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性未來

這些年，是活著的人們
的最後世代

最晚百年後，看不見自己的詩句
或殘留在待過的每座城市
的行跡
――〈這些年〉

我們不曉得未來的模樣，卻一路創造未來，也許這就是我們創造未來的理由，盼望未來能跟自己理想的狀況契合。
從日常、社會議題到哲思，詩人王聖元從不同角度出發，以實驗的精神向內自我探勘，反思生活與生命的意義，嘗試以詩句詮釋，並相信人人皆具詩性，也終能發覺。

心裡有詩，生活乃遍地是詩――
未來，將是詩意遍布的世界。

王聖元
1991年生，花蓮人，花蓮高中、東華大學畢業，曾任臺鐵花蓮機務段技術助理，現為國小教師。曾參與2022淡水福爾摩莎國際詩歌節，詩作散見於國內《笠詩刊》、《臺灣現代詩》、《秋水詩刊》、《葡萄園詩刊》、《文創達人誌》、《台客詩刊》、《有荷文學雜誌》、《火寺RaPoetry》、《換氣電子詩刊》、《破格詩》，海外《小說與詩》、《詩殿堂》、《詩驗室》等。
曾獲後山文學獎、優秀青年詩人獎。

★人人皆具詩性，文字也不該僅有一種定義。一首詩沒有「一定要這樣讀」的限制。盼望在滿布詩性的未來世界，可以恣意前行。
★詩人的創作靈感多來自生活中的瑣碎小事，以創新、實驗性的文句形式進行排列組合，帶來全新的閱讀體驗。

自序

2019年，我從花蓮來淡水服務，投入實驗教育的浪潮中，閒暇時仍持續閱讀、創作以及思考，關於生活與生命等重大議題。後來因緣際會參與2022淡水福爾摩莎國際詩歌節，經驗難得，非常感謝主辦單位林盛彬教授的邀請，也至誠感謝李魁賢老師的鼓勵，還有參與詩歌節諸多詩人們的提攜，便趁著這個機會，決定集結詩作，並且勞煩秀威團隊，讓詩集能順利出版。
過去至今所寫的詩不少，視角和種類繁多，在揀選上有難度，最後決定以投稿至後山文學新人獎的稿件《星空朔望》之153首為基礎出發。感恩評審老師對作品的建議，讓我能重新審視，刪減、修正以及加入新的作品，幾經調整，終於成為詩集的定稿，總共63首，並以過去所寫但未出版的小說《詩性未來》為名，以下引用小說主角最後所說的話：

「過去曾追尋的，此世又再索求／以為已經到達的，卻是一場夢／一再推延，詩的未來好遙遠／如果可以，我許願／許大家一個詩性未來／而我們在那相見。」

我們在創造未來，卻不知道未來的模樣，也許這就是我們創造未來的理由，盼望未來能跟自己理想的狀況契合。我堅定相信未來世界會充滿詩意，人們都能揮灑自己的詩性，並且不限於文字。詩性在字為詩、在顏料為畫、在肢體為舞蹈、在相機為照片、在曲調為音樂，端看每個人的機緣與悸動。讓生命解放、生活豐富、世界美好，這就是《詩性未來》。
我們為了夢想的未來，是真實的活在此時此刻，經歷生活的苦惱與喜樂，面對必然的生老病死等，這與男女老少、種族文化、宗教信仰、公民意識乃至寫詩方法的差別無關。我們透過當下對靈魂的錘鍊，發出的光彩與花火，將燃出未來具象的道途，在這條路上，我們並不怕殉道。
《詩性未來》只是這廣大宇宙中的其中一本詩集，有些實驗與探勘，可能有某些錯誤、失誤、不像一首詩等，對於這些我負起全部責任，僅希望不要太影響閱讀的興致與朗誦的體驗。我期盼《詩性未來》可以有更彈性的詮釋，畢竟大家都帶著不同的經驗與背景，沒有「一定要這樣讀」的限制。
只要願意讀詩或寫詩，就非常令人尊敬，至少令我由衷感佩，詩性世界也因你的閱讀和創作，正在形塑、顯化。
總之，謝謝你對詩的熱愛以及支持，至心感謝！

王聖元
2023.04.27　於淡水

自序

輯一　你說你住在海島
十月的滬尾
棉花糖
你說你住在海島
我與我兄的地圖
花蓮高中
海島詩抄
海島天倫
家
淡水診療室
鄉蟲
新淡水人
攀岩

輯二　月曆
月曆
離苦得樂
正完成的詩
印象機務段
底層
消息
這些年
就這樣子
日子

輯三　度量
自己：很多年後
艾爾．普魯遜
那人的獨白十首
度量
盛夏
黑色悲劇
認真

輯四　星光
星光
聚落
宇宙
詩
現代新生活
精神
當你的呼吸成了流星
癮

輯五　春陽
致我所養的小毛貓
烏龜觀察日記
真愛
春陽
情路
生活
童詩

輯六　不知道
不知道
囚徒困境
生老病死
告解
燭火
無史鳥
三首
第一義與多元載體

輯七　過境
同齡
暖化
學校
修改
過境
交流

輯八　2523
借用
歸宿
水生昆蟲的蟲洞夢
一切文學都是翻譯
2523
無神論詩人

〈月曆〉

月曆
紀錄著太陽

紀錄一天

月曆上
點綴瑣碎的大事

那人，今天，活著
不同顏色的筆
紀錄未來的光

小事
適合掛牆上

那人，感恩，活著
不特別盼望 （命運，分歧）

月曆上的太陽們 月曆上的太陽們
有許多希望 有許多希望

但是。 但是。

生命就這樣 生命就這樣
降落 降落
降落在月曆上的那一天 降落在月曆上的那一天

往後的太陽 往後的太陽
由親愛的 由親愛的
他們，去晒 他們，去愛
去傷 去秧

月曆上 月曆上
多是瑣碎的陽光 多是溫煦的陽光

〈這些年〉

這些年，還沒準備好
離去的季節
還沒準備好送行
還沒準備好的人

這些年，是活著的人們
的最後世代

最晚百年後，看不見自己的詩句
或殘留在待過的每座城市
的行跡

充實的這些年
無法回憶這些
甚至錯置

――是人腦的極限
怎樣才算活出這些年？
只記得最悲傷
或是最浮誇
這些年
二十年前，沒有隔板的早餐店
點了鮪魚蛋餅及大冰奶
記得嗎？其實那天
你是喝小溫紅，配培根蛋堡
打開報紙，第一次看見
副刊可以投稿，詩歌
有其殿堂

這些年，有多少人
將這些年放在心底
層層加密
又任憑流去

〈那人的獨白十首〉

一、娑婆

五濁惡世
照著空虛的背影
說是空靈的形影
發散著輪迴的氣韻

二、房

繭居於水泥叢林
蝸牛有殼
蝸居的人也有房
「怎麼還抱怨？」
怕房價被拖累的
人，抱怨著

三、鄙視

打著和平的旗
揮著尊重與包容
看見對方
眼角嘴角與臭腳都抽動著
鄙視的眼光
比太陽大
比海深

四、簡單

輕薄的衣衫
微薄的收入
踏著輕靈的步履
因為沒有責任
沒有家人
沒有夢

五、時光

日出
不帶著希望
日落
帶走了時光
又過了一天
軟禁在世界的牢籠
是否距離自由
近了些

六、兩天

沒有了春天
也沒有了秋天
重播的一天
忘記了氣候變遷
剩下了兩天
有你的夏天與
沒你的冬天

七、人生

算計著硬幣
計算口罩
算著
疫情何時舒緩
何時自由
在人生中展顏
不掛慮人生

八、菸

點菸
一縷白練，像
那人的獨白十首
走遠的思念
菸身不過是肉身
越過，壽命越短
沒有半點貢獻
一手二手與三手
讓人快樂
使人病
呼吸著你的空氣
釋放著你的生命

九、莽夫

騎樓雨滴落
菸熄
思考著人生的莽夫
有何資格思考著
人生

十、深處

細算口袋零錢，再買包菸，回到城市深處。

〈宇宙〉

斑駁的標籤
搖搖欲墜
有些，已經在地
有些尚未寫明

這是一場宇宙
好多星體
民主、道德、公民
還有法律
還有（ ）主義

看似易懂實則難懂的
標籤
好似貼著就賦予意義，實則
催眠自己

這是一場宇宙
你認為的好是好，壞是壞
宇宙本身卻無這些
你認為宇宙是宇宙，你是你
但宇宙本身卻沒有這些

「宇宙」一詞，被宇宙遺忘

即使無這些，卻客氣地安放詞彙
世界只有演繹的方向
無限又無限的無限後設視野

你提起標籤，上面寫著「好」
把它放在民主旁邊
你撕下「壞」，把它丟在
極權旁邊

標籤的半衰期，沒有公式
你知道在很久之後
脆化而碎為塵埃的那些
連同詞彙，消逝

這是一場宇宙，後來
你望見了標籤外的世界
有藍天綠地，有白雲飛舞
有陽光隨順規律，照應出橘或紅
月亮總是圓滿，你知道不像你所見的

這是一場宇宙
但宇宙本身無這些

〈燭火〉

祭壇上的燭火，被誰挪用
燃起呼吸，開始說話

亡者到哪裡去了？燭火搖曳
光再快，被祀者阻絕
灰濛的眼，吸納一切

燭火，被點燃，又熄滅
光輝存於一次又一次的
奠儀，祭壇上的燭火

被挪用了，在你，在我
燃燒數年，點燃所有無生命

成為光的來源
原來黯沉的神，只缺乏光

跟亡者相距一絲吸吐
物質僅是科學，你跟我
在億萬年前，或已燃起
承傳，傳承反覆

你就你記得的記得
我就我記憶的記憶

火焰，從深淵的盡頭，躍出
總有火在燃燒，祂的燭火
我們的光

總有我們在燃燒
在喃喃自語，而燭火忽明忽暗

我們總挪用了祂的燭火

〈無神論詩人〉
在語言的寺院
無神論詩人陷入永恆的悖論

自詡不是信徒
不信神
不落盲與忙的空無

在寺院，卻成了詩的門徒
被分賜祂的光
體悟古老的聖訓：
「當詩要你完成，你就完成了詩。」

如穆斯林、基督徒等名
是他原本不會成為的

供養光陰、燃燒靈魂
靜默半晌天啟
寫下雋永的詩句
他確實從人
成了詩人
在語言的寺院
吹響一曲驚世的號角

無神論詩人，無法言明
詩的來處，即使陷入永恆的悖論
他狂喜
這不可思議的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