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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香飆(四)(大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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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香飆(四)(大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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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品簡介
作者簡介
名人/編輯推薦
書摘/試閱

商品簡介

谷寒香得知問心子乃前輩武林高人三妙書生的遺物,解開謎團便可得到三妙書生的遺物。
三妙書生不僅武功奇高且雜學亦多,谷寒香為了復仇,向少林寺天覺大師借得「寒犀刀」,剖開問心子後,重回天台萬花宮尋找三妙書生的遺物。雖遇到了老魔頭的阻攔,仍冒死進入了山腹中三妙書生的「問心齋」。親眼見到了高齡一百六十多歲的三妙書生本人,並得他的傳授。
只是三妙書生卻規定,谷寒香在學了他的武功之後,終生只能殺四個人……

本書重點
臥龍生為台灣最著名的武俠小說作家之一,被喻為「台灣武俠泰斗」,是深受讀者歡迎的武俠小說作家。

作者簡介

臥龍生

為台灣最著名的武俠小說作家之一,被譽為「武俠泰斗」。本名牛鶴亭,一九三○年的端午節出生於河南省鎮平縣。幼年從軍失學,但自幼喜讀武俠小說,頗有才思。一九五五年自軍中退役,在友人慫恿下開始學寫武俠小說。一九五七年以祖居南陽臥龍崗取筆名「臥龍生」一炮打響。一九五九年《飛燕驚龍》出世,奠定了他的地位。
據說當年臥龍生的小說《玉釵盟》在中央日報連載時,他不幸遇上小車禍而無法續稿,不料居然驚動蔣介石親自過問此事,由此可見臥龍生當年知名度之高。

名人/編輯推薦

《天香飆》一書題材獨特,其故事之精警生動,寓意之發人深省,洵為當代武俠說部所罕見,堪稱是悲劇中的悲劇!較《飛燕驚龍》、《玉釵盟》兩大名著描寫五光十色的江湖人物及恩怨情仇故事又深刻多矣。──知名武俠小說評論家 葉洪生

書摘/試閱

第二十四章 向心毒露

「拘魄索」宋天鐸見谷寒香快要跌倒,不由悚然一驚!情不自禁地閃身向前,伸手扶去,但見谷寒香雙肩一晃,倏地橫飄數尺,立定身形,冷冷問道:「巴天義人在何處?」
「拘魄索」宋天鐸暗感到背脊一寒,垂首道:「他被『陰手一魔』的手下弄進洞內來了。」
谷寒香突然玉容一沉,陰森森一陣冷笑,道:「這『向心露』不知有無效應?我想命你首先服用,你的意下如何?」
「拘魄索」宋天鐸渾身一震,躬身道:「在下乃是胡盟主的舊屬,絕不敢對夫人稍存異心。」
谷寒香嘿嘿地冷笑道:「你也知道念舊?巴天義與你是生死之交,你怎能見危不救?」
「拘魄索」宋天鐸暗暗直冒冷汗,俯首道:「自今以後,屬下再不敢貪生惜命。」
谷寒香暗暗一嘆,忖道:「仰仗這種奴才胚子,怎能報大哥的血海冤仇?」
思忖之際,不禁悲從中來,兩滴熱淚,奪眶而下。
「拘魄索」宋天鐸俯首無言,心中卻在思念她方才突然栽倒的事,原來谷寒香日間飲下那杯藥茶後,雖然先聲奪人,鎮住了「陰手一魔」得以安然離去,但那劇毒浸入臟腑,並未能全部煉化,她久戰之餘,心神一弛,竟為毒力所乘。
忽聽谷寒香冷聲說道:「這洞內燈籠甚多,你快去點亮,小心在意,不要觸動了機關。」
「拘魄索」宋天鐸應喏一聲,舉步往內洞奔去,谷寒香微一沉吟,接著走到鍾一豪臥倒之處,蹲下身子,解開他被點住的穴道。
只見鍾一豪吐出一口悠悠長氣,雙目緩緩張開,軟弱無力地朝谷寒香望去,目光之內,流露出一片感激之色。
谷寒香輕嘆一聲,道:「你已服下『萬花宮』的奪命神丹,性命可保無虞,『陰風掌』須以純陽內功治療,我無法相助於你,你自行運功,五、六日後,想來即可痊癒。」
鍾一豪口齒一動,欲言又止,接著微微將頭一點,手撐地面,意欲坐起。
谷寒香暗暗忖道:「他癡迷不悟,我不可過於關注,引起他的誤解。」
心念一轉,任他自行掙扎,提起地上的張敬安,飄身進入裡間的石室之內。
麥小明依然仰面朝天,臥倒在地上,谷寒香看他臉上姹紅未退,心知若無解藥,勢難將其救醒,於是扔下了張敬安,轉身往內洞走去。
內洞中各處門戶大開,壁上的燈籠多已被宋天鐸點亮,谷寒香打量形勢,暗忖道:「這個洞中門戶如此複雜,加上重重機關,今夜若非那老叟將『陰手一魔』制住,自己勢必要陷身此處。」
忽聽「拘魄索」宋天鐸的聲音傳入耳際,道:「夫人快來。」
谷寒香聽他語聲急迫,不知有何事故發生?連忙嬌軀疾射,電閃雲飄,循聲趕去。

只聽「拘魄索」宋天鐸揚聲道:「夫人……」
谷寒香疾若電射,竄入左面一座門內,縱目一掃,但見男男女女,倒了一地,縱橫交錯,幾乎無落足之處。
「拘魄索」宋天鐸立在室中,手指地面道:「巴老大倒在此地,霍大哥卻下落不明。」
谷寒香暗自驚道:「那老叟當真厲害,闔洞之人,竟被他一人制住。」
思忖中,躍到「搜魂手」巴天義身旁,翻過他的身子一看,原來他左背之上,挨了「陰手一魔」一掌,這一掌似乎手下留情,雖然傷得不輕,卻非「陰風掌」力,僅是平常的重手法而已。
「拘魄索」宋天鐸立在一旁,道:「『陰手一魔』的點穴手法自成一家,屬下試了幾處,無法解開。」
谷寒香聲色不動,一掌拍在巴天義的「神封穴」上,但見巴天義咳出一口濃痰,兩眼張了開來。
在一叟、二奇中,巴天義的性子較為暴躁,鬼心眼卻是較少,谷寒香想起宋天鐸自稱是胡柏齡的舊屬的話,心腸一軟,遂由懷中取出一個朱紅葫蘆,傾出一粒藥丸,纖指一彈,投入了巴天義的口內。
「搜魂手」巴天義臉色大變,張口便往外吐,宋天鐸突然反手一揮,拂在他的下顎之上,道:「夫人賜的靈丹,趕快吞下去。」
谷寒香任他做作,視若未睹,飄身躍到一名綠衣少女身畔,檢視她被點住的穴道。
那無名老叟的點穴手法極為怪異,谷寒香試了一盞熱茶的時光,才將綠衣少女的穴道解開。
這綠衣少女正是日間奉茶敬客那個,穴道一解,本能地挺身而起,一看室中情勢,駭得花容失色,疾步往門外奔去。
谷寒香冷哼一聲,道:「你最好站住,出了門外,我便取你的性命。」
那綠衣女聞言一呆,停下腳步,在門邊立著。
只見谷寒香玉掌連揮,一掌一個,轉眼之間,解開了另外三個綠衣少女,和四個青衣少年的穴道。
四個青衣少年人一醒轉,頓時在地上尋找兵刃,綠衣少女等一見,也紛紛撿取自己的兵器,轉瞬間,四男四女,分別並肩而立,橫劍當胸,一副凝神待敵的樣子。
谷寒香面露薄哂,冷冷地望住他們,待得眾人站定之後,始才問道:「你們是『陰手一魔』的弟子,抑或僅是下人?」
她眉宇之間,閃動著一股殺氣,語言之內,流露出一種威儀,連一叟、二奇這等人物,對她尚且愈來愈為怯懼,這幾名少年男女,眼看「陰手一魔」久不現身,恐懼之情,更是油然大熾。
四個青衣少年相互望了一眼,為首一人答道:「我等俱是下人身分,並非洞主的弟子。」
谷寒香一瞥地面,但見十個黑衣大漢,其中並無起眼之人,不禁秀眉一剔,冷聲道:「據我所知,『陰手一魔』尚有兩名弟子,如今人在何處?」
為首的青衣少年頓了一頓,道:「兩位姑娘原在洞內,如今到了何處,在下等卻不知情。」
谷寒香暗暗忖道:「這幾個少年男女武功根基不錯,若能收為己用,再加訓練之後,就可予以重任,只是『陰手一魔』尚在,他們定然不敢變節。」
心念一轉,目射神光,在眾人臉上橫掃一眼,說道:「『陰手一魔』素行不義,我不信他是個遇下有恩的人,你們與其永遠待在這種暗無天日的洞內,何不隨我轉回『迷蹤谷』去?」
八個少年男女似是大出意料,彼此面面相覷,俱都不敢率先答話。
谷寒香雙目,炯炯注定為首那個青衣少年,道:「『陰手一魔』終難逃出我的掌握,你們放膽跟隨著我,諒他也無可奈何。」
忽見鍾一豪大步由門外走了進來,厲聲道:「棄暗投明,千載良機,誰敢執迷不悟,便以綠林第四戒律治罪!」
他已將黑紗蒙在臉上,昂首闊步,看來豪邁如故,但是講話時語音乾澀,中氣短促,一聽之下,即知他身負極重的內傷。
為首的那個青衣少年曾與鍾一豪交手,眼見他挨了一記「陰風掌」倒於地上,不料他非但未死,而且恁快就行動自如,且還大聲講話,不覺甚感詫異地怔在當地。
但見一個綠衣少女朝谷寒香歛衽一禮,道:「婢子等也曾聽人說過,綠林四大戒律的第四條是『逆不受命』,不過婢子等分屬下人,不知洞主是否在綠林,該受『迷蹤谷』的節制?未得洞主面允,實不敢貿然相從。」
谷寒香看那答話的少女,正是日間捧茶敬客的那個,不怒反笑道:「你倒是伶牙俐齒,姓甚麼?叫甚麼?」
那少女答道:「婢子沒有姓,賤名叫做綠雲。」
谷寒香淡淡一笑道:「名字倒也不俗,咱們有一人中了迷藥,現在外面躺著,你去將他救醒,領來此處。」
那名叫綠雲的少女聞言之後,轉面朝另外幾人望去,似乎要徵求眾人的同意。
「拘魄索」宋天鐸大聲喝道:「還不快去?當真找死不成?」
那綠雲向谷寒香望了一眼,見她嘴角掛住一絲冷笑,雙目之內威稜閃閃,不覺心中一餒,轉身向門外快步走去。
鍾一豪恐她暗中弄鬼,舉步跟著走去,擬待將她看住。
谷寒香將手一擺,道:「毋須。」
接著向那綠雲揚聲道:「『陰手一魔』早已逃之夭夭,誰敢節外生枝,可別怨我以『五陰搜魂』的手法治人。」
那綠雲轉身道:「婢子不敢。」
谷寒香冷冷一笑,揮手道:「速去速回,見著了你們那兩位姑娘,帶她們前來見我。」
綠雲低喏一聲,轉身走出門去,谷寒香轉向為首的青衣少年道:「咱們尚有一人下落不明,你速去將他找來。」
那青衣少年為谷寒香的威儀所懾,不敢抗命,只得疾步往室外奔去。
這一間石室頗為寬大,谷寒香卓立室中,彷彿一座高聳入雲,翠綠欲滴的山峰,秀逸絕倫之中,令人有高不可攀的感覺。
「搜魂手」巴天義盤膝坐在地上,正在運氣行功,以助藥力,鍾一豪和「拘魄索」宋天鐸二人,一邊一個,侍立在谷寒香身後。
十餘名身穿黑色勁裝的男子,橫七豎八,臥倒在地面,三個青衣少年和三個綠衣少女,則屏息而立,每人臉上都有點陰晴不定。
驀地,門外傳來麥小明的呼喝之聲,和兵刃相擊所發的金鐵交鳴之聲。
谷寒香黛眉一蹙,回顧宋天鐸一眼道:「你去瞧……」
話未了,只見綠雲披頭散髮,左臂、右腿之上,鮮血淋淋,手拏一柄長不盈尺的金色斷劍,狼奔豕突地竄入了房內,麥小明手揮寶劍,流星趕月一般,啣尾追了進來。
但見麥小明朗聲喝道:「看劍!」
驚虹電掣直往綠雲「脊樑穴」刺去。
那幾個少年男女早就躍躍欲動,睹狀之下,頓時齊聲怒喝,同時揮劍而上。
谷寒香突然雙肩一晃,閃電般地到了麥小明身旁,玉手一探,倏地奪下了他的寶劍!
但聽一陣「叮叮」之聲,谷寒香寶劍連震,連點六個少年男女的劍尖,將六人震得同時大退了一步。
室中鴉雀無聲,沉寂如死,每個人都為谷寒香的奇奧手法,和神妙劍術所怔住。
麥小明瞠目結舌,楞了半晌,訥訥地道:「師嫂這兩手,我都未曾學過。」
谷寒香冷冷地望他一眼,轉對綠雲道:「你快將創口包紮起來,能逃到此地,你的武功也算不錯。」
要知麥小明的武功,係由獨眼怪人佟公常親授,與谷寒香是同一師承,正因為藝出同源,麥小明所能的,谷寒香都會,谷寒香所會的,麥小明卻有未學,故而谷寒香才能輕易地將他的寶劍奪下。
谷寒香見一個綠衣少女,已在替綠雲敷藥裹傷,於是將寶劍朝麥小明扔了過去。
麥小明接住寶劍,突然一指地上的張敬安,訝聲道:「師嫂,張敬安怎地也在這裡?」
谷寒香答非所問地道:「他算不算你的師兄?」
麥小明嘻嘻一笑,道:「我在酆秋那裡吃過幾天飯,酆秋要收我做徒弟,我是無可無不可,他要我喚他做師父,我看反正不行拜師之禮,師父就師父吧。」
谷寒香冷冷一哼,道:「有奶就是娘,虧你講得出口?」
麥小明嘀咕道:「本來是麼,難道說沒奶的倒是娘。」
谷寒香沉聲道:「我就要整治張敬安了,如果你有故人之情,最好是迴避一下,不要看入眼中。」
說話中,門外傳來一陣步履之聲,跟著便見「羅浮一叟」霍元伽一手提著一人,大步走了進來。
谷寒香移目望去,但見霍元伽束髮金箍已失,鬚髮蓬亂,渾身為汗水浸濕,左手提著一個紫衣艷婦,右手提著一個黃衫女子,兩個婦人都長得十分艷麗,此時軟綿綿地昏睡未醒,似是被人閉住了穴道。
霍元伽進門之後,雙目一閃,環掃眾人一眼,接著扔下兩個女子,朝谷寒香躬身一禮道:「屬下無能,差點折了夫人的名,特此請罪。」
谷寒香目光銳利,向兩個少婦模樣的女子掠了一眼,看出二人是被無名老叟的點穴手法所制,心中暗暗想道:「他含糊其詞,明是有意遮羞,瞧他狼狽之狀,想必也歷經一番艱苦了。」
心念一轉,突然一反常態,溫言道:「霍兄定已久戰身疲,先請一旁歇息,我尚有一樁小事處理。」
「羅浮一叟」抱拳一禮,移步退到一側,谷寒香突然玉面一沉,注視幾個綠衣美婢道:「你們久隨『陰手一魔』,諒必知道『向心露』的用法。」
四個綠衣美婢相視一眼,頓了半晌,始由綠雲開口道:「洞主為了攜帶方便,將『同心露』製成了藥丸,用時以酒化開,服後約莫醉死一個時辰,醒來後靈志不清,心中只有施藥之人。」頓了一頓,接道:「洞主向來將藥丸帶在身上,如果夫人想要,婢子等卻難以從命。」
谷寒香問道:「解藥呢?」
綠雲說道:「昨日洞主命婢子取『向心露』時,是大小姐揣測洞主的心意,裝了兩粒解藥,用以搪塞夫人,那藥丸只須吞下,自然有效。」
她說到大小姐時,目光朝地上的紫衣艷婦瞥了一眼,谷寒香早已料定那兩人是「陰手一魔」的弟子,當下懶得理會,僅只淡淡地說道:「你們去斟一碗酒來,我有用處。」
一個綠衣美婢惑然望她一眼,轉身奔出房外,谷寒香走到張敬安身畔,翻過他的身子,一掌拍在他的背上。
但見張敬安身軀一震,吐了一口濁氣,略一定神,由地面挺身而起。
谷寒香突然陰沉沉一笑,玉手一揮,一指向他的「神封穴」上戳去。
這一指其快絕倫,張敬安足未站穩,睹狀之下,急忙猛力一挪身子,可惜為時已晚,谷寒香的纖指業已戳在穴道之上,毫厘不差。
張敬安的麻穴被點,身子頓時動彈不得,苦笑一聲,道:「師嫂,你制住小弟做甚?」
谷寒香冷然不語,卻由囊中取出那個緊口玉瓶,拔開瓶塞,傾出一粒黑黑的藥丸。
張敬安駭得面無人色,顫聲問道:「師嫂這藥丸有何用處?難道是給小弟吃的?」
麥小明立在一旁,口齒一動,似欲講話,卻又像恐怕觸怒了谷寒香,終於忍了下去,緘口不言。
張敬安見谷寒香悶聲不響,連忙轉動目光,向麥小明望去,乞憐之色,流露無遺。
只見麥小明怔了一怔!期期艾艾地道:「師嫂……」
谷寒香猛地轉面,殺機騰騰,怒聲道:「叫你滾出去,你是想死?還是想嚐嚐『向心露』的味道?」
張敬安一聽「向心露」三字,剎那之間,額上冒出了一層冷汗,雙目之內,露出一片恐懼的光芒。
只見麥小明怔了一怔!有氣無力地道:「出去也好,眼不看為淨。」
說罷轉身,往門外走去。
張敬安突然急聲道:「麥師弟,你就無同門之誼,也該看在恩師分上,勸一勸師嫂手下留情。」
麥小明扭頭道:「你別怕,師嫂也不殺你,你偏向她,她不會虧待你的。」語罷疾步走出門外。
適在此時,那綠衣美婢著一只小巧的玉碗,由門外走了進來,玉碗中盛了大半碗濃醇美酒。
谷寒香看她目含怨毒,飄了霍元伽一眼,不禁秀眉微蹙,轉而問道:「霍兄是否已將那個少年廢了?」
「羅浮一叟」躬身道:「屬下出手不重,想必尚有救。」
谷寒香道:「霍兄速去瞧瞧,是我命他去傳喚霍兄,傷了他的性命,難免令人恥笑。」
霍元伽面上一紅,道聲:「遵命!」快步走了出去。
谷寒香接過綠衣美婢手中的玉碗,將那粒黑色藥丸投入酒中,移步向張敬安走近。
張敬安汗出如漿,急聲道:「師嫂,只要你不嫌小弟魯鈍,做牛做馬,小弟俱都甘心,赴湯蹈火,萬死不辭,絕不敢稍有二心。」
谷寒香充耳不聞,絲毫不為所動,但只手掌微晃,使碗中的酒動盪不止,一會兒工夫,酒色已變得濃黑如墨。
張敬安見軟求無效,不禁駭極而怒,狂聲吼道:「谷寒香,『迷蹤谷』男女老小的性命,都在恩師的手中捏著,你胡作非為,定必後悔莫及!」
谷寒香冷冷地道:「你最好是閉嘴,惹得我割掉你的舌頭,你才是後悔莫及。」
張敬安駭得渾身汗下,無奈身子不能動顫,徒呼負負,無可如何。
谷寒香看那藥酒業已調勻,皓腕一抬,即往張敬安唇邊送去。
室中的人,誰也不敢出一口大氣,每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碗「向心露」,每個人都聽得到自己心跳的聲音。
除了鍾一豪之外,每人的心頭都暗自惴惴,似乎都有一種感覺,張敬安之後,下一個吞服「向心露」的即是自己。
忽聽張敬安淒厲怒吼道:「賤婢……」
谷寒香左掌疾伸,拇、中二指,倏地箝住了張敬安的下顎,玉碗一傾,大半碗濃黑如墨的藥酒,頓時灌入了張敬安腹中,點滴無餘。
但見張敬安唔唔連聲,轉眼之間,蒼白的臉頰上泛出一片青紫,眼皮也逐漸垂落下來。
谷寒香玉掌一揮,解了他的麻穴,厲聲喝道:「小明!」
麥小明探首朝室內一望,問道:「幹甚麼?」
谷寒香冷冷地道:「將他背著。」
震腕一推,將張敬安的身子送了過去。
麥小明閃身向前,伸手接住,惑然問道:「咱們這就走麼?」
谷寒香目光流盼,一掃鍾一豪和「搜魂手」巴天義道:「兩位是否能騎馬?」
鍾一豪尚未開口,「搜魂手」巴天義由地上一彈而起,搶著道:「多謝夫人慨贈靈丹,屬下業已行動無礙。」
谷寒香玉面一轉,看了鍾一豪一眼,鍾一豪急忙抱拳道:「屬下已不礙事。」
「羅浮一叟」霍元伽大步走進室中,躬身道:「這洞內有一座室,控制各處的門戶,夫人是否要前去檢視番,予以拆毀?」
谷寒香微一沉吟,道:「酆秋已到『迷蹤谷』內,咱們須得立即動程,趕了回去。」
接著轉向幾名少年男女道:「掌燈帶路,你們洞主如果回來,要他即日前來見我。」
幾個少年男女聞得吩咐,唯唯諾諾,誰也不敢多話,轉眼間碧光晃動,手提燈籠,當先朝外走去。
谷寒香隨後向外走去,霍元伽與鍾一豪等一班人心意,都怕養虎貽患,希望就此將「陰手一魔」的手下除去,毀掉他這洞府,但見谷寒香喜怒不測,行事詭異,俱都不敢開口,以防多言招尤。

出到「黑風峽」外,一看天色,已是近午時光,一個綠衣少女牽了谷寒香的馬匹,送了上來。
谷寒香飄身上馬,接過絲韁,忍不住掃視了幾個少年男女一眼,道:「倘若『陰手一魔』在一月之內,仍不回轉,你們最好是自動前來投我,『迷蹤谷』雖未招賢納士,也不致薄待爾等。」
說罷之後,絲韁一帶,馳馬絕塵而去。
一叟、二奇和鍾一豪等人,急忙策馬緊隨在後,麥小明將醉倒的張敬安搭在鞍前,驅馬跟在最末。
六騎健馬奮蹄疾馳,直投西北而去,谷寒香歸心似箭,馬不停蹄,愈馳愈快,眾人雖然飢腸轆轆,也不便講出口來。
疾馳中,軟綿綿地搭在鞍上的張敬安,陡地大喝一聲,手按馬背,猛地騰身躍地。
麥小明一驚之下,不遑多想,右手一伸,疾往他的足踝抓去,左手駢食、中二指,飛襲他的腰際「太乙穴」。
只見張敬安含胸拔背,猛地一擰身形,雙足翻飛,直踢麥小明面前。
這一連環飛足,快若迅雷疾電,凌厲如巨斧開山,麥小明被坐騎前衝之勢一帶,直往他雙足上撞去。
急迫中,但聽麥小明大叫一聲:「師嫂。」連翻帶滾,閃落到了地面,張敬安形如巨鳥破空,雙掌猛划,疾射盈丈,一把抓住了馬鬃。
谷寒香馳馬在前,一聞張敬安的喝聲,頓時猛勒韁轡,掉頭朝後一望,眼看張敬安搶到馬匹,不禁脫口厲喝道:「張敬安!」
只見張敬安聞得喝聲,渾身一震,勒韁繩,轉面望來。
谷寒香目光如炬,相隔雖遠,卻看出他眼神撩亂,一副茫然若失的神情,當下將手一招,厲喝道:「過來!」
張敬安耳聞谷寒香招喚,兩眼遙遙盯在她的臉上,恍忽似曾相識,未記陌路之人。
兩人四目相接,一直僵持了盞茶工夫,張敬安始才雙腿微夾馬腹,策馬向前走來。
谷寒香目射冷電,盯住張敬安的雙眼一瞬不瞬,口中冷冷地道:「跳下馬來,隨在我的鞍旁行走。」
張敬安看來似懂非懂,轉臉一望「羅浮一叟」等人,露出一副手足無措的樣子。
麥小明但問好惡,不論是非,他帶藝投師,曾與張敬安相處兩年,二人之間,既無情感,亦無嫌隙,這時眼看他癡癡呆呆,一副失魂落魄的神情,心下感到有點過意不去,於是朝著谷寒香道:「師嫂,就讓他騎馬,我跑一段再說。」
谷寒香暗暗忖道:「這藥力雖然厲害,不過似這等麻木不仁的人,帶在身畔,也沒有大用。」
忖念之下,不由心頭一煩,絲韁一抖,縱馬朝前馳去,張敬安好似唯恐她要將自己撇下,策馬上前,搶過霍元伽與鍾一豪的馬頭,緊傍著她的馬鞍馳去。
黃昏時分,趕到了忻縣城外,六騎馬首尾相啣,正自往城內衝去,驀地,蹄聲震耳,一匹棗紅健馬風馳電掣,迎面疾衝而來。
谷寒香神目如電,瞥眼之際,看出馬上人乃是「多爪龍」李傑,當下一勒絲韁,低喝道:「老三!」
「多爪龍」李傑聞得呼喝,抬眼一望,急忙收韁繩,只聽那棗紅馬一聲長嘶,人立而起,收住了急衝之勢。
谷寒香目光一閃,見他衣衫和坐馬俱已為汗水濕透,想是長日趕路,一直未曾歇足之故。
「多爪龍」李傑躍下馬背,忽見張敬安隨在谷寒香一旁,不覺面色一變,口齒微動,欲言又止。
谷寒香道:「你有話但講無妨,這般馬不停蹄,可是谷中生了變故?」
「多爪龍」李傑躬身一禮,瞥眼向張敬安臉上一掃,看他神情木訥,大異尋常,不由訝聲道:「酆秋已至寨內,除了派人遠下嶺南,柬邀『鬼老』和『人魔』等人外,並且擅傳夫人的號令,召集天下綠林同道,限於四月初八浴佛之日,前來『迷蹤谷』聽令。」
說到此處,用手一指張敬安道:「這廝腳程好快,我一路換馬,兩日夜未曾駐足,不料仍然被他趕到了前面。」
谷寒香沉吟少頃,問道:「酆秋擅傳我的號令,是口頭之令?或是書面之令?傳令之人是否都是谷中的弟子?」
「多爪龍」李傑喘了一口大氣,說道:「余先生剛剛將三色令符製好,不知怎地,竟被酆秋得知,他逼著余先生交出了四面『威鳳金符』,派了他自己帶來的四個手下,持符傳令。」
說話之間,城門下熙熙攘攘,兩扇厚重的城門發出一陣吱呀之聲,緩緩合攏起來。
谷寒香將手一揮,道:「落店之後再講。」
絲韁一抖,縱馬往城內衝去。

七匹健馬首尾相啣,剛剛衝入城內,谷寒香倏地猛勒絲韁,扭頭喝道:「宋天鐸,抓住前面兩個老道,快!」
「拘魄索」宋天鐸聞得吩咐,縱目朝前一望,只見長街盡頭,依稀有兩個道袍揹劍的身影,當下不敢怠慢,騰身下馬,施展輕功身法,全力向前追去。
麥小明的坐騎讓給了張敬安,這時飄身躍到宋天鐸的馬上,嘻嘻笑道:「師嫂好眼力,這遠的距離,我都瞧得不太真切。」
谷寒香正在朝前凝視,對他的話,似乎一字未曾聽入,直待宋天鐸的背影消逝之後,始才驅馬向前走去。
冬日晝短,轉眼之間,夜幕四合,滿街燈光閃動,谷寒香策馬在前,沿街徐徐行去,一會兒找著了一家客店,率領眾人投入店中。

眾人俱是整日未進飲食,落店之後,立即開始飲酒用飯,那張敬安癡癡呆呆,守著谷寒香寸步不離,一起一坐,俱都隨著她行動。
席間「多爪龍」李傑向谷寒香稟道:「酆秋命手下的人持符傳令,曾經吩咐派去的四人,說是如果有人表示不服,立即就地予以格殺,余先生見茲事體大,因而命我趕來稟告夫人。」
谷寒香淡淡一笑,道:「據你們所知,各處開山立號的人中,是否有甚麼好手?」
「多爪龍」李傑怔了一怔!道:「自盟主大哥遭了不幸後,咱們兄弟一直追隨在嫂夫人身側,凡咱們知道的,夫人諒必也都清楚。」
谷寒香秀目流盼,一顧霍元伽道:「近來的江湖情勢,霍兄料必清楚,綠林之中,是否有後起之秀?」
「黑風峽」一戰,使她威儀備增,「羅浮一叟」聽她詢問自己,不由自主地放下酒杯,抱拳答道:「自從盟主身死後,少林、武當兩派,氣燄更甚往昔,加以綠林道中,領導乏人,是以只要小有名氣的人,全都斂跡養晦,以避誅連,新起的人物,尚未聽說有過。」
鍾一豪忽然接口道:「『嶗山三雄』對胡盟主崇敬有加,他們得了夫人的號令,定然不待四月初八,即會趕到『迷蹤谷』內,還有屬下的一些舊部,也必是聞令動身兼程趕來。」
說到此處,頓了一頓,接道:「酆秋既予傳令之人以生殺大權,那四人的武功,大概都不等閒,否則的話,豈不求榮反辱?」
谷寒香轉眼望著麥小明,問道:「酆秋共有幾個弟子?」
麥小明笑道:「三個半。」
只見谷寒香玉面一沉,雙目之內,迸出一股殺氣,麥小明急忙接聲道:「本來就是,我算半個。」一指張敬安道:「他還有兩位老兄……」
谷寒香突然冷冷一哼,截口道:「酆秋是罪魁禍首,本來我打算料理了『陰手一魔』之後,就去找他算賬,不想他自投羅網,竟會送上門來?」
麥小明問道:「師嫂想要殺他麼?」
谷寒香冷冷一笑,尚未講出話來,甬道之外,突地傳來一陣疾步之聲。
眾人轉面望去,只見「拘魄索」宋天鐸舉步若飛,匆匆奔了進來。
谷寒香雙肩微聳,問道:「那兩個老道,可是武當派的?」
「拘魄索」宋天鐸行了一禮,道:「正是武當四陽之二,青陽、白陽二人。」
谷寒香瞿然一驚!暗暗忖道:「在武當派中,這兩人輩分崇高,聯袂北上,定然是有重大事故。」思忖之際,一股騰騰殺機,陡地自眉心露出。
「拘魄索」宋天鐸話未講完,睹狀之下,心神不禁一凜,不知不覺地住口不言。
谷寒香沉聲問道:「兩人如今到了哪裡?你是否洩露了行藏?」
「拘魄索」宋天鐸忙道:「二人並未發覺屬下,他們才到城北一家客店門外,店中立即有個中年男子迎出,三人未曾交談幾句,同時往城外奔去,行色匆匆,好似有甚麼急事,屬下跟出城外,發覺三人所去的方向並非恆山,故而回來請示。」
谷寒香心忖道:「武當派人多勢眾,『五行劍陣』非同小可,想殺武當四陽,正是談何容易,難得這兩人落單,再不下手,更待何時?」心意一決,頓時推杯而起,目光一掃鍾一豪和巴天義兩人,道:「你二人內傷未癒,就留在店中歇息吧。」說罷當先往房外走去。
張敬安一見,立時跟在她的身後,霍元伽與麥小明也都離座而起,隨同向外走去。
忽聽鍾一豪大聲道:「屬下的傷勢,已無大礙,甘願隨著夫人出陣。」
「搜魂手」巴天義接口道:「屬下也願同往。」
谷寒香似是無心理會二人,隨口「嗯」了一聲,疾步往店外走去。

她出了店門,「拘魄索」宋天鐸立時上前帶路,一行八人,順著長街疾行,直往城北奔去。
出城之後,谷寒香問明所行的方向,立即吩咐眾人隨後跟上,自己展開輕功腳程,全力朝前疾追。
曠野之上,夜風呼嘯,遍地積雪,泛出一片皚皚的白光。
她這一全力疾奔,霎時撇下了眾人,但那張敬安卻如流星趕月一般,雖然終是愈掉愈遠,卻逐漸超在霍元伽等人的前面,麥小明好勝之心大起,竭盡全力,緊追在張敬安之後。
疾奔了半個時辰,突見一座小小的岡巒橫在前面,隱約的金刃劈風之聲,隨風送到了耳畔。
谷寒香深吸一口長氣,「颼颼颼」接連激射,剎那之間,搶進了數百丈距離。
突地劍光耀眼,強勁的掌風,呼呼作嘯。
谷寒香縱目一望,只見岡巒上人影幢幢,圍了一圈,劍氣、掌風,由圓圈中央升起,動手之人卻無法看見。
她打量地勢,情知要想看得真切,便無法隱蔽身形,於是足下連縱,幾個「燕子三抄水」之後,「一鶴沖天」逕朝岡山撲去。

谷寒香一躍七、八丈,嬌軀尚未著地,忽見人影晃動,喝叱之聲大起,眨眼之間,四個手執兵刃的男子,一字排在眼前。
但聽一個粗重的口音大喝道:「來者何人?火速報出名號!」
谷寒香目射冷燄,向身前四人橫掃一眼,蓮步輕移,直往打鬥場中走去。
這平岡之上,三個人激鬥正烈,一個是五短身材,瘦骨嶙峋,雙臂特長,鳩形鵠面的人,另外兩個,則是一般打扮,髮挽道髻,身著藏青道袍,花白長髯,飄拂胸際。
忽聽先前那個粗重的口音厲喝道:「回去!」
原來四個攔阻谷寒香的大漢,被她懾人心神的目光一掃,俱各為之一怔!待得神志清醒,谷寒香業已走到近處,玉掌一揮,直向居中二人橫劈過來。
那出聲發話之人立在最右,此人手持一柄寬達五寸的厚背鋸齒刀,一見谷寒香持強硬闖,不覺惱羞成怒,聲出刀出,反手一招「猛虎當道」,一刀斜劈過去,霍霍刀風,震得人耳膜生痛!
但聽居中二人齊聲一哼,身形後仰,被摜出一丈開外。
谷寒香隨手一掌,既無劈空嘯風,亦無暗勁潛力,兩個手橫兵刃的彪形大漢穴道已被震閉,倒地不起,說時遲,當時快,未見她變招換式,纖指倏合,已將那柄勢如瘋虎的鋸齒刀握住。
那人一刀劈出,驀感手腕一震,刀身文風不動,駭極之下,雙腿一坐馬步,暴喝一聲,竭盡全力,猛地將刀往懷中一奪。
同時間,左面那名大漢大喝一聲,一根粗如鵝卵的七節鋼鞭,朝谷寒香攔腰擊到。
谷寒香一雙冷芒逼射的美目,依然盯住打鬥中的二道一俗身上,但聽她冷森森一哼,纖腰微擺,形如柳絮隨風,倏地橫飄三尺,藉著移形換位之勢,皓腕陡地一折。
忽聽一個清朗的口音縱聲道:「姑娘手下留情。」
話聲中,一條人影疾如雷奔電射,由十餘丈外一閃而至。
此人輕功奇高,來勢如電,谷寒香心頭微微一驚,功貫五指,力透刀身,霍地沉腕一擰。
但聽「嗆」的一聲脆響,那柄寬達五寸,背厚寸許的鋸齒刀,竟被她春蔥似的纖指硬生生捏斷。
似她這等嬌美如花,柔弱如水的女子,手握刀鋒,力斷利刃,怎不令人駭然?兩個大漢駭極而癡,目瞪口呆地立在當地,彷彿泥塑木雕似的。
那電閃而至的人影突然沉聲道:「爾等還不退開?莫非當真要找死!」
俯身揮掌,頓時解了地上兩人的穴道。
兩個大漢聞言一驚!齊聲一喏,疾步退了開去。
谷寒香凝目望去,只見來人年約二十五、六,一身銀色勁裝,劍眉星目,猿臂蜂腰,背插寶劍,英氣迫人。
忽聽劍氣掌風之中,響起一個蒼勁的口音道:「時寅,貧道等以多勝少,情非得已,你再不束手就縛……」
只聽那鳩形鵠面,瘦骨嶙峋之人截口道:「少放屁!勝得了大爺時,大爺將項上的人頭給你。」
語聲中,雙掌翻飛,忽擊忽拏,疾變如電,招招不離兩個老道的要害。
谷寒香暗暗忖道:「此人骨頭好硬。」移目望去,只見那人臉色鐵青,雙掌烏黑,手肘以下,條條血管賁張,將手掌脹得又粗又大。
她目光如炬,三人雖然動作快速,往來如電,但在雪光反映之下,她卻看得纖微畢呈,巨細不遺。
那猿臂蜂腰的男子見她望了自己一眼後,重又凝神觀戰,移步往場邊走去,不禁俊面微紅,抱拳道:「姑娘尊姓芳名?此人使的是『黑煞掌力』,奇毒無比,姑娘若非……」
他本想說「若非他的同道,最好不要攏去。」話到唇邊,忽然想到如此秀美高雅的女子,絕不可能是那時寅的黨羽,率爾出言,只恐唐突佳人。
要知谷寒香也不過二十許人,她天生絕色,雖然飽經憂患,心若槁木死灰,但是外表看來,依然是個艷光照人的少婦。
谷寒香一聽那以一敵二,掌對雙劍之人姓時,使的又是「黑煞掌力」,頓時芳心一動,飄身向場邊閃去。
那猿臂蜂腰的男子,見她對自己的話置若罔聞,不覺赧然一呆,接著雙肩一晃,隨後躍了過去。
驀地,一陣疾風貼地掠到,但見張敬安舉掌一揮,不聲不晌,陡然朝那猿臂蜂腰之人背心擊去。
這一掌來勢奇詭,力道驚人,掌挾腥風,凌厲至極。
那猿臂蜂腰之人,身手居然極高,耳聞掌風襲到,蜂腰一扭,霍地轉過身來,健腕一掄,猛地一掌迎去。
忽聽他驚聲道:「血手印!」
「砰」地一聲巨響,兩掌一接,激風旋迴震蕩。
他功力原本較遜,又是倉卒反身發掌,己短敵長,竟被震得右臂麻木,內腑齊動,眼花耳鳴,身軀彈出一丈之外。
張敬安一掌拍出,身形絲毫不停,瞬眼之間,靜立在谷寒香身側。
突地,麥小明疾掠而至,敞聲笑道:「范玉崑,吃我一掌!」
揚掌一揮,猛向那猿臂蜂腰之人天靈蓋上擊下。
但聽喝聲大起,六、七條人影齊向麥小明撲至,驚芒電掣,刀、劍、鞭、鉤俱有。
原來這猿臂蜂腰之人,正是已死的「神劍」范銅山之子,北嶽「落雁谷」之戰,曾與麥小明狠拚百餘回合,未曾分出勝負。
名家之後,果然非同凡響,范玉崑被張敬安的「血手印」震出丈外,身形依然未倒,此時眼看麥小明一掌壓下,欲待還擊,無奈右臂無法舉起,只得恨聲一哼,猛力往一側竄開。
麥小明嘻嘻一笑,道:「饒你不死!」
騰身而起,倏地飛過迎面撲來之人的頭頂,瀉落於谷寒香身旁。
激戰中的兩個老道,顯然是知道谷寒香是敵非友,兩人一般心意,都想速戰速決,盡快將那名叫時寅的人毀在劍下。
兩個老道功力之深,堪稱武林一流高手,兩人所使的劍法,更是大異尋常,但見此劍未消,彼劍即長,此劍倏出而收,彼劍未動而至,交織來去,如穿梭織錦,相生相應,綿密極頂,重重劍幕,將那時寅緊緊地裹在其中。
麥小明看了半晌,心中大感不服,脫口道:「師嫂,兩個牛鼻子太不要臉,我去給點顏色他們瞧瞧好麼?」他至今尚著道裝,見著道人,仍然叫牛鼻子。
谷寒香面如玄冰,眼神隨著三人的劍、掌幻動不已,口中冷冷地道:「留神瞧著,休得多話。」
麥小明嘀咕道:「武當派的『兩儀劍法』有甚麼好瞧的?『五行劍陣』我也殺得進去,殺……」他要說「殺得出來」,忽然住口不言。
倏地,風聲颯颯,一叟、二奇和鍾一豪、李傑等人,先後躍到場邊,簇擁在谷寒香兩側。這面的人愈來愈多,范玉崑和激戰中的兩個老道,俱都覺出情勢嚴重,霎時間,人影晃動,原是環列一圈的人,這時雁行排列,與谷寒香等人遙遙相對,兩個老道也劍勢緊迫,招招制敵要害。
那時寅殊為沉著,劍幕愈縮愈小,兩柄寒光耀眼的劍尖,在他周身大穴點來劃去,他卻絲毫不見忙亂,雙掌交揮,護住周身要害,蹈隙還攻,氣勢如虹。
他這「黑煞掌力」,乃黑道中極負盛譽的絕技,除了掌勢雄厚渾猛之外,還夾有異常強烈的毒氣,一被擊中,縱然不被震死,亦將為掌毒所傷,難逃一命。
「拘魄索」宋天驛站了一會兒,見那「兩儀劍法」循環相生,如江河下瀉,愈來愈見威猛,時寅隨時有喪生的危機,他雖不知時寅的來歷,卻知必是黑道中人,敵愾同仇,不免關心,因而移近谷寒香身側,低聲道:「啟稟夫人,這兩個雜毛,即是青陽、白陽。」
谷寒香點了點頭,道:「我知道。」說話中,三人愈打愈快,但見劍光閃動,掌飆奔騰,不見三人的身影。激鬥中,危機迭起,那時寅想是知道難逃一死,因而潑出了性命,招式一變,盡是以命換命的打法,冀圖拚個兩敗俱傷,與敵偕亡。
瞬眼間,三個人的氣息,同時轉為粗重,場外的人,也都似久處密雲不雨的空氣之中,逐漸感到煩悶異常,喘不過氣來。
驀地!谷寒香冷冰冰一哼,人影乍閃,投入了劍氣、掌飆之中。.
場外之人,俱都早已躍躍欲動,谷寒香哼聲才出,麥小明即已翻腕拔劍,縱身往場內撲去。張敬安神志不清,反應較為遲鈍,但他功力精湛,身法快捷,谷寒香嬌軀一動,他也隨同動作,擁身撲向場中。
豈料谷寒香的動作太快,麥小明和張敬安才至半途,其餘的人剛剛轉過念來,場中業已冷笑、怒喝、悶哼之聲,同時響起,四條盤旋交錯的人影,快若火花飛濺,突地分散開來。凝神看去,只見谷寒香滿面冷笑,卓立在原地,兩個老道手橫長劍,並肩立在兩丈開外,鬚髮倏張,臉色氣得鐵青。
那時寅站在兩者之間,氣息喘喘,汗水如漿,胸前一道長幾盈尺的劍創,血湧如泉,轉眼之間,濕透了胸前的衣衫。
谷寒香突然陰沉沉一笑,朝著青陽、白陽兩個道人道:「你二人休要氣忿,如果你們的本領,僅止於這套劍法,今夜就別想活命。」
青陽道長未及開口,白陽已搶先怒喝道:「你的口氣好大,莫非與『迷蹤谷』有何關連?」
說著向一叟、二奇等人瞥了一眼。
谷寒香冷冷地道:「我姓谷,天下綠林,俱都歸我統轄,你是青陽?還是白陽?」
她適才投身劍叢之中,出手救人,雖只一招半式,卻令青陽、白陽震駭不已,是以她雖自稱統轄天下綠林,兩人卻無法不信。
白陽道長驚詫未已,站在一邊的時寅突然身形一仆,張口一噴,吐出一口紫血。
谷寒香雙眸凝光,在他面上一轉,惑然道:「我瞧你血中淤塊,莫非內腑已被重手法震傷?」
只見時寅雙眼一翻,打量了谷寒香一眼,道:「哼!我若未曾受傷,憑這幾個鼠輩,豈是我的對手?」冷傲之性,溢於言表。
「拘魄索」宋天鐸突然道:「你的口氣也不小,咱們夫人救了你的性命,你怎麼慢不為禮,道謝之言,也沒有一句!」
谷寒香看那時寅濃眉一豎,似欲發作,頓時玉手一擺,道:「屬下直言,你不必放在心上。」
說著探手囊中,取出一只羊脂玉瓶,攤開左掌,由瓶中傾出了兩粒龍眼大小、色作金黃的藥丸。這藥丸功能起死回生,鍾一豪與「搜魂手」巴天義俱曾服過,眾人見她玉瓶一頓,知道藥丸僅剩二粒,不覺全都睜著雙目,看她如何發落。
只見她將一粒藥丸重又裝入瓶中,蓋好瓶塞,放回囊中,接著兩指一彈,將另一顆藥丸朝時寅投了過去。時寅接住藥丸,發覺她身旁之人,大都面帶惋惜之色,怔了一怔!忽將藥丸擲了回來,道:「我今日受你援手之德,將來一定設法補報,這丸藥看來極為貴重,我不再領情了。」
谷寒香淡淡一笑,將那藥丸重又扔去,道:「武當派慣於群打合毆,你武功雖高,內傷未癒,逃得過今夜,逃不過明天,我救人救徹,而且尚還有事相求於你,你快將藥丸吞下,我有話要講。」
忽聽范玉崑大聲道:「姑娘,此人乃是『黑魔』時佛之後……」
谷寒香突然玉面一轉,冷冷地問道:「你又是何人之後?」
「拘魄索」宋天鐸接口笑道:「他是豫南范銅山的兒子,家門名氣亦復不小!」
范玉崑雖已聽到宋天鐸稱谷寒香為夫人,但卻忍不住要稱她姑娘,谷寒香神情冷漠,言語難堪,令他的自尊心大受損傷,但他不知怎的,竟然不忍發作,宋天鐸這一接口,頓時激得他怒氣勃發,劍眉一軒,便待躍身上前。
青陽道長靜立一旁,左思右想,始終想不出黑道之中,何人配有谷寒香這等武功深不可測,貌美勝似天仙的妻室,此時朝著范玉崑虛虛一攔,道:「范公子權忍一時,是非強弱,好歹總有分曉。」
范玉崑雖然心頭不願,但因與張敬安對過一掌後,右臂至今運轉不靈,無奈之下,只得強忍一口惡氣,憤然立在原處。
青陽道長忽向谷寒香稽首一禮,道:「貧道青陽,敢問女施主的尊夫,是哪一位成名的英雄?」
谷寒香突地目射寒光,陰沉沉一笑,反問道:「兩年前北嶽之戰,你是否曾經到場?」
青陽道長似是未曾料到她有此一問,怔了一怔!始才緩緩地道:「那一次『落雁谷』大戰,驚天動地,青陽恭逢其會,至今歷歷如在目前,不知女施主何以有此一問?」
但見谷寒香雙眉之間,陡地顯出一道紫紋,殺機盈面,厲聲道:「你是否識得『冷面閻羅』胡柏齡其人?」
這一句話,恍若青天霹靂,但見白陽、青陽,與范玉崑三人,身子同時一震。
胡柏齡死時,身上留著一道劍創,自後背直貫前胸,刺穿內腑,當時赴會之人,以少林、武當兩派為主,少林派無人使劍,其他雖有用劍之人,僅只神劍范銅山的名譽最隆,但是范銅山和天禪、紫陽等為首三人,一上來便中了酆秋的三絕神針、七毒消魂散,及「毒火」成全的白燐劍,三人同受重創,片刻之後,即已劇毒發作,人事不知。
當日之戰,谷寒香身畔的人,僅只麥小明在場,但當胡柏齡重創身死之際,他卻業已退下,因而谷寒香等推究情勢,判斷胡柏齡是死在武當派的「五行劍陣」,或是白陽、青陽等武當高手的圍攻之下?
此時,谷寒香眼看青陽、白陽二人一聞胡柏齡之名,頓時面色大變,身軀震動,越發證實了自己平時的判斷,霎時之間,只感到心頭一陣劇痛,雙手顫抖不休。
驀地,只見她仰面望天,震聲一陣長笑!
淒厲的笑聲,劃破長空,直沖霄漢,回音搖曳,久久不絕!
但聽她愈笑愈見激越,直笑得敵我兩方的人,俱都心搖神駭,目眩身顫,恍忽天搖地動一般。
陡地,笑聲戛然而遏,谷寒香皓腕一抬,抽出了肩後的長劍,一步一頓,直對青陽、白陽兩人身前走去。
張敬安早已被她淒厲陰惻的笑聲,駭得六神無主,手足不住地戰顫,這時見她亮劍上前,頓時探手腰際一摸,取出一個金光燦燦的黃圈,躡足跟了上去。
谷寒香陡地扭頭怒喝道:「滾回去!」
只見張敬安手足一顫,舉步躊躇,一副徬徨無主的樣子。
鍾一豪和谷寒香相處迄今,雖然也曾遇過她動怒之時,卻從未見過如此之甚,情知她夫仇當前,心中傷痛已極,故而雖有滿腹關注之情,卻不敢吐露半句,僅只默然而立,憂愁地望著她的背影。至於一叟、二奇等人,更是噤若寒蟬,大氣也不敢出。
麥小明看張敬安呆了一呆,又有跟著上前之勢,急忙飄身過去,拉著他的手臂,將他拖了回來。
谷寒香突然陰惻惻一笑,目注青陽、白陽二人道:「你們若不出手,我可不等了。」
她那副冷漠的神色,和懾人的殺氣,確實使對方不寒而慄,對她望而生畏。
青陽道長倏地單掌當胸,問道:「女施主莫非是已故江湖奇俠胡柏齡的夫人?」
谷寒香秀眉猛剔,嘿嘿一笑道:「江湖奇俠?好怪的諡號!」微微一頓,厲喝道:「谷寒香為夫報仇,你們準備了!」
長劍一震,疾刺而出,倏然襲向青陽的胸口。
只見青陽、白陽二人同時飄身,暴退五尺,青陽道長縱聲道:「夫人暫請住手,貧道等尚有下情奉告!」
谷寒香劍勢一收,冷然說道:「事到如今,昭然若揭,你們還有甚麼話講?」
青陽、白陽二人,突然相視一眼,同時將長劍插回了鞘中。
谷寒香秀眉一顰,淡淡地道:「武當四陽,久負盛名,你二人聯劍拒敵,未必不能自保,如此畏首畏尾,豈不令人齒冷?」
白陽道長性情原極驕躁,聞言好似忍無可忍,面色一變,開口似欲講話。
青陽道長突地轉面喝道:「師弟難道忘了掌門師兄的告誡?」
只見白陽道長將頭一垂,低聲道:「白陽不敢。」
谷寒香看二人對答之間,神色自然,不似故意做作,不禁心下大奇,詫然道:「武當派自視甚高,縱橫江湖,素來是鋒芒畢露,但不知紫陽有何告誡,竟使你們忍辱含垢,如此地一再相讓?」
青陽道長雖然聽出她語含譏誚,依然不動怒氣,浩嘆一聲,肅容道:「非僅敝派,連少林寺亦是一樣……」
谷寒香聲色俱厲道:「怎麼樣?」
青陽道長正色道:「武當、少林兩派,追念胡大俠的恩澤,敬仰他的俠骨仁心,兩派掌門,俱已嚴命門下,任何情況之下,不許與胡大俠的遺族動手。」
這幾句話,大出眾人意料,谷寒香也不禁聳然動容,滿腹殺機,消泯不少。
忽見時寅將那粒藥丸投入口中,朝著谷寒香微一抱拳道:「胡夫人厚賜,時某業已敬領,夫人有何差遣,只管示下。」
谷寒香轉眼朝他一望,突然冷聲道:「你所服的那粒藥丸毒絕天下,若無我的獨門解藥,百日之後,腹破腸穿而死。」
時寅一聽那粒藥丸竟如此陰毒,剎那之間,臉色變得難看無比,目射凶光,躍然欲動。
谷寒香知他正在暗中凝聚功力,欲待猝起發難,不禁冷冷一笑,道:「你內傷未癒,久戰身疲,此時與我動手,不啻自找死路。」
說罷目露殺機,轉朝青陽、白陽二人望去,口中說道:「你們自棄先機,死了不必怨誰。」
倏然一劍,同時刺向二人。
青陽、白陽並肩而立,眼著這一劍來勢凌厲,辛辣異常,凜然之下,雙雙挫步飄身,橫移數尺。
谷寒香冷然一哂,道:「我以為你二人以身殉道,原來生死關頭,還是性命要緊。」
話聲中,劍去如風,直向青陽眉心點去。
忽聽時寅大喝道:「住手!」
谷寒香收劍卓立,扭頭道:「你有甚麼話講?」
時寅怒哼一聲,道:「你解鈴繫鈴,出爾反爾,究竟是何用心?」
谷寒香淡淡地道:「我要殺盡武當、少林兩派為首一輩的人,無奈眾寡懸殊,難以如願……」
時寅恍然大悟,截口道:「你的意思,是想我與這批人一樣,隨在你身側聽令?」
說話之間,伸手向一叟、二奇等人一指。
谷寒香冷聲道:「這批人原也各霸一方,武功威望,俱不在你時寅之下,你若願意入夥,也未見得受了委屈。」
只見時寅濃眉連聳,沉吟不語,雙目炯炯,緊盯在谷寒香臉上,神色之間,獰惡無比。
谷寒香泰然一笑,道:「你仔細考慮一番,待我殺了這兩個道人,再與你從長計議。」
時寅突地牙根一咬,厲聲道:「要說殺盡武當、少林兩派的人,我時寅倒是自願效力,但卻不願受你羈絆,與這批人為伍。」
說著將手一伸,二度向一叟、二奇指去。
「羅浮一叟」突然雙目一翻,冷哼道:「你是甚麼東西?黑白雙魔不可一世,結果依然被武當派聯合崑崙、峨眉兩派的高手,圍攻得重傷而遁,終於無聲無息而死,你父仇未報,還臭美甚麼?」
時寅怒火如焚,右臂一舉,即待一掌劈去!
谷寒香玉手一擺,道:「時寅,他雖然語出唐突,但是所講的都是實情,你惱羞成怒,豈不令人見笑?」
時寅強壓怒火,狠狠地看了霍元伽一眼,陡地轉朝谷寒香道:「念你解圍之德,今日之事,恩怨兩抵,你報夫仇,我報父仇,我們各行其事,互不相涉。」
谷寒香看他似欲離去,頓時玉面一沉,喝道:「且慢!恩是恩,怨是怨,哪有兩抵之事?」
時寅怒髮如狂,厲聲問道:「依你如何?」
群雄見她講出這種大違常情的話,俱皆為之一怔!一雙雙精芒逼射的眼睛,全都集中在她的面上,要看她到底是何居心?
谷寒香突然淡淡一笑,緩緩說道:「十餘年前,開封城發生過一樁震駭武林的血案,十四個武林高手,被殺在黃河渡口……」
這一樁慘案,曾經哄動一時,一叟、二奇等俱是人走江湖之人,對於此事,全都耳熟能詳,知之甚稔,這時聽她突然提起,頓時傾耳靜聽,看她尚有甚麼下文。
只見那白陽道長口齒一動,似欲插言,青陽道長向他一施眼色,白陽道長立即緘口不語。
谷寒香微微一頓,忽然神情一整,肅然道:「時寅,你據實答我兩句話,我今晚救你的事,從此一筆勾消,百日之內,只要你勝得了我的雙掌,我定然解你所中之毒。」
時寅濃眉一軒,洪聲道:「此話當真?」
忽聽麥小明插口道:「師嫂,這筆交易,未免太不划算了!」
谷寒香冷冷地望他一眼,道:「你放言無忌,幾時我割掉你的舌頭,將你趕回『萬花宮』去。」
麥小明一聽要割舌頭,腦中突然現出包九峰的影子,急忙將嘴一抿,退了一步。
谷寒香面龐一轉,朝時寅說道:「我說話算數,問你的也甚簡單,你願答則答,否則作罷。」
時寅不假思索,接口道:「時某知無不言,你問吧。」
谷寒香笑道:「開封血案,你是否在場?」
那白陽道長似是忍耐不住,手指時寅,憤然道:「那慘死的十四人中,五個是本派門下,四個是少林僧侶,其他崑崙門下兩人,和三個中原武林中的名鏢頭,十四人中,六個人死於『黑煞掌力』……」
谷寒香秀目一轉,哂然道:「『黑煞掌力』又怎麼樣?」
白陽道長聲色俱厲道:「姓時的業已親口供出,那次慘案,乃是他所策劃……」
時寅冷笑一聲,打斷他的話道:「正是時大爺主謀,依你應該怎樣?」
白陽道長厲喝道:「血債血償,你今夜就別想走了!」
谷寒香突然縱聲一笑,鄙夷不耐地掃他一眼。
白陽道長勃然色變,敞聲道:「谷寒香,貧道等格於掌門師兄的令諭,你可不能欺人太甚!」
只聽青陽道長沉聲喝道:「師弟!你若不知進退,為兄便權代掌門師兄,以家法治你!」
白陽道長聞言一怔!頓了一頓,轉眼望著他處。
谷寒香冷然微哂,眼望時寅道:「這樣說來,當時是有你在場了?」
時寅將頭一昂道:「時某親手擊斃六人,豈有不在場之理?難道這也算得一問?」
谷寒香螓首微點,笑道:「不錯,我所要問的第二件事,即是『神鞭飛梭』萬曉光,是否也參與其事?」
青陽、白陽二人,此時恍然大悟,明白了谷寒香問話的目的,同時間,二人臉上露出了不安之色。
原來昔日在「萬月峽」外,武當派的掌門人紫陽道長,見萬曉光身負絕毒的黑煞掌功,因而錯疑開封懸案,係萬曉光所為,乃以綿掌將萬曉光震傷,至令萬曉光掌毒反侵,自碎天靈,血崩氣絕而死。
只見時寅微微一楞道:「萬曉光今在何處?時某正在尋他。」
谷寒香厲聲問道:「你尋他則甚?莫非那次血案,也有他一份?」
時寅見她殺機盈面,大有一言不合,即要猝然出手之勢,不禁暗忖道:「這女子喜怒無常,心意難測,不正不邪,委實令人費解?」
但聽谷寒香追問道:「你既然知無不言,怎不回答我所問的話?」
時寅雙眉一軒,道:「萬曉光對先父有救命之恩,也是當今世上,第二個練有黑煞掌功的人;我既然重在江湖上走動,自然想與他見上一面,至於開封殺人之事,卻是我與另外兩個同道所為,與萬曉光無涉。」
谷寒香暗暗忖道:「以三人之力,同時擊殺十四名武林高手,另外那兩人的武功,想來定不在這時寅之下。」思忖之際,不由隨口問道:「另外那兩人是誰?你與萬……」
說話中,突然記起自己講過,僅問他兩個問題,急忙住口不言,玉手一揮,道:「我話已問完,你去吧,百日之內,隨時可至『迷蹤谷』見我。」
時寅略一沉思,道:「我與萬曉光素未謀面,你若道出他的居處,我也將另外兩人的姓名出身,說與你聽。」
谷寒香漠然說道:「萬曉光已被武當紫陽道人逼死,他的兩個後人,如今隨我住在『迷蹤谷』內,至於和你同謀殺人的是誰?你不說也罷。」
時寅目射精芒,注視谷寒香半晌,忽然道:「另外兩人,一個名叫龍行風,一個名叫朱五辰,同是『白魔』門下。」
說罷將手略略一拱,轉身昂然而去。
白陽道長忽然揚聲道:「時寅,你今日倖逃一命,若不立即洗心革面……」
時寅不待他將話說完,轉身道:「但願你二人今夜不死,時某若不將你二人碎屍萬段,誓不為人。」
說完之後,反身揚長而去,對於自己身中劇毒之事,彷彿業已忘懷了似的。
谷寒香眼望他逐漸消逝的背影,心中暗暗忖道:「此人形貌雖然狼狽,生死之際,卻不失男子氣概,比起自己身旁的人,是要強得多了。」
思忖中,心內不覺忽忽如有所失。
忽見那青陽道長稽首一禮,道:「胡夫人得承先夫遺志,重整綠林,為生民造福,青陽等感佩無已,如今暫且告退,他日有幸,再向夫人請教。」
谷寒香見他們要走,心中轉念道:「我以清白之軀,忍辱含垢,側身綠林,目的為了甚麼?」
轉念之下,「冷面閻羅」胡柏齡神威凜凜的面龐,與溘然長逝時的遺容,同時出現在她的腦海之中。
她本是極端善良,博愛眾生的人,自從胡柏齡身遭慘死之後,她的生性突然大變,芳心深處,隱隱覺得天下武林的人物,無分邪正,俱是殺害胡柏齡的兇手,俱是她報仇洩忿的對象。
一股狂烈無比的仇火,剎那之間,燃遍了她的全身,只見她雙眼血紅,陰森森笑道:「生死有定,你們最好死得硬朗一點。」
青陽道長見她作勢欲撲,急忙喝道:「夫人且慢。」
谷寒香秀眉雙剔,怒聲道:「事到如今,已不是口舌之爭,你們抵抗也好,不抵抗也好,我是一定要取你二人的性命。」
青陽道長道:「貧道並不如夫人想像的那樣怕死,不過夫人對貧道等如此仇深恨重,貧道卻百思不解,難明其故?因而既不敢有違掌門師兄的令諭,又不甘束手就戮,死得不明不白。」
但聽谷寒香嘿嘿一笑,厲聲問道:「我大哥因何而死?」
青陽道長浩嘆一聲,道:「胡盟主之死,乃是武林千古未有的慘事,雖然陰錯陽差,事出誤會,但是武當、少林,以及酆秋、水寒等人,俱都難辭其咎。」
谷寒香「哼」了一聲,冷笑問道:「『神鞭飛稄』萬曉光又是因何而死?」
青陽道長無詞以對,嘆了一口氣,默然不響。
白陽道長原是剛愎之性,眼看谷寒香咄咄逼人,自己的師兄一再容讓,心中有氣,忍不住鼻中一哼,轉朝著悄然立在一旁的范玉崑道:「范公子,此地留之無益,我看還以離去為是。」
谷寒香仇火未熄,怒火倏熾,冷嗤一聲道:「萬曉光之死,便是因你而起,我今夜若不殺你,實無顏面見他的後人!」
話聲甫落,驀地身形似箭,一射而上,精鋼劍電閃星漩,帶起漫天精芒,朝白陽道長亂點而下。
這一劍千頭萬緒,凌厲懾人,白陽道長也是使劍名家,眼看青芒刺目,驚風撲面,萬點銀星簇擁而至,竟然瞧不出刺向自己的何處?
急怒之下,雙足一個「伶仃步」,猛地往一側疾閃,口中厲聲道:「谷寒香!趕人不上百步……」
語聲未落,陡見谷寒香纖腰微擰,倏地欺近了身前,長劍一掄,倏然襲到。
白陽道長來不及伸手拔劍,雙足一頓,激射而起,百忙中右臂一揮,一掌劈空擊去。
但聽「嗤」的一聲經響,寒芒一閃,一片青色衣袂應手而落。
青陽道長滿面憂色,目注谷寒香的身形,暗暗忖道:「想不到此女的武功,強到如此的境界,無怪她放著手下這許多高手不用,反要獨鬥自己師兄弟的『兩儀劍法』。」
白陽道長刺空躍起,反手急拔肩後的長劍,耳中忽然聞得驚「哦」之聲。
垂首一顧,不禁心頭大駭,只見一片耀眼精芒,輪轉如電,緊附著自己的雙足,騰空而上。
一陣羞念,泛起心頭,竭盡平生之力,雙掌猛地下劈,藉那掌勢帶起的風力,身軀旋空折轉,斜往七、八尺外飛去。
谷寒香追蹤躍起,一招「羅掘俱窮」,猛襲白陽雙足,驀感劍勢一頓,似為一道無形的堅壁所阻,殺機大盛之下,猛地一提丹田真氣,嬌軀一折,震腕一劍刺出去。
但見她目光陰冷如電,頭下足上,劍尖直指白陽後心,這一劍如果刺上,勢必要貫胸而過。
白陽道長乃是上一代武當掌門人廣松道長最末弟子,甚得師父寵愛,他天資聰慧過人,對武當派內功心法劍術,均有極深的造詣,成就之高,在武當四陽中,僅次於紫陽道長,及正在修習上乘內功,閉關十年的金陽,較之青陽道長,卻不稍遜。
且說白陽身軀尚未落地,突然感到身後疾風震動,一股銳利無倫的劍炁,刺得自己的「脊心穴」火辣生痛,危急中,身子盤空一轉,陡然騰開四、五尺外,疾瀉而下。
谷寒香出手三劍,將白陽逼得險象環生,詎料三劍連發,依然未能將他傷著,芳心之內,不禁燃起一股熊熊的怒火。
白陽單足點地,霍地翻過身來,「嗆瑯」一聲龍吟,已將一柄百鍊精鋼長劍撤於掌中。
谷寒香似是惱怒至極,但見她沉聲一哼,身未著地,陡地纖腕一抖,長劍猛然向白陽一灑。
只聽「鏗」地一聲脆響,一柄長劍,突然寸寸而斷,殘劍紛飛,狂風驟雨地朝白陽頭面處飛去。
白陽道長見她自行將長劍震斷,不知她用意何在?凜然之下,回劍一揮,一招「雲連秦嶺」,護住了周身上下。
但聽一陣「叮叮」碎響,數十截斷劍,被擊得四散飛濺,恍若火樹銀花一般。
谷寒香蓮足沾地,纖腕霍地一震,手中劍柄疾若流矢,猛然往白陽臉上射去。
白陽道長雖然驕氣凌人,此時為谷寒香的威勢所懾,也不由感到氣餒,眼看劍柄飛來,不敢以劍去撩,僅只雙足一滑,橫飄尺餘,將劍柄避開。
果然,谷寒香快逾電閃,隨身欺上,玉掌一揮,直對白陽胸口擊去,對他掌中的長劍,視如無物一般。
白陽道長雖知眼前這個女子,是自己生平所遇武功最強的敵手,無奈盛怒之下,欺她年事尚輕,左掌一揮,硬接了谷寒香一掌。
劍為短兵之帥,最是難學難精,谷寒香的劍法,乃是依照獨眼怪人佟公常所遺的秘笈自行修鍊,一則無師自通,事倍功半,再則時且尚淺,功力火候太差,是以三招殺手,仍然無法將白陽傷在劍下。
此時,她改以徒手對敵,情勢又自不同,她的「三元九靈玄功」及「摘星步」法,都是佟公常所親授,「生死玄關」也係佟公常親手所打通,因而其內功掌法,殊非劍法所能比擬。
谷寒香這一掌雖然只用六、七成功力,勁道之強,已足驚人,白陽道長求勝心切,一時誤算,竟然出掌相接,雙掌一觸之下,白陽道長當場被震退三步。
白陽道長驚怒交集,飛快地提起一口氣,在胸腹間略一流轉,發覺內腑尚無大礙,頓時長嘯一聲,欺身探臂,劍光電閃,暴出滿天劍花,直向谷寒香刺去。
但見谷寒香冷森森一笑,劈手一掌,直對劍身拍去。
白陽道長瞿然一驚,看那掌勢,飄忽詭異,虛實莫測,自己手中的長劍,卻陡地嗡嗡一響,不禁閃電般地轉念道:「這女人的武功,當真邪門得很。」
轉念中,長劍劃了半環,一招「風捲長草」,反削她的手掌。
谷寒香雖然劍未練成,眼光卻是銳利無比,一見白陽挾破空嘯風,暗含黏、捲、拏、引之力,剛柔並兼,氣勢非凡,情知他已用出武當太極劍法,心中冷冷一笑,滑步旋身,倏地往他身後轉去,快如飄風,霎眼已至他的背後,玉掌一揮,疾拍而去。
白陽道長眼見她身法之快,為自己前所未睹,不禁戒心大起,旋身揮劍,運使「杏花春雨」、「雲麾蔽日」、「斗柄南指」三招,脫出了她的掌勢之外。
二人乍分又合,眨眼之間,打得慘烈異常,只見掌影縱橫,劍光閃閃,攻拒之勢,危機迭出。
鍾一豪立在場外觀戰,突然向麥小明附耳道:「夫人自昨日起,一直未曾歇憩,如今仇人見面,分外眼紅,打來不免有點心浮氣躁……」
麥小明左手正抓著張敬安的臂膀,以防他貿然上前插手,聞言笑道:「這老牛鼻子雖然有劍在手,三百招內,仍然要死在師嫂的掌下。」
鍾一豪暗暗一蹙眉頭,低聲道:「世事難料,我身上有傷,你留神在意,隨時準備接應。」
麥小明微微一笑,滿不在乎地將頭點了一點。
片刻之間,雙方已力搏百餘回合。
另外一邊,范玉崑忽然移步走到青陽道長身側,愁眉苦臉地道:「道長快點設法,將兩位拆開,再打下去,必有一方傷亡。」
青陽道長慘然一笑,道:「胡夫人對敝派成見已深,貧道的話,她半句也聽不進去。」
微微一頓,接道:「如果白陽師弟喪了性命,貧道也無臉回山,就煩范公子走一趟武當,將『神鞭飛梭』萬曉光與開封命案無涉的事,代為稟報敝派掌門人得知,至於青陽等喪命之事,務請委婉陳詞,以免加深了兩方的仇隙。」
他說話之際,雙目神光炯炯,緊隨著白陽道長的劍訣閃動。
原來他見識淵博,目光極為犀利,一看谷寒香所帶從人的身法步伍,即知這批人個個均是一流高手,每人的武功,都與他在伯仲之間,單打獨鬥,他就未必全能勝過,混戰起來,他這一方更遠非敵手,因而打定主意,即使眼看白陽道長不敵,他也不加援手,反之,萬一谷寒香失手,他卻有救援之意。
激戰中,忽然谷寒香嬌軀電閃,飛快地在劍影之下盤旋遊走,形如鬼魅,飄忽至極,白陽道長招招連綿,如抽絲剝繭,劍劍如擦身而過,看得敵我兩方的人,俱都目眩神馳,震駭不已。
此時場中劍氣瀰空,掌飆奔騰,劍、掌呼嘯之聲,如雷電交作,頃刻後,二人惡戰已近三百回合。
武當派以劍術名世,尤其太極劍,虛實相生,剛柔互濟,為內家劍法之翹楚,其精妙之處,在一招出後,不論對方如何招架退避,第二招順勢而出,不需收回再發,圓通混暢,如太極圖。
白陽道長劍上的功力,已至爐火純青之境,意在劍先,念動劍至,如珠走玉盤,了無空隙。
谷寒香使「三元九靈玄功」與「摘星步」,掌法身法之奇奧,無與倫比,劍來掌去,奇招迭出,直使敵我兩方的人目不暇接,眩惑不已。
驀地,谷寒香玉掌翻飛,妙著連發,瞬眼之間,連攻二十餘掌。
這二十餘掌變化玄詭,迅捷無匹,掌掌間不容髮,如長江大河,滾滾而下,逼得白陽道長回劍自守,退讓不迭。
激戰中,忽聞一聲冷哼、暴喝,兩條交錯盤旋,疾轉如輪的人影,倏然分了開來。
在場之人,都為之心頭一震,定神看去,只見兩人對面而立,中間相距約四、五步,各自微閉雙目而立。
兩面觀戰的人,俱都心頭狂跳,凝神朝自己一方的人看著,除了鍾一豪黑紗蒙面、麥小明滿臉笑意之外,所有的人都面容肅然,顯露出緊張惶恐之狀。
青陽道長眼看白陽左手劍訣向天,右手劍尖微翹,擺出了太極劍中最後一招「紫府雲封」的架式,情不自禁地,脫口浩嘆了一聲。
陡地,谷寒香蓮步輕移,斜走兩步,右掌一揮,遙遙對白陽道長拂出一掌。
這一掌擊出的勢道,十分緩慢,毫無破空的風聲,但是白陽道長卻似大難臨頭一般,瞋目一喝,猛將長劍一舞,一片耀眼寒芒隨劍而起,布滿身前。
只見谷寒香拂出一掌後,嬌軀突然如風擺楊柳,前後一陣搖晃,白陽道長則雙足拖動,「登登」連退兩步,嘴角沁出了兩道紫血。
此等變化,大出群豪意料之外,不禁瞧得一呆。
青陽道長暗暗忖道:「我只道師弟要死在她詭異莫測的掌法之下,誰知她年紀輕輕,竟然身負此等大違武學常規的內力。」
思忖之際,眼中彷彿見到無數的武林人物,被她一掌一個,擊得口噴鮮血,相繼倒地,自己鼻內,似乎已聞著了血腥氣味。
驀地,只見谷寒香左足橫移半步,走「无妄」進「訟」位,轉西北「歸妹」,緩緩一掌,對著白陽道長推去。
在場之人,多是武學行家,一見她足踏伏羲六十四卦,出掌如推出填海一般沉凝,都知這一掌是她全身功力所聚,白陽道長如果功力不敵,勢必非死即傷,無法再戰,但若功力勝得過這生死一擊,則谷寒香勢必為自己的掌力所反震,當場殞命。
但見白陽道長鬚髮蝟立,雙目暴張,長劍震動得嗡嗡作響,顯然也已將畢生修為的功力,凝聚在劍身之上。
就在這掌劍真力一發,生死存亡即判之際,忽聽范玉崑顫聲道:「姑娘,『冷面閻羅』胡柏齡,乃是在下親手所殺!」
這幾句話,宛如青空霹靂,谷寒香、鍾一豪、麥小明,以及一叟、二奇等人,都不禁身心為之大震!
要知「冷面閻羅」胡柏齡雄霸綠林,劍、柺之下,罕逢敵手,其武功造詣,具是江湖上尖頂的高手,這范玉崑雖是名家之後,身手不弱,但要與胡柏齡相較,縱無天壤之別,亦難以相提並論。
因而,胡柏齡含冤慘死後,谷寒香等猜來猜去,始終未曾想到范玉崑頭上,此時聽他親口供出,怎不令人大出意料、驚詫欲絕?
谷寒香蓄勢凝功,正待全力一掌,置白陽於死地,為死去的亡夫和萬曉光復仇,聞言之後,只感到腦中轟然一響,嬌軀一晃,搖搖欲墜。
忽聽白陽道長大喝道:「范公子,走!」
「走」字出口,人已快若電掣,閃到范玉崑身側,左手疾探,抓住他的膀臂,掠出數丈之外。
剎那間,喝叱之聲,響徹四野。
麥小明手持寶劍,形若長虹經天,飛越二人頭頂,直往兩人的前方射去。
霍元伽、宋天鐸、「多爪龍」李傑,俱都身形電射,朝二人身後縱身疾躍,鍾一豪和「搜魂手」巴天義二人雖然重傷在身,也都急抽兵刃,飛快地撲了過去,眾人一則激於義憤,再來全都本能地感到,今夜如果放走了范玉崑,谷寒香定必遷怒到自己頭上。
然而,谷寒香卻如泥塑木雕,牢牢地站在原地,只將兩道陰森可怕的目光,冷冷地罩住范玉崑的身形。兩條深深的紫紋,倏地在她雙眉出現,閃閃跳動,令人看在眼中,不禁膽顫心寒。
另外那十餘名大漢,俱范玉崑所率的從人,一見麥小明等人追撲自己的主人,頓時紛紛喝吼,隨後撲上。
這都是同時間的事,白陽道長手抓范玉崑的膀臂,一掠數丈,足點地面,踴身又是一縱。
只見麥小明快如閃電,半空中身子一折,大喝道:「哪裡走!」一片耀眼精芒,鋪天蓋地而下。
他的劍法,奇奧處較谷寒香小有不如,劍上的功力,卻深厚得多,白陽道長眼看漫天精芒,蒙頭而下,只得猛施一個「七星步」,斜刺裡暴閃一步。
但聽「多爪龍」李傑嘶聲喝道:「該死的小輩,還我大哥的命來!」
喝聲中,一對虎頭鉤揮舞如電,瘋狂似地向范玉崑襲去。
原來「江北三龍」久隨胡柏齡麾下,胡柏齡大仁大義,待人以誠,因而五龍對胡柏齡也忠心耿耿,五體投地,胡柏齡身罹慘死後,李傑等人哀慟之甚,復仇心之切,遠在鍾一豪和麥小明這批人之上。
白陽道長陡地厲喝道:「范公子,你不殺人,人家可要殺你!」
一陣金鐵相擊之聲同時響起,「多爪龍」李傑被震得連退數步,雙臂痠麻,虎頭鉤幾乎把持不定。
突聽谷寒香冰冷的聲音道:「小明,先將白陽賊道剁掉。」
這一句,冷得不能再冷,彷彿萬丈冰窖之下,吹來的一陣寒風。
麥小明哪敢怠慢?寶劍一揮,大叫道:「牛鼻子,別走啦!」
劍如驚霆迅雷,朝白陽猛刺而去。
剎那間,兵刃相擊與喝喊之聲,響成一片。
「多爪龍」李傑雙眼漲得血紅,虎鉤狂舞,二度向范玉崑撲去。
范玉崑先頭一時衝動,自承殺害胡柏齡之事,說話之際,心中原是充滿了愧悔、自責之意,這刻見谷寒香尚未動手,她手下的人卻與自己拚命,不由怒心暗生,思忖道:「熟是熟非,本難論定,范某便是該死,也不能死在爾等手中!」
轉念之下,倏地挫步旋身,避開了李傑的雙鉤,抬臂一掠,將寶劍撤到了手內。
只聽霍元伽沉聲一哼,青龍奪波翻浪捲,潮湧而至,口中冷然道:「小子,你最好橫劍自絕。」
話聲中,慘嗥之聲,此起彼落,三個持刀大漢,被鍾一豪和「嶺南二奇」在一招之間,結果了性命。
轉眼間,人影交錯,寒光耀眼,一場慘不忍睹的混戰,展露在雪地上。
谷寒香殺機盈面,冷冷地向青陽道長望了一眼,陡地面龐一轉,朝著躡足趨至身後的張敬安厲聲喝道:「滾下去!」
只見張敬安駭得身子一顫,退了一步,露出一副罔然若失、手足無措的樣子。
谷寒香氣得銀牙亂挫,玉掌一揚,便待一掌劈去,霍地心意一變,轉向混戰場中,猛地將手一揮,張敬安楞了一楞,好似明白了這個手勢,一聲不響,直往場中撲去。
青陽道長滿面惶急之色,稽首一禮,道:「夫人明鑒,這般濫造殺劫……」
谷寒香截住話頭,冷然道:「你悲天憫人,何不揮劍上前,解救彼等之厄?」
話聲中,慘哼之聲,接連不斷地傳來,只見張敬安雙掌狂揮,盡找范玉崑的那批從人下手,一掌一個,擊得眾人鮮血狂噴,直往場外揮去,幾句話的工夫,剩下的人,業已寥寥無幾。
青陽道長突地猛一跺足,沉重地「唉!」了一聲,一拔長劍,飛朝張敬安撲去。
這一場惡鬥,打得驚天動地,鬼哭神號,交手的人,俱都捨死忘生,有進無退,猛惡之狀,似是敵對之人,全與自己有殺父之仇,奪妻之恨一般!
片刻時間,喝喊之聲已竭,滿地遺屍,散發出撲鼻的血腥氣味,范玉崑所率的十餘名屬下,竟然一個也不剩。
只見麥小明與白陽道長兩道劍光,翻翻滾滾,交織來去,漫天劍氣,沖起數丈高空。
張敬安不知何時,撒出了那個金光燦爛的圓環,與青陽道長的長劍鬥在一起,他那左掌殷紅如血,招招不離青陽道長的要害,獰惡萬狀,睹之駭然。
另外一邊,一叟、二奇、鍾一豪、「多爪龍」李傑,五個人將范玉崑團團圍住,兵刃如狂風驟雨,大有將他亂刀分屍之勢,范玉崑雖然劍法了得,功力不凡,無奈這五人之內,四個是綠林中雄霸一方的高手,每一個的武功,皆與他在伯仲之間,李傑雖然較弱,但他奮不顧身,較其他四人更為拚命。以一敵五,他哪裡支持得住?
青陽、白陽二人,眼看范玉崑喪命在即,兩人一般心意,都想移身過去,三個人聯手拒敵,無奈麥小明與張敬安招招緊迫,逼得二人無絲毫緩手的餘地。
這兩人俱是武當派支撐門戶的高手,近十年來,成為派中最高的一輩,無論平居外出,俱得同道尊崇,兩人也確有真實功夫,因而兩人心中,全都自視頗高,對於等閒之輩,輕易不願出手,豈料此刻與麥、張二人過手,非但難以取勝,甚且險象環生,岌岌可危,這等情勢,怎不令兩人驚怒交集,暗暗震動?谷寒香見勝券在握,不由一聲冷笑,向鍾一豪等人道:「手足可以卸下,但要留下活口!」語音冷峭,字字冰涼,叫人聽了,不由從心底湧起一陣寒意。
話聲中,只見霍元伽青龍奪帶起一片烏芒,驀地向范玉崑左臂襲去,一面漠然道:「小子,你就認命算了!」
范玉崑四面受敵,雖知絕難倖免,卻也不甘束手就戮,百忙中,寶劍揮出千重劍幕,猛地迎面推去。
詎料霍元伽變招奇速,青龍奪快逾奔雷激電,一圈一吐,猛然向上一崩。
只聽范玉崑慘嗥半聲,左手五指,已被青龍奪砸得粉碎,血肉橫飛,怵目至極!
「拘魄索」宋天鐸趁機搏進,大喝一聲,軟索一掄,照著范玉崑的右肩一抽而下!
只聽白陽道長震天一聲怒喝,厲叱道:「谷寒香,你好毒的心腸!」
聲甫出,長劍一招「星河搖斗」,盪開麥小明的寶劍,雙臂一振,霍地往范玉崑頭頂射去。
他情急救人,奮不顧身,這擁身一躍,原是迅捷無儔,無耐麥小明劍招詭辣,武林罕見,但見他怒吼一聲,寶劍倏然一轉,挽劍進擊,陡地向白陽道長小腹間刺去,聲出劍到,快迅駭人!
白陽雙足離地不過數尺,忽見一片刺目寒光,飛襲而起,不禁心膽皆寒,寶劍疾沉,施展一招武當絕學,「法輪九轉」猛然望下罩去,左掌迸力一揮,凌空劈下!
這一劍一掌,為白陽畢生功力所薈萃,麥小明雖然驃悍,亦不敢輕其鋒,銳喝一聲,連人帶劍,瞬眼閃出了一丈之外,白陽道長雙腿齊腰以下,卻已血肉模糊,藏青道袍被絞得稀爛。
白陽道長痛得渾身亂顫,人卻依然疾若勁矢,直往范玉崑頭頂撲去,半空中虎吼一聲,一招「法華傳旨」,朝「拘魄索」宋天鐸猛劈而下!
說時遲,彼時快,宋天鐸的拘魄索雖是軟兵器,但若被他一索擊實,勢非將范玉崑的右臂打折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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