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單一蕊打碗花【附海陸腔客語朗讀 QR CODE】

水毛仔摎日頭講細話仔
虹遽遽走出來
想愛偷聽

𠊎乜當想
摎你講細話仔
毋分別儕偷聽

──〈講細話仔〉

陳美燕用詩、用客語說了許多悄悄話，說母親渙散的眼神偶爾會閃過往日熟悉的明亮、說小時候跟著祖父去看野台戲時的糖葫蘆、說大姊出嫁的花轎越走越遠，說曾經偷偷地將某人寫進詩裡、夢裡、心裡。

有了孫兒、孫女當了阿婆之後，生活、歲月帶來不同的經歷與感悟──臥病的長者床前，有什麼不見了？女性傳統品德「四頭四尾」，如果變成「無頭無尾」會怎麼樣呢？想跟孫兒說的故事，除了貓頭鷹、大花貓、捉迷藏，還有一朵花有多美、三行俳句也能用客語寫，讓母語成為連接祖孫兩端的線，河水唱著思想起，且將時間悄悄醞釀成一首詩，慢慢說給你聽。

詩集採用客、華語對譯的形式，同時呈現不同語言的韻律，部分詩作亦曾改編成客語歌曲，故特別於每首詩末附上作者本人及親友的「海陸腔」客語朗讀 QR code，或是歌曲影片連結，在文字之外，還能以聲音來聽詩、讀詩。

★客語薪傳師陳美燕對歲月最溫柔、深情的告白
★全書客華對譯．附海陸腔客語朗讀 QR CODE

陳美燕

新竹縣竹東鎮客家人，客語文學類薪傳師。東吳大學日文系、陽明交通大學客家文化學院客家社會與文化學程研究所畢業。

曾任竹科半導體公司祕書二十餘年，現已退休。106 年起加入「客家女聲」，參與客語詩的劇場表演。曾為樂團 iColor「愛客樂」的專輯寫〈拈轉來啦〉、〈阿姆个啊喔〉、〈徙〉等歌詞。詩作〈大姊行嫁該日〉，由羅思容改編為歌詞〈你行嫁該日〉並為之作曲、演唱，收錄於 2021 年《今本日係馬》專輯中。
著作：客語詩集《新竹風》

這本詩集《單單一蕊打碗花》，係𠊎 2019 年到 2022 年个詩作，分為輯一到輯五，客、華語對譯个有聲詩集，海陸腔客語个部分，刷 QR code 做得看著 YouTube 頂高个影音。

輯一「起一隻音」重點係社會議題相關，包含對母語个傳承、環境摎國家个關心以及奧運佳績个感動等等。輯二「無頭無尾」係摎女性相關，女性微細个心情、浪漫个情詩摎對阿姆个感念。輯三「石跳仔」係無限定主題个生活抒情詩，〈石跳仔〉這首詩得著 2019 年閩客語文學獎客語現代詩社會組第一名。輯四「單單一蕊打碗花」係花摎俳句个組合，前半以花為主題个創作，後半以俳句三行詩个形式呈現；〈單單一蕊打碗花〉這首詩由𠊎老弟陳鴻全改編為同名歌曲，得著 2021 年新竹縣客家新曲獎第二名，𠊎試著兩子妹合作个成果值得紀念，所以，也做為這本詩集个名仔。輯五「貓頭鳥」前半是為孫仔、孫女寫个童詩，後半係描寫摎佢兜相處个情形。

承蒙范文芳教授、羅烈師教授摎詩人陳寧貴先生，恁無閒當中還為這本詩集寫序文。除了以上三位先生，𠊎還愛感謝秀威出版社，客語詩係小眾裡背个小眾，摎𠊎出這本詩集，分寫作者毋使煩勞賣書个問題。

𠊎寫詩 9 年，算起來經歷還當淺，這第二本詩集也係行過个腳跡定定，希望自家再過行較遠兜，做得繼續寫落去。對於寫詩个技巧、方法都有進步个空間，今過還有當多愛學習摎加強个位所，請各位先進前輩多多指教。


陳美燕　2022 年 4 月

我讀美燕个客語詩│范文芳
羅烈師序│羅烈師
客語詩个新詩路│陳寧貴
自序

輯一　起一隻音
起一隻音╱起音
母語接線╱母語連線
𠊎个筆╱我的筆
紅色个魍神仔╱紅色的魔神
函館夜景╱函館夜景
犁頭山頂个鷂婆╱犁頭山頂的老鷹
紙鷂仔╱紙鷂
番薯子╱番薯子
心个翼胛╱心的翅膀
壁縫肚个野草╱牆縫中的野草

輯二　無頭無尾
無頭無尾╱沒頭沒尾
大姊行嫁該日╱大姊出嫁那天
雙合水╱雙合水
風城記憶╱風城記憶
無經過你同意╱不經過你同意
超過╱過了頭
打宕窿╱錯開
撞走╱迷失
講細話仔╱說悄悄話
粄嫲╱粄母
阿姆做事个位所╱母親工作的地方
偷走╱偷溜
阿姆个目神╱母親的眼神

輯三　石跳仔
石跳仔╱石跳
跈阿公去看戲╱跟祖父去看戲
菜瓜當出个時節╱絲瓜當季之時
寸菜╱寸菜
阿婆褲頭个錢╱祖母褲頭的錢
毋見忒咧╱不見了
秋个組曲╱秋之組曲
星夜╱星夜
詩酒╱詩酒
無詩╱無詩
囥人尋╱捉迷藏
踢銅笐╱踢鐵罐
河壩水思想起╱河水思想起

輯四　單單一蕊打碗花──花摎俳句
單單一蕊打碗花╱單獨一朵百合花
心肝肚个紅花╱心底的紅花
曇花╱曇花
苦楝花╱苦楝花
枸薑花╱野薑花
蓮蕉花╱美人蕉
老阿婆个香花╱老婆婆的玉蘭花
風雨蘭╱風雨蘭
日落西山背╱日落西山背
無記才╱記憶力差
喫粄粽╱啃粄粽
月夜╱月夜
客家三月天╱客家三月天
感傷五月時╱感傷五月時

§ 我讀美燕个客語詩

我熟事美燕係在新竹市个竹塹社區大學，佢來選讀我開講个有關客家文化个課程。美燕本身還保留盡多客家傳統婦女个習慣，聽摎講新竹腔个海陸客語全無問題。佢在東吳大學日文系畢業，有去過日本進修，轉到新竹以後一直在科學園區个半導體公司服務。

美燕有客家俗諺、童謠个背景加上日文俳句个啟發，再過借助現代詩个節奏，美燕就將家庭生活、童年回憶、社會觀察結合起來，用佢熟絡个客話寫出盡多樣面向个客語現代詩。

裡本詩集，作者自家將作品分做五大面向總共有 66 首，係最近兩、三年來个創作。

我在大學長期講授文學理論、台灣文學史，對美燕裡本詩集有盡大个信心，定著會得著客家文學界以及客語教學界个阿老。

范文芳　2022 年 4 月
----------------------------------------

§ 羅烈師序

三年如一刻，美燕創作不輟，又出版了新的詩集。有幸搶先讀到，五輯分別是感時、女情、日常、詠花與童趣，帶著笑意，一口氣讀完原稿。

語言仍是美燕所最最掛心者，〈母語接線〉：

「妹仔大咧嫁人
像紙鷂仔跈風飛出去
孫仔出世
接等兩頭个線

阿婆渡孫
摎佢兜講母語
下二擺　母語
接等祖孫兩頭个線」

美燕與孫子們的「客語家庭」趣事，已在臉書與　youtube　上被津津樂道，而且母語不僅成為祖孫之間的接線，也使得年輕的爸媽也撿回了母語。這本「有聲詩集」除了沿續先前「客家女聲」的朗頌風格外，更富趣味的是童言童語的天真，就像〈細龜仔〉：

「細龜仔慢慢爬
爬到外背尋麼儕
媽媽喊佢轉屋下
佢講愛去摘蕊花」

聽著這首詩，想像著祖孫幾人在客廳，就彷彿親眼看到大家捧著繪本的天倫樂境；而美燕的詩作流露最多的就是這類女性為人母（祖母）、人妻與人子的情感。〈粄嫲〉用做粄過程中，將燙熟而柔韌的粄嫲譬喻為母親，子女像分散的粄脆，藉由粄嫲，才能搓揉在一起：

「阿姆係粄嫲
在滾水裡背燙熟
摎浪浪散个粄脆
黏揫」

身為有點年紀的讀者，對於時光匆匆頗為同感，〈踢銅笐〉用童年遊戲，寫往事難尋與故人不在的無奈與恐慌：

「細細時節个事情
裝在銅笐肚
分時間一腳踢到遠遠
等𠊎拈倒轉來
大家毋知囥哪去」

最後，整本詩集係「新詩」體裁，但第四輯選錄了 7 首俳句，顯得特殊。客家俳句源自 17 音節之日文俳句，推廣者不少，大部份採 577 三行 19 字。美燕除 577 格律外，也用了 575 的格律，而我自己也偏好 575，總覺得再少兩個字，更能焗出「句已停，意方興」的不盡餘韻。〈無記才〉「多歲無奈何╱市場堵著麼个嫂╱硬硬想毋著」，寫來幽默傳神；而〈日落西山背〉最有俳句特有的詠歎情味：

「日落西山背
等晝等暗人毋來
半夜黃狗吠」

描寫漫長的等待與半夜心驚，只是渾不知被狗吠的是歸人還是過客。留念中年，不知老之將至，讀美燕詩，略次其韻為俳句，以為序：

春寒漸知歲
夜半有力企門背
咄佢擎被蓋

阿師　壬寅清明
----------------------------------------

§ 客語詩个新詩路

陳美燕係客家優秀女詩人，在客家詩人裡肚，佢做得運用客語精準直接思考書寫，故所佢个詩作，含蘊客語原汁原味个淰淰味緒，過分人欣賞个係，佢有開濶客語詩思路，表現出創新个詩質。

這本詩集《單單一蕊打碗花》，分輯一到輯五共 66 首詩。

輯一「起一隻音」：曉講母語个人，乜愛起一隻音，分後輩人跈等講，母語正有傳承。〈母語接線〉：阿婆渡孫摎佢兜講母語，下二擺母語接等祖孫兩頭个線。〈𠊎个筆〉：多歲咧个筆倒轉來寫客話，天經地義無人做得限制這係母親个話語。對母語有盡深个感想同期望。分人愐想老古人言，寧賣祖宗田，莫忘祖宗言个精神。

輯二「無頭無尾」，寫出女性幽微个心事，〈無頭無尾〉一詩對應客家女性品德个「四頭四尾」：針頭線尾、灶頭鑊尾、田頭園尾、家頭教尾。作者用趣妙筆法：「你會擎針無，𠊎會安鈕仔。你曉煮食無，𠊎老公煮較多。你識改園無，𠊎擎钁頭毋贏。你知三從四德無，𠊎毋多知。阿姆哀，人儕餔娘人四頭四尾，你嗄無頭無尾。」輕鬆表現從頭擺到今下時代女性个變化，分人感著會心一笑。還有〈大姊行嫁該日〉這首既經由羅思容改編為歌曲个〈你行嫁該日〉，寫出女性出嫁个心情：「故鄉該條河壩滋養亻恩俚到大，你行嫁該日河壩當恬靜，聽毋著水个聲音，就像你坐在間肚，也聽毋著你噭出聲。」用恬靜河壩來鏡射，分人看著作者詩想个特出，讀來像河水恬恬流動在心肝肚。

輯三「石跳仔」，〈石跳仔〉這首詩係第七屆教育部閩客語文學獎，客語現代詩社會組首獎。石跳仔，就係鋪在淺水或泥地項，分人踩踏行進个石頭。這首詩取材新穎，見人所未見，用擬人化表達，寫出盡完整石跳仔各種面向，詩个表現手法，就像作者親身流掠行過石跳仔共樣。第一段寫山坑面个石跳仔：一隻連一隻，像阿公阿婆彎彎个背囊，痀在水竇，老人家無講出嘴个痛惜，在這向輒輒吩咐，定定仔，細義行，堅耐个石牯，分我細步細步徙到，平安个對向。第二段寫水圳面个石跳仔：一隻連一隻，像爺娘打開燒暖个胸脯，坐在水竇，子女無注意个毋盼得，在這向恬恬期待，腳步正，莫停跎，定疊个基石，分我一步一步行到，順序个對向。第三段寫河壩面个石跳仔：一隻連一隻，像先生弓等砸磳个肩頭，跍在水竇，學生體會毋著个心力，在這向再三叮嚀，心肝在，向前行，穩當个磐石，分我大步大步行到，理想个對向。最裡尾結論：無生溜苔个石跳仔，分亻恩俚跢核核，安全通過逐條，人生無共樣个坑壩，無求回報个石跳仔，也歡喜亻恩俚，再過踏轉，出發个對向。……表現手法純熟，詩心獨運，詩意前後延綿呼應，分讀者感受心肝頭燒燒暖暖，這內涵乜做得引申世間人都係石跳仔，愛互相牽成。

輯四「單單一蕊打碗花──花摎俳句」，十四首詩，寫花摎俳句各七首。〈單單一蕊打碗花〉（這首詩改編為同名歌曲，由陳鴻全作曲、演唱，得著 2021 年新竹縣客家新曲獎第二名，同時得著「最佳作詞獎」）客語詩摎歌曲合作，對客語詩个流傳，乜係盡好个想法，這首好詩共樣提昇客家歌曲水準。另外七首客語俳句，係實驗性作品：

〈日落西山背〉（客俳 5-7-5）
　日落西山背
　等晝等暗人毋來
　半夜黃狗吠

〈月夜〉（客俳 5-7-7）
　汶汶个月光
　蟲　牽聲放勢唱
　水蛇泅過田中央

（讀來盡有日本俳句味緒）。

輯五「貓頭鳥──童詩摎孫」十六首詩，裡肚作者阿婆同孫女共下搞尞寫个詩，係這本詩集最生趣个詩，在面書發表時節，盡受到面友歡喜。像〈孫女三個半月〉：阿婆揇著，嘴扁扁緊噭，仰會恁樣呢，阿婆又無偷捏你。又〈惜惜阿婆〉：過兩日問佢，仰般惜惜阿婆，佢手擎起來，將𠊎个面抨落去。年輕讀者讀來會哈哈大笑，上年紀个讀者讀來，愐起頭擺婆孫搞尞，一下間會有返老還童之感。

陳美燕這本詩集，單淨六十六首客語詩定定，毋過展現各種體裁，摎創作表現手法，為未來客語詩開拓新个詩路。

陳寧貴
----------------------------------------

§石跳仔

　山坑面个石跳仔
　一隻連一隻
　像阿公阿婆彎彎个背囊
　痀在水竇
　老人家無講出嘴个痛惜
　在這向輒輒吩咐
　定定仔
　細義行
　堅耐个石牯
　分𠊎細步細步徙到
　平安个對向

　水圳面个石跳仔
　一隻連一隻
　像爺娘打開燒暖个胸脯
　坐在水竇
　子女無注意个毋盼得
　在這向恬恬期待
　腳步正
　莫停跎
　定疊个基石
　分𠊎一步一步𨃰到
　順序个對向

　河壩面个石跳仔
　一隻連一隻
　像先生弓等砸磳个肩頭
　跍在水竇
　學生體會毋著个心力
　在這向再三叮嚀
　心肝在
　向前行
　穩當个磐石
　分𠊎大步大步行到
　理想个對向

　無生溜苔个石跳仔
　分亻恩俚跺核核
　安全通過逐條
　人生無共樣个坑壩

　無求回報个石跳仔
　也歡喜亻恩俚
　再過踏轉
　出發个對向

§石跳

　溪流上面的石跳
　一個接一個
　像祖父母駝駝的背脊
　彎在水中
　老人家沒說出口的疼惜
　在這頭不停吩咐
　慢慢地
　小心走
　強韌的石頭
　讓我小步小步移到
　平安的對岸

　水圳上面的石跳
　一個接一個
　像父母張開溫暖的胸脯
　坐在水中
　子女沒注意的不捨
　在這頭靜靜期待
　腳步正
　莫蹉跎
　堅定的基石
　讓我一步一步走到
　順利的對岸

　大河上面的石跳
　一個接一個
　像老師撐著的強壯肩膀
　蹲在水中
　學生無法體會的心力
　在這頭再三叮嚀
　心安定
　向前行
　穩固的磐石
　讓我大步大步跨到
　理想的對岸

　不長青苔的石跳
　讓我們踩穩
　安全通過每條
　人生不同的河流

　不求回報的石跳
　也歡喜我們
　再踏回
　出發的對岸
----------------------------------------

§ 阿姆个目神

　阿姆个目神
　總係捩上捩下
　就算𠊎喊佢千遍萬遍
　也毋肯在𠊎面前頓恬
　𠊎笑　佢毋跈等笑
　𠊎怨　佢乜毋插𠊎

　阿姆个目神
　總係犁犁無光
　就算𠊎表情變化
　也毋願看𠊎一下
　𠊎歡喜　佢毋知
　𠊎悲傷　佢乜無相干

　毋過　阿姆个目神
　總有淰淰个慈愛
　成下閃啊過
　短短个明亮
　該熟事个目神
　本本摎往擺共樣

§ 母親的眼神

　母親的眼神
　總是飄忽不定
　即便我千呼萬喚
　也不肯在我身上聚焦
　我笑　她不跟著笑
　我怨　她不予理會

　母親的眼神
　總是渙散無光
　縱使我表情多變
　也不願瞧我一會
　我喜　她無從得知
　我悲　她無法體會

　然而　母親的眼神
　卻是充滿慈愛
　當偶爾飄來
　瞬間的明亮
　那熟悉的目光
　如同往日一般
----------------------------------------

§ 單單一蕊打碗花

　單單一蕊打碗花
　開在桃樹下
　桃花早早就落盡
　旁脣無麼儕

　單單一蕊打碗花
　形仔像喇叭
　透日無聲也無息
　敢係欠嘴碼

　單單一蕊打碗花
　淨俐毋撮假
　有兜孤栖又冷落
　無人好講話

　單單一蕊打碗花
　種在人屋下
　佢想愛倒轉去
　當多朋友个山林

§ 單獨一朵百合花

　單獨一朵百合花
　開在桃樹下
　桃花早早就落盡
　旁邊無他人

　單獨一朵百合花
　形狀像喇叭
　鎮日無聲也無息
　是否口才不佳

　單獨一朵百合花
　純淨不作假
　有點孤寂又冷清
　沒人可說話

　單獨一朵百合花
　種在別人家
　她想回去
　許多朋友的山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