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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娃的誕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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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娃的誕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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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品簡介
作者簡介
名人/編輯推薦
書摘/試閱

商品簡介

米開朗基羅花樣年華的女弟子,為何捲入西班牙宮廷的慾望風暴?
愛情裡何者為重?是慾望還是滿足感?

我是皇后的侍女和繪畫老師,我和我的女主人都犯了罪,
愛上了不該擁有的人……

蘇菲妮絲貝‧安古索拉是文藝復興時期知名女畫家,許多作品流傳至今。1559年,年輕蘇菲有幸前往羅馬,到米開朗基羅工作室向大師學藝。她備受呵護,又才情出眾,卻礙於女性身分,不許描繪裸體人像及雕刻,只能畫人物肖像。

她與米開朗基羅得意門生在意亂情迷下做了不可告人之事,害怕嚴厲的宗教裁判,只得火速逃離羅馬,接受西班牙國王菲利佩二世邀請,入宮擔任年輕皇后的女侍與繪畫老師。宮廷上下謠傳米開朗基羅擁有危險的秘密,蘇菲自己也捲入了皇后、國王與皇弟唐璜的三角戀情。隨著涉入越深,蘇菲開始擔心自己小命不保。

本書結合文藝復興時期的藝術與西班牙黃金時代的宮廷生活,更以生動筆調勾勒出人物內心轉折,宛如置身宮廷步步驚心,直到所有人的秘密與命運在最後一刻揭曉……

本書特色
1.少數以文藝復興時期藝術為主題的小說,詳細刻畫當時藝術家的生活與對藝術的看法,大師米開朗基羅的形象也在書中細膩呈現。

2.以歷史上實際存在的女畫家生平為本,描繪西班牙黃金時期的宮廷生活,融入大量史實,當時的生活氛圍躍然紙上。

3.網路上可輕易搜尋大量女畫家留下的作品,對照故事情節及歷史事件,更增添閱讀樂趣。

4.融合愛情故事、歷史事件、人物心理刻劃及藝術的追求,寫作層次豐富,得到《大象的眼淚》、《莫內與他的情人》、《穿風信子藍的少女》等暢銷作家大力推薦。

作者簡介

琳恩.庫倫 Lynn Cullen

著有青少年小說《我是林布蘭之女》(I Am Rembrandt’s Daughter),該書榮獲美國圖書館協會(ALA)所頒發的2008年最佳圖書大獎。另出版《我與瑪莉皇后》(Moi and Marie Antoinette)等數本大受好評的童書。她與丈夫定居於亞特蘭大,目前正在創作下一部小說。

譯者簡介
呂玉嬋


台灣人,專事筆譯。譯作有《尋找化石的女孩》、《雙生石》、《第十三個故事》、《偷書賊》等。在參與此書的出版過程中,也幸運地孕育了屬於自己的夏娃。

名人/編輯推薦

暢銷小說作家齊聲推薦

閱讀《夏娃的誕生》的過程中,你將全然沉醉在美妙的書香樂趣裡。故事描述對藝術的成就與對戀情的追求,叫人看了直呼過癮。感謝庫倫讓我享受到如此絕妙的閱讀樂趣。
──莎拉‧格魯恩,《大象的眼淚》作者

透過畫家經觀察訓練的犀利眼光,我們跳進皇后華麗而羈束重重的宮闈生活,一窺充滿陰謀、猜忌、逃避、錯置愛情與越軌行為的宮廷內幕──還有比這更讓人想一睹為快的情節嗎?這些繪聲繪色的豐富情節,為作者庫倫在宮廷歷史小說的傳統中贏得一席之地。
──蘇珊‧芙利蘭,《船上的午宴》與《穿風信子藍的少女》作者

《夏娃的誕生》帶領讀者走進文藝復興時期這個迷人的年代,為我們介紹這位傑出的女性、這位不受歷史重視的天才藝術家。感謝庫倫,讓蘇菲妮絲貝‧安古索拉成為一位令人難忘的人物。
──雪倫‧凱‧潘曼,《惡魔之子》作者

一部令人讚嘆的小說,豐富有趣,扣人心弦!庫倫刻畫出一個歷歷如繪的生動世界,翻開書,你會發現自己彷彿置身十六世紀。我無法將書擱下,完全走入了書中的世界。
──史蒂芬妮‧考威爾,《莫內與他的情人》作者

文筆極其富麗,鋪陳很是巧妙,《夏娃的誕生》述說歷史上一位不巧身為女性的傑出畫家的故事。她聰明靈慧,忠實地敘述作者庫倫認真鑽研後構思出來的情節,描繪一五六○年代西班牙宮廷撲朔迷離的局勢,以及她如何靠自己的本事成為一位了不起的女傑。這部小說從頭到尾毫無冷場。
──凱特‧克里斯坦森,《大人物》與《享樂主義者的哀歌》作者

書摘/試閱

第一本札記

在札記中,我打算收集身為畫家所得到的印象與觀察,以及任何日後或許對我與作品有用的信函或零星資料,以效法達文西、杜勒與「聖者」米開朗基羅等傑出大師之做法。
筆記:「女人是不完美的淫蕩生物,大自然在所有創造物中追求完美,如果可以,它將只創造男人。」―巴達薩雷.卡斯提里奧尼伯爵,《庭臣寶鑑》
筆記:繪畫必須考慮三件事:觀者的方位、主題的方位、照亮主題之光線的方位。
筆記:迷迭香的芳芳吸入後將凝聚於心。
一五五九年五月七日
羅馬的屠鴉廣場

在拔光一隻母雞雞毛的時間裡,我毀了自己的人生,毀了妹妹們和弟弟的人生。還有爸爸―我毀了爸爸的人生,我那慈藹善良的爸爸,在克雷莫納人人訕笑時依舊鼓勵我作畫的爸爸。女孩子家學男人的技藝,還是一門這麼齷齪的技藝!這下子誰敢娶她?倒也不是說亞米卡爾湊得出什麼像樣的嫁妝,你要是懂我在說什麼,就知道他早就手頭窘迫了。

噢,我聽過這些竊竊私語。他們以為印刷機蓋過自己的聲音,我在爸爸的書鋪聽見他們的對談。他們在夜氣中散步時,或我在教堂階梯等候老是比別人禱告更久的母親時,我聽見他們的聲量大過家門外廣場噴泉的潑濺聲。爸爸肯定也聽見了他們的言論,但那完全無法阻止他鼓勵我畫畫。那一天,聖母堂新掛的聖母與聖嬰像激發了我的靈感,彌撒後,我趿著我小女孩的拖鞋,啪嗒啪嗒走回家,向爸爸借了鵝毛筆及紙張,描摹替媽媽剛生的嬰兒當奶媽的法蘭西絲卡,畫出了自己的基督誕生像。就從那一天起,爸爸開始鼓勵我。

法蘭西絲卡拱著背挨近吮乳的幼兒,橫著如男人姆指般粗密卻靈巧的眉毛瞪我。「走開!」她用鄉下腔的義大利語叱責,「畫這要做什麼?」

在年幼的米諾瓦吸乾她一邊乳房前,我已經完成了簡單的草圖。我帶著成果跑去找爸爸,在庭院讀書的爸爸把正在看的書本擱到一旁,把畫對著午後的日光高高舉起。「這是米諾瓦與法蘭西絲卡,對不
對?妳連法蘭西絲卡皺眉的樣子都畫出來了,太棒了,蘇菲妮絲貝!」

我好得意,當時,我才滿七歲而已。而今,我這位出身克雷莫納人所驚艷的處女畫家已經二十七歲了,而且―戰戰兢兢提心在口。為了我那善良的爸爸,我懇求聖徒與殉道信徒,別讓米開朗基羅大師把事情說出來。

也許大師並沒有看見什麼,當時他的畫室陰暗,提貝利奧和我奔上樓時,廣場對面的聖雷多聖母堂敲起了祈禱鐘,那就表示薄暮已降。我怎麼會愚蠢到與提貝利奧單獨到樓上的工作室呢?我一定是醉了,我在晚餐時僅喝了一杯摻水的酒,然而我是醉了,陶醉在米開朗基羅大師選擇了我,陶醉在提貝利奧也選擇了我,陶醉在提貝利奧因雕刻而粗糙的手指牽繞著我手指的觸覺。我必定是醉了,才會犯下我所犯下的事。

可是,當時提貝利奧說他愛我,我知道他說的是真心話,他的吻沒有說謊。噢,我是多麼調皮的母貓啊?甚至到現在,羞愧的黑色捲鬚如水中墨汁滲入我的心中,我照樣渴望著他的脣。我從來不知道,一個男人的脣能夠如此柔軟,緊靠在自己的脣上時,卻又可以堅實得令人狂喜雀躍。是他嘴脣的壓迫逼出了我的獸性癲狂?抑或只是因為他肌膚所散發的男人氣息?我不曾想像過諸如此類的歡愉,打從十四歲起,我便一心一意只想跟隨不同的大師學藝,迎合資助者的歡心,還有作畫,永遠都只想著畫畫。而今,關於他肉體的思緒在我茫然迷失的腦袋裡輕盈跳躍,像亢奮的樂師在淫褻的化妝舞會中奚落我。

並非法蘭西絲卡沒讓我與提貝利奧保持距離。三年前,應米開朗基羅大師之邀,我頭一次來到羅馬,當時法蘭西絲卡剛從奶媽的職位升格為我的伴護,非常自豪,衝勁十足地挑起這項職分,隨時把穿著一襲黑衫的矮壯身子置於我與提貝利奧的中間(在當年,提貝利奧已是米開朗基羅的得意門生)。無論是在帕拉蒂尼山藤蔓攀延的廢墟中踏行,或以母牛用來搔抓瘦臀的古老斷柱為主題畫素描,或旁觀男子自空盪廢棄的競技場搬運石材,供大師建造的大教堂新圓頂使用,或只不過停在靜謐的聖彼德教堂,欣賞大師以堅定強健的摩西為主題的宏偉雕像,法蘭西絲卡都會發揮每一分雷打不動的意志力,在提貝利奧和我之間築起一道障礙。這次的暫訪也是一樣,若非她忽地咳得喘不過氣來,必定能阻擋這僅此一次的短暫接觸。

她之所以突然咳嗽,我想得歸咎於氣候。以五月天而言,此地天氣炎熱,而且太過炎熱了。烈陽從早曬到晚,玫瑰在每片牆垣後方盛開,高溫照得花香瀰漫在充滿台伯河氣味、木材燃煙與糞肥惡臭的空氣中。是日午後,我們幾個人穿過米開朗基羅居住老城的彎街曲巷,朦朧的面紗黏上我的臉頰,可是比起身為伴護的法蘭西絲卡所穿的沉重黑衣,我的緊身衣袖、束腹與刮擦脖子的蕾絲皺領,不過是小小的折磨。法蘭西絲卡不但罩著厚重的面紗,羊毛衣還一路扣到下巴,她拉起面紗的一角擦拭出汗的臉龐,同時竭力跟上提貝利奧和我的腳步。即使處在煎熬之中,她是否察覺到將提貝利奧和我拉在一起的那些隱形細線呢?最甜美的聖母啊,米開朗基羅是否也察覺到了呢?

也許大師什麼也沒注意到。他走在我們前方,背剪著手,面朝著地,彷彿在鵝卵石中尋找錢幣。我努力對提貝利奧裝出適切的疏離,冷冷地討論透視法與構圖,批評其他藝術家的作品,並回應米開朗基羅轉頭啞著嗓子扔過來的意見。大師對威尼斯出身的提奇安諾•維伽略(又稱「提香」)格外嚴厲,聲稱這個威尼斯人得好好學一學作畫方法。提貝利奧事事附和大師,表示提香為了矯飾,犧牲了細節,以女神戴納漪神話為題的作品就是一個昭彰的例子。我並不認同,恨不得能出言反駁,提香的確沒有描繪出裸女的每一道肌肉線條,但是他開放的畫風與色彩的運用,充分彌補了這項缺點。在那一刻,討論勾畫肉體對我來說卻是一大難題,因為提貝利奧活生生的肉體就在咫尺之遙。我冷靜地(或自以為冷靜地)轉而提起提香為教宗保祿三世與其兩位侄兒所做的畫像,擁護該作品的寫實風格,由於這位威尼斯人揮灑率真的畫筆,畫中的叔姪三人呈現出一副狼狽為奸的模樣。

「難怪提香停止創作這幅畫,」我說。

米開朗基羅在鼻裡哼了一聲代表回應。

「一個差勁的畫匠才會無法完成簡單的肖像,」提貝利奧說。

「一個差勁的畫匠才會居然開始創作簡單的肖像,」大師嘟噥說。

「可是有幾幅肖像畫非常傑出,」我說,「我想到的是達文西大師替法蘭卻斯可.喬康多的夫人蒙娜麗莎所畫的畫像。」

大師轉頭掃了我一眼。「他的暈染做過頭了,所有的線條都太過模糊,還是那幅畫剛好開始發霉了呢?」

聽見提貝利奧的竊笑,我也莞爾一笑。我說:「大師,那麼你必然在拉斐爾那幅巴達薩雷.卡斯提里奧尼伯爵的畫像中看出他的長處吧?他們說那幅畫栩栩如生,伯爵的小狗還把畫像誤認成主人呢。」

「他這人妄自尊大,」大師斷然地說。

「大師,誰?」提貝利奧問。「拉斐爾還是卡斯提里奧尼?」

「兩個都是。」

提貝利奧笑出聲來。「大師,拉斐爾畫過你的肖像,難道你不滿意?」
大師低低吼了一聲。

「畫得非常相像,」提貝利奧告訴我,「這是其他人唯一替他做過的畫像,妳見過不是嗎?就在梵蒂岡〈雅典學院〉那幅畫裡面,拉斐爾只能偷偷畫。」

「浪費時間,」大師說。

我們就這麼繼續走下去:我替肖像畫說話,大師與提貝利奧提出反駁。不過,也許我的大膽言論並沒有唬弄到任何人,誰都知道我每一個意識都集中在提貝利奧的身上。

我們來到了梵蒂岡大教堂,步入人稱「西斯丁小聖堂」的教宗聖堂,這時法蘭西絲卡忙不迭地站到我與提貝利奧中間,害得我險些笑了出來。我們仰頭站著不動,通通沉默下來。在上方拱形天花板上,如爸爸的蘋果園一般廣闊的範圍內,畫著無數肌肉結實、近乎全裸的人體曲線,逼真生動地呈現了《聖經》故事。他們雖然是畫出來的,肉體卻彷彿提貝利奧由於驚嘆而擱在頭頂的雙手那樣真實,肌肉也彷彿我從眼角瞄到提貝利奧的曲折手腕一般真切。法蘭西絲卡硬擠在提貝利奧和我中間,闊臉淌下一滴滴的汗水,但是見到上方一格格多彩的景象,也不禁是目瞪口呆地凝望著。 「大師,這幅作品我已經看過幾十回了,」提貝利奧說,「始終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大師仍舊蹙眉打量天花板,在寬厚的胸前抱起雙臂。「對一個雕塑家來說還不算差。」他猛然用姆指比著祭壇上方的壁畫。「〈最後的審判〉比較好畫,天花板畫畫起來真是要人命。」

我偷偷瞄了他一眼。大師中的大師有砲彈似的頭顱、斯拉夫族的雄厚高顴與塌扁的鼻子,犀利的眼睛深陷,讓人無法判斷它們的顏色。以一個八十四歲的男人而言,他的手臂異常健壯,在他老人家的白鬚相較之下,顯得相當古怪。他的雙手長出厚繭,彷彿是他發揮創意的石材所刻成的。撇去手臂與不成比例的長軀幹不說,他是一個身材短小的男人,腳上油膩的過膝狗皮長筒靴,反而強調了弓形腿的短處。我回頭往天花板看時,內心暗自竊笑,這位世上現存最偉大的藝術家,這位由於至善至美的作品而被譽為「聖者」的創作家,年輕時想必經常打架滋事吧。

「大師,你幾歲時完成了這件作品?」提貝利奧問。

「天花板壁畫?三十七歲,我當時認為自己老了,老天爺可以作證,我真的感覺自己老了,都是那幅討厭的畫。哈哈!我當時還不曉得什麼叫老。老,是排便不易、撒尿困難,讓人懷疑何必為了一口氣而苦苦掙扎。」

我們的鞋子踩在馬賽克大理石地板上,咯吱咯喳的聲響消失在內堂的寂靜中,這裡散發著一股夾雜溼氣、石塊與焚香的氣味。外頭教堂的鐘開始噹噹報時。

「我真希望能畫出這樣的作品來,」我說。

大師冷不防轉向我,粗糙臉龐的皺紋變深了,他露出陰沉的表情。「誰說妳不能的?妳帶來的那幅畫,畫妳幾個妹妹下棋的那一張―老太婆,畫裡也有妳吧?」他對法蘭西絲卡說。
法蘭西絲卡瞪眼看著腳邊的馬賽克,一下露出自豪的神情,一下露出動怒的神色。

「那是一個好的開始,」他對我說,「我看見她們的靈魂,尤其是轉身面朝觀者的那個妹妹。」

一陣鄉愁湧上心頭,我喃喃喊了一聲「露西亞」。

「肌肉結構是妳的問題,我感覺不到,妳的人物從脖子以下都像是塞進衣服裡的人體模型。」

我抿緊了嘴脣。身為女人,我不准仔細觀察裸體,無論是死屍或是活體,想增進對肌肉與人體結構的了解並不容易。其實,我迄今只嘗試過一種繪畫表現形式,那就是大師深惡痛絕的類型:人物肖像畫。只要無法藉由裸體人物或大體解剖學習繪畫,我便永遠無法描繪頭、手、長袍以外的內容,我便永遠無法刻劃《聖經》、歷史或傳奇神話等等場景,而有那樣的作品才代表是首屈一指的畫家。在描繪那些主題之前,我無法讓米開朗基羅或其他人視我為名家。

大師彷彿聽見我的心聲。「妳要慶幸自己無法參與解剖。」他從鬚上拂下一塊麵包屑。「世上沒有比那更加不潔的事,沒有人喜歡參與。不過,說不定達文西那個牛皮大王喜歡,誰料得到那個虛榮的老頭子能像切香腸一樣剖開女屍呢?」

法蘭西絲卡拍拍我的手臂,示意她希望我們離開。
「大師,你倒是說得好聽,」提貝利奧嘴裡嘀嘀咕咕的。

大師仰頭凝望天花板。「蘇菲妮絲貝在男人的世界裡工作,她能夠領會的。」
提貝利奧帶著歉意,對我揚了揚眉毛,接著和大師一塊端詳天花板。我的臉龐熱辣辣的,也跟他們做出同樣的動作。外頭鴿子的咕咕聲填滿了令人發窘的沉默。

「大師―」片刻後提貝利奧開口。「這一幅〈亞當的誕生〉―這裡有幾十幅壯麗的畫面可以欣賞,觀者的眼睛卻永遠會回到這一幅上面。你是怎麼辦到的?」
「這幅位在中央啊,」大師冷笑著說。

提貝利奧皺起眉頭凝視天花板。

「我是怎麼教你的?」大師問。

「是因為白色的背景嗎?整片天花板中,這裡的留白最多。」

大師低下頭,露出不悅的神色瞪著提貝利奧。「我是怎麼教你對比的?」

提貝利奧背出答案,彷彿沒有察覺大師正在注視他。「在每一幅畫中,畫家必須選擇他希望觀者首先看到的部分,接著必須在那一點上呈現最強烈的明暗對比。」

我凝望〈亞當的誕生〉一景。如同提貝利奧所言,這幅的背景有許多留白處,而且上帝長袍的白色更是整片天花板中最明亮的白,簇擁著祂盤旋的天使群則色調黯淡,反而更加明顯襯托出長袍的白。

一旦受到這樣對比的吸引,人的目光自然而然追隨著祂發光的袍子,看向祂伸出的手臂,接著往下看見了疏慵等候的俊朗亞當,然後就幾乎無法從該處轉移視線。不曾有人描繪出如此動人可愛的凡人,不曾有人表現出這般深沉的同情與真摯,大師完全呈現出在塵世等候的凡人的卑微精神。

提貝利奧喃喃自語:「那麼,假如我們想知道你認為觀者首先該注意的部位,就應該在每一幅畫中找尋對比最鮮明的地方。」

為了驗證這項理論,我看向一幅又一幅的場景。從我們進來的那道門方向,我讓對比引領我的視線,從諾亞兒子蓋在醉酒諾亞身上的斗篷開始,移到〈大洪水〉一畫上,逃命母親的黑色披肩與打雷閃電的天空呈現對比。接著是〈夏娃的誘惑〉,漆黑的知識之樹對照著亮黃色的蛇鱗。在每一個例子中,眼光立刻不由自主落在最重要的元素上,因而強化了故事情景的戲劇場面:自損人格的諾亞、逃命母親無助的神情、誘惑夏娃的大蛇那迷人卻可憎的美麗。

我停在〈夏娃的誕生〉一畫上。最深之陰暗與最亮之光輝的交會處,正是夏娃豐腴蒼白的大腿與亞當在下方沉睡的深色矮木形成反差的地方。我的目光直接移至甜睡中的亞當,徘徊於他無邪的笑容、蓬亂的紅髮與攤展在草地上的健壯身軀,最後才勉為其難轉移視線,重新審視上帝自亞當的身體創造出來的夏娃。在淺藍色的背景烘托下,她慘白蹲伏的肉體顯得笨重凝滯,臉上表情難以捉摸。這一幕給人一種空洞而不安的感受。

我不小心撞到了提貝利奧,他的視線往下看。

「抱歉,」我低聲說。在我的手肘碰上他結實腹肌時,我感到一陣刺麻,當我再度抬頭看往天花板時,感覺他的目光依然停留在我身上。關於藝術的一切念頭從我心中消散。

我們隨即離開了。在穿過擁擠街坊的返家途中,提貝利奧和我沒有交談。回到屠鴉廣場後,我們前往米開朗基羅大師住家附近的小客店提早用晚餐,我們也始終沒有對話。我有一口沒一口吃著燉鰻,盡量不讓目光流連在提貝利奧骨碌碌的灰綠色眼眸、一綹綹蓋耳的堅韌金色捲髮與筋脈清楚的粗腕上。哦,最甜美的聖母!他是否也竭力不看著我呢?

一轉眼,晚餐結束了。我們與米開朗基羅信步走回他的住家,準備取回先前留在那裡的繪畫用具,因為我即將結束在羅馬的行程,隔天上午便要動身返回克雷莫納。到了門口,大師向我們道別,表示希望與平日晚間一樣繼續在街道散步。

他穿著狗皮靴子的弓形腿邁開沉重的步伐,憤怒的身影才一走開,提貝利奧便啟口說:「蘇菲妮絲貝小姐,妳離去前能否幫我一個忙,看一看我畫的幾張素描?那是我替大師做最後加工的雕塑作品草圖。」

「他派給你這項工作?」一陣溫熱的夜風吹過臉龐,我揪住面紗的朦朧絲綢。 「那等於是莫大的讚美。」

「是沉重的責任,我已經努力了兩年之久。」

「不好意思,小姐,」法蘭西絲卡說,「我們該走了。」

「我想看一看那些草圖,只要用妳收拾我畫具的那幾分鐘就可以了。」接著,趁著法蘭西絲卡還來不及回應,我擠進沉重的雕刻花門裡,此舉連我自己也嚇了一跳。

提貝利奧驚愕地咧嘴一笑,也隨著我進了屋裡。「喜歡我的房子嗎?」他假裝成主人,將手臂朝主梯上方的壁畫伸去。「沒有比屍體更能展現『歡迎之情』。」

壁畫畫了一個從棺木復活的骷髏睥睨著觀者,我噘起嘴脣,以免因壁畫而發笑。「先生,確實非常動人,」我說。

「老頭子的幽默,很像他的作風。天快黑了,讓我來點個燈吧。」

他跨大步上了樓,一次越過兩級臺階。這時法蘭西絲卡走到我與樓梯中間,「小姐,女孩子家落單不好。」

我輕快的口吻無意間透露了我的快樂。「我並沒有落單,米開朗基羅大師馬上就回來了,而且我還有妳、還有提貝利奧先生,誰曉得還有哪些僕人在這裡。哈囉?」我朝著越來越濃黑的暗處呼喊,

沒人回答。「總之,我這個年紀,已經不再是什麼天真純情的少女了。」

「我哪有說妳什麼真蠢?我是說,單獨跟男人在一起不好。」

提貝利奧急忙回到樓下,臂膀底下夾著捲起來的草圖。他舉起一盞冒煙的燈,念了一句《聖經》經文:「要有光!」

「好像大師在禮拜堂那幅描繪太陽眾星誕生的情景,」我說。

他笑了起來,「我扮演上帝有說服力嗎?」

「哦,有的。」

他欠身鞠躬。「小姐,謝謝妳,但我不相信妳。」

法蘭西絲卡清了清喉嚨。

他瞄了法蘭西絲卡一眼,接著把草圖放在我們前方的桌面,表情逐漸嚴肅起來。「我一直在思考大師那幅創造亞當的畫作,他居然會想透過手指接觸來描繪上帝賜給亞當生命?妳可以感受到,生命力量正從造物者傳遞到創造物身上。」

我想起一件令我煩心的事。「有一點肯定是我自己的問題,不是大師的問題。從夏娃的誕生一景中,我卻沒有那樣的感受,大師似乎沒有花什麼心思去描繪她。」

「當然,那是故意的,夏娃的地位不像亞當那樣重要。」

我看著他,不明白何以如此。

「相信我,大師知道他要的東西,這就是他為什麼名氣響亮,而我們默默無名。」

「只是時候未到,」我說。

他的目光變得溫暖,「我喜歡妳的思考方式,蘇菲妮絲貝.安古索拉。」

法蘭西絲卡開始咳嗽,當她咳個不停時,提貝利奧的笑容從我眼前消失。「老太太,妳還好吧?」

「還好,還好。」法蘭西絲卡揮手要他別管,卻繼續咳個不停。

「法蘭西絲卡,妳噎到了嗎?」

她搖搖頭,拿著頭紗抽打自己的肩膀,接著咳嗽聲一緊,變成了呼吸急促的哮喘。

「去廣場喝點水吧,」提貝利奧囑咐她,「那個噴泉的水直接來自導水管,是清澈的山泉,蘇菲妮絲貝小姐不會落單的。」法蘭西絲卡雖然無法呼吸,卻不肯讓步。於是他又補充說:「我會照顧她。」

法蘭西絲卡以尖銳的嗓音說:「我就是怕這個。」

她咳得彎下了腰。我蹙眉表示歉意,我聽說提貝利奧的親人,也就是卡爾卡尼家族,是佛羅倫斯有錢又有勢的人家,有敗壞名聲危險的人是提貝利奧,不是我。安古索拉家族或許一度是富貴人家,但是我們家這一支已經衰敗了好幾代,爸爸靠伯爵頭銜分到少許的土地,但骨子底沒有任何權力。

「小姐……」法蘭西絲卡說不出話來。「跟我……走。」

我再也無法忍受她的不適。「走吧!」我開始往門口走去。

「法蘭西絲卡,妳侮辱我,」提貝利奧馬上說,「不信任我跟妳家小姐相處。」
我停下腳步,原來提貝利奧希望我留下,最甜美的聖母啊!但是法蘭西絲卡的咳嗽停不下來。「哎呀,行行好吧,法蘭西絲卡,拜託!去喝口水吧!」

法蘭西絲卡弓著身子,絕望地看了我最後一眼,然後逃到門外。

提貝利奧把燈放在桌上,見了我發愁的表情,說:「她應該會沒事的。」又說:「水會紓緩她的痛苦。」
「她也許需要幾口款冬茶。」

「妳懂得藥草?」

女人多聞不見得是好事,我垂下眼皮子。「只懂得一點。」

「我不該表現出驚訝的。」他攤開畫紙。

我深深吸了一口氣,「哦,這就是雕塑?」

「對,至少是大師初步的草圖,開始鑿石之後,設計圖可能改變。」
「跟畫畫一樣。」

「沒錯,很相似,不過雕塑是一門更難精通的藝術,這也就是為什麼大師自稱為雕塑家,而非畫家。這也是我選擇同樣道路的原因。」

「所以你認為精通畫畫並不困難?」
「我不是有意冒犯妳,繪畫當然很難。我喜歡畫畫,大師有時也喜歡,但是大師說一個真正的男人才能忍受石材創作的刑罰,你必須膽大,一個閃失就完蛋了。繪畫比較能夠容許失誤,也比較簡單,更適合女人的性情,沒有執行上的壓力。」

「我懂了。我最好盡量記住,下次必須把男人畫得像個慈藹的居家好男人,儘管全義大利的人都曉得他剛剛毒死了他哥哥。」我屏住呼吸,難道我一定得直言不諱嗎?

提貝利奧卻只是做個鬼臉,說:「妳講得有道理。」紅色粉筆描繪的畫紙邊緣捲了起來,他把畫紙壓回去。「總之,這是設計圖。大師打算在這件作品上設計沒有人成功嘗試過的設計:從單單一塊石材刻出四個獨立的人物。妳了解這麼做有多困難嗎?不憚其煩從石頭中刻出一具人體已經很困難了,四具人體―幾乎不可能辦到,那麼多的手腳。」

「我看到垂危的耶穌。」我指著抱住下沉身體的主導人物。「那麼這個人是誰?亞利馬太的約瑟夫嗎?從十字架上抱祂下來的那個人?」

「這裡沒有十字架,這一景是他們後來替耶穌料理後事時。戴風帽的男人是尼苛德摩,就是那個渴求認識主的富裕老翁,尼苛德摩幫忙料理了後事,記得嗎?」他比了比其他人物。「這是托著兒子的聖母瑪利亞,祂的另一邊是抹大拉的瑪麗亞,正在準備裹屍布。在這件作品上,大師似乎十分著眼於死亡,因為這件作品準備放在他自己的墳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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