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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9來台日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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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9來台日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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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書摘/試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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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紙招募海報而投筆從戎的青年,用一本泛黃簡陋但潔淨的筆記本,記錄了飄流至台的過程。


「什麼時候去台灣?日子我不敢說,但保證有船必走……」

1949年,從中國撤退至台,身為軍人的朱西甯,
在飄流的狀況下,書寫體悟生命有限,以日記記錄這段旅程。

我父親,有願,有誓,有使命,生命是有目的的。……《1949來台日記》,於南京,他二十三歲,看到在台灣練兵的孫立人將軍的「新軍」招考章程,遂棄正就讀的杭州藝專,報考加入「新軍」來到台灣。那是孫將軍召喚他,他回應感召,日記記錄了這段初願啟動的時刻。──朱天文

這位投筆從戎的青年小說家和他同艘船渡海來台的同袍們亦不知道,他們因著歷史的撥弄,待在島上四十年,得以自由返鄉時,親人大多不在,自己也已成了物事全非的浦島太郎。
作為這位青年小說家的讀者、作為親人後輩,我讀時不免百感交集不知該如何看待這位「最晚認識、小我四十歲」的我父親朱西甯,尤其他的純真正直,每叫我想跳入書中敲醒他,但畢竟終其一生他完成了包括二十六本小說在內的著作四十一本,在他人生的每一個階段,包括我打擾負累參與其中的他的中壯年和晚年,見證他從沒鬆過手中那一支筆,並始終對文學後輩如同對當年的同袍友人一樣的鼓舞提攜,他完全對得起昔年那位青年小說家。──朱天心

作者簡介

朱西甯

本名朱青海(一九二六~一九九八),山東臨朐人。青少年時期適逢對日抗戰,戰後就讀杭州藝專。一九四九年棄學從軍來台,從上等兵至上校退役。

曾任《新文藝》月刊主編、黎明文化公司總編輯,四十六歲離開軍職以專志寫作;曾在中國文化大學中文系文藝組兼任教職。

一九四七年,在南京《中央日報》副刊正式發表第一篇短篇小說〈洋化〉,一九五二年出版第一本小說《大火炬的愛》。作品有長篇小說《貓》、《旱魃》、《畫夢紀》、《八二三注》、《華太平家傳》,短篇小說集《鐵漿》、《狼》、《破曉時分》、《冶金者》、《春城無處不飛花》,散文集《朱西甯隨筆》、《微言篇》等三十餘部作品,無論質量,皆極為可觀,允為當代台灣最重要小說家之一。

遺作《華太平家傳》,耗費十八年寫作,傾其畢生功力,多次易稿修改。此書深受台灣文壇肯定,更榮獲二○○二年時報文學推薦獎、中國時報開卷年度中文創作類十大好書、聯合報讀書人年度文學類最佳書獎,以及金鼎獎等。

序 
一個青年藝術家的畫像? 朱天心

─一九三九、九、一
清晨德軍入侵波蘭。下午去游泳。──

這是某位歐陸大師作家(一向信賴自己腦力不做筆記的我,終於再也想不起來是哪一位)日記中的尋常紀事。那文學史中重要的大師日記值得理解值得記的當然不止這一日、這一則,只這一則話不聽叫喚的不時跳出,尤其在我讀時人的口述歷史或回憶錄時,它尤其戴著一張譏誚的面具跑馬燈似的掠過眼下。
因為真實的日記─未為順應當下主流而選擇、刪、修、甚至增補─,便處處充滿著這種「九月一日,清晨德軍入侵波蘭,下午去游泳」十足破壞歷史神聖性的紀事,而非「從此二戰揭開序幕,世界再也不同」的事後之明,或「從此,我立志要如何如何」的偉人行誼作傳。
此書,寫在薄薄一本簡陋泛黃但潔淨的筆記本上的這本日記,紀錄了一名熱血青年於一九四九年三月十八日至九月二十日的日記,橫跨南京、上海、基隆、台南旭町營房、為期半年的紀實。熱血,是因他僅憑一紙孫立人「有血性肯吃苦的青年請快參加新軍!」的招募海報,便下定決心投筆從戎,告別近五十歲才生他的年邁雙親和尚未論婚嫁的情人……,這,在一九四九的那場天翻地覆數百萬人的大遷徙中,是基本處境吧,而我們卻在大歷史的搶奪解釋定調和「威權時代,我們不都選擇服從」的順民光譜中,少能從第一現場的報導口述中,知道更遑論瞭解更多。
這本也許從未打算給他人(即便他的後人)看的日記,再再誠實紀錄了諸多「車經台北、有同學在月台買了份報紙,首要大標題是『國軍主動撤離首都』」,下午賣了棉襖買香蕉的紀事,除了真實之外,沒有其他值得一提的價值嗎?
日記中的青年,念茲在茲他留在南京沒能有機會修改的長篇,以致無論穿紅短褲操練、大通鋪泡在汗水午休時、靶場上……都在腦裡草稿著他的小說,說草稿,一因小兵實在不可能有個人時間,二、「上午發餉十四萬元,稿紙七十張兩萬元,航空平信四十萬元」的物價,買得可寫的稿紙和筆記本是件大事。
如此的知識青年他也不是唯一,他們三五袍澤談談未來抱負之外,無非閱讀彼此的少作,穿著紅短褲、赤上身、草鞋、斗笠,年紀二十歲加減。
他們是走投無路、或糊裡糊塗、或路上被拉伕來台的青年軍人嗎?請見他們的入學考試,本書第一篇日記:


三月十八日禮拜五。午後去銀鐧巷應口試,先我而試的是兩個乙組學生,第三個輪到我,主考的是個姓傅的,人很年青,也異常客氣,他先請我讀了一篇密勒氏英文,並解釋,其中一句 Franch military circles,我未能翻譯好,經他一翻,非常順口而且通達。接著又問了牛頓定律、歐姆定律、並滴水于硯,作水珠狀,問係何故。此後便暢談起來,以致佔今天全部口試時間的四分之一。我今天的談吐可以說是相當成功的一次,沉著、洗練、有見解,連我自己也激動起來。傅氏對我特別賞識,更給我帶來新的希望,我也有了新的覺悟,如果一切不使我失望能照語言兌現的話,我決將身體與靈魂全副獻于國家與社會。

好似我讀過的某長篇小說的開頭。(一個青年藝術家的畫像?)
這位投筆從戎的青年小說家和他同艘船渡海來台的同袍們亦不知道,他們因著歷史的撥弄,待在島上四十年,得以自由返鄉時,親人大多不在,自己也已成了物事全非的浦島太郎。
作為這位青年小說家的讀者、作為親人後輩,我讀時不免百感交集不知該如何看待這位「最晚認識、小我四十歲」的我父親朱西甯,尤其他的純真正直,每叫我想跳入書中敲醒他,但畢竟終其一生他完成了包括二十六本小說在內的著作四十一本,在他人生的每一個階段,包括我打擾負累參與其中的他的中壯年和晚年,見證他從沒鬆過手中那一支筆,並始終對文學後輩如同對當年的同袍友人一樣的鼓舞提攜,他完全對得起昔年那位青年小說家。
至於我,向來讀作品六親不認的他人口中的滅絕師太,我需要稍稍寬待二十三歲的我父親朱西甯嗎?就讓我們讀一段他民國三十八年五月二十二日的日記吧,記述一位國防部來視察的少將訓話:


從「今天,與大家,在這裡見面,敝人深感榮幸,與愉快……」老調開始,三個字一句,兩個字一句的講下去,「我可以分五條來說……第一條……」聽眾注意力集中。「第二條……」聽眾精神有點不濟。「第三條……」聽眾站不住了,彎著身子,想盹一覺。「第四條……」聽眾似乎在做夢了。「第五條……」聽眾忽的精神抖擻,等候著苦痛的解放。然而:「第五條又可以分三條來說:」于是大家又盹著了。老太太的裹腳布,又臭又長。

我看到一個深具洞察力、捕捉力、和富有將之說出來的勇氣的寫作者該有的所有能力和準備,他後來的文學人生早在此書此日記,已萌芽出土、生機勃勃的具體而微。
是苦難;是生死離別;卻又是正確─錯誤的錯誤所構成的正確。
多真實的歷史!然而歷史不是現實。往矣!遠矣!
怎禁得故土恩深,故人顏色漸模糊!
但我必須回去,回到那生我長我的泥土!尋求那育我、愛我的故人!
青年要出去,老年要回去。雖然我正年青。
淚和汗的凝結,還缺少的是血;生命不過是這麼些!

書摘/試閱

三月十八日禮拜五 八一五七 二月十九 晴轉曇

午後去銀鐧巷應口試,先我而試的是兩個乙組學生,第三個輪到我,主考的是個姓傅的,人很年青,也異常客氣,他先請我讀了一篇密勒氏英文,並解釋,其中一句Franch military circles,我未能翻譯好,經他一翻,非常順口而且通達。接著又問了牛頓定律、歐姆定律,並滴水于硯,作水珠狀,問係何故。此後便暢談起來,以致佔今天全部口試時間的四分之一。我今天的談吐可以說是相當成功的一次,沉著、洗練、有見解、連我自己也激動起來。傅氏對我特別賞識,更給我帶來新的希望,我也有了新的覺悟,如果一切不使我失望能照諾言兌現的話,我決將身體與靈魂全副獻于國家與社會。
日來感謝六姐夫、二哥、六姐等對我的多番鼓勵,確實給我不少的勇氣。按說,這次決意此行,我是非常忍痛的幹的,若自私一些,如何會這麼做?除掉年老雙親使我難捨而外,更因將決定與鳳子絕緣,則更引為痛事!

三月十九日禮拜六 八一五八 二月廿 雨

維紳優柔寡斷,猶疑不決。尤其他的思想混亂,很令為友者深表痛心,我已苦口婆心勸其積極,奈數日來,毫無成效,不禁為他惋惜。
廿六號集中編隊,准許攜帶五公斤書籍,換身襯衣便服,口盅一支及其他洗臉器皿等。行前打算好好的讀點書,或寫點什麼,一切總還要詳細整理一番。對于鳳子的離別,我相當痛苦,再見時,她也許早作馮婦,好慘酷的時間與空間的利刃!

晚斷電,用油燈習歌甚感不便,而且成績又特壞,三小姐要求明早早到練習。臨行時,她向我道再會時,我不禁猛然想到下個禮拜六就要離開南京,因而傷感不已,可是我不願將這事告訴她,我只希望去台灣後再寫信,因而我又過敏的想到將來要怎麼樣寫信給她,開始應該這麼寫吧:「聚少離多,匆匆南行,竟未及辭行,禮拜六晚上累大家久等,歉意何似?……」
寫這日記時,鳳子又在隔壁傳來歌聲,我明天是否要找個機會同她談談,她也許早知道了,可是,台灣之行,無疑的我同她今生再無相聚希望了,該多麼令人痛楚,鳳子!能不使我傷心麼?
接小星信,他仍在南匯,現已任電務員,月薪除伙食外,可淨落一石二斗,對家用尚有補助,不想鎮西兄現在倒也就得兒子濟了。

調寄 白雲悠(念征人)
歸鴉浮雲玉兔,撫欄鎖眉寂寞,抹一把想思淚,流不住,號角野營餐風露,你今宵歇何處?

三月廿日禮拜日 八一五九 二月廿一 雨

冒雨至浸會堂,只有三小姐一人在彈琴吊嗓子,因不便打攪她便默坐讀經,半晌,她換了詩譜,要我練習「主在聖殿中」的Tenor,三遍之後,又同她的Soprano合唱,接著又合唱今日的詩篇六九首,此時,她母親帶來了兩位美國女人,坐在傍邊咕好一忽,俞胖子趕到時,我們又合唱了數次,俞胖子是Bass,這數次的合唱,很完滿。
由蘇秀夫大夫講道,據晚上同二哥談起,始知蘇秀峯前于抗戰期間曾任興化後方醫院院長,因貪污而被槍斃,臨時跑掉了。
鬧了很多笑話,聽說他的品格非常壞,當後方醫院院長時,抽鴉片、娶小老婆,無所不為。蘇係宿遷南鄉蘇圩子人。(廿二日補記)

三月廿一日禮拜一 八一六○ 二月廿二 晴轉雨

前駛往中共投降之「重慶號」叛艦巡洋艦已于十九日被空軍飛往投彈炸沉。
晨去五姐處探聽他何時搬往雙親處,乃因天陰,不便遷徙,且因陰雨而未及同二嬸接洽。
下午送菜及六姐交于的五千元給雙親,行前父親定將千元交我零用,按說,這幾天實在山窮水盡,需要個零錢用用,可是既而一想,我無力孝敬老人家,反去剝削,豈不太不懂事,所以終于拒受了,父親若知我這幾天蹩的連寄信錢都沒有,他老人家一定很難過的。
晚飯後,至維紳處,適遇張懷義,談之良久。並受其不少鼓勵。他現在做冒牌煙廠,很賺一些錢,他讀的是法律,這種行動可謂知法犯法罪加一等了。(廿二日補記)

三月廿二日禮拜二 八一六一 二月廿三日 大雪

陰曆已至二月底,不想竟大雪紛紛,奇冷無比,今年天氣可真怪,從上月廿四至今,就斷斷續續的下個不住,人正為今春氣候詫異時,不料又來了場雪,這就更奇了。
陸家三子永碩因結核腦膜炎死于中央醫院,昨前猶與對語門傍,不意僅此數日,已作長別,生死不定,實難捉摸。
午後住雨,天氣尤陰,赴五姐處,適遇母在,乃商定明晨為五姐搬家。
三月廿三日禮拜三 八一六二 二月廿四日 晴轉曇
所謂「雪後不連陰」,今日果然晴了,天氣由晴轉曇,人又漸感失望,因十幾天以來的氣候太壞,陰的人難過。
晨連早飯也沒有來得及吃,就同二哥為五姐搬家,一輛馬車兩輛三輪車,才算搬清。
五姐搬至雙親處,倒令我放心不少,父母年邁,是要有個人照料的,而五姐又多病,也不宜一個人單身居住。
午後陳子雲來,坐良久,始辭去,我同他不大談得來,所以他在這兒,我總覺得時間是在浪費掉,很可惜。
日來忙于整理行裝,所以心亂的很,預明日抽暇將傍門之戀的結尾再重新的收拾一下,就是六姐他們無意中讀到時也不致于感到我的寫作太于賴撥。今接安甯信,他又提了一些關于傍門之戀的事,並鼓勵我與鳳子的結合:他說:似乎家庭之阻力並不足以過份注視,封建社會的道德標準已不適用于今日,舊禮教與門閥階級的尊卑觀念實已沒有力量再來束縛這一代的自由幸福,真理擺在面前,不難說服對方,堅強的信心,可以改變固執、遠的事情也不必去想它,主要的還是:「估量、確定、瞭解、填土、舖路、教育。」然而,現在已經不可能了,感謝他這般的關懷指示,可惜已經沒用場了。

三月廿四日禮拜四 八一六三 二月廿五日 晴

彭野牧決意同道赴台,我為他寫了篇自傳,維紳也毅然決然的要去了,誰知事情會這樣的湊巧,他母親自江北趕到,當然無論如何也不准他走,就這樣,維紳走不掉了。
下午至朝天宮,始知張有章家竟出此下策,而叔父無能,嬸嬸又是見錢眼開,目睹各種情形,不勝沉痛,心中積鬱異常,頗想發作一下,不過既而一想,誰叫我們跑反在外的?流亡者根本不配發脾氣的,只有忍了。
在父母處,同五姐二哥包餃子,大吃了一頓,也覺得無限辛酸,若在家,誰在乎這個?

三月廿五日禮拜五 八一六四 二月廿六日 曇

晨,六姐交于旅行袋一隻及三千元去修理拉鍊,留我赴台用。至國貨公司西邊的一家皮鞋店修理,用洋一千五百元。
中飯六姐特備臘肉作為送行,六姐夫的一番話,很使我不安,「為國干城」?我能嚒?
對于書籍等,又整理一番,明午後集中編隊,不卜何時啟行,但希望下個禮拜再走,留個禮拜日,讓我對歌詩班獻出最後的一個精彩節目,以榮耀主的聖名。

三月廿六日禮拜六 八一六五 二月廿七日 陰

下午與野牧去集中等候編隊,傅主任孔道對我特別客氣,已經規定明日一時前于勵志社集中出發乘火車去滬。
以後去朝天宮,父親同二哥都出去了,母親在西間房點眼葯歪著歇了,聽我來了,她老人家起來過東間房來,知道我明天決定走了,很感到傷心,我也忍不住辛酸,幾乎落淚,然而她老人家早就老淚滿面。是的,這次遠去,哪一天又能重見母親慈容。尤其她老人家心窄又極愛我,自己又有了年歲,眼看著小兒子離此遠去,「是不是還能夠見面?」她老人家一再的低吟著,我也就傷心的說不出半句話來安慰她,守著母親,我堅忍著欲墜的淚,寫這日記時,興安雖在旁邊,而我已忍不住要掉淚了,心中酸楚異常,是的,誰願意離開自己的親人呢?誰能沒有這份人子之心呢?誰願意將年老的雙親撇下?誰不知道家庭的可愛?誰不知自私?誰能沒有情感?誰沒有一顆赤子的心?我傷心的寫了這一切,下面的淚已經使我沒辦法寫了,但求上帝憐我,許我再見到雙親的面,不要使我太痛心!我受不了這種剜心的痛傷,上帝!憐我!憐我!憐憫我的肉體上的軟弱,使我清醒一點。主!一切的親人的生命儘交給了你,聽你的安排,如果主你若願意,請將這苦離開我。
更使我傷心的是父親,父親是愛在兒女身上花錢的,可是,他現在眼看著他的兒子走了,卻不能拿出一個錢來給他的兒子用,他老人家的心又該是如何的痛楚?往日,每一個兒女要離開他的時候,他老人家總是滿街去跑著打酒買菜,高興的看著他心愛的孩子吃喝,然而,今天?現在?現在父親落難了,父親窮了,父親要強也要不來了,想在兒女身上花錢也沒的花了,父親蒼老的臉上,一副痛楚的表情我看得出,父親的心,更是怎樣的破碎!
我流了好多的淚,這並不是軟弱,而是濃烈的感情使我自然而然的這麼做,寫到這兒,已是夜深,興安伴著我在燈下,也在掉淚,這更使我感到生離死別之痛,已不僅是成人始可領會,以小小的孩子也引以為苦楚傷懷了。
晚又去浸信會一趟,不免又是一番依依,同三小姐告辭時,也忍不了一番酸心。以外,我不知鳳子回來了沒有,怕明天也沒有機會見她了。願神祝福他們。
在六姐家我一直的先後待了這末久,如今遠別,更是捨不得,尤其六姐又是這般的待我。
五姐希望我去市政府見楊振崙,說他臨走時要送我一點零用,然而,若不提這話,我倒可以去辭行(而且多少應該去一下),不過,為了這個,我不去了,好像為著要一點零用錢才去辭行似的,可是見錢眼開了。
向叔父辭行,他老人家除鼓勵而外,臨行時又為我祈禱了一番,我的心好像安靜多了。
明天走了,要幾時才能回?不敢說,一切託付上帝,唯願大家仍有重聚機會,最好再聚時,一個不少,不過人的願望,也許並不是神的願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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