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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賢與寧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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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賢與寧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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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品簡介
作者簡介
目次
書摘/試閱
得獎作品

商品簡介

透過主角的尋根故事,揭開金門的邊緣性與不為人知的歷史。
一本融合金門地誌、奇幻氛圍和初戀情懷的?春小說
國家文藝基金會文學類創作補助作品。

我逃離這些,是應該的、是必須的、是他們「欠」我的。
本來就是!我被矇騙了十六年耶!十六年!是他們欠我的、是他們欠我的!

意外發現重大祕密的寧兒,毅然離家獨自踏上陌生的外島──金門。
在這個靜謐的小鎮,
感受溫暖的人情味,經歷心痛的人倫悲情,也初嚐淡淡的愛戀滋味。

這是現代少女的尋根之旅,也是青少年生活和文本互動的啟蒙之旅,
透過這段不平凡的旅程,一同出發探尋金門的歷史印記!
 
全書採用有如旅遊筆記的拼貼設計,以圖文交融的方式,讓文字與圖像兩者協調地並置於畫面中,達到形式與內容的細膩結合。閱讀同時,猶如和寧兒一起,展開一場冒險之旅,一同體驗金門獨有的異質奇幻氛圍。

 

作者簡介

幸佳慧

成大中文系、藝術研究所畢業。進入社會擔任童書編輯、閱讀版記者後,覺得所學不足以解釋觀察到的社會問題,於是又繼續前往英國學習,獲得兒童文學的碩士跟博士學位。
在學術的研究歷程中,從未間斷文學的創作、評論與報導,出版的文類包括文學旅遊導讀《掉進兔子洞》、《走進魔衣櫥》;傳記類《永遠的林格倫》;繪本《大鬼小鬼圖書館》、《親愛的》、《希望小提琴》;少年小說《金賢與寧兒》……作品獲得金鼎獎、國家文化藝術基金會文學創作獎等獎項的肯定與鼓勵。
二○一一年學成歸國,在家鄉臺南成立「葫蘆巷讀冊協會」,著手全民閱讀的基礎建設,尤其致力提昇嬰幼兒與兒童的閱讀力。她的夢想是:有一天能找到一片樂土,在森林裡跟自然和平共處,並專心書寫創作。

繪者簡介
陳怡今

念了設計近10年,持續用手繪和設計找尋真摯的語言及創作充滿愛的作品。喜歡觀察生活大小事,最愛在捷運上速寫所有擦肩而過的人。對自己的描述只有畫畫 + 畫畫 = 畫畫。如果還有其他的,就是像現在這樣對著看著此段文字的你分享我的心。
曾獲桃園美展視覺設計類首獎、著作《洲美心》獲2011年聯經出版圖畫書獎;繪有《誰是你的好朋友?》、《狂奔》、《問好問題》等書。

作者序
在故事的旅程中相遇

親愛的讀者,你們好。首先,因為你們翻開了這本書,所以我要謝謝你們。這本書,要從二??五年春天我以一名觀光客的身分首次踏上金門的旅遊說起。

那年春天,我隨著一群長輩搭了飛機到金門,踏上小島後就一路被遊覽車載送到各個著名觀光景點或購物的地方,那些地名跟物品都是我過去在課本或新聞裡讀到的,對我來說一點都不陌生。直到中途我需要離隊跟一群愛好閱讀的家長和老師演講,才有機會接觸金門最真實的在地風情,雖然脫隊的時間不長,卻讓我感受到鮮明的對比。金門的活力與真實面貌是在後者,而不是那些應付觀光客的東西。也
因為這樣,我才知道我對金門的了解非常淺薄與陌生。

從此,金門孤獨又滄桑的一磚一瓦,茂盛而無邪的一草一木便不斷呼喚著我,呼喚我為他們訴說故事,我內心累積了無數的聲音,最後連故事的主角都出現,並加入了催促的行列。雖然二○○五年九月到二○一○年底,我都在英國攻讀博士,每年只回來臺灣幾個星期,但二○○六那年,在金門那群朋友的協助下,我回到臺灣後立刻規畫一趟小說之旅。我成了故事的主角,踏著她的腳步去探索金門,拼湊她的青春。

這項文學創作計畫,獲得二○○六年國家文藝基金會的肯定,基金會告訴我,《金賢與寧兒》是他們文學創作組有史以來首次通過的少年小說作品申請案例。我很感激獲得他們的鼓勵,但由於博士研究繁重,二○○七年底我將小說寫好後就擱下它,幾乎忘記它的存在。直到二○一○年五月回臺時,小魯文化的沙永玲執行長一句關心讓我想起了它,於是將它寄給沙小姐。她讀完的隔天早上便迫不及待打電話給我,告訴我她的讀後心得。雖然那樣的心得是每個作家夢寐以求的回饋,但我仍然認為自己的小說不夠好,需要時間好好修整一番才行。終於,我在二○一一年的九月撥出時間回去重讀、修改,最後交給了編輯團隊。

我的美編兼插畫怡今很喜歡這個故事,因此我們的相遇從小說延伸到了現實世界。她為了這本書也踏上金門尋找主角的足跡。我不禁幻想,在臺灣生活的人讀完這個故事,會不會也有人想隨著故事的主角拜訪那個陌生的小島呢?日後我們會不會有機會面對面呢?光想到這些連鎖反應,便是一種非常美好的感覺!另一方面,我也很渴望知道金門的讀者朋友讀完這個故事會有什麼感受?我希望我不會讓他們
失望。不管在故事裡或真實生活中,你我的相遇,都讓我期待。

人,透過很多的方式在尋找自己,我也不例外,我透過寫這本小說的歷程,藉由書中的主角,也找到某部分的自己。我很好奇,如果你們也喜歡讀小說的話,會不會也想要自己試著寫小說,如果你們有這樣的念頭,我會非常興奮並且鼓勵你們開始寫!寫小說這件事很有意思,就像挖寶藏一樣,會讓人有無限的驚奇。老實說,要我寫這篇自序,即使才幾百個字,我都寧願再寫一本小說,要不然跟你們面對面聊天也有趣多了!所以,讓我們一起來讀小說、寫小說、找尋自己,並在這些旅程中相遇吧!

再次謝謝你們,我親愛的讀者。

幸佳慧
二○一一年十月 寫於臺南,我的家鄉

目次

第一章 鐵盒子的祕密 010
第二章 飛上天的木偶 014
第三章 走過兩個月亮 018
第四章 什麼都沒有 024
第五章 無言以對 030
第六章 雙鯉南山 038
第七章 撥電話 045
第八章 自衛隊 050
第九章 金門空氣 058
第十章 戰?村 068
第十一章 偷車賊 071
第十二章 誰是小偷 080
第十三章 城隍廟082
第十四章 怎麼可以這樣 086
第十五章 紅綠燈 087
第十六章 名字 090
第十七章 Peaceful 096
第十八章 不一樣 107
第十九章 夏日精靈 108
第二十章 珠山聚落 114
第二十一章 訊息 118
第二十二章 夢 122
第二十三章 死與生 130
第二十四章 飛馬二號 132
第二十五章 軌條砦 140
第二十六章 夜景 150
第二十七章 紙條與卡片 162 
第二十八章 白蘭琪 164
第二十九章 南山一夢 166
第三十章 我的麂皮靴與月亮 178 
第三十一章 畢業紀念冊 180
第三十二章 說不完的故事 189
第三十三章 和你在一起 194
第三十四章 再見紅土 198
第三十五章 「妮爾絲」回家 206
第三十六章 家有喜事 209
第三十七章 讓我想一想 212

書摘/試閱

第一章 鐵盒子的祕密
媽:
我得離家一趟,你知道我去了哪裡,答應我別打電話給我,也別來找
我,給我一點時間。如果你們做得到,我答應你,我會儘快回來,也
會讓你知道我平安。

金賢 2004 / 7

「姊,你讀的又不是綁匪的勒索字條,看你急成那樣!她比你想像的大多了……」
「是大多了,大得會造反了。她留了這張紙就走人,還把我房間剿了一番,你自己來看看就知道這成何體統,真不知道我怎麼會生出這樣的女兒。」
「姊,寧兒正值青春期,她需要……」
「就是那鬼東西,我們那個時代哪有這種藉口啊!唉唷,我打了半天她的手機,全是未開機,急死我了。」
「她紙條寫的很明白,要你別打電話給她啊……」
「你還說得出這種風涼話!」玉賢打斷對方的話,在電話那頭哽咽起來,「如果她打電話給你,你一定要立刻讓我知道。」
「嗯,會的。」

話筒被大力地掛上後,公寓裡的空氣就像是房子被小偷光顧後,有股既清新又讓人無力的氣息。所有的人看完現場,在經歷一陣短暫的驚恐後,便開始清點家當。
 
「媽,姊拿走了我的iPod!可惡,氣死我了,大爛人!爸,我要她賠我一臺最新款的。」
「哲明!」哲明的父親喝斥一聲。
「玉賢,寧兒只背走她的背包,那個背包也只能裝幾件衣服,我想她應該不會……」

哲明的父親在女兒的房間裡東看西看,雖然他盡可能裝得很懂自己女兒的房間,但他一下子就明白自己的虛偽,他根本不知道女兒究竟帶走了什麼。而他那父親的尊嚴,尤其被上鎖的抽屜給重敲了一記,他扯著抽屜的把手,把這張桌子看成是女兒離家的共犯,恨不得當下用蠻力將鎖破壞,好展現他身為父親知的權利。他吼了一聲,加大力道扯弄桌
子,桌子的四肢乒乒乓乓一陣作響。只是,桌子終究不鬆口,一味護著它的小主人。

哲明的父親喘著氣瞪著那張固執的桌子,他不得不承認那個地方根本不是他的地盤,只好識相地起身走到陽臺上。他大大地吸了一口氣,手往口袋裡撈出東西,隨即點了火。他想把胸中一時燃起的鬱悶隨煙吐出來,他吸吐得凶 ,煙霧立刻瀰漫了他眼前的景物。於是,他的心思漸漸地回到了過去。

房子另一頭,寧兒的母親走進自己的房間,眼角瞥見房間角落那個很少使用的大衣櫃也被翻開,她感覺身體突然一陣痠麻,像是被電擊中似的。她轉身先將門關上,按上門鎖後才往衣櫃走去。只見一只鑲了鐵鏽的盒子躺在一落冬天的舊衣上,像是個躺在手術臺上被放棄的病人,被人開膛剖肚奄奄一息。看到這個景象,她的雙腳像是突然鬆了螺絲的
支架,整個身體垮在衣櫃前。她眼睜睜看著那些東西,卻無法使喚自己那雙抖得厲害的手往鐵盒子移去,只能讓潰堤的淚水洗刷她的臉。

這下她才恍悟,寧兒為何在紙條上署名「金賢」──這個大家很少叫出口,只在填寫表格時才會用的名字。

第二章 飛上天的木偶
目前為止,一切順利。我搭上了飛機,就像尼爾斯騎上大白鵝 一樣!就要展開探險了!

這是我第一次坐飛機,我以為飛機會比較豪華,起碼比火車、巴士都要來得體面吧。BUT,一點都不,是最糟的!The WORST!一眼望去整臺飛機就像一個小氣巴拉的月餅禮盒,格子裡塞滿一塊一塊胖嘟嘟的月餅,絲毫不浪費一點空間。倒楣的是,我旁邊還坐了一個大號月餅,一個很腫還要當Game Boy的胖子,他圓滾滾的兩條手臂拿著一臺小小的機器,手指在機器上快速移動,手臂跟著晃來晃去。喔,天啊!坐在他旁邊,我直想發抖。(我現在是把筆記本放在手把上,幾乎轉了半身側著寫的,所以只要飛機一晃動,我的頭就會撞到窗戶上面。)

剛剛空姐在表演救生守則時,我都看不到她們的臉,只看到一點點她們的頭和動來動去的手。但她們送飲料來時,我很仔細的「看」了她們好幾眼!因為宜婷(我的好朋友)最近常常念說以後她要去當空姐,所以我對空姐就多了一分好奇。可是,我看了半天,還是不懂宜婷吵著要去當空姐的道理。好吧!每一位空姐都很漂亮,可是都長得好像!制服一樣、髮型一樣、化妝一樣、笑容一樣、做的事情也一樣、連講的話都一直重複耶!比起我們這些被塞在格子裡雜七雜八的月餅,她們更像是同個模子印出來的,只是看起來是比較高貴的月餅嘛。一點都不有趣啊!宜婷就是要當這樣的月餅喔?真是個大傻妞!

我喝著飲料咬著吸管,透過幾朵浮雲望向下面的大海,這是我第一次從這麼遠的地方看著海面,實在美呆了。看著看著,我的心裡突然感到一股平靜。若不看飛機裡的這些月餅,飛行一定是一件很美很棒的事情吧?想想看,尼爾斯坐在大白鵝上,把那些討厭的動物跟大人們甩在腦後,所有的苦惱都隨著地面上所有的景物漸漸縮小,直到不見。獨自
翱翔……飛到天邊、穿過雲朵、看到山谷、看見溪流,那種豪邁舒暢,應該就是「自由」的感覺吧!

坐在飛機上看景物,有種讓人產生奇妙感覺的效用呢!因為,剛剛在通往機場的公車上,我還為自己的遭遇感到非常非常生氣跟難過,我覺得連路人聽了我的故事都要為我流淚抱不平的。可是,坐上了飛機,看到大海,感覺身體裡面好像有股力氣長了出來,眼前這麼的遼闊,有什麼好傷心的呢!想想真奇怪。難道,我要為自己變成逃家電影裡的主
角而期待、而高興嗎? I really don t know !

不知道媽媽跟其他人……有沒有很著急?應該不會吧?我又不是沒這樣做過,我也自己搭火車找過阿姨、找過外婆啊!幾個月前我還跟同學搭客運去臺中聽演唱會,他們從
頭到尾都不知道呢!我隱形的功夫真是越練越強,他們越來越看不見我了!我還不用穿哈利波特的隱形斗篷咧!反正啊,他們只要有弟弟就好了。所以我不需要為此自責。「妮爾絲」(本姑娘),你就別再想了,反正房子、車子、公園、島嶼,統統小到看不見了。

而且我逃離這些,是應該的、必須的、是他們「欠」我的。
本來就是!我被矇騙了十六年耶!十六年!是他們欠我的、是他們欠我的!
十六年來我都是一個木偶,一個被綁著線操縱著的木偶,只是那些線是透明的,我沒看到,也沒人看見罷了。他們要我擺手,我就得揮揮手,他們要我抬右腳,我就不能抬左腳。而且,他們只在我的臉上畫一個微笑,我想哭、想生氣都不行。

機長廣播說,再過幾分鐘,我們就要降落了。好快!
突然間,我想起我很小的時候,爸爸第一次帶我到遊樂園,我想坐旋轉飛機可是又有點害怕,爸爸就陪我,一直緊緊抱著我,讓飛機把我們拋向天空又落了下來……

嘿!「妮爾絲」木偶!別再想了!你已經扯掉身上的線,也騎上大白鵝了,長大吧!你就要到另一個世界了!

第九章 金門空氣
飛馬在飛機上看著海岸臨近,眼神突然定住,他暗許自己再努力一年,就能徹底離開這個關了他十七年的小籠子。在他的視線裡,從小島是飛機下的一小點,到飛機成為小島上的一小點,也才花上幾分鐘的時間。而飛馬也一下子體驗了從巨人到小人的改變。回到現實的地面,他又變回人群中的一小點,開始跟金門人擦肩而過。然而,儘管才幾個禮拜的時間,走出機場的他看著熟悉的人事物,彷彿感覺有些不一樣,也許是他又長高了一些,眼前熟悉的景色似乎又小了幾寸。

飛馬望著亮晃晃的機場外頭,有點不甘願地把幾個星期以來的感受扣留在機場的另一頭。就在他為了要往前或往後移動而猶豫的時候,有人從他後面突襲他,「啪」的一聲,他的頭被打響也被打疼了。

「飛馬,看什麼看,沒有妹可以找啦?有也被我載走了!還在這邊等你咧?」
「靠!阿海,嚇我!怎麼還是那麼幼稚啊你!」飛馬把阿海一把抓過來,往他的胸口揍過去。
「媽的,已經幼稚又不長胸了,還揍!留一點給我馬子好不好?」阿海一手扶著胸,一手摟著飛馬。
「留給馬子幹麼?馬殺雞啊?當然留給飛馬愛撫,讓你『飛』雲駕霧啊!」
「靠,你那叫愛撫,指考都當Party了!」
這兩人扭成一團,發笑的往阿海的摩托車走去。

機場警衛看著這兩個小子,從大廳一路大小聲又互相扭打,只是撇過頭淺笑片刻,當作沒看見。這是他每天都要嚐的金門人情味的其中一種,還有其他種類的滋味,像是探親的、回家的、觀光的、訪問的??裡面還可以再細分,像是舉家或一群人來接送看起來是初次來金門的臺灣人、金門人接金門人,或女友來探阿兵哥的等。這些,警衛一眼就可以看出端倪,也能猜出幾分故事。像飛馬跟阿海這種打鬧的哥兒們,不但自己是過來人,自己的兒子也差不多是那副樣子,就是這樣打打鬧鬧搏感情。所以他對他們的粗里粗氣並不真的介意,只用淺笑暗自祝福他們成長一路平安。一下子,阿海就發動引擎揚長離去,警衛遠遠看著他們,就像臺小型飛機一樣,駛入遠方的樹林裡。只留下一抹白煙給逗留機場的人。

「蒙上眼睛,我也聞得出來這是金門的味道!」飛馬張開臂膀,大聲說著。

一路上,阿海細數著這幾個星期飛馬缺席時所發生的事情。飛馬偶爾認真聽,偶爾還是讓思緒飄回了臺灣,他覺得阿海講的這些雜事總是大同小異,要不是誰被教官抓去做什麼事,就是把妹的事,誰跟誰吵架等,沒聽清楚也不打緊的。一會兒,他們的 50 c c 就像個會冒煙的彈珠一樣,滑入金城熱鬧的小巷道,靈活地左彎右轉並閃著巷弄中的動物、人啊、車的。最後他們停在漫畫店前,眼前一群傢伙的頭早就被一桌疊滿的漫畫給淹沒了。阿海喊了一聲:「飛馬回頭是岸囉。」大家頓時抬
頭,扔了手上的漫畫並鬼叫一番。大家笑盈盈地湊向飛馬,接著又是一陣扭打。阿海停好車叫著:「喂喂喂,你們成熟一點好不好,不要成天手來腳去的,我看也別考大學了,直接去開摸摸茶店好了!」「呸!」漫畫店的老闆娘喊了一聲,瞪著阿海說:「臭小子,就算嘴巴不乾淨,腦袋也要爭氣!」

「老闆娘,來碗超級好色剉冰,給我們飛馬大爺洗塵一下!」阿海咋舌後繼續說。
「你少在那邊裝威風,你幫我看著店一下,我要去師父那邊幫阿公抓幾帖藥。」
「是,老闆娘。小的一定幫您把店看緊,不讓它跟愛人跑掉……」

阿海的媽媽褪去圍裙,直接將它扔到阿海身上,她帶著微笑給阿海一記皺眉後,便拿了皮包往巷子的另一頭走去。阿海往攤子湊過去,故意把圍裙綁到胸前當肚兜,接著他俐落地拿了一個碗,抓了飛馬愛吃的料,把碗放到剉冰機下轉了幾轉「唰、唰、唰」的,再灑上一堆五彩糖粉,最後他用單手拿碗開始扭腰擺臀,舞弄了一番之後才將碗遞到飛馬面前。

眾人看了阿海的舞,一起做了嘔吐的動作。

「老闆娘的兒子,我要一碗紅豆粉圓,要有粉味的喔!」鼠仔看了飛馬的好色冰,也食指大動,後面那句,他還故意捏住嗓子說。
「你叫誰啊?這裡只有老闆,沒有老闆娘的兒子。」阿海頂了他一句。
「老闆娘的混兒子!我要一杯西瓜汁,也要上等姿色才行。」大餅也跟著叫。
「叫老闆,不然統統給你們下毒,讓你們去廁所剉好料。」阿海一邊做蹲馬步的動作一邊說。
「老闆,老闆!」大夥叫著。
「你們這些好色之徒!」阿海咧口笑著,拿了大湯匙回到攤子上。
「你這個不衛生的老闆!」
「鼠仔,聽說把到囉?」飛馬送了一口冰到嘴巴裡,「爽喔!進展如何?」
「呴,你這個漢奸。」鼠仔拿了一本漫畫往阿海扔過去,「敵方還沒開打,你就全洩密了。」
「好事傳千里啊!」阿海聳了肩,「毀損漫畫,多收二十塊。」
「你那個好色冰也太強了,飛馬吃了立刻起作用。」鼠仔說完尷尬地對著飛馬笑,「沒啦,什麼把到,她說要考慮看看啦!我只是先留校察看。」
「安啦,鐵成的啦!」飛馬說:「不然我們隨時待命,發動團隊攻勢,全金門最強的求愛特攻隊就在這。」
「鼠仔都可以紅到別校了,哪裡用得上我們啦!我今天還幫隔壁校的一位女生送信給他耶!」大餅說完,轉頭對飛馬說:「你咧,你這一趟出海到臺灣有什麼進展?捕到美人魚沒?」
「什麼美人魚啦,我是住叔叔家,每天跟堂姊堂弟混耶!《生活與倫理》有沒有上過啊?」飛馬一邊說一邊接過阿海手上的大湯匙往大餅敲。
「遜,沒搞頭。老遠去臺灣,竟然沒亂到。」大餅說。
「我沒碰上大白鯊,就要感謝風獅爺了。」飛馬說完把音調降低繼續說:「如何,下星期一要開始暑期輔導了,功課到底寫得怎樣啊?」
「靠,一回來就給大家掃興,功課等週末再說啦!」阿海往飛馬的
後背頂了一下。
「我是要找人來讓我抄啊!」飛馬說完大笑。
「說到抄。」阿海說完,拿起手機。「我正想為這件事找一下我馬子。」

「喂……可以嗎?好啦……沒關係啦……」阿海揪著五官連講了好幾句後才豁然開朗地說:「你真是活菩薩!專門超渡眾生的,以後我們合力幫你蓋間廟,叫風溼爺給你刻漂亮嫵媚一點。」阿海掛上電話後,大家忍在嘴裡的笑氣全爆了。
「背後說人家馬子,面前就變成虔誠的信徒,會不會太卒仔?」大餅邊笑邊說。
「呵,海水本來就不可靠,地勢低就流過去啦!」飛馬講完,轉頭望了一下說:「對了,風溼爺怎麼沒來?」
「他今天陪他爸去青嶼修廟。」大餅說:「喔,對了,他說你今天的好色由他買單。那小子夠義氣,沒忘記你!」
「喔!」飛馬應了一聲,大家低頭繼續吃冰也繼續七嘴八舌。

飛馬吃著五顏六色的冰笑了起來,那些紅豆、粉圓都甜進他心底。他著實喜歡這種感覺。每次他到臺灣都會有些新鮮感,叔叔一家人也對他很親切,但他心底總是有份說不上來的格格不入。堂姊弟和這群朋友說的話、用的詞是不大一樣的,這難免讓他覺得跟不上那裡的流行腳步或「水準」。回到金門,即使重複做這些再熟悉不過的事情,卻讓他感到分外的安心。直到他想起自己剛下飛機時的感受,又突地笑起來,這笑是笑他自己的,笑自己變得這麼快、笑自己矛盾、笑自己善變。他嚼著盤子裡的蜜豆,心裡說了一句「腳踩在不同的土地上,人也變得不一樣了。」

「飛馬、飛馬。」阿海突然喊了出來:「我剛剛看到一個女生,她好像騎著你的馬車耶!」
飛馬聽了立刻衝到巷子裡,但腳踏車已經轉進另一個巷子了。
「女生?我的腳踏車?」飛馬說:「你作夢啊?」
「嗯,奇怪了。」阿海回到攤子上喃喃自語:「那個女生我也沒看過。應該是我眼睛花了,看來,我是需要找點正妹看,補補眼睛了。」
「花癡當不夠,還要當花癡神嗎?你天天在店裡看上門來吃冰的妹還不夠補?」飛馬把桌上的盤子收一收,一股腦地塞給阿海,然後回頭拿了行李說:「好了,我得回家了,耳朵癢,八成是我媽在念我了。」
「我看他當花枝丸比較像。說到這,今天都沒妹上門,是不是阿海故意藏起來,不給我們補?」大餅斜著眼睛說。
「是看到你們這群惡虎嚇跑了啦!」阿海說完,抓了一把剉冰往大餅扔。
「我是可口的大餅,不是老虎。」大餅說完轉頭對飛馬說:「嘿,飛馬,別忘了星期六打球。沒馬在場上亂跑,我們連輸了好幾場。」
「知道了,但我好久沒摸球了。」飛馬說。
「等我媽回來,我載你回去啦。」阿海說。
「不用,走一下就到了。我想走一走。」飛馬說。
「喔,那你行李放著,我等一下出去時順便把它扔過去就好了。」阿海說。
「謝啦!」飛馬把行李背袋往阿海身上拋。「兄弟。」
飛馬走入巷子,一一溫習這街道的點滴,那家理髮廳斑駁的招牌、這家五金行層層疊疊的器皿、那家服裝店的紅色垃圾桶、這家鞋店外頭的長板凳、那家麵攤上鐵盤裝的滷味、這家藥店總是盯著電視螢幕看的老闆娘、那家理髮店外頭掛滿黃毛巾的架子……飛馬細數著這些不起眼的東西,他笑著想「這些東西,大概再十年也不會改變吧!」
可是,他一邊想一邊笑的同時,胃裡像是被鋪了一層蜂蜜似的。

第十一章 偷車賊
寧兒離開圖書館時,長長的影子不懷好意地盯上了她和腳踏車。寧兒腦袋裡不斷播著剛剛讀到的資料,常看小說的她,有點拿不準怎麼對待這些刊物資料,因此不知不覺中,她就把「史料的戲劇性」跟「故事的歷史性」給搞混了。到最後,她依舊習慣把它們當成小說情節假想,雖然她也努力地想要把這些歷史故事跟自己聯結起來,可是依舊霧裡看花。

她甚至試著回憶上一個暑假,雅賢阿姨跟她提到敘述觀點的問題,雅賢提到一個詞叫什麼「挪用觀點的敘述」。因為當時寧兒無法完全理解,雅賢還用藝術上的繪畫視角來舉例,寧兒彷彿聽懂了,可是一會兒又不懂了,最後雅賢還講到了畢卡索的立體派,聽得寧兒頭都昏了。

這一天,金城鎮的天外,在靛藍的尾端疊了幾撮粉彩顏色,大車小車一臺臺從中心往外散去,在街頭玩耍的孩子也都紛紛進了屋子。寧兒的車倒是往城裡騎,往燈亮的地方移去,她牽著腳踏車停了幾家店口,不斷東看西瞧的,她想這應該叫「田野調查」,所以她有模有樣地帶著車子在金城鎮巷弄裡鑽來鑽去,可是過沒多久,她就變得比較像是在迷宮裡走不出去的孩子一樣,不但失去了方向,也開始到處亂竄。

這時,影子越發謹慎,變得又小又黑,緊緊跟隨。

寧兒看著那些看似有人也像沒人住的舊房子,有些出了神,便無意識地在巷弄間繞著。過一會兒,她闖進了一地像是人家的院子,看見了一個像天井似的空地,角落還有水泥砌起來的大盆,裹著垂了長鬚的老榕樹,旁邊的磚牆上還嵌著斑駁的漢字。寧兒望向四周,卻沒門擋著,只有類似門廊的建築把路給延伸出去。

穿過門廊,她看見一道掩門的牆瓦,一時間彷彿回到了古代。她被眼前奇妙的景致困惑著,這時一隻黑貓,正從鄰宅的陽臺上盯著這陌生女孩看,牠輕盈地往旁邊的圍牆一跳,再踮著腳尖往女孩的方向走去,走著走著牠無聲的一躍,在
寧兒面前著地。寧兒嚇一大跳,一時亂了方寸抓著車子迅速地往前移動。正
當她張皇失措地不知道往哪兒去時,兩個稚兒咯咯笑地騎著三輪車出現在她眼前,
寧兒這才鬆了緊繃的神經,趕緊跟在娃兒後面,從鎮上的另一頭穿了出去。

重見活絡的街道,寧兒吐了口氣,腳才又在街上輕踩了起來。接著,她又是一間一間店地探索,直到她從一家藝品店走出來卻沒看到她的腳踏車。她想了想,心裡有點胡塗,今晚幾次走走停停,該不會把車子放在前面的店家了。於是寧兒回到剛剛吃飯的地方,又折回去她買礦泉水的雜貨店,但都不見那車子。寧兒一時間沒了主張,只好前前後後、反反覆覆走著她走過的巷弄,但查遍了街頭巷尾的腳踏車,就是不見她自己那臺腳踏車的蹤影。

她的心跳隨著時間加快又加重,她的嘴巴一會兒念念有詞,一會兒頻頻哀嘆,但這大街小巷依舊無情,一點都不願同情這臺灣來的孩子,逕自一一熄燈關門。面對這冷酷的情勢,寧兒決定向霉運低頭,在她吐出最後一嘆後,便轉往民宿的方向走去。她低頭翻著背包裡的皮包,心裡有所準備。
 
就在民宿逼近她眼前時,她看到那車子好端端地停在門口。她跑了進去,只見兩個男生在廳裡看電視還大聲說笑著。
「那臺車……」自寧兒口中衝出來。
屋裡的兩個男生回頭看著她,三對眼睛相遇。

「對,就是她,她就是我下午看到的偷車賊。沒錯!」阿海站起來指著寧兒說。寧兒原本理直氣壯掛在空中的手,頓時縮了回去,皺了一下眉頭。
「你說什麼?」飛馬這時候站起來,「你剛剛說『那臺車』?」
「嗯,那臺車,我找了一個晚上。為什麼會在這裡?」寧兒說。
「偷車的人還先聲奪人喔?」阿海幸災樂禍地說:「這下有好戲看了!」
「你找那臺車?那是你的車嗎?」飛馬說。
「對,是我的車。」寧兒說完支吾起來,「喔,不!其實,應該說是我今天騎的車,還有昨天,就我這兩天騎的車。」
「喔喔。」阿海添油加醋,「大爺的車被偷了好久囉!」」
「我沒有偷,你為什麼一直說我偷車?」寧兒瞪著阿海說:「是我的車子被偷了。」
「你把車放在哪裡被偷的?」飛馬問。
「我、我不是很確定,我、我吃飯出來。」寧兒轉頭看著屋外的腳踏車支支吾吾的,「不對,應該是我從藝品店出來後,就沒看見了。」
「那你是說,車子是在藝品店前丟的囉?」飛馬問。
「嗯,我以為這樣,但我不確定……」寧兒的眉頭更皺了,「也可能在……」
「我是在自助餐店前面發現它的」飛馬說。
「對,那是我吃飯的地方。」寧兒說。
「哼。」阿海幫腔,「還真會接話呢!」
「你偷了別人的車。」飛馬說,他的臉色沉了下來,「現在,你可以走了。」
「我偷別人的車?你到底在說什麼?」寧兒講得臉上的青筋都浮出來了,「我住在這裡,幹麼要我走,你們又是誰?車子是這兒的老闆娘借我的。反正,車子回來了。莫名其妙!」

寧兒講完,氣得往屋子裡走去。但她沒看到老闆娘,只好直接回房去。門「砰」的一聲被甩上後,寧兒簡直不知道接下來要做什麼,只是非常使力地踱來踱去。她來回走了好幾趟,手在空中狂亂飛舞,並繼續吼了好幾聲「莫名其妙」後才坐回到桌前。她翻開筆記本開始塗鴉,從筆尖放出來的線條像是脫疆的野馬或是發狂的龍,在她的簿子上流竄狂奔。過了好一會兒,她身後的門發出了聲響,摻雜著老闆娘的叫喚聲。

老闆娘等門開了,便跟寧兒解釋剛剛那兩個男生是她的兒子跟兒子的同學。她因為忘記今天兒子要回來,當然就忘記先跟寧兒說,也忘記先跟兒子說她把車子借給別人用。老闆娘一臉內疚地解釋,並不斷跟寧兒說抱歉,還說像他兒子那年紀的男生常常會口無遮攔,說了什麼不好聽的話,要請她包涵一下。寧兒看著老闆娘,卻感覺剛剛那些野馬跟狂龍仍在她身後的房間裡飛奔、扭動、狂吼著,她無法叫牠們統統安靜或躲起來,所以她只能聽著,面無表情地不發一語,直到老闆娘說完話低頭把門帶上離去。

老闆娘下樓後,準備去應付兒子。阿海趁這時候開溜了,老闆娘下樓只聞到一陣刺鼻的汽油煙味,心裡咒念了一句「猴死囝仔!」。

「你嚇到客人了。」老闆娘對著看電視的飛馬說:「你實在讓我很不好意思,人家一個小女孩,你看人家還要不要住下去?」
「喂,這是誰的錯啊?」飛馬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說:「要不是你把我的車子隨便借給別人,會發生這種事嗎?」
「沒有隨便借啊。」老闆娘說:「我看她一個人,又是學生,又說要到老遠的雙鯉去。借臺車給她用,不對嗎?」
「怎麼可以這樣說,那是我的車耶。」飛馬雙手交叉在胸前越講越大聲。「隨便借人,而且還給女生騎?」
「是你的車,但也騎好幾年了。」飛馬的媽媽語調慢了下來,「你又不在,況且,你也沒跟我說不能借人啊?」
「你以前沒這樣做過啊?」飛馬吼了起來。
「可是你也沒跟我講不能這麼做啊?」飛馬的媽媽耐著性子說:「而且買車的錢是我的吧?什麼借給女生?女生不能騎嗎?我偶爾也騎,也覺得那像是我的車啊!」
「嘿!怎麼那麼不尊重我啦?」飛馬講完一股腦「砰」地坐到椅子上。
「把車借給需要的人用,就叫不尊重你?有這麼嚴重嗎?」飛馬的媽媽也坐下來。
「萬一她弄丟了怎麼辦?」飛馬嘟起嘴巴。
「你發什麼神經啊,金城就這麼小,誰敢偷車啊!你有良心的話,
最好去跟人家道歉一下,免得人家到部落格去說我兒子沒教好,叫大家不要來了。這樣我會對不起你爸……」講到這,老闆娘頓了一下。「唉呀,你也是騎到明年而已啊!」
「到明年還是我的車啊!」飛馬本來還想講點什麼的,卻止住了。
「我們別吵了。」老闆娘這時候也換了口氣,「你剛回來而已,我好久沒看到你,一見面就吵架是會觸霉頭的,晚上吃飯沒?」
「嗯……」飛馬應了一聲後說:「你呢?你去哪?手機也沒帶。」
「剛剛在珠山裝修的師傅打電話來,我過去看一下狀況。」老闆娘
回答。
「怎麼了?」飛馬問。
「就是那屋頂老是弄不好。唉,別說了。」飛馬的媽媽撇了撇嘴角說:「叔叔他們都還好吧?你這趟玩得如何?」
「都好啦,現在不想說。」飛馬背著行李跳過茶几桌子,「我先上樓了。」
「嗯。」老闆娘喊了一聲:「對了,今天又來了兩個客人,你音樂不要太大聲。」
「好啦。」

飛馬說完轉身跨上樓梯,本來兩階一跨的,現在三階一步,是他長高了,一方面也是把階梯當委屈踩,此刻他只是急著想離開這拗不過大人意見的廳堂。
上了樓,飛馬腳步重重地走過幾個客房,直達最底邊的房間去。打亮的燈,使他久違的房間現了形,這「形」自然不是屬於他的,是飛馬的媽媽整理過的,但這也是他習慣的「形」了。當他順手要將行李往床上扔時,看到床上有小盒子,行李剛好落在它的旁邊。他走了過去,拿起來一看,一個「被咬了一口的白蘋果」圖案,像是點了他穴道一樣,讓他定住良久。盒子上貼了一張小卡片,寫著:「遲來的生日禮物!兒子快樂!」

接著,他像被拔開了塞子的橡皮胎一樣,洩了一肚子氣癱坐在地板上。他把枕頭抓了下來,蒙住自己的臉,擋掉日光燈對他的刺眼嘲諷,然後在枕頭裡面悶叫了一大聲。

飛馬在枕頭裡想著他唯一的親人,也想著那個陌生的女孩,想著想著,就睡著了。

第十二章 誰是小偷

我弄丟腳踏車
不是
不是
是腳踏車把我丟掉
我被人說是小偷
不是
是車的主人偷了它

不分是非、搧風點火的傢伙!豬頭!
搞不清楚、自以為是的傢伙!豬頭!

不想寫了,要睡覺了。

得獎作品

★獲國家文藝基金會文學類創作補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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