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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愛玲給我的信件(百歲誕辰紀念書腰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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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品簡介
作者簡介
目次
書摘/試閱

商品簡介

紀念張愛玲百歲誕辰,新裝書腰版
玫瑰 金鎖 沉香屑
美麗蒼涼的告別
空前絕後的文學典藏
張愛玲的「信物」╳夏志清的「按語」
文學史上最難得的一場相知相惜
坦坦白白, 魚雁往返,
一筆一劃,一字一句,
張愛玲與夏志清以三十餘年的往復書簡,
告訴我們, 如何思辯、如何質疑、如何哀傷、
如何勸慰、如何任性脆弱、如何柴米油鹽……
織造出一幅中國現代文學史的獨特景色。
試著辨識那些字裡行間的跡證與緻密的人情紋路,然後,
我們終有一天,總算懂得人間的真實。
夏志清登高一呼,張愛玲神話從此有了精彩的開始……
不論張愛玲的世界是華麗還是蒼涼,
張夏之間的友誼有他們的通信作見證,
他們的通信也見證了「寒噝噝」的人間,
畢竟還有互信的可能。
「張愛玲」,不只是中國現代文學史上舉足輕重的小說家,更已經成為一種文化風尚,一種想像資源。回溯上世紀六十年代,夏志清先生出版《現代中國小說史》,不僅深入介紹張愛玲小姐的成就,並肯定她的位置在多數五四作家之上。張愛玲從此進入現代中國文學史的經典,先在海外,然後在中國大陸,成為炙手可熱的作家。
無庸置疑,夏志清對張愛玲有「知遇之恩」;沒有夏的登高一呼,張愛玲神話不會有如此精彩的開始。由這個觀點來閱讀張、夏兩人的通信,才更讓我們覺得彌足珍貴。張愛玲一九七零年代以後逐漸斷絕外界聯絡,與讀者對她的熱情與好奇形成巨大反差,也因此,她所發表的作品每每帶來文字以外的魅力。。張過世之後,與她曾有來往者紛紛披露所持的信件,仿佛片言隻字都散發出特殊榮寵。但比起夏先生所收到的上百封信件,無疑都是小巫見大巫了。
夏志清先生極盡努力,把一九六三年以來所有愛玲寄給他的名片年卡和信札,憑其日期先後排出一個次序來。這些信件按時間排列,按發信的地址分成六組:一、華盛頓,一九六三年五月~六六年九月;二、俄亥俄州牛津,一九六六年十月~六七年三月;三、曼哈頓,一九六七年四月~六月; 四、麻州康橋,一九六七年六月~六九年六月;五、加州柏克萊,一九六九年七月~七二年十月;六、洛杉磯,一九七二年十月~九四年五月。通常在每封信後面夏志清會加上或短或長的按語,對信裡所載之事實及其背景做了些註解和說明,對張迷而言,將更有助於解讀張愛玲。
夏先生的真性情多年來是學界傳奇,他對於張愛玲的關懷溢於言表,也仍然不失赤子之心,如揣想張的體質羸弱來自童年生活的不幸,或建議張多作運動等。他更勇於發表自己生活的意見,從健康到養生,從文學到愛情,信筆寫來,如話家常。我們可以想像張當年讀夏信時或莞爾、或感動的反應。兩人之間的互動讓書信集有了光彩。

作者簡介

夏志清

原籍江蘇吳縣,1921年出生於上海浦東。
美國耶魯大學英文系博士。曾任教美國密西根大學、紐約州立大學、哥倫比亞大學等校。2006年7月當選中央研究院院士。
夏志清學貫中西,中英文著作皆極具分量,且影響深遠。著有《中國現代小說史》、《中國古典小說》等學術名作,文學評論集《愛情.社會.小說》、《文學的前途》、《人的文學》、《新文學的傳統》等。

自序
張愛玲給我的信件
一九九五年九月八日在電話上聽到張愛玲去世的消息後,不出兩三天即為中國時報《人間副刊》趕寫了一篇文章〈超人才華,絕世悽涼:悼張愛玲〉,主要參考資料即是一九七○年以來她所寄我的信件,現成放在我書房的公文櫃內,抽閱很方便。但張愛玲至遲在一九六一年三月收到我寄她的英文初版《中國現代小說史》後,即該同我通信了,某一天我查看原先專存先父、先兄家信的四隻長盒,無意中發現其中一只早已改放了幾個文學界重要朋友的信件,張愛玲大部分六○年代的信件也在內,可惜沒有一九六三年以前的信,可能因搬家被我丟棄。我自一九六二年六月,從匹茲堡遷居紐約以來,雖搬了兩次家,一次從六樓搬到二樓,另一次從一一五街搬到一一三街,所有的書信文件都未遭遺失。一九六三年以來張愛玲所有給我的信件都可以按年月有系統地排列起來了。
愛玲來信大部分找到之後,我當然也想起了三十多年來我自己給她更多的信。她經常在信上抱怨搬家遺失東西之苦,因之初在《對照記》上看到了「三搬當一燒」這句名言,我對自己的信件究竟保存了幾封更不敢樂觀。但人已不在,連我給她的信也覺得很珍貴,於是一九九六年秋我給了宋淇夫人鄺文美一封信,問候兩位的健康,順便也問及愛玲遺物裡有無我信札之事。文美嫂體弱,不寫回信自在我意料之中。十二月四日我先後從蔡思果、高克毅二兄那裡聽到了悌芬兄去世的消息,除了在年卡上向文美嫂致唁以外,更不敢去驚動她。但隔不久我即收到《聯合文學》總編初安民先生約稿的信,無論如何要在三月份這期書信專號上見到張愛玲給我的信。我想假如《聯文》讀者看到的,不只是愛玲的書信,而是我同她的信札來往(correspondence),豈不是更有價值,讀起來也更有味道?因此在文美嫂最哀痛忙碌的期間,我不得不再去信麻煩她,並托克毅兄在電話上為我說項。終於在正月三十日星期四下午我收到了文美嫂的航空快信和我的舊信十六封。星期五下午她還來電話問我有無收到了信件。星期六又收到了她一封「扶病作覆」的航快信。文美嫂如此赤心待我,無以為報,只有好好寫篇悼念悌芬兄的文章給她看看,也留給世人作參考。遺憾的是,這篇悼文至今尚未寫出,文美嫂亦已做古。
在收到自己舊信之前,我已盡了一番努力,把所有愛玲寄給我的名片年卡和信札,憑其日期先後排出一個次序來。愛玲長圓形的字跡,個個端莊,認清不難。但她有個壞習慣,即在信末只寫下某月某日而不記其年份。我自己也不好,多少年來書房裡只有一座四隻抽屜的公文櫃,供保存信札之用。但六○年代以還,朋友與信札與年俱增而公文櫃容量不變,只好把舊信從個別檔案裡抽出,放在大信封內,另做處置。同時我也只好丟掉好多信封以便容納新信。這對寫明年月日的信件,沒有關係,但我把愛玲的信封丟了一小半,實在是自添麻煩。有好幾封信,要做了好幾種周密的考慮後,才能決定其年份。有時難免出錯,我曾把信件編號一○一誤作七十一,在《聯文》第二一三期,以信一○二又登一次。
張愛玲的信大半寫在洋蔥紙(onion paper)上,隔了多少年,潔白如舊,折縫的地方也不會破裂。有些信則寫在以紙漿(pulp)為主要成份的劣紙上,色澤早已轉黃,折縫處黃色更深,且容易破裂。有大志的讀者,最好從小養成用洋蔥紙或其他高級紙張寫信的習慣。說不定自己真會成了大名,連早年寫的信件也有可能流傳後世的。
開始連載張愛玲給我的信件時,我只有一○六封,後來又找到了十五封,連同以前少算的一封,該有一二二封。這是我在《聯文》第一五五期〈張愛玲給我的信件(五)〉的統計。南加大(University of Southern California)圖書館收藏張愛玲的手稿信件,由浦麗琳女士經手,我二○○七年將張愛玲的信,連同我的信十六封半,出讓給南加大。當時只覺得她的信應該由大學圖書館保存,沒有想到不能借出,供讀者觀賞。影印時,少了四封。我曾把信一○一算了兩次,把給莊信正的信誤作是給我的,其餘兩封,即不知去向了。一九六三~六九計四十六封;一九七○~七九計四十九封;一九八○~八九計十七封:一九九○~九四計六封,共一百一十八封。自八○年代起,她給我的信越來越少,一九八五到一九八八年四月竟三年無信。看了她一九八八年四月六=日的信,才知她這些年,為搬家,看牙齒,疲於奔命「剩下的時間,只夠吃睡,才有收信不拆看的荒唐行徑。」。她身體每況愈下。重讀這些信令人心酸。
張愛玲為了生活不得不做她不喜歡的事,教書,做研究非其所長。她不與人接觸,只能寫她熟悉的事,她改寫《怨女》,《半生緣》都是說的老上海,揭露中國人的醜陋,不合美國人的胃口,得不到出版商的青睞。除了皇冠的稿費沒有固定的收入,耽誤了看好醫生,將皮膚癢當作跳蚤侵蝕,屢次搬家,影響了她的創作力。真為她惋惜。
張愛玲給我的信自一九九七年四月首次發表,距今己逾十五年。現終於編集成書,感謝主編羅珊珊女士的敦促與內人王洞的協助。這些信件按時間排列,按發信的地址分成六組:一、華盛頓,一九六三年五月~六六年九月;二、俄亥俄州牛津,一九六六年十月~六七年三月;三、曼哈頓,一九六七年四月~六月; 四、麻州康橋,一九六七年六月~六九年六月;五、加州柏克萊,一九六九年七月~七二年十月;六、洛杉磯,一九七二年十月~九四年五月。書內張愛玲的信件,信末括號內的年份都是我所加的。通常在每封信後面有我的按語,對信裡所載之事實及其背景做了些註解和說明,這些按語可短可長。當然有些信件是不需加按語的。最近我因感冒住院三天,為了趕時間,第一○三封以後的信,按語為王洞所加。我的半封信H 1附在信三十七之後,宋淇夫人寄還我的十六封信,都是一九八五年以後寫的,也按日期編號,號碼前加以H,標明是我給張愛玲的信。自信一○七後,附在相關的來信後面。希望這些信有助於解讀張愛玲。
對張愛玲旅美生活不太熟悉的讀者可參閱司馬新的《張愛玲與賴雅》(簡稱《張賴》,大地出版社,一九九六)。
夏志清

目次

【自序】張愛玲給我的信件 夏志清
一、華盛頓,一九六三年五月~六六年九月
二、俄亥俄州牛津,一九六六年十月~六七年三月
三、曼哈頓,一九六七年四月~六月
四、麻州康橋,一九六七年六月~六九年六月
五、加州柏克萊,一九六九年七月~七二年十月
六、洛杉磯,一九七二年十月~九四年五月
【代跋】「信」的倫理學 王德威
【附錄】妓女、士兵、窮小孩 ─布雷克名詩賞析 夏志清
發表紀錄

書摘/試閱

1
〔明信片〕
稿尚未改完,下月初想仍在紐約,當儘早寄上。一再耽延,乞諒。祝

E.五月十九(一六六三)

2

志清:
近來可好?我這些時都沒有寫信來,因為一直在忙着改這小說,上星期總算寄出,大概日內該收到了。寄出後又發現些錯誤,這裡附上兩頁,代替原來的53、54頁。至於為什麼需要大改特改,我想一個原因是一九四九年曾改編電影,因共黨來滬未拍成,留下些電影劇本的成分未經消化。英文本來是在紐英倫鄉間寫的,與從前的環境距離太遠,影響很壞,不像在大城市裡蹲在家裡,住在哪裡也沒有多大分別。你說也許應當先在雜誌上發表,恐怕風格相近的雜誌難找。

「星期六晚報」的小說似乎不是公式化就是名作家的。「Esquire」新文藝腔極重,小型雜誌也是文藝氣氛較明顯。以前的代理人沒試過雜誌,大出版公司全都試過,Random House是Hiram Haydn看過。我覺得在這階段或者還是先給你認識的批評家與編輯看看,不過當然等你看過之後再看着辦,也不必隨時告訴我。事實是在改寫中,因為要給你過目,你曾經賞識《金鎖記》的,已經給了我一點insight,看出許多毛病,使我非常感激。我喜歡收到信,自己都寫慣一兩行的明信片,恐怕令兄不會高興跟我通信,但是我希望你們倆不論有什麼作品都寄一份給我看看。

我對翻譯很有興趣,預備在Joint Publications Research Service領點政治性的東西來譯,但是他們根據學位給錢,而我連大學都沒讀完。有個Joint Committee on Contemporary China,貴校的Prof. Doak Barnett & Prof. C. Martin Wilbur都在裡面,不知道他們找人翻譯是不是也分等級?得便能不能替我打聽打聽?這是不急之務,請不要特爲抽空給我寫信。

我月底搬家,地址是
1315 C Street SE, Apt. 22
電話仍是547-1552。祝
安好,前一向Harlem出事我擔心是不是離你們這裡很近。
愛玲九月廿五(一九六三)

【按語】
第一封信是張明片,寄我哥大校址。一九六五年六月開始,所有他的信件才改寄我的公寓地址。明片寄自Apt. 207, 105 6th St. , S.E. , Washington, D.C.。一九六二年三月張愛玲從香港回來,即搬進她丈夫賴雅(Ferdinand Reyher),同年正月即以找到的這個公寓。第二封信上說,她將於一九六三年九月底搬進同城 Apt. 22, 1315 C St, S.E.。一九六七年張愛玲搬居麻州康橋後,曾寄我一份三頁的履歷表。上面寫到她於同年十一月才搬出第六街那個公寓而遷入Apt. 22, 1335 13th St, S.E.。細查這兩個喬遷後的住址,只有公寓號碼是一樣的。不出兩三年,張愛玲竟把華府舊居的街道也記錯,實在不易置信。十一月搬家之說想也是誤記。

張愛玲在第六街那個公寓住了將近兩年,五月十九日那張明片一九六二年寄出也並非不可能。但明片上提到的那篇改稿也即是第二封信上她謂已寄給我審閱的那部英文小說稿The Rouge of the North(北地胭脂)。此稿脫胎於〈金鎖記〉,原題Pink Tears(粉淚),一九五六年她居留麥道偉文藝營(Macdowell Colony)期間,即在專心寫作這部小型的長篇小說了。

一九五七年初,《粉淚》可能已經完稿,但根據司馬新的記載,出版她第一本英文小說《秧歌》的Scribners公司,卻「不準備選用她的第二部小說,即《粉淚》。這個消息對她當然是個不小的打擊。」(《張賴》頁一一五)因之有好多年她把《粉淚》拋在一旁,從事其他的編譯寫作計畫。香港回來後,她決定把《粉淚》改寫成《北地胭脂》,一九六七年終於由倫敦Cassell書局出版。

大家都知道,《北地胭脂》的中文本即是《怨女》。愛玲自己分析《粉淚》失敗,一因「英文本是在紐英倫鄉間寫的,與從前的環境距離太遠,影響很壞」。二是因為一九四九年愛玲曾把〈金鎖記〉改編電影,片雖未拍成,「留下些電影劇本的成分未經消化」。要好好研究〈金鎖記〉轉成《怨女》的經過,那部電影劇本假如還能找到,應該受到我們的重視。

愛玲要我把《北地胭脂》稿找幾個「批評家與編輯看看」。除了哥大幾位教授外,紐約的名批評家和編輯我實在一個也不認識。後來愛玲信上指名要我找同系教授Donald Keene,只好硬了頭皮請他把書稿加以審閱,但他的反應並不太好。早在五、六○年代,美國學人間譯介古今日本文學的,Keene即已推為第一功臣。他居然看了《北地胭脂》稿,也算是我天大的面子。Keene二○一二入日籍,定居日本。

賴雅身體越來越壞,每月只領到社會福利金五十二元,連付房租都不夠。愛玲在改寫小說期間,電影劇本也不寫了,只好靠翻譯工作來維持生活。為此她在信上問及Doak Barnett、C. Martin Wilbur這兩位哥大教授。後者中文名字叫韋慕庭,一直同中央研究院近代史研究所保持了友善的關係,一九九七年去世。Barnett耶魯大學畢業,一九四七取得該校國際關係碩士,曾寫過不少報導中共政治的書,一九六九即離開哥大,到華府著名的研究機構Brookings Institution去工作。一九九九因肺癌去世。

3

夏先生:
上次匆匆一面,您一口答應幫忙,使我感愧萬分。英文金鎖記我這裡只有一份模糊的copy,向代理人處取回原稿很費周折,迄今還未收到,拿到了還有幾頁需要重打,不然可以請您直接到她辦公室去拿,同在紐約,省得寄來寄去費時間。這兩天我也正在擔心耽擱太久,等您拿去給人看,已經都避暑去了。

昨天聽高先生給您帶口信,真是從何說起,怎麼會懷疑您的誠意,都怪我沒早寫信來解釋耽延的原故,實在內疚。令兄是否仍在西岸,通信時望代問候。我因為您二位都像是多年不見的老朋友,感慨太深,只想避免這心理上的重負,急不擇題地找着陳教授講西遊記,自己也覺得可笑。金鎖記已經收到稍加整理就寄來,許多改動的地方也許您不贊成,看過後希望儘管告訴我。祝

闔宅安好
Eileen四月廿三(一九六四)

【按語】
「上次匆匆一面」即指同年三月二十一日下午愛玲同高克毅、陳世驤、我們兄弟在華府Market Inn喝香檳酒的那一次。飲酒之前,我和先兄已在亞洲學會的年會上宣讀了講《西遊記》、《西遊補》的兩篇論文。陳世驤為該場小組會議的主席,故連愛玲都有興趣同他講《西遊記》。

張函1、2即已提到了改寫〈金鎖記〉的英文稿。對我來說,「英文金鎖記」並非news,不會急着要去看它的。想來愛玲要我把她的文稿「拿去給人看」,我「一口答應幫忙」,卻不見她把文稿寄我。我性急,即托克毅兄「帶口信」,這反把愛玲急壞了,改口稱我為「夏先生」一百一拾八封信中,如此稱我的只此一封。

4
〔明信片〕
稿已收到,方整理中,發現多處需刪改重打,下週當可寄奉,恐已值暑假,擬寄府上。祝
安好
E. 五月十一(一九六四)

5
志清:
收到你的信後,因為要找Knopf等三家編輯名字,剛搬家後找東西很難,這兩天又在忙着看牙醫生,前一向有些積壓的工作也要趕着做,所以耽擱了這些天,結果找到五封都不是,明知無益,附寄給你看看。

較早的一批存在New Hampshire一時無法查。Knopf我記得是這些退稿信裡最憤激的一封,大意是:「所有的人物都令人起反感。如果過去的中國是這樣,豈不連共產黨都成了救星。我們曾經出過幾部日本小說,都是微妙的,不像這樣squalid。我倒覺得好奇,如果這小說有人出版,不知道批評家怎麼說。」我忘了是誰具名,總之不是個副編輯。那是一九五七,這小說那時候叫「Pink Tears」。雖然他們曾經改組,我想除非Mr. Keene感到興趣,不必再拿去了。

共黨一點我曾當面告訴你,與另一家Norton不約而同。此間的大出版公司,原來的經紀人全都送去過。Grove與New Directions也在內。Partisan,Kenyon Review我非常重視,不過覺得他們不會要。如揀一章有地方色彩的試試,就叫「Shanghai」。中篇小說一次登不完,恐也難賣。「金鎖記」原文不在手邊,但是九年前開始改寫前曾經考慮翻譯它,覺得無從着手,因為是多年前寫的,看法不同,勉強不來。

如果你的兩位同事無能為力,雜誌上也賣不掉,日本還有一家Tuttle,與Keene是否有關?此外只好試試英國,如果你那邊沒有熟人,我自己寄去也行。反正由你經手一天,請儘管自由處置,我們完全業務化好嗎?我在香港翻譯翻得很上勁,在此地卻不值得,你說得有理。夜深不多寫了,如找到那三家編輯的名字會再寫信來。缺少information使你更棘手,真對不起。
愛玲十月十六(一九六四)

【按語】
要瞭解為什麼當年張愛玲在美國不吃香,此信是個很重要的文獻。《北地胭脂》後來終於在英國出版,可說簡直沒有一點反應。
Partisan Review是紐約的一份老牌文藝季刊,原先左傾,後來轉為反蘇聯知識分子的喉舌。先兄早於一九五五年即有一篇小說〈The Jesuit’s Tale〉(侯健譯〈耶穌會教士的故事〉見《夏濟安選集》)在該刊發表。
Tuttle這家書局專印與日本有關的書籍,包括日本文學英譯在內。在六○年代,與東亞有關的英文刊物上常見它的廣告。

6
志清:
收到你的信的時候我正患感冒,不然馬上會回信,因為實在過意不去,你幫別人的忙反而覺得guilty。我本來也顧慮到這一點,所以那天托你的時候曾經說,我唯一的條件是如果碰釘子你不要覺得難受。Mr. Keene在百忙中抽出許多時間來看稿子與寫這封長信,當然是看你份上,我在這裡附了封信謝他。小說頁數少與小打字機有關,否則大概有三百頁上下。請人endorse,中國人讚中國人他們不相信的。賣給雜誌先要有出版商感到興趣,正如你所說。

我一向有個感覺,對東方特別喜愛的人,他們所喜歡的往往正是我想拆穿的。Tuttle或者也不是例外,還事先試過英國再說。得便就請你寄給我,不要掛號保險等等。這次我費了幾個月的功夫改它,在我是還了自己一筆債,非常感激你給我的impetus,這是真話。Mr. McCarthy一直關心我的寫作,這些年來給了我很大的精神上的支持,你也已經給了我很多,我也不再道謝,你也千萬不要抱歉,更使我不安。我很高興你替我問過Prof. Wilbur。

我喜歡翻譯也是因為是機械化的工作,不妨礙寫作,但是情形不同,連香港現在也和我從前在那裡譯書的時候兩樣。近來我生活很安靜,想把寫了一小半的長篇寫完它。另外有幾個短篇小說遲早要寫。至於它們的出路,只好走着瞧。過天再談,希望你這一向一切都好。
愛玲十一月廿一夜(一九六四)

【按語】
重讀真情流露的六四年5、6二信,感慨很多。愛玲所謂「對東方特別喜愛的人,他們所喜歡的往往正是我想拆穿的。」其實我在哥大教書何嘗不是如此,想盡可能多拆穿些傳統中國的東洋鏡。但我勢孤力單,有什麼用?不僅新儒家是熱門,到了二十世紀末年,好像任何宗教的勢力都在膨脹,五四時期所提倡的那種批判精神倒反而算是過時的了。

7
志清:
你近來可好?我正在把那篇小說譯成中文,一改成原本的語言就可以看出許多地方「不是那麼回事」,只好又改,Donald Keene所說的不清楚的地方當然也在內。譯完後預備把英文原稿再擱幾個月再譯回來重打,距離遠些可以看的清楚一點。費許多手腳,都是 an exercise in futility,但是又不能不這樣做。我遲早總要寄到英國去,以前因為經紀人嫌版稅少一直不肯送去,現在暫時也是談不到,以後有什麼發展再跟你商量。上次收到宋家的信知道Stephen好些了。今天陰曆元旦開筆寫信給你,順便祝你一年諸事順遂,寫信給令兄的時候請帶問候。
愛玲二月二日(一九六五)

【按語】
愛玲陰曆元旦寫信給我,想來聖誕節他未寄年卡。到了一九六四年,賴雅想已便溺失禁,癱瘓在床,因之家裡的「氣氛陰沉而壓抑」(《張賴》頁一六八),愛玲更無心同好友通信,只是那些信件同一九六一~六三年的其他信件,想都藏在一處,一時找不到而已。她托我找Keene,我把他的反應轉達,就得憑書信來往。愛玲從不來電話,但我明切記得他的女經紀人在美國找不到一家書局肯出《北地胭脂》,更不願把書稿交給英國書商出版,想原是從他信上看來的。

宋淇原名宋奇,字悌芬,英文名字為Stephen C. Soong,筆名林以亮。老友給他信都稱他為Stephen,後來的信上大多直稱宋奇,再改稱「宋淇」。

8
志清:
我很早聽見令兄的噩耗,非常震動,那天匆匆一面,如在目前,也記得你們倆同飛紐約的話。在他這年紀,實在使我覺得人生一切無定,從來還沒有這樣切實的感到。Stephen信上也說他百忙中答應譯書,不知道是否給他添病,因此耿耿。我這些時也就在忙着譯那本書,今天剛寄出。一直想寫信給你,也是覺得無話可說,所以遲到今天。你在這一切之間還在替我想辦法,待人實在熱心。

托蔣彝的事,我覺得不必問他了,Norton不會有興趣的,他只忙着自己也是常情,在國人尤其是意中事。這可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只要你隨時替我留神就是了。明年印第安那開會,原則上我當然願意去,不過我向來得到人的幫助總是文字上來的,單靠個性從來沒用,這是實話。似乎總應當做點成績出來才行,和你們講學的又情形不同。我住在華盛頓完全是accident,不過現在搬了個便宜而很喜歡的房子,所以不想再搬。固定收入是從來沒有過。托你的那部小說改寫不是為了能不能出版的問題,因為改了之後也不一定有人要,不過總要自己這一關先通過。

現在中文本就快寫完了,如果出單行本一定第一個寄給你看。近來我特別感到時間消逝之快,寒絲絲的。這封信耽擱的太久,明天儘早寄出──其實這時候寫着已經天亮了。高先生近來沒看見,麥卡塞也調到南越去了。「文星」的紀念號你手邊如果有就寄一本給我,不然我下次到Library of Congress中文部,他們大概有。祝
安好
愛玲六月十六晨(一九六五)

【按語】
先兄濟安一九六五年二月二十三日在加州柏克萊中風不治而亡。朋友弔唁的信我看到很多,愛玲這封寄出已在六月中旬,可說是很遲的了。但讀來極為感人,尤其「近來我特別感到時間消逝之快,寒絲絲的」那一句,極有張味。在濟安的遺物裡我只找到了愛玲一九五七年初給他的一封郵簡和同年年底的一張年卡。郵簡上她特別提到了《文學雜誌》將刊出的一篇文章:「聽說貴刊將載令弟的〈張愛玲論〉,我自己反省了一下過去的工作,自己先覺得慚愧。」先兄也在同年正月號《文學雜誌》上刊登了她的小說〈五四遺事〉。

但二人僅有的一次見面則在一九六四年三月二十一日星期六那天下午。克毅兄(信裡的「高先生」)作東,地點在福華Market Inn這家小館子。 麻煩了Keene教授,我還想去托蔣彝,正如愛玲所言,我「待人實在熱心」。我同蔣彝同一辦公室十多年,一向關係很好。後來他一意親共,故意同我疏遠,我也不去理他了。他寫了一系列啞行者(The Silent Traveller)詩畫遊記,強調傳統式的中國情趣和幽默。

退休後寫了一冊《重訪祖國》(China Revisited, 1977),卻搖身一變為中共宣傳員,大罵英美帝國主義,書格甚低,銷路想來也很慘。但蔣彝的美國出版商諾登公司(W. W. Norton)我卻很喜歡,出的書也相當精,所以有意請蔣彝把《北地胭脂》推薦給諾登。

麥卡賽(Richard McCarthy,也稱Dick McCarthy)是位深愛中國文藝、東亞文藝的美國文化官員。受惠者除了張愛玲外,還有聶華苓、陳若曦等名作家。台北《文星月刊》第十六卷第一期(一九六五)爲先兄出了個專輯,載有拙文〈亡兄濟安雜憶〉。

9
志清:
這一向天天惦記着要寫信給你,但是說來荒唐,「北地胭脂」(現在叫「怨女」)的中文本直到現在剛搞完,所以一直定不下心來寫信。什麼時候能把英文本譯好打好,也講不定,機械化的工作應當快些。近來時刻覺得時間過去之快,成為經常的精神上的壓迫。「現代文學」你們兄弟倆信特別有興趣,過天還想再看一遍。裡面提到「海上花」,這本書我一直最喜歡,老有個志願把它譯成英文,可是這一類的工作往哪兒去找?除非自己寫的東西有點名。

所以我找到副業永遠是個vicious circle,能夠寫作為生又不必找副業了。想幫我打破這vicious circle的寥寥幾個人是我最感激的,因為我知道這問題之難。聶華苓的名字我常常聽見的,「失去的金鈴子」是不是指那種蟲?(Houghton Mifflin早已試過的。)得便請替我謝謝她轉「鐵漿」給我,我另外寫張明信片去謝作者。印第安那來了封信講明年開會的事,我今天剛回信,真有點不好意思,像個只說不寫的作者。過天再談,希望你這一向好。
愛玲十月卅一(一九六五)

【按語】
先兄去世後,白先勇在《現代文學》第二十五期(一九六四年七月)上出了一個「夏濟安先生紀念專輯」。我重讀先兄舊信,特為此輯彙集了一篇〈夏濟安對中國俗文學的看法〉。愛玲在信上提到「你們兄弟倆的信」,其實該篇所錄的都是濟安一人的信。有一封談到了《海上花》,因為此書少有人提起,愛玲顯然大為激動,直承「這本書我一直最喜歡,老有個志願把它譯成英文」。我的回信見不到,但想來鼓勵她不要氣餒,向某些基金會,大學研究機構申請一筆錢翻譯中國名着還不算太困難。兩年之後,愛玲能請到一筆獎金去翻譯《海上花》,我想同這次通信有些關係的。

《失去的金鈴子》是聶華苓的一部小說。愛玲囑我向她道謝的事,我一點也沒有印象了。Houghton Mifflin是波士頓一家老牌書局。圓括號裡提到它的那句話,意義不明。〈鐵漿〉當然是朱西甯最有名的一篇短篇小說。假如愛玲看了〈鐵漿〉之後,真的寫張明信片向朱西甯道謝,他應該激動異常,因為張一直是他最崇拜的作家。

10
志清:
譯「海上花」事你想的非常周到。這本書胡適特別賞識,我剛到紐約時見到他,也忘了提,後來當然也來不及了。教書我雖然資歷不合格,也願意試試,等你幾時有空就請寫封信給Mr. Michael打聽打聽。Dick McCarthy想介紹我到Iowa U. 教書,我一直擔心換個環境沒有privacy,會更寫不出東西,結果也沒說成。有本參考書20th Century Authors,同一家公司要再出本Mid-Century Authors,寫信來叫我寫個自傳,我借此講有兩部小說賣不出,幾乎通篇都講語言障礙外的障礙。

他們不會用的──一共只出過薄薄一本書。等退回來我寄給你看。韓素英除親共外,也sentimental,寫與白種人戀愛,也使讀者能identify自己,又引些古詩等等,不但慕風雅的suburbanites喜歡,就連像高先生,並不親共,也熟悉中國,照樣喜歡而且佩服。各人口味不同,我自己也愛看有些並沒什麼好的書,我是毫不相干的,例如考古與人種學,我看了好些,作為一種逃避,尤其是關於亞洲大陸出來的人種。這種東西沒有學位毫無用處,不過是好癖,而這些有興趣的東西我寫信從來沒工夫說,所以看了你們兄弟的信特別過癮似的。

那本「現代文學」上別的文章,那些青年作家寫師長之類的人,總不及寫他們小時候認識的人,但也可以想見生平。於梨華曾有封信給我,她是不是華東、華中人?「怨女」再譯成英文,又發現幾處要添改,真是個無底洞,我只想較對得起原來的故事。總算快譯完了。中文本五六年前就想給星島晚報連載,至今才有了稿子寄去,想必有別的在登着,出書的事托Stephen料理,雖然他還沒怎樣復元,好在是不急之務。今天年卅晚上,正寫着信,電視上是時代廣場上的午後,本地同時也鳴砲一響,正好祝你明年諸事如意。
愛玲十二月卅一(一九六五)

【按語】
不管新舊曆,愛玲喜在大除夕、元旦寫信。我自己十二月忙於寫年卡,除夕元旦除非要補寫幾張年卡,也就不寫信了。

Mr. Michael即西雅圖華盛頓大學Franz Michael教授。梅格爾原籍德國,堅決反共,也是校中國近代史研究計畫Modern Chinese Project的主管人。先兄的才華他特別欣賞,因之我想到他可能也樂於援助愛玲。在原信首頁的「右眉」上,我曾寫下了這一條:

今晚給Franz Michael一信,推薦張愛玲;also硬了頭皮,給王世杰、閻振興兩封信,請他們給姜貴一事半職。此事拖了半年,今晚才辦成。

「今晚」可能即是收到來信的那個晚上。但既爲愛玲寫了封推薦信,我受托於姜貴要寫的兩封信也就非寫不可了。在美國用英文寫信很方便,致函總統和致函同行學者,語調是一樣的。當年在國內,寫信給位德高望重的官長,非得學會一套客氣話不可。這套話我說不來,因之雅不願意同要人們寫信。胡適去世後,王世杰即繼任為中央研究院院長,閻振興一九六五年剛陞任教育部長。姜貴要我呈函二長,為他說項,實在可說是an exercise in futility,但信我還是寫了。《中國現代小說史》首版附錄裡有一節肯定《旋風》為台灣小說之突出傑作。姜貴知悉後即同我通信不斷,歷年來他給我的信件可能有七八十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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