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言接觸與閩北方言演變

本論文以統一的觀點處理方言的同源關係與方言的接觸關係，同時也在處理語言現象的過程裡進一步開發歷史音韻學的新方法或論題。其具體成果，我們可從語言現象、方法與論題三方面來看。

一，語言現象的解釋。閩北方言裡引起學者爭論的問題，主要集中在以下的幾個現象：
1.閩方言中古全濁聲母字清化，部份送氣部份不送氣。
2.部份中古全清聲母閩北方言今有讀濁音。本論文以為此現象可釐析如下
2(a).這些中古全清聲母字在石陂方言實有清、濁兩讀，並有詞法分工。
2(b).與部份中古全濁聲母字在閩北石陂方言讀濁音有關。
2c.與部份中古全清見母字在閩北石陂方言讀□的現象應分別處理。
這些現象的不同解釋極可能影響我們對於古漢語聲母構擬的看法，甚至挑戰歷史語言學或語言接觸的基本方法。本論文則將上述現象聯繫起來，論證「濁音清化速率與送氣類型不同的方言相互接觸」是閩北方言中古全濁聲母今讀分歧的原因。閩北(或閩)方言屬清化不送氣類型、客贛方言屬清化送氣類型、而閩南方言又較閩北早一步發生清化，這些方言彼此接觸造成閩北方言裡四個不同的層次，分別是「閩北原有反映」、「客贛方言層」、「閩南方言層」與「官話方言層」。

二，在研究法方面。黃金文（1997，1998）曾提出以「共同創新」作為分群標準，並論及兩類表面性例外的討論。其具體成果為(a)方言分群及其理論性例外的排除。黃金文（1997，1998）除了提出漢語同源關係及其分支的判斷基準之外，更進一步討論這兩類表面的例外起因於語音後續的變化（1998，以博山方言為例）以及方言接觸（2000，以閩北方言為例）。因此，這數篇文章以統一的觀點處理方言的同源關係與方言的接觸關係。在這個架構裡方言「層次」研究與歷史音變、漢語方言關係等討論可以成為一個系統研究。(b)架設一套層次研究的方法。黃金文(2000)與博士論文則著重於方言接觸的討論，其中並架設一套層次研究的方法，例如以「同層次裡相關聯的音韻變化」或是「出現規則音變的方言點」界定影響源等。如論文〈第六章〉觀察閩北方言裡「閩方言清化送氣層」的兩項音韻特徵—分別是「舌尖塞音h-化」與「舌尖塞擦音th-化」兩項變化。再由發生完全變化的「標的語」（建寧與光澤）聯繫起這個層次與客贛方言之間的關係。

三、在研究論題方面。本論文研究裡發現歷時音變的完成與音變的傳播過程有許多相似之處，因此認為「音變沿時間軸線逐步完成」與「音變沿空間軸線漸次擴散」的比較研究應是可開發的一個新論題。若由方言接觸切入則可分為三點說明：(a).方言接觸中的「音變傳遞與語言世代的互動關係」。〈第八章〉觀察到方言接觸所造成的音變傳遞或移借皆經由個別詞彙來擴展轄字範圍，因此其中「生成項」的轄字實經由「取代」（而非生成項與演變項間的「置換」）擴大其範圍。音變的完成往往歷經數個語言世代，如此其過程（與世代間的互動關係）便與移借的情況非常類似，而此相似性值得我們進一步討論。(b).方言接觸中的「詞彙置換與異讀」。因方言接觸所造成的異讀可以細分為兩種，一種是「詞彙素變體」，一種是「自由變體」，後者才有真正的競爭。從這裡我們可以進一步探究音變過程中的W~W是否也有同樣的區分。c.方言接觸中的「詞彙移借與文化輸入」。在論文的第十一章曾經觀察到閩北方言移借自它方言的詞彙出現文化集結的現象。這種隨著不同場域的文化輸入而進入的外來詞彙，挑戰歷史語言學中所謂基本詞彙穩固性的假設。如果方言間的詞彙借貸並無必然保存(或必然容易被取代)的部份，那麼在我們考慮音變過程中的詞彙擴散又是如何？是否也隨著語言世代或空間的轉移，其擴散的方向有所不同？

黃金文君，臺灣大學88學年度中國文學研究所博士班畢業，本論文由龔煌城教授指導。

摘要
目錄
圖表目錄
第壹篇 方言接觸與方言分群
第一章 緒論
1.1 研究論題與章節安排
1.1 方法
1.3 取材
第二章 漢語方言分群與接觸
2.1 漢語方言的定義
2.2 方言關係：歷時承繼與方言接觸
2.2.1 「方言分群」與「共同創新」
2.2.2 「方言接觸」與「層次分析」
2.3 「方言分群」的兩種表面性例外
2.3.1 音變「生成項」的後續發展
2.3.2 方言接觸所造成的「層次疊置」
第貳篇 方言接觸與音韻演變
第三章 詞音位轉換與閩北方言中古全濁聲母的反映
3.1 閩北方言中古全濁、全清聲母平聲字今讀
3.1.1 閩北方言中古全濁聲母平聲字的四種讀音
3.1.2 閩北方言部分中古全清聲母今有清濁兩讀
3.2 閩北方言構詞音韻之一：「清濁交替」
3.2.1 石陂方言的「清濁交替」
3.2.1.(1) 石陂方言中古全清「見」母今讀
3.2.1.(2) 閩北石陂方言的「清濁交替」
3.2.2 《建州八音》所收的「清濁交替」
3.2.3 閩北方言的中古全清：全濁平聲交替
3.2.3.(1) 閩北各方言「清濁交替」中清濁兩讀俱存的字
3.2.3(2) 閩北各方言「清濁交替」中的濁音與中古全濁聲母的今讀
3.2.4 「清濁交替」與音韻徵性【+濁】的存古
3.3 閩北方言構詞音韻之二：「聲調交替」
3.3.1 「聲調交替」
3.3.2 《建州八音》、建甌方言中古陰聲調類間的「聲調交替」
3.3.3 《建州八音》、建甌方言中古陽平調與其它調類間的「聲調交替」
3.4 閩北方言中古漢語全濁平聲字的反映
第四章 「生成項」相同的兩則演變：閩北方言中古曾、梗、山、臻攝讀ai□
4.1 閩北方言ai□韻與中古漢語四等韻
4.2 山臻咸攝與曾梗攝演變有別
4.2.1 閩語各次方言與閩北方言ai□韻的對當
4.2.2 陽聲韻與入聲韻的平行演變
4.3.3 閩北方言中古山臻攝讀ai□
4.4 閩北方言中古曾梗攝讀ai□韻
4.4.1 石陂方言的曾攝字
4.4.2 曾攝開口一等與梗攝二等
4.5 小結：閩北方言ai□韻
4.5.1 少數方言中古咸深攝讀ai□為個別方言獨特發展
4.5.2 曾梗攝、山臻攝與咸深攝三組ai□的次序
第五章 構詞音位、濁音清化與閩方言的分群問題
5.1 閩方言的清濁交替：構詞法的存古
5.1.1 閩北方言部分中古全清聲母今有清濁兩讀
5.1.2 「第三套清聲母」與「語言接觸」兩方案
5.1.3 構詞法的存古與不見於古文獻的詞項
5.1.3.(1) 北京方言口語不見於古文獻的「聲調交替」
5.1.3.(2) 閩北方言不見於古文獻的「清濁交替」
5.1.4 小結：構詞法的存古
5.2 閩方言中古全濁聲母清化今讀不送氣音
5.2.1 構詞法與音韻徵性【+濁】的存古
5.2.2 中古「匣」母讀塞音與閩北方言陽平甲調不送氣音的歸屬問題
5.2.2.(1) 閩北石陂方言裡部份中古匣母字讀g-
5.2.2.(2) 閩北石陂方言裡陽平甲調濁音非來自移借
5.2.2.(3) 閩北方言並定群(匣)母讀陽平甲調與全濁母演變
5.3 結論：濁音清化與漢語方言分群
5.3.1 閩方言濁音清化與閩北方言聲母今讀的層次
5.3.2 閩方言濁音清化與石陂方言的存古特徵
第參篇 方言接觸中的規律面向
第六章 音變規律的「條件項」：閩北方言陽平乙調清化送氣音
6.1 中古全濁聲母閩方言讀送氣與不送氣
6.1.1 中古全濁平聲閩方言讀清化送氣與不送氣
6.1.2 閩方言濁音清化【±送氣】表現的地域性差異
6.1.3 清化規律與原始閩方言的濁聲母
6.2 舌尖塞音th，d讀h-
6.2.1 舌尖塞音h-化的典型：建寧方言
6.2.2 建陽方言中古定母讀h-
6.2.3 建陽方言中古澄母讀h-
6.2.4 邵武方言的兩次全濁清化
6.3 舌尖塞擦音tsh-,dz-讀th-
6.3.1 舌尖塞擦音th-化的典型：光澤方言
6.3.2 建陽方言的舌尖塞擦音th-化
6.3.3 邵武與客贛方言中古「覃」韻讀【+圓唇】元音
6.4 小結：閩方言及閩北方言裡的「客贛方言層」
第七章 音變規律的「生成項」：閩北方言陽平甲調清化送氣音
7.1 《建州八音》所收的閩北方言陽平甲調送氣音
7.1.1 建甌方言聲母的四個層次
7.1.2 《建州八音》第三調平聲字的分布
7.2 建甌方言「平聲送氣」轄字範圍的持續擴大
7.2.1 建甌與石陂方言陽平甲調送氣音的比較
7.2.2 建甌方言與《建州八音》陽平甲調送氣音的比較
7.3 中古「禪」母今讀tsh-
7.3.1 閩北方言中古「禪」母平聲字今讀tsh-
7.3.2 贛語、官話兩方言中古「禪」母平聲字讀tsh-
7.3.3 閩北方言中古「禪」母讀s-與tsh-為兩個獨立的層次
7.3.4 「生成項」與「條件項」間的搭配
7.4 小結：閩北方言裡的「官話方言層」
第八章 方言層次及其系統性特徵
8.1 方言層次研究法與其觀點
8.2 研究論題的新發展--「音變的傳遞」
8.2.1 論題的擴展一：音變及音變傳遞的過程與語言世代之間的互動
8.2.2 論題擴展二：「規則變化」與音變傳遞
8.3 語音變化的機制—連鎖變化8.4 語音弱化的趨勢
第肆篇 詞彙移借與方言變體間的競爭
第九章 「方言變體」間的競爭：閩北方言陽平乙調清化不送氣音
9.1 濁音清化與石陂方言陽平甲、乙調的不送氣音
9.2 建甌方言：畬嬤婆p□21、下府婆P□33與外婆ph□33
9.3 建甌方言「下府婆」--來自閩方言內部的接觸
9.4 「下府婆」：「地名」結合「方言特點」的詞彙
9.4.1 閩北人眼中的閩南話：濁音清化
9.4.2 系統調整與移借的可能性
9.4.3 接觸的證實—閩南方言島
9.5 小結：閩北方言裡的「閩南方言層」
第十章 每個詞彙都有它的歷史：閩北方言中古見母讀□
10.1 石陂方言中古「見」母的兩類濁音g-與□
10.2 閩北方言部分中古漢語「見」母讀□
10.2.1 石陂方言中古「見」母讀□的字
10.2.2 閩北方言中古「見」母讀□的字
10.3 吳方言□的擴散
10.3.1 吳方言□聲母零化現象
10.3.2 浙江西南地區「狼萁」
10.4 小結：閩北方言裡的吳語成分
第十一章 詞彙擴散與方言接觸
11.1 詞彙擴散理論
11.1.1 音變、時間與競爭
11.1.2 音變、詞彙與變體共存
11.2 音變間的競爭與方言變體間的競爭
11.3 詞彙借貸與方言變體間的競爭
11.3.1 異讀：「詞彙素變體」與「自由變體」
11.3.2 「每個詞彙都有它的歷史」
11.3.3 詞彙借貸與文化輸入
第伍篇 分群與接觸的理論意義
第十二章 結論
12.1 閩北方言聲母的演變與層次
12.1.1 文獻回顧與討論
12.1.1.(1) 「原始閩語」或「原始漢語」的視角
12.1.1.(2) 「語言層次」的視角
12.1.2 本文的研究成果
12.1.2.(1) 閩北方言聲母的四個層次
12.1.2.(2) 原始漢語聲母系統的構擬
12.2 閩北方言ai□韻
12.2.1 文獻回顧與討論
12.2.1.(1) 梗攝文讀舒聲逢前元音收n尾
12.2.1.(2) 閩北方言一二四等ai□韻
12.2.1.(3) 詩文用韻與現代方言
12.2.2 本文的研究成果
12.3 方言分群架構中的「方言接觸」
12.3.1 漢語方言分群
12.3.2 「方言接觸」與「超越漢語音韻史研究的古語」
12.4 方言接觸中的音變與音變傳遞
論文參考書目
附錄
附錄一：石陂方言聲韻調系統
1.聲調
2.聲母
3.韻母
附錄二：石陂詞彙表舉例
附錄三：石陂歌謠
1.白花橋
2.桐仔樹
3.王厝人
附錄四：增廣賢文
附錄五：閩北方言ai□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