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泡沫戰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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泡沫戰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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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品簡介
作者簡介
書摘/試閱

商品簡介

如果我們沒有在小孩子的時候死去,就只能慢慢長大。
然後,慢慢變成不能解決問題的大人……


大人做不到的事,就讓孩子來吧!
重要的事物,要自己親手守護!反抗是生存唯一的出口!

☆繼長篇鉅作《幻艙》之後,高翊峰再次以寓言指涉現實的新世代反抗之書
★陳芳明◎專文導讀
★紀大偉,胡晴舫,童偉格,楊富閔,廖偉棠◎澎湃推薦

一部關於反抗的現代寓\預言!

「我們不是大人,但卻可以做到他們做不到的事。」

反抗是生存唯一的出口!社區長年缺水,大人卻始終解決不了問題,於是孩子們決心要自己尋找出路。他們手持武器占領社區,將父母軟禁,甚至殺死管理主委──因為他們知道,生命中最重要的事物,除了自己,沒人會幫你守護!

然而,糧食不足、兇猛的野狗群、主委鬼魂的糾纏,以及軍團勢力的分裂,都一再考驗孩子們的初衷。當衝撞愈演愈烈,他們的舌尖也愈來愈乾渴……在「變成真正的大人」以前,孩子們將面臨什麼樣的命運?

在《泡沫戰爭》裡,高翊峰再次展示了以文學涉入現實的強大能量。延續一貫的詩意魔幻想像,他以微怒之心,流暢敘事,勾勒出當今政治與社會衝突之下,體制逼人的不安景色;而在一片幽暗之中,亦有微光閃現。無論人性中的反抗精神、赤裸慾望,個體權益與集體利益的拉扯,以及純真流失的過程,盡皆躍然紙上,儼然一部鮮活的諷諭之書,更是關於新舊世代最寫實的一部寓\預言!

作者簡介

高翊峰

現職《FHM》男人幫國際中文版雜誌總編輯。2012年由《聯合文學》評選為「20位四十歲以下最受期待的華文小說家」。中國文化大學法律系畢業。曾從事雜誌編輯、文案、編劇等工作。曾擔任《Cosmopolitan》副總編輯。2008~2010年間,移居北京擔任《MAXIM》雜誌中國版編輯總監。返回台灣之後,2011年1月~2012年6月擔任《GQ》雜誌副總編輯。影像編劇作品《肉身蛾》曾獲台灣金鐘獎迷你劇集,最佳編劇獎。文字作品曾獲自由時報林榮三文學獎、聯合報文學獎、中國時報文學獎,台灣三大報文學獎。個人出版有《家,這個牢籠》、《肉身蛾》、《傷疤引子》、《奔馳在美麗的光裡》、《一公克的憂傷》等小說集。 2011年出版長篇小說《幻艙》,獲諾獎小說家莫言、評論家南方朔推薦,出版社譽為華文版《白噪音》,入圍台灣文學獎長篇小說金典獎。2012年出版《烏鴉燒》,文學評論家陳芳明教授讚譽:「高翊峰小說出現時,一個新的文學時代於焉展開。」

【導讀】未成年的想像共同體──讀高翊峰《泡沫戰爭》

 陳芳明(政大台文所教授)

想像力極其豐富的高翊峰,完成《幻艙》與《烏鴉燒》之後,又完成一本長篇小說《泡沫戰爭》。很少有一位小說家如此偏愛幻想自己成為頑童的一員,嘗試從年幼的心靈看待這個世界。整個故事設定在一個叫做「新城」的社區,忽然在一夜之間,由小孩來接管。放眼台灣文壇,似乎從未出現這種文體,既不像頑童歷險記,也不像哈利波特,完全讓一群心智尚未成熟的兒童,來取代社區裡的成人角色。在故事中的許多段落,看來是如此虛幻。但是,敘述過程卻又好像如現實那般。他們有成人世界的圓熟思考,在處事之際卻又不脫稚氣。整本小說讀來,虛虛實實,既是魔幻,也是寫實。
這是一種解釋型的故事,但也不是屬於典型的後設小說。作者似乎要告訴我們,每個成人的內心都住著一個小孩。或反過來說,每個小孩都渴望變成大人。故事的敘述節奏非常快,時間的速度卻很慢。那是從夏日枯水期,橫跨颱風季,終而進入秋末初冬的事件。如此漫長的時間過程中,山裡的一個社區被小孩子佔領,卻又沒有驚動外面的世界。好像孤立地從社會脈絡中抽離出來,單獨發展出一個荒謬而合理的故事。這個叫做新城的社區長期缺水,向公家機構申請水管,遲遲未獲得回應。對於水的焦慮,使一群小孩感到不耐,他們下定決心接管社區的管理委員會。他們成功佔領了社區管理室,故事於焉展開。
這本小說非常具有高翊峰的特色,他容許許多幻想都像事實那樣,不僅有時間感,也有合理性。他的遣詞用字,有時近乎寫詩的境界,帶著美感,充滿跳躍切斷的句子。他書寫的最大祕訣,便是讓體內的一顆童心完全不受拘束,勇於幻想,敢於動用周遭所有的生命。包括植物、動物、鬼魂,在他筆下都可供差遣驅使。生命與幽靈之間可以互相出入,具有和諧與矛盾的辯證關係。虛實相間的書寫方式,使故事的空間無形中加寬加大。如果沒有赤子之心,就不可能完成富有叛逆與反抗精神的敘事。
高翊峰到底要傳達怎樣的信息?缺水缺電,是我們這個海島的自然性格,能源議題始終是世世代代的共同焦慮。小說特定選擇在孤立的社區發生事件,必然有他的微言大義。如果放大來看,社區的故事就是台灣歷史的縮影。當年輕世代對掌權的成年人感到不滿時,自然會情不自禁萌生奪權的欲望。小說中的主角高丁率領一群小孩,進入社區管委會質疑主委。被槍擊死亡的主委,仍然還是以鬼魂的姿態回到人間。故事就從這裡開始,他們禁止所有的大人進出社區,不容許他們上班,也不容許他們與外面的世界聯絡。剎那之間,社區立即變成烏托邦。他們首先要解決水的問題、吃的問題,以及權力接班的問題。
高丁扮演發號施令的首領,把社區所有的小孩組織起來。一方面建立門禁,一方面也維持社區秩序。在社區裡,年齡分成三個階層,一是未成年,一是成年人,一是老年人。當小孩子負起種田的責任時,他們動員老年人加入勞動的行列。這些老人的心靈比較接近小孩,不像成年人那樣對任何事情都很冷漠。
但是,在高丁的組織之下,所有的社區人口都投入不同性質的工作。分工的方式近乎公社組織,不同年齡層,依照體力的差異分配工作。成年人負責飼養肉雞,清掃雞舍,整理落葉,腐葉堆肥,使日常生活井然有序。
高翊峰的想像力尤其豐富,常常會有別出心裁的情節。小說裡其中一個重要主軸,便是小孩必須與社區四周的野狗對抗。寫到小說末端,在一個停電的晚上,有些小孩的背影竟然被野狗叼走。背影被叼走的後果是什麼?社區的老人說:「失去背影的孩童,會一輩子容易恐懼,即便他們長大了,也會變得膽怯懦弱。」這是台灣民間鄉野傳說的變形,小孩子被魔神掠走,就會失魂落魄。這些突如其來插入的枝節,為整個故事添加更多的神祕與奧妙。
《泡沫戰爭》的命名,非常童話。故事始於孩童的的吹泡遊戲,終於所有的想像都變成泡影。這是一部小孩擬仿大人的寓言小說,刻意讓成人幼稚化,也使兒童成熟化。高翊峰構思這部小說時,太陽花學運還未發生,反核運動的被驅離事件也未曾出現。讀完小說後,卻驚覺好像預言了即將發生的事件。有些場景,與當代社會的新聞事件非常雷同,恍惚中,好像經歷了二○一四年三月至四月的群眾運動。那些掌握權力的成人,往往是優柔寡斷,貪生怕死;而敢於衝撞的年輕反對者,懷抱著巨大夢想,充分展現他們的紀律與智慧。青年世代,往往不易受到年長者的祝福,最後都換來他們的蔑視與詛咒。
高翊峰的小說,當然不是用來對號入座。然而,文學的想像力無遠弗屆,隨時隨地會釋出一定的效用。沒有任何針對性的作品,有時可能巧合地對應了現實世界的動蕩起伏。這本小說,不時出現B. B. Call用語,顯然是以二十年前的歷史記憶為背景。但是,小說一旦描述真實的人性,就難以受到時空的限制。任何時代,任何地方,凡是涉及人性處,便會觸及心靈底層的沉淪與昇華。無論是幼年、成年或老年,都不免具有無可掩飾的幽暗面。一旦與權力掛勾時,人性的邪惡便坦露出來。小說中的少年,是具體而微的人性演出。帶著小小恐懼、微微喜悅讀完全書,不能不為高翊峰捏一把冷汗。在某些轉折處,覺得他可能無以為繼。但他終究能夠完成漂亮的翻轉,寫出這樣一部未成年的想像共同體。

二○一四年四月二十八日 木柵

書摘/試閱

「如果我們沒有在小孩子的時候死去,就只能慢慢長大。之後,我們就會慢慢變成大人,慢慢地,變成不能解決問題的大人……」高丁記得,自己確實說過這段話。但他已經忘記,是告訴了社區裡的哪一位孩童,也忘了是哪一位玩伴回答他說,「所以,我們不能一直等下去。我們要立刻變成大人,是嗎?」
那天,剛下過雨,不像午後打盹時的短暫夢兆。不管體重多輕的孩童走過防撞地墊,雨水都會從人工纖維孔吃回來,咬濕一雙雙深藍色的牛頭牌布鞋。所有孩童的嘴頰,很容易就出現微笑角落。潮濕的遊樂場裡,聚集了很多同年齡的孩童。有兩位小男孩分別騎走了彈簧紅馬和塑造的藍色吉普車。最受大家歡迎的盪鞦韆,不知為何,沒有人坐在上頭,卻搖擺不定。一位小女孩的脖子,卡在繩索梯子格裡,她沒有哭,只是靜靜等待,會不會有別人的父母發現。但社區遊樂園裡,已經沒有成年人了。另一串小孩,假裝被一隻只剩下單邊翅膀的虎頭蜂,集體趕入可以穿過時光的紅色塑膠甬道。比較大一些的孩童從入口這邊鑽進去,從尾巴出來的時候,卻是另一個比較年幼的孩童。
高丁記得,喉管深處時時乾裂得想要咳嗽的癢,已經好一陣子沒再湧到舌根。他坐在蹺蹺板的這一頭,對面坐著一位不知道住在哪一路的孩童。當那孩童被抬起的時候,向高丁提出了另一個問題,「為什麼我們不能像社區外的小孩,就像一個小孩那樣說話;就像他們一樣,過一個小孩的生活呢?」
應該只是一個無心的問題吧。
一直到這年這個月初的這一天。社區遊樂場裡沒有任何一位兵團孩童在玩樂。高丁獨自坐在蹺蹺板上,看著鄰路的大王椰子樹上,成群的麻雀,但卻沒有一隻願意先開口嘰嘰喳喳。他伸手觸摸腰間皮帶上的B. B. Call。這個黑色小盒子已經很久都沒有鳴叫,也沒有震動,但高丁的耳朵還是可以聽見心底震動了好一陣子的念頭──如果有機會長大,不管最後成為哪種成年人,他都不想忘記自己那天說過的話,還有孩童們提出來的問題。
「是吧?」高丁說出聲音。
他等著,沒有聽見身後任何聲音回應。蹺蹺板那頭沒有人坐下來,但高丁卻被慢慢抬高,緩緩地靠近天空。他沒有回頭,往後仰頭,從樹幹枝葉的縫隙裡發現另一片天空,可以接連到社區進出口警衛亭那邊的天空。
大門警衛亭看見的天空,是很久以前的藍底、是很久以前的白棉雲團。
清晨走近了,但氣溫還是把汗壓在皮膚底下。在那些畫上去的藍底白雲之間,飄著搖著抖著,數不清的泡沫。有些是單顆氣泡,有些是黏在一起的連體嬰。它們長出多餘的腳,站在一片提前乾燥的楓葉上。有些泡沫連成三顆頭顱的綿羊,風一吹,它們吃足空氣的肚子,就從早升的光亮裡借來一身彩色的皮毛。當過多的泡沫在風中聚集,它們會生成青蛙背上馱著的卵,在空氣裡發炎,燒出報廢的汽車、管制進出的柵欄、橢圓形噴水池的地磚、柏油路面和筆筒樹表皮的菱角顏色。其中有一顆卵泡沫,被另一陣風吹散,飛落到值班警衛的臉頰邊。他一打瞌睡,動作撞破了這顆卵泡沫,孵化出落雷不小心跌倒在地面的滾動聲。
這麼早的清晨,就連每天固定遛狗晨走的老犬人,都還沒出現。接著,又是幾聲重物倒臥的巨響,從不遠的後山翻過坡頭,悶悶麻痺了進出社區警衛亭周邊路面。一路口、二路口,以及通往其他社區道路的三叉路口,分別湧來一群群的孩童。值班警衛睡眼惺忪,瞇眼看著這些住在新城社區的孩童。他們都拿著塑膠製的玩具武士刀、泡棉箭頭的彈簧弓箭、忍者佩掛的長短刀、星星飛鏢、百獸王的盾牌和霹靂貓的爪子,幾個個頭小一點的,還戴著北海小英雄的牛角帽。這些孩童在有幾艘外星飛碟降落的噴水池旁空地,整齊列隊站成十排。草叢裡,無數蚱蜢蝗蟲的後腳磨齒梭羅,拉出孩童推擠整隊的窸窣。社區的雜貨店裡,還在等白天來換班的單身老闆娘,從櫃檯探頭出來看這些孩童,也是一臉茫然。
一位精瘦結實的孩童,站在孩童隊伍前頭。警衛認出他,是社區水電員高先生的長子,高丁。從電線桿上跳到雜貨店一樓屋頂的,是定居在社區樹屋的皮皮,他的肩上還盤著那隻死了父母的小松鼠。接著,退休大學電機系教授的兒子小金波、剛跳三級直升大學的天才女孩豆子,以及智利父親與台灣母親混血生出來的肉彈,也滾動一百七十公分高的壯碩身體走出隊伍。最後,是高丁沒有血緣的弟弟二丁,雖然有點怯懦、個頭也小一號,但也跟著站到隊伍面前。
警衛聽見,高丁向孩童隊伍介紹,這幾位站到隊前的,是跟隨他的五人小組,是兵團的指揮系統,大家有事可以通知他們。他另外也請各路小隊推舉出來的小隊長,站到隊伍的第一順位,先彼此認識,方便溝通。
昨晚還留在柏油路面的夜的涼感,扯落高丁之後說出的安排吩咐。等高丁不再說話,肉彈站在隊伍中央,喊出巨響一樣的報數。每一列隊的領頭小隊長,從一路小隊報數到十路小隊。
「各路小隊長,一會分別帶開,我們按照計畫,開始行動。」
飛碟噴水池廣場是進入新城社區的第一個空曠處。廣場邊上是接連三個店面的一樓式水泥建屋。高丁發完號令,水泥屋頂上的皮皮,率先爬上電線桿。那隻孤兒松鼠跑在前頭,四隻腳快速奔跑在垂出微笑的電纜繩上頭。等皮皮踩上同一條電纜繩,跑到中央時,微笑的曲線顯露最大。
高丁扛起一把黑色自動步槍,嚇了值班警衛一跳。警衛以前看過。那是一把填充BB彈的玩具空氣步槍。他記得,一位也住在二路的孩童,在玩遊戲時,被高丁失手射瞎了右眼。對方家長沒有要求賠償,也沒有要高丁右眼也失明,作為償還。社區水電員高先生上門致歉之後,這件意外就被姑婆芋的綠葉包裹起來,埋入管委會的調解記錄本,慢慢腐爛,被吃紙的蟲裹腹。但這把仿真比例製造的玩具空氣步槍,應該被鎖在管理委員會的遺失物保險庫才對。值班警衛睡眼惺忪搖頭晃腦,一時間沒有發現瞎眼孩童,隨後才在肉彈的身後看見戴著海盜眼罩的單眼孩童,站在二路小隊的排頭。
高丁走往一路。皮皮站在上方的電纜繩。豆子、小金波跟在後頭。路邊一排榕樹,被修剪成雨傘。二丁沒有像往常一樣,跟在高丁後頭。他晃進雜貨店,東張西望許久,才抽出插在褲背的一把左輪手槍,連動扣鎖扳機,擊發一串薄皮火藥的巨響。一隻白煙四腳蛇,纏繞玩具左輪手槍。二丁扯斷那蛇身的四條腿,牠真的蛻皮成蛇,死了也不肯煙消霧散。甩不開,二丁只好扳開左輪,換上新的一圈紅輪火藥,把雜貨店老闆娘嚇得坐倒在櫃檯後頭。警衛聽不見二丁說了什麼,只看見老闆娘雙手舉成人質叉子。她慢慢退出雜貨店,然後放下手,吐出一口無奈的懶氣,有點頹然走下雜貨店旁通往社區中央里民活動中心的階梯。
「別看她,你也是。警衛亭我們占領了,把手舉起來。」肉彈邊說,邊揉眼睛。眼角依舊擺著一顆米粒大的眼屎,堵塞著起床氣,「從現在開始,警衛亭由我們兵團來站崗。」
警衛聳肩,淡淡不以為然。肉彈反手搧了他一巴掌,響起一臉紅光光的厚肉手印。值班警衛擠眉弄眼,舒緩臉頰微量的疼與麻,但沒有說什麼。肉彈把玩具武士刀擱在警衛脖子上,一生氣,眼屎就長成了針眼,怎麼樣也揉不去睡意。
「我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你叫什麼,也不重要。我再說一次,以後由我們兵團到警衛亭站崗,管制社區的進出。」
警衛恍惚,看一眼架在脖子上的玩具武士刀,輕輕放鬆肩膀,吐出了一口懶氣,「那現在,我要去哪裡?」
「回去你住的地方。」肉彈回答。
「做什麼?」
「通知其他兩位輪班的警衛,以後不用站崗了。今天,你們可以安心睡覺了,開心吧。以後你們的工作,分配好了,我們會再通知你們。」
「那社區的定點巡邏呢?」
肉彈被這問題梗塞了喉管。他看看其他編制在警衛小隊的孩童,不管拿著垃圾桶蓋盾牌的、褲頭插著空心雙截棍的,還是偷偷穿上交通義警閃亮背心的小隊員,全都睜大眼等待肉彈回答這個問題。
「都一樣,由我們負責社區的巡邏工作。」
「高丁沒說我們要做這個。」把竹竿頭綁成長矛的小隊員問。
「你要叫他首領,大家都一樣,從現在開始。當然,除了我。」
「為什麼你不用?」
「因為我是五人小組,可以不一定要叫他首領,不過我還是會叫他首領。首領的指示是,警衛小隊的工作,全部由我來安排。」
「那我們叫你什麼?」
「肉彈隊長。」
「為什麼?」
「為什麼?因為我個頭大。平常都是我在欺負人,有人想現在試試嗎?」
警衛小隊員,十幾個孩童都搖頭退後一步。
「那薪水呢?」值班警衛突然插話。
「兵團接手管理之後,也會處理。豆子早就想到你們一定會問這個。」肉彈的臉凶成一隻上場前的牛頭㹴。
「還有其他問題嗎?」肉彈追問。警衛頓了一會,只剩下搖頭。肉彈轉身對小隊說,「首領把工作交給我,我現在決定,新的警衛小隊要執行社區巡邏工作,負責巡邏的人可以騎百吉號。」
肉彈迅速指向停在大門警衛亭旁的速克達。那是一輛可踩踏啟動的水藍飛紋百吉50 CC。像是大一號的腳踏車,身上有變形金剛機械人的拼裝外殼。沒有兩三個小孩是推不動的。百吉號雖然老舊,卻是所有社區孩童曾經夢見的藍色飛馬。每個警衛小隊員,全都舉手,要肉彈排進巡邏小隊。這時,警衛脫下頭上的帽子,撈出口袋裡的黃長壽和包葉檳榔。這兩個東西,都被揉壓變形。他走出警衛亭,走上噴水池的橢圓紅磚道,只有回頭一次,看了一眼肉彈,也消失在雜貨店旁的下坡階梯。警衛一離開,警衛小隊申請成為巡邏第一班次的唾液,激烈飛出,被風吹氣成新泡沫。當口水泡沫停落噴水池水面,瞬間在水面上破成一張張的魚嘴。波波波。這些微量的吵鬧,游出水位偏低的噴水池,立即吵醒了社區。
新城社區的管委會主委,每天也是被水族箱裡的氧氣機氣泡吵醒。他一醒來,第一件事就是穿上牛頭牌布鞋,站上滾輪式的跑步機,看著窗外幾公分之外、山腳下的城市,與幾條切割天空的山線,慢慢跑到三槍內衣褲都黏貼皮膚。簡單淋浴沖澡後,再換上自製的主委服。這件制服,是一次選擇候選人留下來的。主委把候選人的姓名拆除,原本想要繡上自己的名字,但覺得麻煩,最後並沒有這樣做。隨後,還冒著微汗的主委,就會從家裡散步到同樣靠近一路頭的管委會辦公室,先把前一天沒有人領收的掛號信與包裹,依各路進行分類。分類工作其實是另外一位住在五路的退休公務員的祕書工作,但為了可以明年再次連任,就算知道昨天沒有郵差送信,他也會提早到,餵盆栽喝水,看一下晨間新聞,直到祕書也從家裡走過來上班。
高丁一行人推開管委會辦公室大門時,只有主委在辦公室。
「現在還太早,管委會還沒有開始服務。」
主委背對著孩童們,只聽見開門聲腳步聲,沒有人回應,他才又轉身。
「小孩,你們有事嗎?」
皮皮不願意進辦公室,待在外頭的樹幹上警戒。高丁身後跟著小金波與豆子,他端起玩具空氣步槍,瞄準主委。
「我們要占領這個辦公室。」高丁說。
「天才剛亮,你們就在玩。」主委看見那把玩具槍,先叫了高丁的名字,才生出疑問,「小朋友,這個玩具槍很危險,我已經沒收到倉庫,你怎麼拿出來的?」
「不要管我怎麼拿到的,你有沒有聽到,我們要占領這個辦公室。」
主委放下一只牛皮紙包裹,打開落地電扇吹涼。這時,一顆泡沫從門外飄進辦公室。主委和孩童們都看見了這顆會飄的泡沫。
「小朋友,你們占領這裡要做什麼呢?」
「不要叫他小朋友。高丁現在是我們兵團的首領。」小金波帶點憤怒說。
「好……高丁首領,你們今天玩什麼遊戲呢?」
「不是遊戲,我們要接手,管理新城社區。」
「管理社區?」主委語帶驚訝,但被那顆泡沫帶走一些注意力,停頓了一下,才生出成年人的憤怒,恢復成年人的口吻,「這是我的工作,什麼時候輪到你們這些小孩來管。豆子,這麼早就跑出來,不怕被罵嗎?」
豆子突然聽到話,靠近高丁,躲了半邊身體,只露出一隻眼睛。主委的微弱怒意,才一下子又被那顆在旭光燈下拐彎的泡沫給騙走。
「我問你,自來水什麼時候才能拉到社區?」高丁說。
「自來水拉管線上山,要縣政府水利局評估,也還要預算審核。如果都通過了,也要社區過半數居民簽同意書。每一戶也要看是公寓、階梯屋,還是透天獨棟獨院,墊不同的施工費……總之沒有那麼簡單,不是簡單解釋兩句,你們小孩就會懂的。你爸是社區水電,他沒告訴你嗎?」
「他已經跟你一樣了。」高丁冷靜說。
「那就是什麼都還沒開始、什麼都還停著?」小金波執著說著。
「我們已經提出申請多少年了呢?我知道,前兩年都有來勘查地形,測量坡度,還有蓄水池的水也送檢驗,不是一樣沒有任何進展?」豆子也撐起氣說。
主委啞口,無法回應這幾個問題,還沒完全平息的喘息,又弄紅了臉頰。
「我們要占領這裡,當作兵團的指揮室。」高丁說。
「不管你們要玩什麼遊戲,這裡是大人工作的地方。你們趕快出去,社區管委會不是你們可以來鬧的地方。」
主委拿起印有新城社區管委會字樣的棒球帽,揮動帽子驅趕高丁。高丁立即架槍瞄準的動作,讓他更加嚷嚷生氣。
「你那把槍早就沒有子彈。那些BB彈早就被我打到山腳下了,你拿什麼射我?玩具槍能打死人嗎?你們小孩占領這裡?說什麼夢話呢。」
「就是沒有子彈,才能打死已經長大的人。」
主委拿著帽子站起來,向前跨兩步。還用帽舌敲敲額頭,像小孩遊戲一樣挑釁高丁要瞄準好眉心。高丁分別看一眼小金波與豆子。兩人都微微點頭,高丁把槍一移,開始瞄準從天花板飄落下來的泡沫。泡沫跳著舞,準星也跟著滑出S軌道。主委往前再跨一步,泡沫剛好停在他的額角。高丁瞬間扣下扳機,撞針在槍膛擊發一聲乾澀清脆的響。主委瞬間閉上眼皮,帽子一驚也掉落地板。幾秒之後,他張開眼,沒有看見火藥的白煙,也嗅不到硝煙味。泡沫被射破了。主委摸摸額頭,沒有沾上任何濕氣,只有一抹淡淡的沙拉脫化學藥劑氣味。
「這就是你們的武器?這要怎麼占領管委會?」主委嘴角揚起驕傲。
高丁槍口指向天花板,端在腰間,慢慢說出,「你已經死了。管委會的辦公室,現在由兵團接管。」
呿。主委噓唏發聲。高丁走上前,撿起地板上的帽子,踮腳尖翻手把棒球帽戴上主委的頭。帽子立即從頭頂穿過主委身體,掉落在腳下的地板。主委這時皮膚一陣麻痲冷涼,發現身體已經躺平在後方的地板,醒著眼珠,不轉動地盯梢天花板。
是屍體。死了。小金波與豆子以眼神再次確認了這結果。
「你走吧。殺死你,也是接管社區行動計畫的一部分。」高丁說完,有點僵硬低頭轉動脖子,緩緩吐出一口氣息。他這麼做,是因為電視裡那些失意的布袋戲英雄,在難受時也會這麼做。
門外傳來皮皮的通報,說祕書來了。祕書推開門,看見辦公室狀況,有些錯愕,盯看躺在地上與還站立著的主委和他的靈魂,沒有大哭大叫,也沒有歇斯底里微笑。她只是一直皺著眉。高丁通知祕書,之後不用再來上班。管委會的工作,從收郵差送來的信件、派發到每一家的信箱,幫大家處理水費電費的抄表和繳納,以及打草、掃地和撈排水溝的落葉,全部都會由孩童兵團接手處理。祕書沒有多問,只是提問未來是否還能領薪水。高丁看一眼豆子,豆子回答,薪水一定會發,但是否給全額,要等兵團開過會,才會告訴她最後的決定。祕書聽完話,也像那些布袋戲人偶,緩緩斜下頭。
「不用做事,還能領到錢,這樣不好嗎?」小金波說。
「我公務員退休的……這樣沒有不好。這樣很好。」祕書微微點頭,但又不是很用力點頭。
「離開的時候,記得帶主委的靈魂一起出去。」高丁說。
主委獃獃發愣,不自主撫摸身體。他可以觸摸自己的靈體,花了一些時間,才漸漸接受自己已經死亡的事實。他跟上祕書,離開辦公室。他一走過皮皮站哨的樺樹,平角度的天空已經悄悄亮明,一個不留神,就落下太陽的重量。主委一抬頭,樹上的皮皮和他肩上的孤兒松鼠,都翻到更高的樹幹上。然後,祕書便慢步領著主委,走向他的住所。主委的腳,這一步忽然高、下一步又忽然拖地,彷彿他還在學習怎麼走路。
「豆子,就像你說的,只有他一個人會抵抗。不過也只有這樣而已。」高丁站在管委會門口說。
「大人要到死了之後,才會想起來,他們自己是小孩的時候,怎麼走路的。」豆子說著,但沒有特別要說給誰聽。
「皮皮,你剛剛為什麼往上爬?」高丁問。
「他死了,是鬼。」皮皮躲入樹幹。
「我們不能害怕,一害怕就可能哭。哭了,行動就失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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