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魅麗。花火原創小說66折起
經典。屈原 楚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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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典。屈原 楚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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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典。屈原 楚辭

定  價:NT$ 360 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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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品簡介
作者簡介
名人/編輯推薦
目次
書摘/試閱

商品簡介

'舉世皆醉我獨清,眾人皆醉我獨醒──
我放眼四望,再一次回鄉的機會是在何時?

◎中國史上具名創作的第一部文學總集《楚辭》
◎詩人騷人愛國者 屈原,個人意志最燦爛的呈現
◎在中國文學史上,至今沒有一個文人的影響層面能夠超越屈原

再現人文精粹,傳承經典價值──「人與經典」叢書
王德威/總召集.柯慶明/總策劃 重新閱讀人文經典.再現大師創作歷程

人與經典首波相會,屈原及其作品《楚辭》
◎關於屈原:以其一生衝撞所謂國家的想像,開拓個人疆界的局限
不見容於當世、踽踽獨行的偉大靈魂,見其所處的大環境混濁蒙昧,仍像螳臂擋車不斷對上位者釋出力挽狂瀾的悲鳴。他期待言論被看見,意見被施行,百姓得安樂,上位者成明君,在亂世中找尋個人跟集體命運的出路。出身良好,少年得志,終生卻遭逢二度流放,再無法回歸故土家園。他行走川河大地問天尋求答案,將腳下的沈思化成一篇篇擲地有聲之作,走入民間與大眾百姓對話,並記寫民俗信仰,創作的多元性令人驚異。

◎關於《經典。屈原 楚辭》:他的靈魂從未死去,以勁筆向天地叩問
長期研究屈原作品的傅錫壬,透過充滿個人風格、涵沛情感的解說,從創作時代背景到後代人們熱讀《楚辭》的風潮,從名作〈離騷〉始,到「作者是誰」仍存爭議的〈卜居〉,分篇娓娓道來。芳華年少到凜冽暮年,堅持不可為而為之,從屈原身上,看見身而為人所能發揮的極大力量。《楚辭》在不同的時代各自散發超凡魅力,詩人即騷人,閱讀經典印見古今,屈原及其作品《楚辭》,持續引領風騷再千年。

收錄:
九歌十一篇:沅、湘流域的祭神歌
離騷一篇:自傳式的告白
九章九篇:流放者的行吟之歌
天問一篇:神話傳說的淵藪
遠遊一篇:遊仙思想的濫觴
卜居一篇:何去何從的徬徨與抉擇
漁父一篇:遊於江潭,行吟澤畔
招魂一篇:魂兮歸來哀江南
大招一篇:魂兮歸來尚三王
屈原大事年表

.【九歌】介紹屈原的作品首談〈九歌〉,是沅、湘流域的民間祭神歌,不是屈原的原創,為改寫之作。屈原已遭放逐,來到蠻荆之地,習俗卑陋,民間祭神歌的文詞既鄙俚,而在陰陽人鬼之間,又難免不會有褻慢淫荒的滲雜。見到這些祭神歌而有所感觸,就是屈原修改潤飾〈九歌〉的動機與態度。

.【離騷】在屈原的作品中,最膾炙人口的當非〈離騷〉莫屬。創作時間應在楚頃襄王再次放逐他到江南之後,是屈原晚年的作品。內容有如一篇自傳,從出生一直寫到萌生死志,全文二千四百九十字,是屈原血和淚凝聚的生命悲歌。

.【九章】所收錄的〈懷沙〉是屈原的絕筆作,情緒反而顯得極為冷靜。這可能是他在人世間的最後一段時光,對於流放初始的時間與周遭接觸的景物,記憶格外清晰。

.【天問】是屈原的作品裡十分奇特的篇章,他一連問了一百七十二個問題,上自天文,下至地理,中及人事。讀〈天問〉的目的不是欣賞文辭之美,而是在探索屈原在面對紀錄先人之事的宗祠壁畫時,思路如何疑惑,進而有所解答。

.【遠游】展現屈原歷經思想衝突掙扎後,漸入交融兼顧的人生哲理和態度;有現實的矛盾與掙扎、有形體的消逝到精神的淨化,更有與自然為鄰的交會與融合。所謂遠遊,不是形體的實質遠行,而是心性修養的洗滌。

.【卜居】人的一生中難免會遇到挫折,遇到與自己初衷或理想不盡相同的遭遇,自然就會產生「何去何從」的徬徨與抉擇。居,正是一個人處世的原則與態度。〈卜居〉看屈原如何面對感情困頓的泥淖,如何取得衝破難關的力量。

.【漁父】屈原這位三閭大夫應該負責楚國宗室的祭祀,是不該長期離開宗廟之所在地的,不知名的「漁父」這一問,有如在屈原的傷口上撒鹽,所以〈漁父〉一篇對屈原來說不但不是安慰,反而是一種致命的刺激。

作者簡介

傅錫壬

民國二十七年生於浙江省東陽縣,民國三十六年舉家遷台,先後就讀台北市師範附屬小學、文山中學、淡江大學、台灣大學、台灣師範大學。曾任淡江大學中文系系主任、文學院院長、教務長等職。現為淡江大學中文系榮譽教授、文化大學中文系兼任教授。著作有:《楚辭讀本》、《楚辭古韻考釋》、《楚辭語法研究》、《山川寂寞衣冠淚──屈原的悲歌世界》、《水滸傳》、《樂府》、《歷代樂府詩選析》、《中國神話與類神話研究》、《李清照》、《牛李黨爭與唐代文學》、《白話山海經》、《中國文學史初稿》(合編)等及論文百餘篇。

名人/編輯推薦

王文興(作家)、朱天文(作家)、李永平(作家)、李偉文(作家)、吳岱穎(作家)、林懷民(雲門舞集創辦人)、胡曉真(中研院文哲所所長)、凌性傑(作家)、康來新(中央大學中文系教授)、張健(臺大中文系教授)、張曼娟(作家)、陳大為(台北大學中文系教授)、陳芳明(政大台文所教授)、陳雪(作家)、曾淑賢(國家圖書館館長)、鍾文音(作家)、簡靜惠(洪建全教育文化基金會董事長)
──誠摯推薦(依姓氏筆畫順序排列)

名家好評推薦

◎一流的文學,一流的研究,一流的入門讀物。
──王文興(作家)

◎我的老師,詩人楊牧曾說:「有志寫作的年輕人,若想成為傑出的作家,必須多讀經典作品,為自己的文學創作奠定堅實的根基」。麥田「人與經典」這套書,篩選中國文學經典,采擷其中精華,聘請學者作專業性的、深入淺出的導讀和分析,不僅適合一般讀者閱讀,對臺灣的青年寫作者,尤其大有助益,值得推薦。
──李永平(作家)

◎經典經過一代代傳誦,已是一個民族文化與集體潛意識的來源,可惜隨著時代變遷,孩子與青少年已與我們的經典距離愈來愈遙遠。很盼望經由這套用心整理與出版的書,能引導年輕人找回民族的認同感。
──李偉文(作家)

◎經典是人文的精華,豐富人類的思想,但唯有腦袋活潑的讀者,才能維持經典的活力,這便是人與經典生命相繫與會通之處。「人與經典」書系經由深入而且逸趣橫生的導讀,讓經典的生命與現代讀者的生命產生聯繫,進而促成人的活潑思想,激揚經典的迴轉多姿。人文化育,與其仰賴學校教材,不如自己汲取活水,「人與經典」正是汩汩源頭:何不掬之、飲之?
──胡曉真(中研院文哲所所長)

◎這套麥田「人與經典」書系,有以下三個特點:
一、深入淺出,易讀易懂。
二、把握重點,得其精髓。
三、語譯、解讀,均頗地道。
──張健(臺大中文系教授)

◎國學經典作品是中華傳統文化的瑰寶與精髓,其價值自不待言,值得我們細細閱讀品賞。然因時空久隔,當代大多數人對經典古書不易完全讀懂,因此導讀是很重要的媒介;這也是我在圖書館常常舉辦經典導讀閱讀推廣演講的原因。欣見麥田出版推出「人與經典」系列叢書,將以十年的時間,精選三十幾部國學經典出版導讀,首波三冊係鄭明娳教授編著《曹雪芹 紅樓夢》,傅錫壬教授編著《屈原 楚辭》,以及陳芳英教授編著《關漢卿 戲曲》。

由此三冊可略知這套導讀系列特色所在,從王德威院士總召集,柯慶明教授總策畫,以至各冊的撰稿人,皆是學有專精的教授,選材適切,內容嚴謹。他們不止導讀賞析該經典作品內容,也詳細介紹該經典的作者生平、時代背景,乃至文類特質與演變,可謂將他們對該經典作品的研究成果深入淺出地介紹給讀者,深具學術價值。因此我認為,經典作品及其作者,加上導讀的學者,構成了這套「人與經典」的三大主軸,帶領我們入門,領略中華文化之優美。

──曾淑賢(國家圖書館館長)

◎「人與經典」總序
文/王德威

「人與經典」是麥田出版公司創業二十周年所推出的一項人文出版計畫。這項計畫介紹廣義的中國經典作品,以期喚起新一世代讀者接觸人文世界的興趣。取材的方向主要來自文學、歷史、思想方面,介紹的方法則是以淺近的敘述、解析為主,並輔以精華篇章導讀。類似的出版形式過去也許已有先例,但「人與經典」強調以下三項特色:

‧我們不只介紹經典,更強調「人」作為思考、建構,以及閱讀、反思經典的關鍵因素。因為有了「人」的介入,才能激發經典豐富多元的活力。

‧我們不僅介紹約定俗成的經典,同時也試圖將經典的版圖擴大到近現代的重要作品。以此,我們強調經典承先啟後、日新又新的意義。

‧我們更將「人」與「經典」交會的現場定位在當代臺灣。我們的撰稿人不論國內國外,都與臺灣淵源深厚,也都對臺灣的人文未來有共同的信念。

經典意味著文明精粹的呈現,具有強烈傳承價值,甚至不乏「原道」、「宗經」的神聖暗示。現代社會以告別傳統為出發點,但是經典的影響依然不絕如縷。此無他,在時間的長河裡我們畢竟不能,也沒有必要,忽視智慧的積累,切割古今的關聯。

但是經典豈真是一成不變、「萬古流芳」的鐵板一塊?我們記得陶淵明、杜甫的詩才並不能見重於當時,他們的盛名都來自身後多年—或多個世紀。元代的雜劇和明清的小說曾經被視為誨淫誨盜,成為經典只是近代的事。晚明顧炎武、黃宗羲的政治論述到了晚清才真正受到重視,而像連橫、賴和的地位則與臺灣在地的歷史經驗息息相關。至於像《詩經》的詮釋從聖德教化到純任自然,更說明就算是著毋庸議的經典,它的意義也是與時俱變的。

談論、學習經典因此不只是人云亦云而已。我們反而應該強調經典之所以能夠可長可久,正因為其豐富的文本及語境每每成為辯論、詮釋、批評的焦點,引起一代又一代的對話與反思。只有懷抱這樣對形式與情境的自覺,我們才能體認所謂經典,包括了人文典律的轉換,文化場域的變遷,政治信念、道德信條、審美技巧的取捨,還有更重要的,認識論上對知識和權力,真理和虛構的持續思考辯難。

以批判「東方學」(Orientalism)知名的批評家愛德華.薩依德(Edward Said, 1935-2003)一生不為任何主義或意識形態背書,他唯一不斷思考的「主義」是人文主義。對薩依德而言,人文之為「主義」恰恰在於它的不能完成性和不斷嘗試性。以這樣的姿態來看待文明傳承,薩依德指出經典的可貴不在於放諸四海而皆準的標竿價值,而在於經典入世的,以人為本、日新又新的巨大能量。

薩依德的對話對象是基督教和伊斯蘭教文明,各有其神聖不可侵犯的宗教基礎。相形之下,中國的人文精神,不論儒道根源,反而顯得順理成章得多。我們的經典早早就發出對「人之所以為人」的大哉問。屈原徘徊江邊的浩歎,王羲之蘭亭歡聚中的警醒,李清照亂離之際的感傷,張岱國破家亡後的追悔,魯迅禮教吃人的控訴,千百年來的聲音回盪我們四周,不斷顯示人面對不同境遇—生與死、信仰與背離、承擔與隱逸、大我與小我、愛慾與超越……—的選擇和無從選擇。

另一方面,學者早已指出「文」的傳統語源極其豐富,可以指文飾符號、文章學問、文化氣質,或是文明傳承。「『文』學」一詞在漢代已經出現,歷經演變,對知識論、世界觀、倫理學、修辭學和審美品味等各個層次都有所觸及,比起來,現代「純文學」的定義反而顯得謹小慎微了。

從《詩經》、《楚辭》到《左傳》、《史記》,從〈桃花源記〉到〈病梅館記〉,從李白到曹雪芹,將近三千年的傳統雖然只能點到為止,已經在在顯示古典歷久彌新的道理。《詩經》質樸的世界彷彿天長地久,《世說新語》裡的人物到了今天也算夠「酷」,《紅樓夢》的款款深情仍然讓我們悠然神往;而荀子的〈勸學〉、顧炎武的〈廉恥〉、鄭用錫的〈勸和論〉與我們目前的社會、政治豈不有驚人關聯性?

「郁郁乎文哉」:人文最終的目的不僅是審美想像或是啟蒙革命,也可以是「興、觀、群、怨」、或「心齋」、「坐忘」、或「多識草木鳥獸蟲魚之名」,以至「觀乎人文,以化成天下」。人與文是我們生活或生命的一部分。傳統理想的文人應該是文質彬彬,然後君子。轉換成今天的語境,或許該說文學能培養我們如何在社會裡作個通情達理、進退有節的知識人。

「人與經典」系列從構思、選題、到邀稿,主要得力柯慶明教授的大力支持。柯教授是臺灣人文學界的指標性人物,不僅治學嚴謹,對臺灣人文教育的關注尤其令人敬佩。此一系列由柯教授擔任總策劃,是麥田出版公司最大的榮幸。參與寫作的專家學者,都是臺灣學界的一流人選。他們不僅為所選擇書寫的經典作出最新詮釋;他們本身的學養已經是臺灣多年來人文教育成果的最佳見證。

◎「人與經典」總導讀
/柯慶明

一鄉之善士,斯友一鄉之善士。一國之善士,斯友一國之善士。天下之善士,斯友天下之善士。以友天下之善士為未足,又尚論古之人。頌其詩,讀其書, 不知其人可乎?是以論其世也,是尚友也。

上述孟子謂萬章(萬章是孟子喜愛的高足弟子)的一段話,或許最能詮釋孔子所謂:「無友不如己者」之義,因為這裡的「如」或「不如」,就孔子而言是從「主忠信」一點立論,而就孟子而言,則從其秉性或作為是否足稱「善士」,而更作「一鄉」、「一國」、「天下」之區別,以見其心量與貢獻之大小,充分反映的就是一種「同明相照,同氣相求」的渴望。這種不謀其利而僅只出於「善善同其清」的道義相感,或許就是所謂「交友」最根本的意義:靈魂尋求他們相感相應的伴侶,「知己」因而是個無限溫馨而珍貴的詞語。

但是「善士」們,不論是「一鄉」、「一國」或「天下」之層級,在這高度繁複流動的現代世界裡,大家未必皆有機緣相識相交而相友,於是「尚論古之人」的「尚友」就更加重要了。因為透過「頌其詩,讀其書」:我們就可以發現精神相契相合的同伴;當我們更進一步「論其世」,不僅「聽(閱)其言」,而進一步跨越時空、歷史的距離,「觀其行」時,我們就因「知其人」,而可以有「尚友」的事實與效應了。

我們因為這些「古之人」的存在,而不再覺得孤單。雖然我們或許只能像陶淵明一樣,深感「黃(帝)唐(堯)莫逮」,未能及時生存於那光輝偉大的時代,而「慨獨在余」,而深具時代錯位的生不逢時之感;但卻也因此而無礙於他以「無懷氏之民」或「葛天氏之民」為一己的認同;在他以五柳先生為其寓託中,找到自己有異於俗流的生存方式與實現生命價值的途徑。

雖然未必皆得像陶淵明或文天祥那麼戲劇性;「風簷展書讀」之際,時時發現足資崇仰共鳴的「典型在宿昔」,甚至生發「敢有歌吟動地哀」的悲憫同情,卻是許多人共有的經驗:這使我們不僅生存在同代的人們之間,更同時生活在歷代的聖賢豪傑、才子佳人,以至雖出以寓託而不改其精神真實的種種人物與人格之間,終究他們所形成的正是一種,足以寄託與安頓我們生命的,特殊的「精神社會」:或許這也正是人文文化的真義。

當這些精神人格所寄寓的著作,能夠達到卓超光輝,足以照耀群倫:個別而言,恍如屹立於海濤洶湧彼岸的燈塔;整體而言,猶若閃爍於無窮暗夜的漫天星斗,燦爛不盡……這正是我們不僅「尚友」古人,更是面對「經典」的經驗寫照。

在各大文明中,許多才士偉人心血凝聚,亦各有鉅著,因而成其「經典」;終至相沿承襲,而自成其文化「傳統」,足以輝映古今,這自然皆是人類所當珍惜取法的瑰寶。至於中華文化的經典,一方面我們尊崇它們的作者,如劉勰《文心雕龍.徵聖》所宣稱的:「作者曰聖,述者曰明;陶鑄性情,功在上哲」;但是對於此類「上哲」的形成與「經典」的產生,歷來的賢哲們,更多有一種「殷憂啟聖」的深切認知。這種體認最清晰的表述,就賢哲人格的陶鑄而言,首見於《孟子.告子》:

古者,富貴而名摩滅,不可勝記,唯倜儻非常之人稱焉。蓋文王拘而演《周易》;仲尼厄而作《春秋》;屈原放逐,乃賦《離騷》;左丘失明,厥有《國語》;孫子臏腳,《兵法》脩列;不韋遷蜀,世傳《呂覽》;韓非囚秦,〈說難〉、〈孤憤〉;《詩》三百篇,大抵聖賢發憤之所為作也。此人皆意有鬱結,不得通其道,故述往事,思來者。乃如左丘無目,孫子斷足,終不可用,退而論書策,以舒其憤,思垂空文以自見。

這一段話,不僅指出眾多賢哲的早歲困頓的歲月,其實正是為他們日後的大有作為,提供了經驗知識的準備,更重要的是陶鑄力堪大任的人格特質。一方面是人類的精神能力必須接受挫折和困頓的開發:「所以動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另一方面則是處世謀事要恰如其分,肇造成功,永遠需要以「試誤」的歷程來達臻完善:「人恆過,然後能改」;創意的產生來自困難的挑戰,也來自堅持解決的意志與內在反覆檢討圖謀的深思熟慮:「困於心,衡於慮,而後作」;而任何執行的成功,更是需要深入體察人心的動向,回應眾人的企盼與要求:「徵於色,發於聲,而後喻」。

簡而言之,智慧自歷鍊來,志意因自勝強,執業由克己行,成功在眾志全……孟子所勾勒的其實是與人格養成不可分割的,一種另類的「個人的知識」(Personal Knowledge)。因此當他們將此類「個人的知識」,轉成話語,形諸著述,反映的仍然寓涵了他們「生於憂患」的經驗,以及超拔於憂患之上的精神的強健與超越、通達的智慧。

對於中國「經典」的這種特質,最早作出了觀察與描述的,或許是司馬遷,他在〈報任少卿書〉說:

古者,富貴而名摩滅,不可勝記,唯倜儻非常之人稱焉。蓋文王拘而演《周易》;仲尼厄而作《春秋》;屈原放逐,乃賦《離騷》;左丘失明,厥有《國語》;孫子臏腳,《兵法》脩列;不韋遷蜀,世傳《呂覽》;韓非囚秦,〈說難〉、〈孤憤〉;《詩》三百篇,大抵聖賢發憤之所為作也。此人皆意有鬱結,不得通其道,故述往事,思來者。乃如左丘無目,孫子斷足,終不可用,退而論書策,以舒其憤,思垂空文以自見。

司馬遷在《史記.太史公自序》中亦作了類似的表述,只是文前強調了:「夫《詩》、《書》隱約者,欲遂其志之思也。」就上文的論列而言,首先這些「經典」的作者都是「倜儻非常之人」,足以承擔或拘囚、或遷逐、或遭厄、或殘廢等等的重大憂患,但皆仍不放棄他們的「欲遂其志之思」,而皆能「發憤」,以「退而論書策」,「思垂空文以自見」來從事著述。

其中的關鍵,固不僅在「不得通其道」之事與願違的存在困境中,「意有鬱結」而於「恨私心有所不盡,鄙陋沒世,而文采不表於後世也」的存在焦慮下,欲「以舒其憤」之際,選擇了「思垂空文以自見」的自我實現的方式;而更重要的,是他們皆能夠跳出一己之成敗毀譽,採「退而論書策」,以訴諸集體經驗,反省傳統智慧的方式,來「述往事,思來者」。

就在這種跳脫個人得失,以繼往開來為念之際,他們皆以其深刻而獨特的存在體驗,對傳統的經驗與累積的智慧,作了創造性轉化的嶄新詮釋。於是個別的具體事例,不僅只是陳年舊事的記錄,它們卻更進一步的彰顯了某些普遍的理則,成為足以指引未來世代的智慧之表徵,這正是一種「入道見志」的表現;這也正是「個人的知識」與「傳統的智慧」的結合與交相輝映。

因而「經典」雖然創作於古代,所述的卻不止是僅存陳跡的古人古事,若未能掌握其中「思來者」的寫作真意,則好學的讀者即使「載籍極博」,亦不過是一場場持續的「買櫝還珠」之遊戲而已。因而這種透過個人體驗所作的創造性轉化與詮釋,不僅是一切「經典」所以產生與創造的真義;更是「經典」所以能夠生生不息的與時俱新之契機;我們亦唯有以個人體驗對其作創造性的轉化與詮釋,才能真正掌握這些「經典」中,「大抵聖賢發憤之所為作」的艱苦用心,而領會其高卓精神與廣大視野,激盪而成我們一己志意之昇華與心靈境界之開拓。這不僅是真正的「尚友」之義,亦是我們透過研讀「經典」,而能導致文化傳統與人文精神,得以永續的層層提升與光大發揚的關鍵。

基於上述理念,王德威院士和我,決定為麥田出版策劃一套以中華文化為範疇的「人與經典」叢書,一方面選擇經、史、子的文化「經典」;一方面挑選中國文學具代表性的辭、賦、詩、詞、戲曲、小說,以及臺灣文史的名家名作,邀請當代閱歷有得的專家,既精選精注其原文;亦就這些偉大作者的其人其事,作深入淺出的闡發,以期讀者個別閱讀則為「尚友」賢哲;綜覽則為體認文化「傳統」:既足以豐富生命的內涵;亦能貞定精神上繼開的位列,因而得以有方向、有意義的追求自我的實現。

-於國立臺灣大學澄思樓三○八室

◎自序/流放者的悲歌
傅錫壬

在中國文學史上,至今沒有一個文人的影響層面能超過屈原,在政治上,他忠君愛國的情操,成為漢朝興邦,「楚雖三戶,亡秦必楚」的民族號召;在文學上,他以鋪排、怨悱的寫作風格促成了漢代賦體的大盛;在民俗上,至今全球華人社會中,每到五月五日的端陽節,還盛行著「龍舟競渡」和「包粽子」等紀念他的活動。

屈原的文學作品收錄於《楚辭》一書,它是西漢時劉向輯錄的戰國時期南方楚地詩歌的總集。傳統的目錄學都把它列為「集部」之首,所以它也是中國文人具名創作的第一部文學作品,與較早代表北方的詩歌總集《詩經》,合稱「南北雙璧」。

《世說新語.任誕》篇:「王孝伯言:『名士不必須奇才,但使常得無事,痛飲酒,熟讀離騷,便可稱名士。』」雖然語帶諷刺的意味,卻也透露出熟讀屈原作品,已經成為魏晉名士的必備修養。

屈原究竟有那些膾炙人口的文學作品?它具有那些震撼人心的魅力?二千多年後的今天,我們要怎麼讀這些作品?當我要執筆寫這本書時,這一連串的問題一直縈繞著我的思緒。我與麥田出版編輯部林秀梅小姐聯繫,答案出奇的簡單:「寫一本人人都能讀得懂,讀得完的書。」其實,這真是最嚴苛的要求。畢竟屈原所處的時代,已經離我們那麼的久遠,語言、文字的解讀,難免產生一些隔閡。再三思考後,我決定採用了以下的方式和步驟:

第一、首先介紹屈原的生平。既然「文學作品是文人生命的體認」,讀作品之前,又怎能不先了解其人!不了解屈原忠而被讒,二度放逐的心境,是很難掌握作品的深層底蘊。

第二、介紹《楚辭》的特色和《楚辭》這本書。

第三、作品的賞析部分,採漸進的方式:從巫楚文化的解讀進而到屈原A型性格的特質;從人神淒迷的戀情反襯出屈原放逐的怨懟。所以先讀〈九歌〉再讀〈離騷〉和〈九章〉等,最後則是〈招魂〉和〈大招〉。我們既然疼惜屈原,又怎麼忍心讓他孤寂的「自招」其魂,且伴他一掬同情的眼淚吧!

每篇作品均先有導讀,介紹創作背景與特色。

為了便於詩篇內容的賞析,採原文與語體(譯)詩並列對照的方式。既可以一目了然,又省去許多注解的篇幅。

收錄屈原的作品有:
九歌十一篇:沅、湘流域的祭神歌
離騷一篇:自傳式的告白
九章九篇:流放者的行吟之歌
天問一篇:神話傳說的淵藪
遠遊一篇:遊仙思想的濫觴
卜居一篇:何去何從的徬徨與抉擇
漁父一篇:遊於江潭,行吟澤畔
招魂一篇:魂兮歸來哀江南
大招一篇:魂兮歸來尚三王

基本上,該書除了引用《楚辭》的原文,或不得不引用的少數典籍外,其他引用古籍中的任何資料,都經語體文的翻譯,讀者若想一睹原典,就只有叨勞各位依書名或篇名,自行去翻查了。

我的第五本有關屈原的書即將問世,謝謝慶明兄,居然還記得我這個多年未見的朋友。如果不是他的推介,我是無緣寫這本書的。

目次

總序/王德威
總導讀/柯慶明
自序:屈原及其作品/傅錫壬

壹 屈原的故事

一、汨羅江畔弔屈魂
二、屈原的身世和故里
三、初放漢北
四、再放江南
五、嘔心瀝血之旅
六、魂兮歸來

貳 屈原的作品 《楚辭》
一、《楚辭》的內容
二、漢朝《楚辭》已成顯學
三、《楚辭》與《詩經》的關係

參 沅、湘流域的祭神歌 〈九歌〉
一、〈九歌〉不是屈原的原創
二、〈九歌〉的結構
三、〈九歌〉諸神的造型和文辭之美

肆 自傳式的告白 〈離騷〉
一、為何篇名稱「離騷」
二、〈離騷〉的寫作時間
三、〈離騷〉的結構與文辭之美

伍 流放者的行吟之歌 〈九章〉
一、〈九章〉不是一時一地之作
二、〈九章〉的創作時地和文辭之美

陸 神話傳說的淵藪 〈天問〉
一、〈天問〉是呵壁之作
二、〈天問〉的語譯和神話傳說

柒 遊仙思想的濫觴 〈遠遊〉
一、〈遠遊〉作者的爭議
二、〈遠遊〉的創作動機
三、〈遠遊〉的結構和文章之美

捌 何去何從的徬徨與抉擇 〈卜居〉
一、〈卜居〉的作者
二、〈卜居〉的寫作動機
三、〈卜居〉的結構和文辭之美

玖 遊於江壇,行吟澤畔 〈漁父〉
一、〈漁父〉的寫作動機
二、〈漁父〉的語譯和文章分析

拾 魂兮歸來哀江南 〈招魂〉
一、重現〈招魂〉的儀式
二、〈招魂〉的作者和所招之人
三、〈招魂〉的結構和楚文化

拾壹 魂兮歸來尚三王 〈大招〉
二、〈大招〉的作者和所招之人
三、〈大招〉的語譯和結構分析

書摘/試閱

壹─
屈原的故事

三、初放漢北

屈原在二十幾歲時,已經展現出他的政治才華,加上他的知識廣博,記性又強,不僅善於策略的規畫和執行,又擅長於外交事務的折衝斡旋。所以很受到楚懷王的寵信,他身兼左徒和三閭大夫之職;左徒是朝廷命官,相當於左尹,地位僅次於令尹,有掌管及制定律令的責任,相當於現在的行政院副院長。而三閭大夫則是負責楚國貴族屈、景、昭三大姓的宗廟祭祀。

當楚懷王十一年(前三一八),屈原二十五歲左右,楚懷王為「縱約長」;戰國時期,諸國間的外交關係,大別為二:一是「合縱」(聯合六國的力量以抗秦),以蘇秦的主張為主;一為「連橫」(聯合六國的力量以事秦),以張儀的主張為主。而「縱約長」就是六國聯軍的統帥。

當時,楚國的外交政策與屈原的看法是一致的,即如《史記.屈原列傳》所說:

屈原在朝時能與君王圖議國家大事,並且發號施令;出國時又能接待賓客,應對諸侯,懷王對他十分信任。

這段時間應該是屈原在仕途上最為平順的時期。

楚懷王十二年(前三一七),秦國擴張勢力,意圖吞併天下,此時屈原正奉命出使齊國,締結共同防禦協定,完成了一次成功的外交任務。顯然,屈原的才華與顯赫的功勞,引起了朝廷中一些同事,像上官大夫和靳尚等人的猜忌。

有一回,屈原奉懷王之命草擬憲令,連草稿都還沒寫好,上官大夫就搶著要看內容,屈原當然不會同意。於是上官大夫老羞成怒,就跑到懷王面前,說屈原的壞話,惡毒地造謠:

懷王使屈原起草憲令,這是朝臣皆知的事。每有一章法令提出,屈原總是自誇是他的功勞。說:「除了屈原,誰有如此功力!」

懷王聽了十分惱怒,就開始漸漸疏遠屈原,屈原雖然一再辯白,還寫了一篇〔惜誦〕以表明心跡,前兩句的大意是說:

只因貪圖忠諫而招致斥責,總想發洩悲憤且抒散心情。
倘若我說的話不由忠信,我願指蒼天作為平正。

可是懷王對他的誤解已深,故意裝聾不聞。這件事大概發生在楚懷王十四年(前三一五)左右,屈原才二十八歲。

屈原被疏遠後,心情苦悶,時時徘徊在先王宗廟及祖先祠堂中散步,看著牆壁上畫的一幅幅天地山川間的神靈故事,以及古代聖賢的傳說,反而更引起他胸中的怨憤不平,天道豈真無常!他難以抑止激動的情緒,一連串問了一百七十多個問題,差不多都不是一般人能夠解釋的。這就完成了他作品中,最為詭譎神祕的詩篇〈天問〉。

秦惠王目睹楚國朝廷中,「親齊派」的勢力已日漸薄弱,於是又萌生了對六國的覬覦之心,以當時的情勢而言,秦惠王心裡明白,只要齊楚聯盟,是很難撼動六國的。所以首要之計,就是挑撥離間齊楚之間的感情。

當楚懷王十六年(前三一三),秦國的宰相張儀,假意離開秦國,帶了豐厚的禮物,進獻給楚懷王。也帶來了密函,內容大致說:

秦國最憎恨齊國,然而齊楚之間卻過從甚密,楚國若能和齊國斷交,秦國願意獻出商、於(今陜西商縣附近)二縣的土地六百里。

楚懷王個性本貪圖小利,竟然相信張儀的詭計,真的與齊國斷交了。楚國與齊國斷交後,以為從此可以得到秦國的友善對待,群臣們紛紛向懷王道賀,當時屈原被疏遠了,朝廷上只有陳軫一人抗顏直諫,認為齊楚的斷交,反而將更助長秦國的野心。可惜勢單力孤,懷王終究不為所動。

楚懷王派了使者到秦國去接收六百里的土地,張儀卻佯裝墜馬受傷,不見使者,整整拖了三個月不上朝。楚懷王心焦如焚,以為一定是自己與齊國斷交的態度不夠強硬,於是就再派了勇士宋遺,北上齊國羞辱齊王,齊王忍無可忍,折斷了齊楚締約的符節,改而與秦國結盟。

張儀一看計策已經成功,於是才接見楚國使者,說:「張儀和楚王的約定是六里,不是六百里。」楚國使者交涉不得要領,只得回報懷王。懷王聽後大怒,大肆興兵,準備攻打秦國。雖然陳軫再三勸阻,不可倉促用兵,可是懷王盛怒之下,已經失去理智,派大將屈率領十幾萬大軍攻伐秦國。

秦國早有準備,兩軍在丹、淅二水(丹陽,今歧江故城)附近展開激烈的肉搏戰,結果楚軍大敗,楚國的大將屈也被俘,士卒傷亡八萬多人,血流漂杵,極為慘烈。秦軍就此占領了楚國的漢中郡(今湖北西北部及陜西南部)。懷王孤注一擲,再次大舉兵力深入攻秦,又在藍田(今陜西藍田)潰不成軍。韓、魏二國乘虛偷襲楚國,兵臨鄧縣,迫使楚國倉皇撤軍。齊國當然也袖手旁觀,楚軍大困。這些事都發生在楚懷王十七年(前三一二)間。

到了楚懷王十八年(前三一一),秦國的外交政策,突然有了很大的轉變,主動提議歸還漢中地,並擬與楚國重修舊好。此時懷王怒氣未消,堅持說:

我不要秦國歸還土地,只想抓到張儀才甘心!

張儀聽到楚懷王的要脅時,竟然對秦王說:

能以區區一介張儀換得漢中地,臣請求前往楚國。

其實,張儀早已在暗中賄賂楚國的老臣靳尚,並藉靳尚的關係,在懷王的寵姬鄭袖的耳裡,說了許多挑撥離間的話。大意是說:懷王一定會非常重視張儀,因為張儀要把上庸之地的六個州縣用來賄賂楚國,又要以秦國宮中擅歌舞的美女送給懷王,如此鄭袖必然失寵。所以上上之策是趕快遣送張儀回秦國。鄭袖果然中計,力勸懷王把已經擒到手裡的狡兔張儀給放了。

此時,屈原已被懷王疏遠,轉而出使到齊國,不在朝廷上,所以沒有參與意見。當屈原聽到張儀已經到了楚國的消息時,兼程趕回,進言懷王說:「何不殺了張儀?」懷王也有悔意,就派人追趕張儀,佯言說:「懷王有寶馬相贈,請速回取馬!」張儀豈是等閒之輩,渡船既然已經到了江中,就揮揮手,頭也不回的揚長而去。

楚懷王十九年(前三一○),秦惠王駕崩,兒子武王繼位。張儀和武王政見不合,就忿而出走到魏國,「連橫」之策略也因而解散,於是六國又紛紛組織起來對抗秦國,可是秦國的勢力已經鞏固,蚍蜉豈能撼大樹!

從此之後,楚國的外交政策一直是搖擺不定,時而親秦,時而親齊。

楚懷王二十四年(前三○五),秦國由昭王即位,再度以厚重的錢幣賄賂楚國,並請懷王到秦國迎娶,締結姻親聯盟。懷王又有些心動,此時屈原不顧一切直言強諫,得罪了懷王,被放逐到漢北(漢水以北之地)。

屈原離開郢都時,已是深秋,夜長日短,並且已經失眠多日,精神恍惚。沿著長江匆忙的往南走,看著江邊磊磊的巨石,都化作一張張小人猙獰的嘴臉。屈原痛心極了,想到懷王的喜怒無常,裝聾作啞的態度,竟覺得自己是一隻失群的孤雁,獨自南翔。他已身在漢北,卻夜夜魂縈故國。他用滴血的心,沉重的筆觸,寫下了詩篇〔抽思〕。在詩篇的結尾上,屈原刻意運用「亂曰」、「少歌曰」及「唱曰」,三種音樂上的節奏,反覆三次的吟詠。正營造出了漢代司馬遷在《史記.屈原列傳》中所謂屈原的作品,有「迴腸盪氣,一唱三歎」的效果。


四、再放江南

楚懷王二十八年(前三○一)的春天,秦國聯合了齊、韓、魏等國大舉攻伐楚國,殺了楚國大將唐昧;二十九年(前三○○),秦國再次攻打楚國,殲滅了楚軍二萬多人,楚將景缺也在此役中殉職。懷王大為恐慌,把太子橫送到齊國當人質,以謀求締結盟約,想藉此穩定民心士氣。此時楚國的外交政策也轉而親齊,朝廷上親齊派的勢力又趨活躍,想必屈原此時已被召回朝廷任職。

楚懷王三十年(前二九九),秦昭王想藉姻親關係再與楚國結盟,假意請楚懷王親自到武關(今陜西商縣東之關名)迎娶,懷王怦然心動。這時屈原和昭睢二人都極力勸止。屈原曾說:

秦是虎狼般凶殘的國家,他們的話不可信,不如不要去。

昭睢更認為秦國必定有詐,反而應動員兵力嚴加戒備,慎防秦軍的偷襲。可是懷王的幼子子蘭卻極力主張懷王應該接受秦國的婚約,並說:

怎麼能拒絕秦國的好心呢!

結果懷王聽了子蘭的話,前往秦國,車駕剛進入武關。秦兵早有埋伏,切斷了懷王的退路,強擄懷王到了秦的國都咸陽。秦國藉此要脅楚國割讓巫和黔中郡(今四川巫山以東,湖南、貴州等地)。

當此之際,楚國已群龍無首,國家不能一日無君,朝廷上暗潮洶湧,終於爆發了王位繼承的爭端;有人主張,既然懷王和太子橫都不在國內,應該另立庶子為國君,而昭睢極力反對。他主張應該從齊國把太子橫迎接回朝,立為新君。當時齊國也有不同意見;一派主張把太子橫留滯齊國,乘機以要脅楚國割讓淮北的土地;另一派則以為,楚國若此立了新君,留下太子橫就毫無利用價值了,反而讓天下人嘲笑齊國人不講道義,不如趕快把他送回楚國,作個順水人情。齊國朝廷中經過一番激烈爭辯後,終於決定把太子橫送回楚國,繼位後也就是頃襄王。

秦國要脅之計未能得逞,秦昭王大怒,又舉兵攻打楚國,殺了楚軍五萬人,占據了楚國析(今河南內鄉縣西北)等鄰近十五個城市。這一連串喪權辱國的戰爭,已經造成楚國民生凋敝,百姓離鄉背井的殘破景象。

楚國的頃襄王繼位已經二年(前二九七),懷王留置在秦國,已毫無要脅的價值。秦國對懷王的監禁也顯得鬆懈不少,懷王決意逃亡,不料消息洩漏,通往楚國的道路已被封閉,懷王驚恐萬分,從小道逃到趙國;趙國的國君惠王剛繼承王位,不敢接納懷王,懷王正準備再往魏國,卻被秦兵追上,押解回到咸陽。讓人不解的是,如此大事,楚國境內竟然毫無動靜。懷王在經過這一番顛沛、折磨,就不幸病倒了。

楚頃襄王三年(前二九六),懷王病逝在秦,秦國才將懷王大體送回郢都,楚國的百姓夾道痛哭,哀嚎之聲震天。諸侯各國都看不起秦國的粗暴行為,秦楚之間從此邦交益趨惡化。

秦國仗著國勢強大,更加肆無忌憚。在楚頃襄王六年(前二九三),由大將白起率大軍攻掠韓國的伊闕(今河南洛陽南),殺了韓軍二十四萬人,並藉機威脅楚頃襄王,決一死戰。頃襄王大為恐慌,再度與秦國謀和。翌年,頃襄王親往秦迎娶新婦,兩國表面上又恢復和平,實際上,楚國一直仰人鼻息,討好秦國。頃襄王這種不顧君父之仇的行為,很令楚國人失望。而且,頃襄王在即位之初,就重用了弟弟子蘭為令尹,引起楚國百姓更大的反感。

誰都知道,力勸懷王入秦,以致懷王客死在秦的人,就是子蘭;犯了如此大的錯誤,反而被重用。這是百姓難以理解的。當然百姓在責罵子蘭之餘,總會想起屈原的遠見,而讚美他幾句。沒想到這些話傳到子蘭耳裡,竟遷怒到屈原身上。子蘭暗中叫上官大夫在頃襄王面前說屈原的壞話。

頃襄王也早就覺得屈原知道朝中的事太多了,加之,此時朝廷的外交政策又正轉向親秦,而親齊派失勢。屈原被再次流放到江南一帶。時間大約是頃襄王十二年(前二八七)左右。屈原這時應該已經五十六歲左右,他在江南流放的時間應該相當長。


五、嘔心瀝血之旅

就〔哀郢〕篇看,屈原踏出了第二次的放逐之旅,是在陰曆二月仲春,他從郢都出發,沿著長江,夏水,一路往東行,經過了夏浦(夏水邊的地名),穿過了洞庭,來到陵陽。去國日遠,鄉愁日深,他在雲夢大澤一帶流浪的時間已超過九年以上,情緒也更為憂鬱,正在心境最黯淡的時刻,郢都輾轉傳來了不幸的消息:大約在頃襄王十九年(前二八○),秦已發動攻勢,楚軍戰敗,割讓上庸、漢北之地予秦。次年(前二七九)秦兵分兩路攻楚,一路由秦將白起率軍攻陷楚之鄧、鄢(今湖北宜城東南);另一路由張若率水陸之師東下,攻占楚國的巫郡及江南之地。據酈道元《水經注.卷二八.沔水》大意是說:

昔日白起攻打楚國,引西山長谷水淹城,指的就是這條水。舊的隄堰離城百餘里,水從城西,灌向城東,入注後形為淵藪,就是今日的熨斗陂。水潰城在東北角,百姓隨水流亡死於城東的,多達數十萬,城東一片腐臭,於是名熨斗陂為臭池。

顯然這場戰役非常劇烈。

楚頃襄王二十一年(前二七八),秦國更接連打敗了韓、趙、楚等國的聯軍,使楚國喪失了湖北及湖南二省西部地區,而且郢都也淪陷,楚國先王的陵墓「夷陵」,也被夷為平地,楚國軍心士氣已全盤崩潰。頃襄王往東北方逃竄,到了陳城(今河南淮陽)。

屈原這時已經六十五歲,在動亂中,目睹百姓流離失所,災難重重,而國勢又日益阽危。回憶起自己離開郢都時,走的是水路,在舟船規律的搖擺中,不時回首遠眺,祖墳旁手植的長楸樹,已亭亭如蓋。當他想到,此次的遠離,恐怕再也見不到君王時,他的歎息頓時化作了淚水。

當船從夏水航向西行,卻看不見郢都的東城龍門的剎那間,屈原的身體有些微微的顫抖。絕沒想到,如今,大廈般巍峨的兩東門,竟在一夕之間化為丘墟。於是屈原以悲痛又懷念的心情,寫下了〔哀郢〕的詩篇。結尾上說:

鳥都懂得飛回返故鄉呀,
狐狸死時都會把頭枕上高丘。

連飛禽走獸對舊巢都有一份眷念,正流露出屈原對故土的沉重思念。對那些不愛鄉土故國的人,真是一種莫大的諷刺。

不久,屈原從陵陽折向西南行,當他登上鄂渚(今湖北武昌),不禁為未來茫茫然的前程感到徬徨,連原本一絲絲回都還鄉的念頭也蕩然無存。他想再往前走就是洞庭湖,渡過洞庭,沿沅水而下,應抵達的該是辰水的北岸,隨後就會進入漵水的澤畔。而漵水一帶,被當時人視為不很開化的「南夷」之地;崇山峻嶺,終年雲霧瀰漫,冬季時更是霰雪紛飛,本是猿猴棲息的地方。

事實上,屈原並未真的到達漵水,他渡過洞庭湖後,就朝向長沙。他涉渡長江時,心情十分沮喪,他意識到為楚國推行美政的願景已完全破滅。於是把胸中一連串的忿忿不平,抒發成詩篇〔涉江〕。在詩篇中,他借用一個個悲劇性的人物以比喻自己的下場,大意是說:

接輿裝傻把頭髮剃光,桑扈裝瘋把衣服脫光。
忠良不一定會被重用,賢能也不一定會繁昌。
伍子遭逢禍殃;比干被剁成了肉醬。
既然舉世而皆然,我又何怨乎當今皇上?

在屈原走向長沙的途中,思潮起伏不定,血脈沸騰。他想到已死的懷王時,忍不住熱淚盈眶。他以「美人」比喻懷王,寫下了〔思美人〕。在篇首就直呼:

思念著妳呀美人,我擦拭著涕淚久久佇睨,
媒人斷絕道路阻隔,言語已無法傳遞。
忠貞而造成的種種冤屈,沉滯得無法抒發,
想整夜的紓解衷情,心志卻沉積得沒法表達。
但願能寄語浮雲,雖遇見了豐隆卻不肯傳話,
藉歸鳥帶箇口信,卻迅速高飛而無法碰上。

在在顯露出他對懷王的思念和怨懟。在詩篇的結尾上,已隱然浮現出死亡的念頭。他說:

處幽既是命定,我也疲憊極了,趁著日色還不太暗;
我孤零零的走向南方,只想著彭咸的下場。

彭咸是殷朝的一位賢大夫,勸君不聽,投江而死。屈原創作此詩篇時,已意識到死亡,猶像走上一條黑暗的漫漫長路,是一個聽不到,看不見,沒有觸覺,沒有回響的虛空世界。卻只能感覺得到自己生命的脈動,就像海潮般的變化莫測,忽而寧靜沉寂,忽而洶湧澎湃,有時遼闊無際,有時左右漂浮,似在冥冥中伴隨著潮汐。於是屈原將生命的體認,吟哦成一首〔悲回風〕的詩篇。以「回旋之風」象徵生命中一連串的逆境。

省思死亡之後,屈原的內心反而漸趨平靜,他一會兒回憶起往日被懷王寵信時的喜悅,一下子又失落在被懷王誤解時的悽苦之中。於是他又執筆寫下了〔惜往日〕。在詩中除了自訴委屈外,更列舉了許多君臣間因相互信任或猜忌而造成各種不同的結局。大意是說:

百里奚曾經做過奴隸,伊尹善於烹飪掌廚;
呂望在朝歌是個屠夫,甯戚唱著歌兒餵牛。
如果不是遇上湯武與桓穆,世上誰會知道他們是最好的佐輔。

詩中更兩次重申,他不得不在臨死之前,揭露惦念懷王的心聲。他說:

面臨著沅湘的深淵,真想忍一下就自尋短見。
最後人死了名也沒了,可惜被壅蔽的國君還是不明白。
寧可一死而流亡,是害怕禍殃的再來。
如果不把話說完就沉淵,又怕國君被壅蔽而永不明白。

也為後來創作中國文壇上不朽的詩篇〈離騷〉,留下了伏筆。

當然,屈原也曾想到,是不是能藉「澹泊無為」的老莊思想以超脫凡塵的苦惱;甚至用「餐風飲露」、「羽化登仙」的神仙家思想來清淨雜念,於是他寫下了〈遠遊〉。

但畢竟屈原「忠君愛國」的本質是屬於儒家的,然而他之所以創作〈遠遊〉,似在昭告世人,他不是不知道生命的選擇,雖然還有另外一條途徑,但是他毅然決然走上自殺,這結局不是一時的衝動,更不是「狷狹之志」。

在屈原的作品中,最膾炙人口,照耀千秋的詩篇,當非〈離騷〉莫屬。它的創作時間,應該在頃襄王再次放逐他到「江南」之後,也就是屈原晚年的作品。它的內容有如一篇自傳,從出生一直寫到萌生死志。全文二千四百九十字。是屈原血和淚凝聚的生命悲歌;描寫一位屢遭讒嫉,志不得伸,在苦悶中追求自我理想的實踐以至幻滅。強烈的流露出屈原誓死不與世俗同流合污的剛毅性格。文筆更充滿了濃郁的浪漫色彩;辭藻的華美,想像的豐富,音韻的鏗鏘。懷鄉去國之思,生離死別之痛,洶湧澎湃,感人肺腑。

尤其在「亂曰」(尾聲)上說:

算了吧!國內已經沒有賢人;更沒有人能了解我,我又何必懷念故都?
既然已經無人能和我推行美政,我就跟從到彭咸的居處。

屈原已經下定決心,以死殉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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