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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會王孫意:安和藏溥心畬課藝手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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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會王孫意:安和藏溥心畬課藝手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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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品簡介
作者簡介
名人/編輯推薦
目次

商品簡介

本書為著名書畫家溥心畬的課藝手稿集,收錄多件書畫、詩文手稿。手稿大致分為十二種:除了臨寫法帖、詩詞文稿、畫稿以外,亦有《易經》、經史子集和作詩格律、書信格式等教授內容,反映溥心畬看重品德與文化內涵的一面,以供讀者一覽「舊王孫」的筆墨風采。

手稿收藏者──安和,為溥心畬的學生。師生交往以來,溥心畬將多件書畫稿件贈與安和,安和珍而重之,收藏近半個世紀。本書特別收錄安和臨摹的書畫作品,印證了溥心畬與安和真摯的師生情分。

(*本書圖片由佳士得香港提供,並授權使用。)

作者簡介

龔敏,祖籍安徽巢湖,台灣中正大學文學士、碩士,天津南開大學博士,研究涉及中國文學史、古典小說、文獻學、古琴學、美術史。現職佳士得香港中國書畫部專家,兼任雲南大學人文學院客座教授、碩士生導師,北京大學文化資源中心研究員,廣州市饒宗頤學術藝術館顧問、香港新亞研究所琴學中心顧問等。發表論文近七十篇,著有《小說考索與文獻鉤沈》、《溥心畬年譜》等。

名人/編輯推薦

傳道授業――安和藏溥心畬寒玉堂藝課管窺

一、前言

溥儒(一八九六-一九六三),字仲衡、心畬,號西山逸士、羲皇上人等,齋號寒玉堂,先後編著有《上方山志》、《白帶山志》、《經籍擇言》、《秦漢瓦當文字考》、《陶文釋義》、《吉金文考》、《漢碑集解》、《碧湖集》、《靈光集》、《唐五律佳句類選》、《四書經義集證》、《爾雅釋言經證》、《毛詩經義集證》、《十三經師承略解》、《經訓集證》、《群經通義》、《六書辨證》、《千字文注釋》、《寒玉堂論畫》、《寒玉堂論書》、《華林雲葉》、《慈訓纂證》;詩詞文有《西山集》、《乘桴集》、《凝碧餘音》、《南遊詩草》、《寒玉堂文集》、《寒玉堂詩集》、《寒玉堂聯文》等。心畬曾祖父為道光帝旻寧(一七八二-一八五○),祖父恭親王奕訢(一八三三-一八九八),父貝勒載瀅(一八六一-一九○九),號清素主人。母項太夫人為側福晉,生儒、佑(一八九九-一九六九)、僡(一九○六-一九六三)兄弟三人。心畬有同父異母長兄溥偉(一八八○-一九三六),一八九八年繼恭親王爵位,後與鐵良等組織宗社黨,反對南北議和及清帝遜位等事。
溥心畬自出生至十七歲,一直居住在恭王府中,學習王府的生活禮儀和接受傳統教育。十七歲後,遷居至西山戒台寺,以讀書、詩文、書法、繪畫、遊獵為樂。一九一七年,心畬與羅清媛成婚,一九二五年遷回恭王府萃錦園中居住。一九四九年九月,心畬從上海輾轉經舟山遷居台北,暫居「凱歌歸」招待所。十月,接受省立師範學院劉真校長聘請到美術系(台灣師範大學前身)任教。一九五○年開始,心畬搬進臨沂街六十九巷十七弄八號的日式寓所,直至逝世。
心畬在台北時期,凡是拜門的弟子,一律在臨沂街住所寒玉堂中授課,凡經、史、子、集、詩詞格律、文章信函、書法、繪畫諸藝皆有,往昔弟子及北平藝專學生如陳雋甫、安和、劉河北等日漸來歸。心畬詩書畫三絕,曾對弟子說:「如若你要稱我為畫家,不如稱我為書家;如若稱我為書家,不如稱我為詩人;如若稱我為詩人,更不如稱我為學者。」這與他夫子自道「經學第一,詩文第二,書法第三,繪畫第四」的觀念相互通達。江兆申、姚一葦等寒玉堂台灣時期的弟子,都說心畬收納弟子以品德為先,藝課授業以經史子集、詩文小學等為主。其實,溥心畬的藝道觀念本質上來自《論語.先進》所說「德行」、「言語」、「政事」、「文學」的孔門四藝,以及《論語.述而》所云「志於道,據於德,依於仁,游於藝」的人生價值存在共通性。溥心畬憶三歲隨父朝拜,光緒帝曾對他說:「汝名曰儒,汝為君子儒,毋為小人儒」,這也是《論語》中孔子對子夏的期許。以「儒為名」,以「君子儒」為目標,也是溥心畬一生追求的大道。了解心畬的內在思想觀念,吾人始能理解他的授業理念。
二○一九年五月二十八日,佳士得香港拍賣心畬弟子――安和舊藏心畬書畫及寒玉堂一批課藝資料,其中尤以第一三四○號最為矚目,共有課藝相關手稿及複印材料三百五十六件,一直由安和珍藏數十年。安和舊藏較諸一九七六年香港中文大學出版的《溥心畬書畫稿》、一九七八年台灣財團法人台北市徐氏基金會出版的《溥心畬先生親授國畫入門》、二○一○年北京文物出版社出版的《瀛海壎箎:吾師溥心畬旅日逸品集》諸書相對更為完整,有助於深入認識並印證溥心畬生平思想和寒玉堂教育理念。近現代繪畫大師如齊白石(一八六四-一九五七)借山吟館、吳湖帆(一八九四-一九六八)梅景書屋、張大千(一八九九-一九八三)大風堂等弟子遍天下,而其教學理念、模式與方法,卻比較少有系統性地保存和記述,更遑論大批量地完整保存的教學材料了,於此尤見安和藏寒玉堂課藝材料之珍貴。因此,我們從安和數十年來保存完好的舊王孫課藝時的片紙隻字,看到的不僅是學生對於老師的尊敬,更包含一份深厚的情感,也為我們保存了一份探索舊式王孫教育的珍罕材料,有助研究傳統教育與教學方式。

三、溥心畬與安和的師生緣

安和(一九二七-二○一七)出生於北平,父安懷音(一八九四-一九七六)為湖北黃岡人,曾任報社記者、主編,北平《華北日報》主任兼總編輯,後轉任總經理兼社長;母親寧師樸為民主革命家寧武(一八八五-一九七五)長女,擅花卉,安和幼年即隨母學畫。一九四六年秋天,安懷音攜安和於南京叩拜溥心畬為師,開始了寒玉堂門下十七年的學藝之旅。
一九五○年,心畬與安和在台中重逢,當年冬季時節,安和自台中到台北寒玉堂繼續追隨學習,並與劉河北一同寄宿於寒玉堂中。一九五三年春節後,安和返回台中居住,繼續與心畬保持書信往還,並不定期前往台北拜見老師聆益教誨。
寒玉堂入門弟子均以「文」字排行,以玉部為名,由是乃符合寒玉堂「玉」字之意旨。如安和名「文瑛」、劉河北名「文瑾」、沈靜慈名「文琭」等。安和與眾多同門一樣,每日聽課,讀書寫字,觀摩心畬繪畫。羅茵記述在寒玉堂學習時,說:

先生重禮儀規範,非跪拜盡禮者,不目為弟子。從學者旨在學畫,而先生則必先授經子 書法,循序漸進,始及繪事。偶有好事者流,慕名觀畫,先生不之顧,顧亦不識……先生授門弟子以書以畫,視之為小道。進之,勉以蓄德勵行,自成其大……先生勤授經子,固在充實門人學力;其復勉以蓄德勵行者,則在提高人格素養。秉此學養,蔚為世用。偶爾弄筆,比於伯牙之鼓琴,嚴陵之垂釣,示其芳潔高躅,非以小道行也。

此處記述心畬在台灣時期的教學,以經部子部及書法為先,然後才是書畫之藝,基本與啟功記述早年在北京時期執書畫請益,心畬問以作詩的文字近同。於此可見,心畬的教學方式是一以貫之,並不因時間、空間、族群的不同而有所變化,分別只是啟功當時經、史、子、集已有根基,心畬才在詩作上予以提醒。心畬以儒為名,也以儒為宗,所以尊守師道禮節,凡入門必須行跪拜禮,方是寒玉堂弟子。行跪拜之禮,既是確實師徒名分之舉,也本源於他童年在恭王府拜師讀書之禮儀。
寒玉堂台灣時期的學生約有百餘名,然而,心畬對於這位在大陸南京時期拜門的弟子――安和,一直寄予厚望,視如己出。根據安和藏心畬手跡所見,日常在寒玉堂除了學習經史子集書畫外,心畬還教習文字、文學、詩句平仄對仗、文章起承轉合、函件抬頭敬辭,乃至於器皿名物、書法用筆、丹青染色等,無所不有,並贈予她多幅書畫作品。其中書贈安和較為特殊的是一九五六年季冬書就的「碧箋既寫曹娥字,彩筆還摹女史箴」楷書聯句,邊跋有楷書小字云:「女弟子文瑛習禮好學,臨習古人畫本,頗能得其大略。瑛也能淑,若是有恆,所謂『久則徵』,望功之成,非難也!丙申季冬,余講經東海,瑛來省,余為書聯勉之。西山逸士溥儒記。」丙申(一九五六)年底,心畬受徐復觀之邀往東海大師共講課三次,由弟子蕭一葦陪同,期間安和前往探訪時獲書聯相贈。從聯句跋文可見心畬對安和誠心篤學、臨寫古畫頗為欣賞,遂書聯予以鼓勵。此外,從心畬郵寄安和信札一通三開複印件,亦可見他對於安和、劉河北二人青眼有加:

安和知悉:前日將《寒玉堂畫論》一書寄與黃校長,得其回信。知其願附鉛印一千冊,送余五十冊,當即作書覆之。因聞此次印書係師生集資所印,余受五十冊於義不合。若全不受,料黃校長又決不肯。故告明只受十冊,因台北學生多無恆心,兼少篤信好學之意志,求速成以求名。且此書文義較深,其要訣若不講解剖晰,亦難明了。不得其人,亦不願傳授此書。俟印成後,汝與河北當有二本。余至台中時,再為汝二人詳細講授,熟讀此書,必有成就。
又寄交黃校長《慈訓纂證》一書,乃余昔日所秉承先母慈訓,追憶筆錄,每條證以古來聖母賢媛之事,此女教之正宗。俟黃校長抄閱後,自然與汝二人讀之。
又寄與河北行書千字文一分,因手邊只有一分,汝可與河北分寫。寫時可用臘紙印於原字上摹寫,必須摹寫多遍,始可見功。再詳計其偏旁姿式與全體結構,始能背寫,此必久而見功。此間學生,雖有好學者尚及汝二人之篤厚,惟女生姚兆明,事余猶父,尚可教誨。教風日下,有德有守之士,又不在位,非一日一朝之故也。餘無別囑。余讀書無暇,今後只作一函,或寄汝或寄河北,可共讀之。師溥儒手字。

心畬此函與安和說明:一是《寒玉堂畫論》將要出版印行,心畬得樣書十冊,台北學生多無恆心篤學之志。又認為此書精要難明,「不得其人,亦不願傳授此書」,安和、劉河北可各獲贈一冊,屆時再為安、劉二人講解此書內容。器重之情,溢於文字之外。二是《慈訓纂證》為追憶慈母筆錄,為「女教之正宗」,規勸安、劉二人閱讀。今所見佳士得香港拍賣之《慈訓纂證》抄本、鉛印本兩種,當即心畬先後寄予安和閱存。三是以臘箋摹寫溥氏自編《千字文》,了解書體結構。四是稱許姚兆明為人篤厚好學。
心畬此函提到學生姚兆明篤厚好學,事他猶父,據此判斷信件應該寫於一九五五年五月離台赴韓以前。姚兆明一九五四年底或一九五五年春拜師,一九五五年五月十一日,心畬與朱家驊、董作賓赴南韓講學,隨後又轉往日本,直至一九五六年六月才回到台灣。同年,溥孝華姚兆明與訂婚。只有在一九五五年五月前,心畬才能對姚兆明有所認識和肯定。至於信中提到《寒玉堂畫論》出版之事,可能即為一九五八年世界書局印行本。
一九六三年五月二十七日,心畬診斷為淋巴線癌,身體漸次虛弱,仍手書繪畫不絕。至九月,乃積極整理舊作書畫,一一題款,並整理詩文稿,出版《華林雲葉》、《慈訓纂證》。十一月十七日下午四時,安和赴台北探視病情,心畬口不能言,掙扎坐起手書「千里省師病,古無今有之……」詩未就,便囑溥孝華代為抄錄「日月明明天秋晚,紅葉……」,詩未完便已支撐不住。此二紙未完詩句,是為心畬生命中最後的詩句。第二詩紙上有安和以鋼筆藍墨水寫記:「五十一(二)年十一月十七日下午,余由台中趕赴台北探師病,師口述此詩句,孝華師兄筆錄。」心畬希望在離世前與視若己出的得意弟子安和再見一面,遂囑咐家人通知安和到台北探望,於是留下他生命裡最後珍貴的手跡。

四、安和藏寒玉堂課藝內容

安和自一九五○年起寄寓寒玉堂求學,至一九五三年回台中,期間得以朝夕追隨心畬受學,於傳統舊學及書畫藝術薰染良多,所獲心畬課藝手跡也夥,數十年來珍而重之。二○一九年五月佳士得香港拍賣所見第一三二一至一三四○號,為安和舊藏心畬書畫成品及手稿。第一三二一至一三三八號拍品為心畬作品,第一三三九號為安和臨寫宋人山水冊頁,詳細如下:

拍品號 作品 書畫 備注
一三二一 思君令人老 水墨畫作 心𤰩隸書款。
一三二二 竹靜松寒七言聯 行書 安懷音上款,庚寅(一九五○)孟陬溥儒行書款。
一三二三 前型內訓七言聯 行書 安和上款,溥儒行書款。
一三二四 偶磋敢向七言聯 行書 丙戌(一九四六)十月書贈安和,溥儒行書款。
一三二五 碧箋彩筆七言聯 楷書 丙申(一九五六)季冬書贈安和,溥儒楷書款。
一三二六 七絕《早秋》、《秋思》 行書 心畬草書款。
一三二七 七言詩 行書 溥儒行書款。
一三二八 王羲之《七十帖》 行草 心畬草書款,無鈐印。
一三二九 王羲之《寒切帖》 行草 行草儒字款。
一三三○ 迴文詩 行書 題「己丑內子作於西湖,甲午春為文瑛書。」行書溥儒款。
一三三一 《庚寅上巳修禊》詩兩首 行書 詩稿一式兩份。一份款印全,一份僅行書溥儒款。
一三三二 臨《兩度帖》、《懷讓帖》 行書 行書心畬款無印。
一三三三 題詩絕筆 行草 此為心畬病榻中最後題予安和詩句「千里省師病,古無今有之」。
一三三四 《水薑花賦》 行書 庚寅(一九五○)十二月心畬行書款。賦文見於《寒玉堂文集》。
一三三五 臨王獻之帖(《新婦服地黃湯帖》、《鴨頭丸帖》、《東陽帖》、《豹奴帖》、《鄱陽帖》、《散情帖》、《阿姑帖》、《復面帖》、《嫂等帖》、《敬祖帖》) 行草 溥儒行草款。
一三三六 臨王獻之《草書九帖》前六帖(《江州帖》、《疾不退帖》、《消息帖》、《省前書帖》、《近與鐵石帖》、《知鐵石帖》) 草書 心畬行草款。
一三三七 致《蔣介石先生函》稿 行書 無款印。
一三三八 《望玉山》、《高雄客舍》、《望海》、《遣興》、《卜宅》、《己丑歲暮懷清媛夫人》等自作詩稿六首 楷書 楷書款「西山逸士溥儒初稿」,無鈐印。
一三三九 安和《仿宋筆意山水》冊頁八開 設色山水 每幅楷書安和款。

此十九件書畫作品,有外界鮮見的《思君令人老》,體現心畬幽默風趣的一面;書贈安和楷書聯可視為心畬楷書參考的標準件;《題詩絕筆》是心畬一生最後文字,尤屬珍貴;致《蔣介石先生函》手稿文字是心畬難得之推薦函;其他臨帖及詩詞文稿,也是難得一見的手跡和作品。部分書畫從書法和款字判斷,屬於心畬早期作品,比較罕見。對於研究心畬早期書法及修訂溥心畬年譜等,具有一定的參考價值。

與以上所述作品相比較,最為特殊的是第一三四○號拍品,保存了心畬詩、詞、文稿、臨帖、字謎,以及經史、格律等各類課藝手跡、安和臨摹學習作品等共三百五十六件。從大類分,略有:

(一)臨寫法帖;(二)詩詞文稿;(三)《慈訓纂證》抄本及鉛印本;(四)書法複印件;(五)吉語德訓;(六)易經講授;(七)經史子集講授;(八)說文及書法;(九)作詩格律;(十)書信格式;(十一)畫稿、繪畫教學及其他;(十二)安和臨摹書畫。

以上十二項,大致可以將第一至四項劃分為第一類──屬於心畬自家書法作品及詩文編著手跡,當係贈予安和之作品,以及供她存閱、臨摹學習之用;第五至十一項則歸為第二類――是心畬授課教學手跡,此即寒玉堂傳道、授業、解惑之存證,亦為本文論述重心;第十二項單獨為第三類──是安和讀書學習、臨摹的成果,文章不擬論述,仍別為一類,附圖於心畬手跡之後。第一、第二類,依次論述如下。

第一類第三、第四兩項如前所述,為提供安和閱讀、臨摹之用。《慈訓纂證》兩種版本,當如前函所言由心畬先後一併寄予安和,無容贅述。書法複印件則有心畬行書《海石賦》、楷書《日月潭教師會館碑》、楷書《朱柏廬先生治家格言》兩件,楷書《霜清石法》七言聯文等五件,留予安和存念與學習。
第一項為心畬臨寫法帖,所見有:王羲之《袁生帖》、《知賓帖》、《適太常帖》、《司州帖》、《旦夕帖》、《諸從帖》、《啖豆鼠帖》、《旃罽胡桃帖》、《疾不退帖》、《兒女帖》、《平康帖》、《十七帖》;王獻之《江州帖》、《消息帖》、《省前書帖》、《新婦地黃湯帖》、《鴨頭丸帖》、《東陽帖》、《豹奴帖》、《鄱陽帖》、《散情帖》、《阿姑帖》;崔瑗《賢女帖》;王珣《三月帖》;孫過庭《書譜》等。
此項臨帖以宣紙書寫,由於純粹日課,不是正式作品,紙張選料長短、大小不一,臨帖內容也不一致,有的一紙寫就多帖,有的紙片僅書數字。心畬遷居台北期間,除了出門會友及前往師大授課外,家居每日清晨起床梳洗早食後,便著書寫字畫畫,直到午飯後小作休息,又復臨池不輟。晚飯後,工作至十一時左右就寢,無間寒暑。在許多朋友心中,似乎臨寫書法和繪畫,儼然是心畬每日必然的工作,刻板而枯燥。啟功曾有文字記述心畬的書法曰:

至於先生(心畬)自己得力處,除《苦笋帖》外,則是《墨妙軒帖》所刻的《孫過庭草書千字文》,這也是先生常談到的……後來先生得到延光室(出版社)的攝影本《書譜》,臨了許多次……最可惜的是先生平時臨帖極勤,寫本極多,到現在竟自煙消雲散,平時連一本也不易見了,思之令人心痛。

可見心畬在一九四九年前的大陸時期,已是「臨帖極勤,寫本極多」,臨寫法帖是他數十年如一日持續進修的功課。啟元白先生泉下有知,天壤間猶存心畬臨帖多紙,又不知作如何想了!由是觀之,心畬在台北期間的書畫臨摹和創作,只是心畬在藝業上的堅持與奮進,似乎不必視為刻板沉悶的工作。職是之故,一九五八年冬天早晨,心畬在香港旅館裡才會驚喜地向萬大鋐說:「我的字有了自己的東西。」只有數十年如一日地沉著堅決用功,才能追比前賢,在中國書法史上佔有一席之地。若天假心畬十數年,想必他的書法會更上層樓。其實,心畬的生活自得其樂,並不刻板枯燥,除了日日臨池外,心畬最大的消遣是閱讀武俠小說,畫些《西遊記》連環圖畫。逢周一、三、五上午,還會到泉州街方震五家中畫畫、唱戲。古人云:「工夫在詩外」,作詩如此,寫字畫畫到了某個境界以後,追求的也是工夫在筆墨之外的生活和韻趣。
至於第二項為心畬自家所書詩詞文稿,此類手稿部分完整,也有僅存殘句,如詞作僅見的【踏莎美人.乙未中秋海上】條幅,至「碧海鏡中懸,漢無聲」止,檢視詞作,當是心畬書寫時遺漏了「銀漢無聲」的銀字,以故上片詞未寫就便成廢紙,卻為安和拾存珍藏。其他詩作中也有書寫不完整的作品,均為安和一一保存下來。一般此類「作品」,為書畫家當下所不取,旋為棄紙,以致極少流傳。其實,此類作品固有殘缺之憾,但亦由此得見書畫家作品之別種風貌,猶屬難得。茲據詩、文依次論述如下。
安和珍存心畬自書詩作約三十餘件,往往書寫於短紙小箋之上,一般比較完整。如題《素心蘭》五言絕句:「昔賦瀟湘水,清芬楚客同。祗宜陶靖節,共此北窗風。蘭之素心者,逸品也,偶寫一枝並題。西山逸士溥儒。」又如題贈《默君詩家》:「鸞鏡珊瑚孰與儔,白華詩卷公千秋。琪琚照座皆桃李,異代應傳玉尺樓。默君詩家正。」此二詩書於短箋之上,前詩署款無印,後詩無款,不見於寒玉堂詩集之內,當是心畬在題畫前先行擬定之筆,可見他雖然詩才敏捷,題字作品及贈人之作,猶然用心不苟。大家小節,尤見一斑。又如以殘紙書《帶雪》五律:

帶雪搖空壁,翻雲撼石樓。渾如巴峽水,遠迸蜀江流。村女淘舂粟,溪童擊釣鉤。三年棲瘴海,於此亦淹留。

從詩中詠述村女淘粟,溪童釣鉤等事,猜測可能屬於題畫詩。又如《洛社》五律詩:「洛社群賢集,陽春暮景遲。絳桃經細雨,郁李桂高枝。共結青蓮社,同賡白雪詩。高風見支遁,還似永和時。」此類題畫詩大都書於短小紙片上,有的書寫數句便驟然斷絕,如《虛閣臨流水》詩,寫至第五句「青峰似」後便戛然而止,不知何故。
除了題畫詩外,詩稿中有心畬專門記詠台灣時期的詩作,彙集十九首成一紙,以蠅頭行書寫就。詩以早歲所作《憶昔》領首:

憶昔軍書急,要盟在馬關。纔聞失旅順,已報割台灣。使節來何遠,王師戰不還。殊方悲往事,空望舊雲山。

此詩憶懷一八九五年清廷簽署馬關條約後,割讓台灣、澎湖、遼東半島予日本。然而,弔詭的是,清室王孫溥心畬竟在五十五年後遷居台灣,滄海變幻,殊為難料。《憶昔》詩作於渡台初期,以此詩帶領後面的台灣時期詩作,而又繫心畬生平一以貫之。遙想當時心畬吟罷書就,想必別是一番滋味在心頭。據此卷後詩題有《日月潭》、《番家》二首、《台南道中》二首、《高山番》二首、《台灣遇外兄子津》、《番村》、《遠客》、《登赤嵌樓》、《蝴蝶蘭》、《愛玉子》、《日日春》、《擁劍》、《蝘蜓》、《恙》、《地獄谷》等合共十八首。從詩題所見,心畬所遊主要是台中、嘉義、台南一帶。其中《愛玉子》詩頗有傳說,自注云「生嘉義山中。有女子名愛玉,浣於溪,見水面成凍,掬而飲之,涼如冰。蓋樹子錯落,採之有漿,拾歸賣之,以養其親,遂名曰『愛玉子』」。愛玉子的名稱來源,對於遷台不久的心畬而言是新鮮事,故於詩題後自注耳聞傳說,亦見心畬聞事勤於記述的習慣。檢閱《溥心畬年譜》,心畬一九四九年九月遷台後,一九五○年在高雄舉辦展覽,後遊台南,農曆年間於彰化度過。春節後遊關子嶺、阿里山,於台中舉辦書畫展。則此十八首詩,可能即作於一九四九年冬至一九五○年初春期間。此卷詩中文字有塗抹增刪痕跡,顯然屬於未定稿,又不見於心畬已印行詩集中,或為心畬編輯時所遺。
其他散見詩作,諸如《暮春遊林氏園》、《女冠》、「二八深閨裡」,以及「蘇堤楊柳碧毿毿」,「丹楓搖落雁南飛」等書於短小宣紙上的詩作,都有助於來日補訂心畬寒玉堂詩集。
安和藏心畬手書文章,所見有《記客雞》、《論吳鳳事》、《詩鳥獸蟲魚賦》、《賭卦序》、《簡忠節先生傳》、《族黨論》、《易訓篇》、《序黃君璧殘文》、《太白祠銘》、《孟子王齊論》等。這幾篇文章,有時政、論事、記人、述鳥獸蟲魚等,表現出心畬各色文體皆擅的特點。《論吳鳳事》、《簡忠節先生傳》、《族黨論》、《易訓篇》、《太白祠銘》諸篇見於文集之中,不必贅述。《記客雞》、《詩鳥獸蟲魚賦》、《賭卦序》、《序黃君璧殘文》、《孟子王齊論》各篇不見文集收錄,當係心畬佚文,尤顯珍貴。如《記客雞》小文雖短,遇事深思、辨人禽之智,發人深省,茲引原文如下:

余遊北山,天將雨,客曰:「必晴。」明日果晴。問其故,曰:「吾以雞卜之也。雞夜啄粟,喌喌然不歸其塒,明日必雨。蓋防雨降而求飽也。反是則晴。」夫禽鳥之性,渴飲而饑啄。動則飛,倦則止耳。且感時氣而知晴雨。今夫趨利萬殊,詭道百變,蹈白刃、犯水火而不見其害者,利欲蔽之也。《易》曰:「精義入神,以致用也。利用安身,以崇德也。故神以知來,知以藏往。」及其蔽於利欲,則離婁失其明,師曠失其聰。豈人之知,果出於禽鳥之下哉!

此篇短文不記寫於何時,依安和所藏時間推測,可能是心畬寫於台灣初期。文中述記心畬遊北山將遇雨,而朋友以傍晚雞按時而歸,認為必晴。翌日索問因由,答是雞在雨前須要儲食,按時而歸可見雲深無雨。心畬由此引發人禽之辨:禽鳥渴飲饑啄,動飛倦息,能感知天地之氣,知所趨避。而人則受利欲蒙蔽,往往不惜以身犯險,導致身為利害。因此,心畬文末提出人禽智慧高下的疑問!人禽之辨,自先秦孟子已經提出分辨,在於人具有仁義禮智道德的自覺認知和行動,而禽則不具備善的知行能力。心畬熟讀經籍,自然知道孟子之義。此處提出與孟子所異的是禽鳥安生知天,而人則為利欲薰心往往「蹈白刃、犯水火」,不知避害。心畬由此思考人欲天理之辨,禽鳥遵循天時物理生存準則,而人雖有智,往往因欲蔽智,反為所害。
心畬是一位儒者,服膺於孔孟之道,又以經師自許,於經學義理多有釋述。從此篇《記客雞》小文,引神到他早歲上書溥儀的《臣篇》,心畬數十年來以儒道為核心的思想是一以貫之的。
第二類是寒玉堂課藝內容,心畬設帳課徒,凡拜入寒玉堂弟子,與師大藝術系學生是有所區別的。劉國松說:

很明顯地,他在藝術系教我們與在家中教入門弟子是有些不同的。入門弟子中亦有磕頭與不磕頭之分,磕頭的學生,完全依照傳統的學徒制,可以搬進他家裡住,每天寢食在一起。除了讀書習字之外,還要幫助家中做些雜事。沒磕頭的學生只是上課時來,下課時走;有空時來,沒空時不來也沒關係。但是也有一共同點,儘管你拜他為師,主要的是想和他學畫,但都要從《論語》、《詩經》開始。

從劉國松的記述可見,心畬的弟子分為外部藝術系學生,內部寒玉堂弟子兩大類。至於寒玉堂裡面,又細分為內外兩種,不磕頭的是外門普通弟子,只隨他讀書寫字繪畫;磕頭入門的才是核心弟子,同屋住宿飲食,日夕薰染其中。心畬視為己出的安和,自然是寒玉堂的核心弟子,因此才能獲得許多書畫賞贈,也得以保存了心畬許多的課藝手跡。
心畬教弟子以經學為基礎,首倡德行,每有「吉語德訓」的書示賜予。如安和所藏即有楷書「德頌」、「誠以接物,勤能有功」,「此斯焉,可風乘」、「事到萬難須放膽,理當兩可要平心」等,均為儒家誠、德、君子思想及為人處世之體現。吉語以紅紙書就,如「戩穀」、「千祥雲集」、「頤福迎祥」、「履豐臨泰,晉益鼎升。同人謙豫,大有咸恆」。此等吉語,均為春節時張貼門楣的吉詞,或為心畬賜予安和。一九五○至一九五三年,安和自台中遷居台北寒玉堂中,此類紙幅短小,唯有寢食在同一屋簷下的核心弟子,才能得而藏之。
心畬深通經學,對於《易》學,有他自己的體會與認知,也時常為弟子講解《易》學。李宗侗曾記憶說:

這同我那年拜年出他家大門時,看到門框上貼著他親筆寫的紅對聯,文字我現在記不清楚了,只記得是與《易經》有關係的典故。那時報紙上正登著他為學生教畫以外,另外給他們講《易經》。

李宗侗所記《易經》紅對聯與前文吉語所及「履豐臨泰,晉益鼎升。同人謙豫,大有咸恆」應屬相同之作。寒玉堂弟子江兆申也記述說:「當我第一次謁見溥心畬先生的時候,先生說:『做人第一,讀書第二,書畫只是游藝,因此我們不能捨本而求末。』那時先生住在臨沂街六十九巷十七弄八號,正在開講《易經》。」從李宗侗、江兆申的文字記載,可見心畬除以《易》學教弟子外,也以《易》學應用在生活之中,甚至以《易》學撰文說理。如《易訓篇》為上蔣介石即是,文中云:

王好易,請以易言。上下不親,暌之象也。訓典不明,蒙之實也。眾情雍塞,否之道也。滅德阻兵,困之端也。左有《洛書》,變化不成;右有《河圖》,洪範不興。臣聞乾剛而健,坤靜而方,陰陽相薄,道窮則傷。屯始交而難生,宜建侯而不寧。志居貞而匪寇,雖盤桓而志行。在比之初,有孚盈缶。顯比之吉,惟正可守。以暗蔽明,日中見斗。恭己下人,尊賢無咎。謙之六二,隨之上九。交陰陽之謂錯,引六爻之謂綜。履剛柔而得中,艮行止而為用……

文中所述乾健、坤靜、屯難、建侯等,均是以《易經》內容為根本,從易理申述說明時事。然而,心畬是如何教習弟子《易經》呢?從安和藏相關小幅紙張手稿所見,心畬大概從《易經》與《河圖》、《洛書》的關係,西周至漢儒相關著述,講說《易經》的形成與發展的歷史。然後,才是《易經》的內容:根據乾一兌二離三震四巽五坎六艮七坤八為次序,依次寫畫八卦符號和爻象加以解說。最後,心畬回到以儒道為本位,申明君子知時,不憂不懼之理,以德釋《易》。
其他所見材料有「灼龜」圖,繪一龜殼作灼裂狀;於另一紙書「灼」、「龜筮」、「草」、「兆」、「筮短龜長,不如從長」諸字,當係授課時之內容講解,教導學生灼龜和筮的分別。由於這批《易》學教材手稿,大多是書寫於短小片紙上,在缺乏當時課藝筆記的相互配合下,只能根據手稿推測當時教學的大概模式。
從現存資料所見,心畬在寒玉堂中為弟子講授《易》學外,以經學自許的他亦為弟子講授《詩經》、《論語》、《左傳》、《禮記》等書。如手書「詩言志」、「風雅頌賦比興」、「屈原宋玉」、「些兮《九歌》」,由《詩經》本旨及六義而至屈、宋《九歌》等講授。另外一紙書有《詩經.豳風.鴟鴞》:「迨天之未陰雨,徹彼桑土,綢繆牖戶。今女下民,或敢侮予?予手拮据,予所捋荼。予所蓄租,予口卒瘏,曰予未有室家。予羽譙譙。」此詩以鳥與巢喻國家與人民,尚賢貴能,知「未雨」而「綢繆」,即無所畏懼。《孟子.公孫丑上》曾引而論之:
孟子曰:「仁則榮,不仁則辱;今惡辱而居不仁,是猶惡濕而居下也。如惡之,莫如貴德而尊士,賢者在位,能者在職;國家閒暇,及是時,明其政刑。雖大國,必畏之矣。《詩》云:『迨天之未陰雨,徹彼桑土,綢繆牖戶。今此下民,或敢侮予?』孔子曰:『為此詩者,其知道乎!能治其國家,誰敢侮之?』今國家閒暇,及是時,般樂怠敖,是自求禍也。禍福無不自己求之者。《詩》云:『永言配命,自求多褔。』《太甲》曰:『天作孽,猶可違;自作孽,不可活。』此之謂也。」
一九四九年後,歷經巨變的舊王孫溥心畬遷居台北,於寒玉堂中抱膝講學授弟子此詩,以及《孟子》中引述孔子「能治其國家,誰敢侮之」之句,襟懷之中當別有感懷。
《禮記》教學方面,今存手書短紙「執虛如執盈,入室如有人」,教導學生處世謹慎,以盈為戒,以虛為懷,持君子「慎獨」之旨。又如手書《周禮》句:「五家為比,五比為閭,五閭為族,五族為黨,五百家為黨。」此句之後,附有三行文字:「無所往矣,宗廟亡矣,今日尚矣,歸何黨矣?師耶師耶,何黨之耶!」此數言當為心畬授學之時,因念故國宗族,感時隨手書就,不意為安和一直保存下來。此類肺腑真情流露感慨之語,鮮見於心畬筆下,故民初之時便有人譏諷心畬所作為「空唐詩」。其實,心畬並非沒有家國沉鬱悲痛之情,只是往往所作詩詞多寄情景語,是在新朝下舊王孫不得已的隱晦生存之道。
又如心畬手書:「君子人不是憂慮他自己窮,乃是憂慮他的名譽不能夠顯達,不是憂慮他自己困難,乃是憂慮他的學問不夠。」此句是心畬的白話翻譯,原句應該來自《論語.衛靈公》:「君子疾沒世而名不稱焉!」又據此引伸君子之道:「唸書要勤,對待人要客氣,說話要有信實,這樣不可以叫他君子了嗎?」當源於《論語.述而》:「子以四教:文、行、忠、信。」
又有一紙書「孔伋子思」、「軻子輿」、「七篇」、「孟子之功,不在禹下」、「楊朱」、「墨翟」、「魏都」等;後又書「乘平聲」、「物雙曰乘」、「四馬曰乘」、「驂乘」、「服馬」等。據文字推測心畬當時在教授《孟子》,以致敘述孟子受學來由,以及其功績,乃致傍及當時的楊朱、墨家諸子之學,以及「乘」的聲義等。
經學之餘,亦見存心畬手書史部、子部和集部之授課材料。如《左傳.桓公二年》:「宋督攻孔氏,殺孔父而娶其妻。公怒,督懼,遂弒殤公。」《左傳》記述魯史,雖分隸經部,亦作史觀。又如一紙繪秦晉齊魯王畿諸國,手書「聖經賢傳」、「《春秋》,魯史,二百四十二年」、「《左傳》、《國語》、《國策》」、「公羊高、穀梁赤、左邱明」等,可見心畬以《左傳》為經、史並重的書籍,在傳統的四部分類法的觀念上,又有所改變。其他如心畬教春秋戰國史以短紙書「齊魏趙燕秦吳」國名,國下又書以「司馬穰苴、孫臏、田單、公子無忌、信陵君、廉頗、李牧、趙奢(馬服君)、趙括(徒讀父書)、樂毅、白起(武安君)、王翦、孫武」等武將名臣。從紙上分類,大致可以看出心畬教學生時,先從國家分判,然後以名臣武將為綱領,以人物為中心敘述歷史事件。
從另外一紙書「著其微」、「左遺拾、右補闕」、「司馬談」、「屈完」、「世官為族」、「帝王本紀」、「世家」、「列傳」等。推測是心畬教授弟子《史記》課程時隨手書寫的筆記。與此相同的還有一紙,書寫了「田光」、「太子丹」、「博浪錐」、「孟責」、「夏育」、「范仲淹」等人名地名,又書「血勇之人」。又如紙書寫「留侯」、「瑯琊嶧」、「圯」、「五世相韓」、「齊楚燕」、「易水」、「咸陽」等。從內容來看,兩張短紙敘述的都是以留侯張良為中心的事件,大概據《史記》以人述事,穿插歷史事件,以事評鑑不同之人天性秉承各異。據《史記》教學的材料,尚有一紙書「鉅鹿」、「項梁」、「富貴不歸故鄉,如錦衣夜行」、「大丈夫不死則已耳,死則成大名耳。王侯將相,寧有種乎!」又書「吳廣」、「壯繆」等。據此推測心畬當時正在教弟子《史記》中的《陳涉世家》、《項羽本紀》諸篇。
子部見有「秦勇於公戰,怯於私鬥」、「可為痛哭者一,可為流涕者二,可為長嘆息者六」、「越十年生聚,十年教訓」等。此以漢賈誼《治安策》為教學內容,而又傍及其他歷史事件。
集部見有一紙書「韓柳」、「韓(琦)范(仲淹)」、「李杜」、「王孟」、「房杜」、「陶謝」、「蘇黃」等魏晉唐宋古文詩詞大家名姓。據此推測,是為學生講解文學方面的作品,仍然以人為中心講說作品,與史部授課方式相同。
四部以外,是六書學與書法的傳授。中國傳統的學問,大多建基於對文字的掌握,漢代以後《說文解字》的學習和研究是一座繞不過去的大山,至清代形成了研究六書學的頂峰。心畬童年受學的時候,便已熟習《說文解字》。因此,《說文解字》自然是寒玉堂中不可或缺的課程了。所見心畬教學與《說文解字》相關的有一紙條,書寫「兕」、「牛」、「半」、「本」、「舉」、「維」各字,字體或作篆書,或作行書,或作楷書。從紙上字形、字義的書寫,可以確定是心畬在教授《說文解字》,而又隨手寫在紙條上。
掌握文字的形成與演變後,便是書法的教習。所見心畬書寫在紙上有:永字八法、國引妙緘,游絲書、飛白書以及一波三折、如錐畫沙、如印印泥、折釵股、屋漏痕、使轉、無垂不縮、無往不復等書法技巧;還有楷書點、劃、撇、捺和起伏的示範。除此以外,心畬尚有示範人、水、女、木、月、火、土、金、草、心等部首各種書體。可惜僅存授課時示範稿,不能明確知道心畬當下如何解說、傳授書道內容。
按照心畬童年所學次序,讀書識字明理之後,便是學作詩文和信函格式,以符合經世致用的目的,作詩和書信是寒玉堂重要基礎課程。
首先,作詩需要掌握對偶和平仄,所見疑是安和鋼筆手書兩字和三字對偶,分別寫了「吟詩」對「喚酒」;「帆影」對「櫓聲」;「遠舟」對「高閣」;「梨花月」對「柳絮風」;「雲淡淡」對「月茫茫」;「澗邊松」對「牆頭杏」等,不知是安和上課的筆記,還是作業了!但是,另有一紙以硃砂寫成的對偶,在眾多紙張中非常醒目:「絳英」對「蘭心」;「雪中梅」對「雨如絲」。又有一紙墨筆書寫「溪光」、「月影」、「雲影」、「鳳鳴」;另一紙寫「庭草綠」、「林間月」、「柳含煙」、「雲出岫」等,毫無疑問都是心畬的手跡了!
平仄分辨方面,因為歷代語音的變化,加上各地鄉音的不同,教學和學習都比較困難,許多時候需要依賴熟讀和記誦。為了教導學生,心畬將詩寫在紙上,文字旁邊標示「─」和「│」的平仄符號,如手書「輕舟隨落月,魚戲水中花。朱樓垂柳外,野寺鐘聲遠」。分別標示為「─ ─ ─││,─││─ ─。─ ─ ─││,││─ ─│」。在安和收藏的寒玉堂課藝裡,諸如此類心畬以詩句教授平仄的紙箋例子,不勝枚舉。
信函格式方面,因為學生眾多,文化程度深淺各異,心畬於是統一從頭教學。從所見五幀紙上,諸如「鈞鑒」、「惠鑒」、「安啟」、「玉展」、「手拜」、「端肅拜」、「左沖」等敬稱;乃至於「懷念」語如「每懷靡及」、 「馳情無已」、「良深孺慕」;「信尾語」如「臨書不盡所言」、「諸希諒察」;「最後收尾語」如「即頌文安」、「儷安」、「著安」等;「久未通信」則教導「久疏申候」、「引領天涯,每懷雲雁」、「未及奉簡」、「久未聆教」等;「接到來信」又如「頃奉手教」、「得汝來書」、「得某日書」等。五幀紙上僅是心畬授課時隨手所書,僥倖得以保存,不致湮滅。遙想當年心畬端坐寒玉堂中,手挾香煙授課的情景,謦咳珠玉,不禁神往。
最後,是畫稿及繪畫教學。心畬與很多老師一樣,會為學生做繪畫示範,贈送學生作品。從安和保存的作品來看,有山水、人物,也有山石、花卉、松針、鼎爵器物等畫稿。其中尤以人物圖《思君令人老》、《我對鏡兒笑》、《眾善奉行》、《苦力交通房》等作品比較突出,展現舊王孫幽默風趣的一面,也是心畬畫作中少見的作品。除了示範稿外,有一紙是心畬教導學生:用墨染頭髮石頭、赭石分面部陰陽、用赭石鉤面手、用墨畫眼、下唇用羊紅或胭脂等十三條,無有保留,真真是金針度人。
又一紙書「筆」購買,有円通大中小三種,售處「東京都銀座五丁目鳩居堂」。又有排筆、各種畫筆(狸毫、貓毫),標示售處是東京都地下鐵上野(喜屋)無忍池附近等。另一紙書購買「紙、顏料」說明,紙有「鳥之子紙、白麻紙、絹」等,顏料在石青、石綠處,特別小字說明「此二種說明要中國所用純礦質製成者,不要化學製的,不要西畫日本畫所用的。須要告明要張大千先生、溥儒所用的」。從這兩張紙上的內容所記,大約可以歸納幾點:一是心畬對於繪畫材料的重視;二是稱張大千先生,尤見尊重;三是心畬授學不存私心。
安和保存心畬的寒玉堂課藝手跡,遠遠不止以上的內容,比如還有便條「不必等吃飯」、「安文瑛、劉文瑾、文瑜、文珊、文琪」,以及致蔣介石函稿、字謎等等。三百多件手跡不完全是心畬在課堂時寫就,因為傳統師徒授學同一屋簷飲食,起居侍坐,待人接物,都是薰陶和傳承,固然也屬於學習課程之一種。如此,我們方能理解寒玉堂為何有內門叩頭弟子和外門弟子的區別了。
五、結語
以上根據安和藏溥心畬寒玉堂課藝材料,對於心畬在恭王府的學習、安和的拜師受藝,以及寒玉堂課藝內容大致作一梳理、探究和闡述,並由此管窺二十世紀五十至六十年代寒玉堂的授課模式。
心畬出生成長於帝王貴冑之族,自幼受奉儒家之學,及長既不能立功於國,立德於鄉族,乃以著述學問立言為本。所以,他總說學問第一,詩文第二,書法第三,丹青則為末端。又常云能作詩寫字,便能作畫,在在顯現他散發出的傳統士人思想。凡此種種,都因為繪畫在中國傳統士大夫精神裡屬於自娛之藝,屬於雕蟲小技,而與「己欲立而立人,己欲達而達人」的儒家修齊治平之理念不合。所以,寒玉堂中多教弟子讀書治學,吟詩作文,乃至於書法用筆,而將繪畫置於末端,使得許多要從心畬習畫快速成名的弟子大感頭痛。其實,這些慕名而來急於成名的弟子無法理解夫子之道,心畬希望教導寒玉堂弟子成為具有士大夫精神的士人,而不僅僅是一名書法家或畫家。只有具備了士人的志向、情懷和氣息,才能浸淫在古代文化之中,親近古人,得其神髓。
心畬以王孫之貴,長而亡國無家,隱居西山,胸懷鬱結寄情文字書畫。恰恰因為這種不得已的時局和情緒,成就了他的書畫家身份,實屬無心插柳之事。從安和藏三百多件寒玉堂課藝稿件中,尤見心畬博學強記,著述之餘,吟詠等身,並兼學者、詩人、書家、畫家四種身份。這樣的身份在中國古代並不罕見,即使在心畬同時代的十九世紀末至二十世紀初,也在在有之。只是,往往具有心畬的天賦,而缺乏地位和環境等因緣;具有地位和環境,又缺少了心畬的天賦。心畬幼讀經史,以經國大業為本,所學為治民之業,與其他官宦世家子弟乃至於庶民存在根本性的差異,這也是心畬筆下山水清逸出塵的活水源頭。
寒玉堂課藝稿是一份重要的紀錄,系統地保存了末代王孫的志業、思想、藝術與道統。我們上溯元明清三代,著作、書畫作品傳承匪易,更遑論如許多的手跡流傳了;側視心畬同時代的書畫大家如張大千大風堂、吳湖帆梅景書屋等人,此類系統性授課的第一手文獻資料也不多見。安和出於對老師的尊敬和手跡的珍愛,保存了寒玉堂課藝材料將近半個世紀,這也許是上蒼對於舊王孫的一種厚報吧!

 

目次

傳道授業 安和藏溥心畬寒玉堂藝課管窺 002

一 臨寫法帖 034
二 詩詞文稿 052
三 《慈訓纂證》抄本及鉛印本 120
四 書法複印件 134
五 吉語德訓 142
六 易經講授 150
七 經史子集講授 186
八 說文及書法 228
九 作詩格律 260
十 書信格式 276
十一 畫稿、繪畫教學及其他 282
十二 安和臨摹書畫 336

溥心畬生平簡表 360
後記 36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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