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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哥之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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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哥之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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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品簡介
作者簡介
名人/編輯推薦
目次
書摘/試閱

商品簡介

新版《吳哥之美》,還原重現 蔣勳 旅遊文學的閱讀質感──

這不只是一本旅遊書,而是在旅行中看到一朵花、一面微笑、一塊殘石的感動。

蔣勳老師去過吳哥窟十四次,仍說:「我還想要再去。」他帶過徐克、林青霞等人去過,數不清的讀者都曾拿著這本書遊吳哥。甚至,當地早已出現盜印本。

許悔之說:「這麼多年來,若有人問我,最喜歡蔣老師哪一本書,我都毫無遲疑地說:《吳哥之美》。」

林青霞也說:「旅行到吳哥窟,我帶的唯一一本書就是《吳哥之美》。晚上讀它,白天讀他。吳哥窟裡幾乎每個地方都留下了老師的聲音。」

吳哥,如此莊嚴,如此華美,不可思議。──蔣勳

我覺得吳哥城像一部佛經,經文都在日出、日落、月圓、月缺、花開、花謝,生死起滅間誦讀傳唱,等待個人領悟。──蔣勳

吳哥,位於柬埔寨西北方,以建築雄峻和浮雕精細聞名於世,是世界上最大的寺廟建築群。

吳哥,曾是一座輝煌繁榮的王城,卻飽受戰爭屠戮病疫的無情吞噬,在熱帶叢林裡湮沒成一片廢墟,而今,文明重現。

吳哥,是印度教與佛教信仰的藝術極致;是在方正與有無中體現最深的東方哲學;是身體向上攀爬時的心靈朝聖;是在山與水之間尋找人的定位。

吳哥,使每一個人走到廢墟的現場,看到成住壞空;是無所不在的微笑,被清晨黎明淡淡的陽光照亮;是一朵花的墜落,卻從心底記起了美。

這二十封寄給Ming的信,娓娓訴說著吳哥王朝諸寺遺址、雕刻美學、儀式空間最細膩美妙的景緻,觸動你我最本質的生命底層,那樣深刻,又如此寧靜。吳哥,曾是一座輝煌繁榮的王城,卻飽受戰爭屠戮病疫的無情吞噬,在熱帶叢林裡湮沒成一片廢墟,而今,文明重現。

吳哥,是印度教與佛教信仰的藝術極致;是在方正與有無中體現最深的東方哲學;是身體向上攀爬時的心靈朝聖;是在山與水之間尋找人的定位。

吳哥,使每一個人走到廢墟的現場,看到成住壞空;是無所不在的微笑,被清晨黎明淡淡的陽光照亮;是一朵花的墜落,卻從心底記起了美。

這二十封寄給Ming的信,娓娓訴說著吳哥王朝諸寺遺址、雕刻美學、儀式空間最細膩美妙的景緻,觸動你我最本質的生命底層,那樣深刻,又如此寧靜。

作者簡介

蔣勳

福建長樂人。1947年生於古都西安,成長於寶島台灣。台北中國文化大學史學系、藝術研究所畢業。1972年負笈法國巴黎大學藝術研究所,1976年返台。曾任《雄獅美術》月刊主編,並先後執教於文化大學、輔仁大學及東海大學美術系,現任《聯合文學》社長。
其文筆清麗流暢,說理明白無礙,兼具感性與理性之美,有小說、散文、藝術史、美學論述作品數十種,並多次舉辦畫展,深獲各界好評。近年專事兩岸美學教育推廣,他認為:「美之於自己,就像是一種信仰一樣,而我用佈道的心情傳播對美的感動。」
著有:《天地有大美》、《美的覺醒》、《身體美學》、《漢字書法之美》、《舞動白蛇傳》、《舞動紅樓夢》、《孤獨六講》及有聲書、《生活十講》、《美的曙光》、《美的沉思》、《破解米開朗基羅》、《黃公望 富春山居圖卷》、《張擇端 清明上河圖》、《島嶼獨白》、《多情應笑我》、《祝福》、《眼前即是如畫的江山》、《來日方長》、《秘密假期》、《此生──肉身覺醒》、《少年台灣》等書。

名人/編輯推薦

林懷民、徐克、狄龍、林青霞、許悔之 同聲感動推薦

知道蔣老師要以更文學的質感,重新出版《吳哥之美》。我到書架找出這本書,扉頁上有老師的簽名,日期是二○○五年十二月三十日。是的,我是在○五年認識他的。因為太喜歡聽他講課,之後才又參加他帶領的文化旅行到吳哥窟。我帶的唯一一本書就是《吳哥之美》。晚上讀它,白天讀他。一行二十人跟著他的腳步走遍吳哥窟,吳哥窟裡幾乎每個地方都留下了老師的聲音。

我們每天流連在吳哥古城的廢墟裡,想像它曾經擁有的輝煌歲月和感嘆如今的斷壁殘垣。跟著老師瀏覽吳哥寺迴廊的八百尺長浮雕,聽他敘述刻在上面的神話故事。以虔誠朝聖的心情,爬上許多通往寺廟又高又陡的千年巨石階梯。最讓我讚歎的是,闍耶跋摩七世晚年為自己建造的陵寢寺院巴揚寺,四十九座尖塔上一百多個大佛頭,隨著一道道黎明曙光的照射,一尊跟著一尊閃出慈悲靜謐的微笑,那個微笑就是高棉的微笑。老師說《金剛經》的經文最不易解,但巴揚寺的微笑像一部《金剛經》。黃昏時候,我們坐在高高的古寺石檯上,看著太陽還沒隱去、月亮已經出現了的蒼茫暮色。蔣勳帶領的吳哥文化之旅,除了觀賞古蹟遺址,同時也是一種修行,是心靈的洗滌、是智慧的旅程,吳哥之旅因為有了他的導覽而顯得圓滿。

聽了蔣勳的有聲書八年,跟他學了些對美的鑑賞和文學寫作知識,他的聲音能安定我的心,彷彿跟他很熟悉,其實見面並不多。很欣賞他進退應對的從容淡定,據他說是受母親的影響。經常穿著棉製衣服,腳踩一雙休閒鞋,頸上圍著一條紅圍巾,舉措之間頗有禪味。聽說他經常唸《金剛經》和打坐。我書房裡有一幅他打坐四十五分鐘後書寫的墨寶「潮來潮去 白雲還在 青山一角」,藏青和淺金裝裱,清貴而有氣質,字體很有弘一法師的風格。

有一次好奇地問他,為什麼講了幾小時的課,聲音還是那麼清脆,一點也不沙啞?他說他曾經學過聲樂。老師說出來的聲音好聽,沒有說出來的聲音也好聽,那是他的心聲。在《吳哥之美》一書中,他以書信的方式,文學的筆觸,介紹吳哥的美,也讓我們聽到他的心聲:「吳哥窟我一去再去,我想在那裡尋找什麼?我只是想證明曾經優秀過的文明不會消失嗎?而我的文明呢?會被以後的人紀念嗎?或者,我們只有生存,還沒有創造文明?吳哥窟是使我思考自己最多的地方。」
我總是陶醉在他的聲音裡,沉迷在他的文學、美學和思想的領域裡,願意做他永遠的學生。
──林青霞

吳哥有情,蔣勳有學,交遊有得。──狄龍

我記得童年時,部分家人曾僑居吳哥窟。看到父親旅行吳哥窟的照片(約一九五五年),每張小小的相片裡,都有很多石雕的巨臉,景色像童話的怪異世界,隱藏無數令人意想不到的故事。
二○○五年,我隨蔣勳老師團隊,帶著複雜的心情造訪吳哥窟,終於看到這個曾經傲視人類的皇朝,從神秘密林中,被人揭開充滿歷史痕跡的面貌。這個驚世的古國,從高度善良、極度浪漫的理想中靜默淡出,百餘年後在世人眼前再出現,帶著過去的悲情,跟現代文明緊密接駁起來。
蔣老師對吳哥窟的介紹和迷人詮釋,令無數懾人心靈的景點更充滿生命。
那次一行,相隔兩個星期後,我再度參加蔣老師另一個團隊。再踏足吳哥窟,感受更深。至今,吳哥窟的日落、日出、佛節夜會、月色下巨大石雕的面相,記憶仍栩栩如生,上千僧人在森林誦經的鳴聲猶在耳邊。
吳哥窟的故事,勸告了我們,人類必須關注生命的尊嚴及寶貴意義。謝謝蔣老師帶給我的體會及感受。
──徐克

這不只是旅遊文學,而是在旅行中看到一朵花、一抹微笑、一塊殘石的感動。
蔣勳老師去過吳哥窟十四次,仍說:「我還想要再去。」他帶過徐克、林青霞等人去過,數不清的讀者都曾拿著這本書遊吳哥。甚至,當地早已出現盜印本。
許悔之說:「這麼多年來,若有人問我,最喜歡蔣老師哪一本書,我都毫無遲疑地說:《吳哥之美》。」
林青霞也說:「旅行到吳哥窟,我帶的唯一一本書就是《吳哥之美》。晚上讀它,白天讀他。吳哥窟裡幾乎每個地方都留下了老師的聲音。」

吳哥,如此莊嚴,如此華美,不可思議。──蔣勳
我覺得吳哥城像一部佛經,經文都在日出、日落、月圓、月缺、花開、花謝,生死起滅間誦讀傳唱,等待個人領悟。──蔣勳

吳哥,位於柬埔寨西北部,以建築雄峻和浮雕精細聞名於世,是世界上最大的寺廟建築群。
吳哥,曾是一座輝煌繁榮的王城,卻飽受戰爭病疫的無情吞噬,在熱帶叢林裡湮沒成一片廢墟,而今,文明重現。
吳哥,是印度教與佛教信仰的藝術極致;是在方正與有無中體現最深的東方哲學;是身體向上攀爬時的心靈朝聖;是在山與水之間尋找人的定位。
吳哥,使每一個人走到廢墟的現場,看到成住壞空;看到無所不在的微笑,被清晨黎明淡淡的陽光照亮;看到壁上女神舒卷的指尖,從心底記起了美。
二十封寫給Ming的信,娓娓訴說著吳哥王朝諸寺遺址、雕刻美學、儀式空間最細膩美妙的景緻,觸動你我最本質的生命底層,那樣深刻,又如此寧靜。

新版《吳哥之美》,給你不一樣的蔣勳,不一樣的旅遊文學閱讀質感!

微笑記憶

《吳哥之美》是八、九年前在吳哥窟陸續寫給懷民的信,二○○四年集結成冊出版,二○一○年左右絕版了。這幾年在吳哥當地,到處有盜版,印刷差一點,由當地小孩拿著在廟前兜售,用不標準的發音說:「Chiang Hsun,five dollar──」同行朋友都笑說:「本尊來了,還賣盜版。」也有人跟孩子指著我說:「Chiang Hsun──」孩子都不相信。
我沒有那麼在意盜版,大陸許多盜版品質更差,也管不到。吳哥的孩子窮困,可以藉此賺一點錢,也是好事吧。我自己每次被孩子圍繞,也買幾本,算是結緣。
重新整理這些舊信,沒有想到,竟然與一個地方有如此深的緣分。回想起來,從一九九九年開始,不知不覺,已經去了吳哥窟十四次了。

或許,不只是十四次吧,不只是此生此世肉身的緣分。許多撩亂模糊不可解不可思議的緣分牽連,彷彿可以追溯到更久遠廣大的記憶。
大學讀史學,程光裕先生開東南亞史。程先生不擅教書,一節課坐著唸書,不看學生。從頭到尾,照本宣科,把自己寫的一本東南亞史唸完。
課很無趣,但是書裡的那些地名人名,感覺很陌生又很熟悉:扶南、占婆、暹邏、真臘、闍耶跋摩、甘孛智……

「甘孛智」是明代翻譯的Camboja,萬曆年以後就譯為今日通用的「柬埔寨」。
帝國意識愈強,對異族異文化愈容易流露出輕蔑貶損。日久用慣了,可能也不感覺到「寨」這個漢字有「部落」、「草寇」的歧視含義。
唐代還沒有柬埔寨這個名稱,是從種族的Khmer翻譯成「吉蔑」。「蔑」這個漢譯也不是尊敬的漢字。現在通用的「高棉」同樣是從Khmer翻譯而來,比較無褒貶了。

我讀東南亞史,常常想到青年時喜歡去的台灣原住民部落,台東南王一帶的卑南,蘭嶼的達悟,屏東山區的布農或排灣。他們是部落,沒有發展成帝國,或者連「國」的概念也沒有。一個簡單的族群,傳統的生產方式,單純的人際倫理,沒有向外擴張的野心,沒有太嚴重殘酷的戰爭。人與自然和諧相處,在美麗的自然裡看山看海,很容易滿足。生活的溫飽不難,不用花太多時間為生活煩惱,可以多出很多時間唱歌跳舞。一年裡許多敬神敬天的祭典,祭典中人人都唱歌跳舞,部落裡眼睛亮亮的孩子都能唱好聽的歌,圍成圓圈在部落廣場跳舞。婦人用簡單的工具紡織,抽出苧麻纖維,用植物汁液的紅、黃、綠,漂染成鮮豔的色彩,編結出美麗圖紋的織品。男子在木板石版上雕刻,都比受專業美術訓練的藝術家的作品更讓人感動。

「專業」是什麼?「專業」使人迷失了嗎?迷失在自我張揚的虛誇裡,迷失在矯情的論述中。「專業」變成了種種藉口,使藝術家回不到「人」的原點。
卑南一個小小部落走出來多少優秀的歌手,他們大多沒有受所謂「專業」的訓練。除了那些知名的優秀歌手,如果到了南王,才發現,一個村口的老婦人,一個樹下玩耍的孩子,一個鄉公所的辦事員,開口都有如此美麗的歌聲。
生活美好豐富,不會缺乏歌聲吧?

生活焦慮貧乏,歌聲就逐漸消失。發聲的器官用來咒罵,聲嘶力竭,喉嚨更趨於粗糙僵硬,不能唱歌了。
我讀東南亞史的時候,沒有想到台灣──做為西太平洋中的一個島嶼,與東南亞有任何關係。
在誇張大中國的威權時代長大,很難反省一個單純部落在帝國邊緣受到的歧視與傷害吧。
那時候沒有「原住民」的稱呼,班上來自部落的同學叫「山地人」或「蕃仔」。
「南蠻」「北狄」「東夷」「西戎」,一向自居天下之中的華族,很難認真尊重認識自己周邊認真生活的「蕃人」吧。「蕃」有如此美麗的歌聲、舞蹈、繪畫和雕刻,「蕃」是創造了多麼優秀文化的族群啊!

一位偉大的旅行者

那一學期東南亞史的課,知道了元朝周達觀在十三世紀一部記錄柬埔寨的重要著作──《真臘風土記》。
「真臘」就是吳哥王朝所在地Siam Reap的譯名,現在去吳哥窟旅行,到達的城市就是「暹粒」。時代不同,音譯也不同,「真臘」還留著Siam Reap的古音。

元代成宗帖木兒可汗,在元貞元年(1295)派遣了周達觀帶領使節團出訪今天的柬埔寨。周達觀在成宗大德元年(1297)回到中國。路途上耗去大約一年,加起來,前後一共三年,對當時的真臘做了現場最真實的觀察記錄,從生活到飲食、建築、風俗、服飾、婚嫁、宗教、政治、生產、氣候、舟車……無一不細細描述,像一部最真實的紀錄片。八千五百字,分成四十則分類,為十三世紀的柬埔寨歷史留下全面詳盡的百科全書。

我讀這本書時還不知道,周達觀七百年前去過、看過的地方,此後我也將要一去再去、一看再看。
真臘王朝強盛數百年,周達觀寫了《真臘風土記》之後,一百多年,到了一四三一年,王朝被新崛起的暹邏族滅亡。真臘南遷到金邊建都,故都吳哥因此荒廢,在歷史中湮滅。宏偉建築被叢林覆蓋,高牆傾頹,瓦礫遍地,荒煙蔓草,逐漸被世人遺忘。

數百年後,沒有人知道曾經有過真臘輝煌的吳哥王朝,但是,歷史上留著一本書──《真臘風土記》。這本書蒐在《四庫全書》中,被認為是翔實的地方誌,但是只關心考試做官的民族,對廣闊的世界已經沒有實證的好奇了。
這本被漢文化遺忘的書,卻被正在崛起、在世界各個角落航海、發現新世界的歐洲人看到了。法國雷穆沙在一八一九年翻譯了法文本《真臘風土記》,法國人大為吃驚,他們相信,周達觀如此翔實記錄的地方,不可能是虛構。他們相信,世界上一定有一個地方叫真臘(Siam Reap)。一八六○年,法國生物學家亨利‧穆奧就依憑這本書,在叢林間發現沉埋了四百多年的吳哥王朝。

一九○二年,去過敦煌的漢學家伯希和重新以現場實地考證,校注法文版《真臘風土記》。一九三六年二次世界大戰前,日文版《真臘風土記》出版,日本已經開始覬覦東南亞,準備帝國的軍事擴張。
一九六七年,英文版《真臘風土記》問世。一九七一年,柬埔寨剛剛脫離法國殖民地不久,沒有自己國家的歷史文獻,李添丁先生就將周達觀的翔實歷史從中文又翻譯成柬埔寨語文。

「國可亡,史不可亡──」《四庫全書》認為元史沒有〈真臘傳〉,周達觀的《風土記》可以補元史之缺。現在看來,十三世紀吳哥的歷史文明,柬埔寨自己也沒有留下文獻,只有周達觀做了最翔實的現場記錄。
高棉內戰結束,世界各地遊客湧入吳哥窟,二○○一年就有了新的英譯本,二○○六年又有了新的德譯本。全世界遊客到吳哥,人人手中都有一本周達觀的書。一位十三世紀的探險家,一位偉大的旅行者,一位報導文學的開創者,他的書被自己的民族忽視,卻受到全世界的重視。

一座冥想靜定的佛頭石雕

法國殖民柬埔寨九十年,陸續搬走了吳哥窟精美的文物。一九七二年我去了巴黎,在「居美」東方美術館看到動人的吳哥石雕。有巨大完整的石橋護欄神像雕刻,有斑蒂絲蕾玫瑰石精細的門楣裝飾,最難得的是幾件闍耶跋摩七世和皇后極安靜的閉目沉思石雕。
居美在離艾菲爾鐵塔不遠處,附近有電影圖書館,有現代美術館,是我最常去的地方。每走到附近,那一尊閉目冥想的面容就彷彿在呼喚我。我一次一次繞進去,坐在祂對面,試著閉目靜坐,試著像祂一樣安詳靜定,沒有非分之想。

「須陀洹名為入流,而無所入,不入色、聲、香、味、觸、法,是名須陀洹──」這樣垂眉歛目,是祂可以超離眼耳鼻舌身意的感官激動了嗎?我靜坐著,好像祂在教我學習唸誦《金剛經》。
有一次靜坐,不知道時間多久,張開眼睛,一個法國婦人坐在旁邊地上,看我,點頭微笑,好像從一個夢裡醒來,她說:「我先生以前在柬埔寨──」
她在這尊像前跟我說:「法國怎麼能殖民有這樣文明的地方──」

一九七○年代,法國在東南亞的殖民地陸續獨立。柬埔寨、越南,殖民的統治者一走,那些初獨立的國家就都陷入殘酷內戰。美國支持龍諾將軍,施亞奴國王逃亡北京求庇護,波布政權開始殘酷屠殺,數百萬人被以各種方式虐殺。如今金邊還留著博物館,留著人對待人最慘酷的行為,比動物更粗暴,不忍卒睹。
許多歐洲的知識分子工程師遭屠殺,他們正在對抗法國殖民者,幫助當地人民認識自己的文化。他們組織青年,帶領他們修復古蹟,把一塊一塊石磚拆卸下來,重新編號,準備復建吳哥盛時的國廟巴芳寺。
「我的先生學中世紀藝術,六○年代派去吳哥窟協助修復巴芳寺──」

我不忍問下去了。在巴黎有太多同學來自越南、寮國、柬埔寨獨立前後的戰亂地區,他們談到母親因為歌唱被拔舌而死,或者畫家父親受酷刑一一截斷關節的故事,重複多次,甚至沒有激動,彷彿敘述他人的生老病死。
「不入色聲香味觸法──」我心中還是劇痛。

法國婦人眼中有淚,我不敢看,我看著改信大乘佛教的闍耶跋摩七世頭像,仍然閉目冥想,眉宇間憂愁悲憫,嘴角微笑。祂當然讀過《金剛經》。「滅度一切眾生已,而無有一眾生實滅度者──」每日唸誦,而我仍然不徹底懂得的句子,在這尊像的靜定中,我似懂非懂。──不可以有滅度之心嗎?在最殘酷的屠殺前也沒有驚叫痛苦嗎?
這尊石雕陪伴我四年,憂傷迷失的時刻,我都到祂面前。我不知道:我與祂的緣分,或許已有前世因果,或許也還只是開始而已。

一個教跳舞的人

讀了周達觀的《真臘風土記》,在巴黎看了很多吳哥的雕刻,我以為緣分也僅止於此。因為長期內戰,種種屠殺駭人聽聞,也從來沒有想過有機會實際到吳哥去走一趟。
我們對緣分的認識也還是淺薄。那尊雕像閉目冥想沉思,是不是因為不看肉眼所見,不執著肉眼所見,反而有天眼、慧眼的開闊,也才有法眼、佛眼的靜定寬容。

一九九九年三月,柬埔寨內戰稍稍平靜,國際非政府的救援組織開始關注這一飽受砲火蹂躪摧殘的地區。有一天,懷民接到一封信,荷蘭外交部所屬的「跨文化社會心理組織」一名負責人在歐洲看過雲門的「流浪者之歌」,他相信一個述說佛陀故事的東方編舞者,或許可以在戰後的柬埔寨參與兒童心理復健的工作。
這個機構和聯合國世界衛生組織合作,幫助柬埔寨的戰後兒童心理治療復健。內戰結束,許多戰爭孤兒在戰亂中飽受驚嚇,他們像不斷被施暴虐待的動物,縮在牆腳,恐懼別人靠近,恐懼觸摸,恐懼依靠,恐懼擁抱。

懷民接受了這個邀請,在金邊一個叫雀普曼的中下層居民混居的社區住了三星期,帶青年義工整理傳統舞蹈。
傳統舞蹈從小要練習肢體柔軟,印度教系統的肢體,數千年來彷彿在闡述水的漣漪蕩漾,彷彿一直用纖細柔軟的手指訴說著一朵朵花,慢慢從含苞到綻放。吳哥窟的牆壁上,每一個女神都在翩翩起舞。上身赤裸,腰肢纖細,她們的手指就像一片一片的花瓣展放。整個印度到東南亞洲,舞者都能讓手指向外彎曲,彷彿沒有骨節,曼妙嫵媚。女神常常捏著食指、大拇指,做成花的蓓蕾形狀,放在下腹肚臍處,表示生命的起源。其他三根手指一一展開,向外彎曲,就是花瓣向外翻捲,花開放到極盛。然而,手指也一一向下彎垂,是花的凋謝枯萎。東方肢體裡的手指婀娜之美,也是生命告白。生老病死,成住壞空,每一根手指的柔軟,都訴說著生命的領悟,傳遞著生命的信仰。

一些青年義工學習壓腿,撇手指,手肘外彎,讓肢體關節柔軟。柔軟是智慧,能柔軟就有包容,能柔軟就有慈悲。這些青年學習結束,分散到內戰後各處村落,帶領孩子跳舞,帶領飽受驚嚇的戰後兒童放鬆自己的身體,可以相信柔軟的力量,可以從恐懼裡升起如蓮花初放一樣的微笑,可以手舞足蹈。
我坐在地上看他們舞蹈,看他們微笑,那是闍耶跋摩七世曾經有過的靜定的笑容,在吳哥城門的每一個角落,在巴揚寺每一座高高的尖塔上,在每一個清晨,被一道一道初起的曙光照亮。一百多個微笑的面容,一個一個亮起來,使每一個清晨都如此美麗安靜。

那些微笑是看過屠殺的,十五世紀的大屠殺,二十世紀的大屠殺,祂都看過,祂還是微笑著,使人覺得那微笑裡都是淚水。
懷民跟孩子一起上課,不是教跳舞,是在一個木柱架高的簡陋木頭房子裡教兒童靜坐,教他們呼吸。把氣息放慢,緊張恐懼的孩子,慢慢安靜下來了,感覺到自己的身體,感覺到清晨的陽光在皮膚上的溫度,感覺到樹上的鳥的鳴叫,感覺到旁邊同伴徐徐的呼吸,感覺到空氣裡花的香味,感覺到漸漸熱起來的手指、關節、肺腑,漸漸熱起來的眼眶。

我也學他們靜坐,看到他們臉上被陽光照亮的微笑,是一尊一尊闍耶跋摩七世的微笑。那個在一生中不斷設立學校、醫院的國王,留下來的不是帝國,而是祂如此美麗的微笑。
金邊的計畫結束,去了吳哥,那是第一次到吳哥窟。許多地雷還沒有清除完畢,遊客被限制走在紅線牽引的安全範圍。每到一個寺廟神殿廢墟,蜂擁而來上百名難民,他們都是鄉下農民,誤觸地雷,斷手缺足,臉上大片燒灼傷疤,沒有眼瞳的空洞眼眶看著遊客,張口乞討……
嚮往偉大藝術的遊客,在文明的廢墟裡被現實如地獄的慘狀驚嚇……
美的意義何在?文明的意義何在?人存活的意義何在?
「斯陀含名一往來,而實無往來,是名斯陀含──」

看到廢墟角落默默流淚的受傷的遊客,能夠安靜我的仍然是《金剛經》的句子。
我一次一次去到廢墟現場,獨自一人,或帶著朋友,學習可以對前來乞討的殘障者合十敬拜,學習跟一個受傷或被觸怒的遊客微笑,學習帶領朋友清晨守候在巴揚寺,每個人一個角落,不言不語,靜待樹林高處初日陽光一線一線照亮高塔上一面一面微笑。我看到每一個朋友臉上的微笑,我知道自己也一定有了這樣的微笑。
這本書是寫給懷民的信,也紀念他十四年前三月七日至二十七日在柬埔寨為兒童所做的工作。

目次

新版序 微笑記憶
推薦序 幻化之中,美所度脫/許悔之
推薦序 老師的聲音/林青霞
感動推薦/狄龍、徐克

第一部 大吳哥城
遠眺繁華興落,山丘上的國廟──巴肯山
走在莊嚴的引道上,冥想文明──巴芳寺
無所不在的「高棉的微笑」──巴揚寺
追索庶民生活的痕跡──巴揚寺的浮雕
七百年前周達觀看到的皇宮──空中宮殿與象台

第二部 小吳哥城
肉身裡心靈的留白──「城中之城」吳哥寺
血色金光,朵朵紅蓮的一堂早課──吳哥寺的黎明
神話文學的美術繪本──吳哥寺的浮雕

第三部 城東
毗濕奴、吉祥天女與磚雕藝術──喀拉凡寺
為自己死亡做準備的國王?──變身塔
形式還原的建築美學──未完成的塔高寺
美的喚醒與遺忘──塔普倫寺

第四部 城北與東北郊
最謙卑的信仰與沐浴儀式空間──涅槃/龍蟠
玲瓏剔透的石雕藝術極致──斑蒂絲蕾
一條生命源源不?的大河──科巴斯賓山與千陽河

第五部 羅洛斯遺址
與水共生、崇敬東方──普力科寺
在山與水之間,找到人的定位──巴孔寺與洛雷寺

第六部 心的駐足
美,總是走向廢墟
在居美看見吳哥
帶一本書去吳哥吧!

附錄1 吳哥遺址位置圖
附錄2 吳哥國王與代表建築簡表
附錄3 真臘風土記

書摘/試閱

美,總是走向廢墟

吳哥王朝留下了一片遼闊的廢墟。
在廢墟間行走,有時候恍惚間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時何地。
寺廟多到看不完,法國人編的旅遊書把行程規劃成三天、四天、五天、七天、九天……不等的內容。
最短的行程一定是以吳哥寺和巴揚寺為重點,找到了吳哥王朝文明繁華的巔峰,找到了城市布局的中心,再慢慢從中心向四周擴大,依據自己可以停留的時間規劃出希望到達的範圍。
Ming,我在廢墟間行走,我不知道自己如此短暫的生命是否可以通過、經驗、體會上千年繁華剎那間成為廢墟的意義?

有時候我依靠著一堵傾頹的廢牆睡著了。我想停止行走,停止下來,沒有繼續接下來的行程,沒有此後的規劃,我想靜靜在睡夢的世界,經驗時間的停止。我想覺悟:自己的短暫生命,城市繁華,帝國永恆,都只是睡夢裡一個不真實的幻象而已。
吳哥的建築美嗎?
吳哥的雕刻美嗎?

為什麼一直到此刻,使我錯愕悸動的,其實是那一片片的廢墟?那些被大樹的根擠壓糾纏的石塊,那些爬滿藤蔓苔蘚蛛網的雕像,那些在風雨裡支離破碎的殘磚斷瓦,那些色彩斑剝褪逝後繁華的蒼涼,那些原來巨大雄偉、卻在歲月中逐漸風化成齏粉的城垣宮殿,一個帝國的永恆,也只是我靠在傾頹的牆邊,匆匆片刻睡眠裡一個若有若無的夢境吧!
許多朋友詢問:去吳哥要多少天?

如果還在夢境的廢墟牆邊,我必定難以回答這個問題吧!
如果不是膚淺的觀光,不只是在吳哥,走到世界任何一片曾經繁華過的廢墟,我們都似乎是再一次重新經歷了自己好幾世幾劫的一切吧?自己的愛,自己的恨,自己的眷戀,自己的不捨,自己的狂喜與沮喪,自己對繁華永恆永不停止的狂熱,以及繁華過後那麼致死的寂寞與荒涼。
我在廢墟中行走,我不知道自己在尋找什麼?

我穿過一道走廊,方整的石柱約兩公尺高,柱頭四周雕刻了一朵朵蓮花。蓮花輕盈,承接著上面粗壯沉重的石樑。石柱四面刻了非常精細的浮雕,像最精緻的刺繡,繁複綿密。浮雕刻得很淺,好像皮影戲映照在潔淨白布上的幻影,華麗迷離卻又完全不真實。石樑上的雕刻比較深,樑的上下緣也都裝飾了蓮花。蓮花之上,一尊尊的神佛端坐沉思冥想。
大部分的佛像已經被盜,從石樑上整尊被砍挖下來,原來佛端坐的位置,只剩下一個使人冥想的空洞。
Ming,我面對的是一個冥想的空洞,那精細雕鑿的神龕裡一個消失的人形。祂仍然端坐著,祂仍然陷入沉思,祂還在冥想,而祂的肉身已消逝得無蹤無影。

我想到「佛」這個字,從梵文翻譯而來,採取了「人」與「弗」的並置。「弗」是「沒有」,「弗」是存在的消失;那麼,「佛」也就是「人」在消失裡的領悟嗎?
廊是一個通道,原來上面有覆蓋的石板屋頂。屋頂坍塌了,大片的石板摔落在地上,阻礙了通道。
廊的盡頭是一道門,長方形的門,用重複細線凹槽的門框裝飾,好像要加重強調「門」的意義。
我穿過廊道,看到柱子,看到橫樑,看到屋頂,看到人在空間裡完成的建築。看到雕刻,看到花紋與蓮花裝飾,看到已經消失的佛像。

我穿過廊道,穿過我自己的生命,看到成,住,壞,空;看到存在,也看到消失。
我停在長方形的門前,門前有兩層台階,門被放置在比較高的位置。因為年代久遠,門框有點鬆動了,原來密合的地方露出一、兩指寬的縫隙。門兩側侍立的女子,手持鮮花,衣裙擺盪,應該是婀娜多姿的嫵媚,卻因為整個建築的崩毀肢解,女子的身體也從中央分開,分解成好幾塊。
這是再也拼合不起來的身體,好像身體的一部分在尋找另外一部分。頭部大多不見了,留下一個茫然不知何去何從的身體。

我不知道為什麼一直停留在門前。這扇門像一個神秘的界限,界限了室內和室外,界限了這裡和那裡,界限了執著和了悟,界限了生和死,界限了此生和來世,界限了有和無,界限了進入和離去,界限了抵達和告別……
這裡幾乎是遊客不會到的地方,這裡被崩塌的石塊堆疊阻礙,不容易行走。大樹的根四處生長蔓延,屋頂上垂掛下來頑強的薜荔藤蘿,一些寄宿的野貓被驚嚇,?的一聲,從陰暗的角落竄出,慌亂奔逃而去,留下死一般的寂靜。

留下我一個人,聽著自己從前世一步一步走回來的腳步聲,知道這一片廢墟等待我許久許久,等待我穿過這段走廊,等待我站在這長方形的門前,等待我隔著一千年再來與自己相認。
或許,吳哥窟真正使我領悟的是時間的力量吧!

一位當代的錄影藝術家維歐拉(Bill Viola),用攝影機記錄物質的消失。經過剪接的節奏,維歐拉使觀者感受到時間,感受到時間在物質上一點一點消失的錯愕。一條魚,存在著,像十七世紀荷蘭畫派用最精細技法畫出來的魚,每一片魚鱗的反光,魚的眼睛在死亡前呆滯茫然的瞪視,存在這麼真實。然而,維歐拉記錄了真實在時間裡的變化。他使我們看到魚的腐爛,蒼蠅嗡嗡飛來,密聚在魚的屍身上,螞蟻鑽動著,他剪接的節奏使時間的變化可以用視覺觀察,魚肉不見了,剩下一排像梳子一樣的魚骨,剩下魚頭,剩下瞪視的眼睛和尖利的牙齒。

歐洲人在十九世紀最強盛的時候走進了吳哥,他們讚歎吳哥文明,讚歎建築之美,讚歎雕刻之美,他們從牆上砍挖偷盜精美的神佛,甚至把整座石雕橋樑拆卸帶走,巴黎的居美(Guimet)美術館至今陳列著從吳哥盜去的文物。
吳哥其實早已是一片廢墟。五百年前吳哥就被毀滅,城市被火焚,建築上的黃金雕飾和珠寶被劫掠,人民被屠殺,屍體堆積如山,無人收埋,致死的傳染病快速蔓延,最後連侵略者也不敢停留,匆匆棄城而去。吳哥被遺忘了,熱帶大雨沖去了血跡,風吹散了屍體腐爛的臭味,白骨被沙塵掩蓋,血肉肥沃了大地,草生長起來,大樹扶疏婆娑,有人回來,看到一片廢墟,若有所思。

十九世紀歐洲人在強盛的巔峰走進了吳哥廢墟,他們震驚古文明的偉大,他們想佔有美,他們用最貪婪粗暴的方法掠奪美、霸佔美,試圖把美佔為己有。
但是,美從不屬於任何私人。

美無法掠奪,美無法霸佔,美只是愈來愈淡的夕陽餘光裡一片歷史的廢墟。帝國和我們自己,有一天都一樣要成為廢墟;吳哥使每一個人走到廢墟的現場,看到了存在的荒謬,或許慘然一笑。
斤斤計較藝術種種,其實看不到真正動人心魄的美。
美,總是走向廢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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