勇者的逆旅：一位執業律師的思辨與取捨

律師本是個吸引人的行業，可以接觸各種類型的事件。有充分的專業知識並且要相當的世故練達，才能做好律師工作。曼隆是個好學的法律人，非但取得英國法學博士，尚且對傳統典故與詩詞甚為熟稔。把律師的甘苦述說得引人入勝，外行能夠一窺門徑，同道可生會心微笑。《勇者的逆旅》是一本值得細讀，也可優遊瀏覽的好書。
第六屆立法委員、第四屆監察委員，現任東吳大學法學院講座教授　李復甸

張曼隆大律師為本校教授，其以優美流暢的文筆，敘述了其在求學、律師考試、法庭辯論、案件處理、出國留學及精彩的工作內容等相關的律師生活，讓我得以窺見執業律師的一些精彩風貌。因此，我覺得本書非常值得一讀，並樂意推薦給大家。
國立台北商業大學校長　任立中

張曼隆律師是我大學時代非常要好的同學，博學多聞，對中文詩詞之鑽研尤深，經常引經據典，出口成章，毫不費力，所以也是班上第一個考上律師的風雲人物，之後其事務所的經營更是有聲有色，秉持公義，形象正派，不為賺錢而濫行接案，殊值年輕律師效法。其後更在事業巔峰之際遠渡重洋，隻身前往英國攻讀博士學位，其意志之堅強、對法學之渴求，更值我輩學習與尊敬。此書以深入淺出的方式分段彙集完成，流暢地講述著其律師生涯的精采點滴，時而詼諧，時而莊嚴，大作中當然更少不了以中外歷史旁徵博引，及歌賦詩詞比附心境，是本值得現在或曾經修習法律的社會人士及想努力拚搏砥礪意志的年輕學子，絕對不可或缺的鑽石武林祕笈。
台灣高等法院花蓮分院法官　張健河

傳統觀念一般認為「訟則終凶」，可見人民是非常排斥上法院的，因此人民對法院的普遍印象，它是一個嚴肅、冷酷及無情的衙門。連帶地，人民對律師這個行業，往往只停留在律師是個有錢賺，就肯為「壞人」辯護的刻板形象。可見，是法院也好，律師也罷，若欠缺與人民親近及溝通，人民非但無法理解法院與律師究竟是如何工作及運作的，也會產生一些疏離及誤解。
我執業律師已經三十餘年，長期在第一線接觸打官司的委託人，因此大多能了解委託人的想法；對於委託人面對司法程序的煎熬，亦有深刻的了解。我考量發表的文章，必須排除委託人之個人隱私及企業商務機密等不宜曝光之因素，我只能將多年經辦的案件，擇取其中一些案例，寫出來讓一般人認識平時律師辦案時會面臨到哪些問題？以及我個人是如何處理的？雖然您所看到只是我經辦的一些案例而已，但見微知著，從這些案例至少您可以了解到我平時經辦案件的態度；也可以了解到一些律師工作的面貌。
本書之文章，有些是我平時趁工作空檔所寫；有些是一時心血來潮快筆寫成；有些是累積數日之片稿組合而成；有些並曾發表在臉書與朋友分享。大致而言，文章記敘了我求學、律師考試、法庭辯論、案件處理、一些律師生活、出國留學等過程；透過這些事實反映出我個人對理想之追求，執業律師工作之態度以及一些個人價值觀。
如果您是法律人或是社會人士，本書的一些案例及處理方式，多少值得您參考借鏡。法律系學生的夢想之一就是畢業後能考上律師或司法官，除非您是學霸，否則考試之路對多數人而言是一條艱辛之路；我自己就當年準備律師考試之歷程在本書亦有所著墨，足供欲參加考試之學子參考。我在執業律師之中途，曾遠赴英國攻讀博士，在英國的留學生活是什麼樣子？本書亦記述不少，在此與您分享，若您亦有志去英國留學，亦可參考之。
不少臉書朋友不時鼓勵與督促我出版該等文章，與更多人分享。因此，我忘了自身才學有限，即將歷次發表的短文略作增刪修改，彙集成冊。本書之內容，是我平日工作忙碌之餘所寫，疏漏或錯誤在所難免，敬請讀者見諒，若您有任何指教，請寄至lawfirm.chang@msa.hinet.net 信箱，謝謝，感恩。

【推薦序】
【作者序

Chapter1　無心插柳的律師路
一、我選擇了法律？還是法律選擇了我？
二、念法律系時，卻志不在參加律師考試
三、大學時讀課外書，有益日後從事律師工作
四、大學時的辯論經驗，有益法庭攻防
五、大學多樣生活，填補法律領域之空白
六、服兵役的訓練，累積日後工作的本錢
七、當兵回來，兩手空空，想去擺地攤
八、 到律師事務所應徵，幸運被錄取
九、放棄至外商工作，選擇去當律師學徒
十、跟隨一位頂尖的律師學習
十一、每天辛苦工作，努力練功
十二、同事傳授經驗，鼓勵我參加考試
十三、參加讀書小組，終於考上律師

Chapter2　法庭內、法庭外：執業律師的初心
一、第一次上法庭，就獨挑大樑辦大案
二、去補習班兼課，有不同體驗
三、努力工作，籌資開事務所
四、教書的日子，有付出也有收穫
五、四處演講法律議題，利人利己
六、出來租房子，自己獨資創業
七、執業律師，面對五光十色的社會
八、一招半式闖江湖，從事很挑戰人性的工作
九、律師辦案，與醫師看診方法類似
十、訴訟案件，力勸當事人盡量和解
十一、案件辦好了，放棄收取律師費
十二、敗訴當事人，想對法官丟石頭
十三、人生無常，常為當事人寫遺囑
十四、不辦明知不會勝訴的案件
十五、兒子告媽媽，接受我建議撤回起訴
十六、為爭取當事人權益，激戰法庭
十七、為了救一名國中生，與黑道周旋和解
十八、律師在法庭辯論，言詞應謹守分際
十九、聲請法官迴避，冤家路窄又相逢
二十、這件離婚的原因，與眾不同
二十一、出席調解，遇到當年來應徵之落選者
二十二、為救被告，在法庭公然飆髒話
二十三、沒受高價律師費誘惑，婉拒接案件
二十四、美麗的女被告遇到男法官，獲判無罪
二十五、委託人濫行誣告，付出嚴重代價
二十六、幫人辯護，未必能實現正義
二十七、對造欲行賄賂，律師抗拒誘惑
二十八、辦案，不能僅憑一人所見為憑
二十九、律師上法庭，偶爾會遇到不合理對待
三十、接案件，並非有錢賺，就來者不拒
三十一、將軍當證人，仍然會緊張
三十二、一邊辦案，一邊向大老闆學習
三十三、打官司要靠專業，不是會講話就行
三十四、車禍案件，對方獅子大開口索賠
三十五、老夫外遇對象很醜，被妻告通姦
三十六、沒證據，很難打贏官司
三十七、拒絕女客戶邀約，避免粉紅色陷阱
三十八、農曆年前，老客戶來送紅包
三十九、確認認領無效，喪失繼承權
四十、互換名片，對方就要來借錢
四十一、為了趕開庭，在高速公路飆車
四十二、醫療糾紛多，醫師也難為
四十三、與枕邊人好聚好散，不要打官司
四十四、法官上法庭，壓力也很大
四十五、對造不和解，打官司打到中風
四十六、坐計程車，司機常不拿車資
四十七、執業多年，被律師公會肯定
四十八、決定半途休息，隱匿於市井之中

Chapter3　勇者的逆旅：事業巔峰歇業、赴英留學、重披法袍
一、長期工作勞累，著手準備歇業
二、出國前，去南陽街補習英文
三、飛到英國，開始留學生活
四、回到校園，重新踏入圖書館
五、英國博士生採師徒相授
六、在校園體驗不同的文化交流
七、去英國法院，遇到老婦人帶路
八、在英國看牙醫，才知台灣健保有多棒
九、參加博士口試，壓力奇大無比
十、參加博士口試，全力以赴
十一、考場奮戰，終於通過博士口試
十二、回國再穿律師袍，重回法庭戰場
十三、很榮幸，有機會去總統府開會
十四、大陸律師來訪，嫌台北房子太老舊
十五、外國大使勝訴後，招待我的方式很特別
十六、說話是藝術，辯護要有方法

後記 我寫的詩
我寫的詩｜法律
我寫的詩｜律師
我寫的詩｜法官．檢察官

八、一招半式闖江湖，從事很挑戰人性的工作

「身學六法走江湖，是非對錯不馬虎。行俠仗義開大路，敢叫鬼神都折服。」這是當年我還是年輕小伙時，在事務所開業的第一天，信筆塗鴉寫在台北律師公會送給會員手冊的第一頁。我現在拿出來再次讀閱當年所寫的詞句，覺得年輕時渾身都是熱血。試問，哪個年輕人出來闖蕩，不都是這樣？既要有沖天之志，也要有敢向上天叫陣的勇氣，年輕就是不一樣。
話說，我第一年開業的過程，是人生完全不同的體驗。我自己當老闆了，這意味著我凡事要自己做決策，自己享受一切努力的成果。相對的，我也要承擔一切風險與責任。剛開始執業，我不曾想過我要賺多少錢？每月的收入，只要足夠我所有的開銷，我就很高興了；若有盈餘，就覺得有如兩軍交戰之際，我軍意外獲得糧草一般，讓我喜出望外。
我在台北沒有什麼人際關係，也沒有資源，我辦案就像是一位年輕的俠客，手持一把鈍劍，一招半式闖江湖，一路不知經歷多少驚濤駭浪，卻大多能讓委託人屢屢化險為夷，既刺激又驚險也很有趣，並且逐漸在業界闖出一片天空。我至今仍然記得我開業的第一個月，所有接的案件，好像是突然從天而降似的，應該都是上天的恩典。
那個月所有收入扣掉所有開銷，我還記得盈餘為二十一萬元，超出我預期。一位從法官退下來幹律師的學長，對我說，你沒有什麼強勢背景，開業第一個月就能有二十一萬元的盈餘，那是好兆頭，也是很好的成績了，他並對我說我事務所的業務以後肯定一路長紅；可是那位學長一定不知道，我是報喜不報憂，因為那時我身上總存款，若加上那盈餘的二十一萬元，總計才二十八萬元。這時你可能會為我捏把冷汗，區區七萬元，隨時可能斷糧，我是從哪來的自信，膽敢羽扇綸巾，淡定自若。
我那時每天的行程，其實是很緊湊的。白天要跟當事人商討案情，要擬書狀，要接電話回答各種法律咨詢，接著要上法庭唇槍舌戰。退庭後，就趕回事務所為下個案件做研究準備。我晚上仍然在幾家補習班高考班兼課，所以有時在法庭辯論後，就必須驅車直奔補習班，一刻不得閒。上台講課時，身分馬上就從律師變成老師了。講課時我整個人活像一條龍；但下課時，回家躺在床上就像一條蟲，你就知道那時到晚上體力幾乎耗盡了，而且頭頸僵硬，不是腰酸就是背痛。有一位補習班老闆，很體貼，在上課前，親自開車來我事務所載我，我一跳上車子，就在車上享用他幫我買的一個數百元的日式料理便當。其實，我在上課前，不喜歡吃太飽，也沒想要吃多好。上課前吃太飽，頭腦會像草包，但畢竟這是班主任的好意，我還是多少吃一點。
我接的案件，大多是經人介紹來的。客人中，有當官的、有巨商富賈，有市井小民，當然也有黑道人物，反正來的客人，就是五湖四海，三教九流，什麼都有。開業後的頭幾年，儘管我的律師同道已普遍認為我在律師專業領域表現不俗，但幾乎沒人知道，其實我內心不但很不適應這個律師工作，而且還很排斥的，我甚至常在想，若時間可以倒流，人生可以重新來過，工作可以另行選擇，我肯定不會想再選擇律師這個行業了，我說的真的是我內心世界的想法。
為什麼？因為我發現我的個性其實跟律師的工作格格不入。我們的教育與法律要求我們律師要誠實，要追求公平正義，但接案時，常遇到當事人跟你講的，常有保留，往往上法庭攻防後，就會發現事實並非如此，但他已付你律師費了，你拿人錢財可要替人消災，若你昧著良心幫他胡說八道，其實是跟正義相違的。若你不幫他辦案，你當初就不應該接這個案件，但案子已進行到中途了，也有可能已到尾端了，情況會讓你進退兩難。再說，在法庭攻防，你不時會發現，對造律師所說的，跟你手上持有的證據完全抵觸，但他可以口沫橫飛亂掰一通，有如夜市賣狗皮膏藥的「王祿仙」，這時我內心就會產生疑問，一個案件律師能賺多少錢？就算有些大案件能賺很多錢，律師也不需要這樣出賣自己靈魂吧。這時，我在法庭上雖然仍舊像一位江湖劍客攻防自如，但我見所聞會讓我很不舒服，我內心甚至會鄙視我的對手，也厭惡這種律師工作。
所以我長年累月辦案時，其實經常在天使與魔鬼之間選邊站，你說這是不是一種人性煎熬？因此我不時告訴自己，當我迷失在自我應扮演角色時，其實不知不覺當中就很難找回自我。我不知你所從事的工作是不是也如此？西方文學家蕭伯納說：「生命的道路，在於把地獄變成天堂，把人變成上帝，在那苦難的山谷裡點燃一盞萬年燈，普照大千世界。」這個目標太遠大，要達成好像也不容易，但至少你我可做到，人活著要看活著有多大意義？而不僅是希望活多長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