哲學研究（簡體書）

現在讓我們考慮下面這種語言的使用：我派某人去買東西。我給他一張寫著“五個紅蘋果”的字條。他把這張字條交給店主。這位店主首先打開標著“蘋果”的抽屜，然后在一張表上尋找“紅”這個詞，并找到相應的顏色樣品；接著他念出一系列基數數字—假定他能背誦這些數字—一直數到“五”，每數一個數字就從抽屜里取出一個與樣品顏色相同的蘋果—人們就是以這種或類似的方式來運用詞的—“然而，他怎么知道要在哪里并用何種方式查找‘紅色’一詞呢？他用‘五’這個詞做什么呢？”—好吧，我假定他按照我所描述的方式采取行動。解釋總要在某個地方終止—但是“五”這個詞的意義是什么呢？—這里并不涉及這類問題，而只涉及“五”這個詞是如何被使用的。

9．兒童在學習這種語言時，必須先記住“數字”序列a，b，c……并且必須學會使用它們—這種訓練是否包括實指教詞呢？—比如，人們用手指著石板并且數著：“a，b，c，石板”—與“石塊”、“石板”等詞的實
指教詞更加相似的教詞，可能是那些數字的實指教詞，這些數字不是用來計數而是用來指稱能一眼看清數目的對象組。兒童的確是用這種方法學會最初的五六個基數詞的使用的。
“那里”和“這個”也是以實指的方式教會兒童的嗎？—想象一下我們可能怎樣教別人使用這些詞。人們可以指著一些位置和一些東西—但是在這種情況下，指示行為也發生在詞的使用中，而不僅僅發生在對使用的學習過程中。
10．那么現在這種語言中的詞表示的是什么呢？—除了它們使用的類型以外，什么才能表明它們所表示的是什么呢？而我們已經對它們的使用做了描述。因此，我們要求把“這個詞表示這個”的表達式作為這種描述的一部分。換句話說，描述應該采用這種形式：“這個詞……表示……”。
當然，我們也可以把對“石板”一詞使用的描述簡化為這種說法：這個詞表示這個東西。只有在消除了下面這種錯誤觀念，即認為“石板”一詞指的是我們實際上稱為“石塊”的那種建筑石料的形狀時，我們才可以這么做—但這種“指稱”的種類，即這些詞在其他方面的使用，是已知的。
同樣，人們可以說“a”、“b”等記號表示數字；比如，如果是為了消除那種認為“a”、“b”、“c”在語言中起的作用等同于“石塊”、“石板”、“石柱”在語言中實際所扮演的角色的錯誤想法。人們也可以說“c”表示的是這個數而不是那個數；比如，如果這是用來解釋這些字母是按照a、b、c、d的順序來使用，而不是按照a、b、d、c的順序加以使用時，這樣說也可以。

242．如果語言要成為一種交流工具，那就不僅在定義上需要一致，而且還需要在判斷上一致（雖然這聽起來多么奇怪）。這看起來是要廢除邏輯，但并非這樣—描述測量的方法是一回事，而獲得和陳述測量的結果是另一回事。不過，我們稱為“測量”的東西部分是由測量的結果中的某種恒常性決定的。
243．一個人可以鼓勵自己、命令自己、服從自己、責備自己以及懲罰自己；他可以對自己提問然后自己回答。我們甚至可以想象一些只能進行獨白的人，他們一邊做事情的時候一邊自言自語—一個觀察他們并偷聽他們說話的研究者，也許可以把他們的語言成功地翻譯成我們的語言。（這將使他能夠正確地預測這些人的行動，因為他也聽見了他們在下決心和作決定。）但是，我們是否也能想象這樣一種語言，一個人用這種語言寫下或說出他的內心體驗—他的感覺、情緒等—以供他私人使用？—難道我們不能用我們的日常語言來做這些事情嗎？—但那不是我的意思。我的意思是，這種語言的單個的詞僅指那種只有說話者才知道的東西；指他直接的私人感覺。因此，另一個人不能理解這種語言。

在葬禮的悼詞中說“我們哀悼我們的……”這當然是哀悼的一種表達，而不是要告訴在場的人什么事情。但是，在墓前的祈禱中這些話卻以某種方式被用來告訴某人什么事情。
但這兒有一個問題：叫喊不能被稱為描述，它比任何描述都更加原始，但它仍然被用來描述內心生活。
叫喊不是描述。但是有一些過渡狀態。“我害怕”這些詞可以或多或少有些接近叫喊。它可能很接近叫喊，也可能離得很遠。
我們肯定并不總是因為某人說他疼痛就說他在抱怨。因此，“我疼痛”這些詞可能是抱怨的叫喊，也可能是某種別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