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四物（簡體書）

含糊亨利，伊德里斯·普克和克萊斯特當初決定追蹤博思科和他的俘虜時，以為博思科會徑直回圣殿。所以當博思科取道他處時，他們變得非常緊張，更是疑心重重。伊德里斯·普克剛辨認出他們的行進方向，虎山就出現在了遠處的地平線。他告訴另外兩個男孩兒所在位置，卻出乎意料地發現，兩人都挺興奮。
“這兒是那本圣書里最神圣的地方，”含糊亨利說道。
“我還以為你們根本不信書里的東西呢，”伊德里斯·普克答道。
“誰說我們信來著？”過去幾天內，克萊斯特變得異常敏感。
“也不是，”含糊亨利打圓場，“不過我們從小到大都一直聽說這個地方。祭司王約翰在這里和上帝對話，耶弗他在這里把自己的獨生女獻給了上帝。”
“你說什么？”
兩人耐心地對伊德里斯·普克把故事說了一遍。他們從小到大這個故事聽了千百遍，甚至感覺已經不再是真人真事——一把不怎么鋒利的刀，外加一個心甘情愿趴在石臺上的十二歲少女，怎么聽都不像真的。
“簡直太慘了，”伊德里斯·普克聽完感嘆道。
“也就在這里，撒旦用統治全世界引誘最高救贖者。上次我說撒旦是個傻瓜，結果被狠狠打了一頓。”
“怎么會？”
“用別人根本不想要的東西來引誘他有什么意義？”
博思科意外改變行程意味著他們三人有兩天時間只有一點兒水，連吃的都沒有。不過克萊斯特捉到一只狐貍，所以現在三人餓著肚子等肉烤熟。
“熟了嗎？”
“最好再等等，”克萊斯特答道，“你肯定不想吃沒烤熟的狐貍肉。”
伊德里斯·普克對狐貍肉毫無感覺，無論烤熟的還是沒烤熟的。克萊斯特負責分肉(把一只狐貍平均分成三份絕非易事)。三等份分得毫無偏差，因為助修士行為準則中規定，分發食物的人只能拿最少的一份。這條規定著實洞察人性，假使運用到更大的范圍內，說不準能改變世界歷史。伊德里斯·普克愣愣地盯著盤子里香脆的狐貍肉，另外兩個人已經快吃完了，盡管他們還會再用半個鐘頭嘬骨頭、啃干凈。
“味道怎么樣？”伊德里斯·普克問。
“很好。”含糊亨利答。
“我是問吃起來像什么？”
含糊亨利抬起頭，若有所思地頓了頓，試圖找出恰當的比喻。“有點兒像狗肉。”
吃吧，反正填飽肚子就行。伊德里斯·普克想起了以前的串烤豬肉，雖然它只是聞起來香。吃飽之后，他強忍著反胃的感覺陷入夢鄉。整夜他不斷做夢，夢見無數茶壺在天空顫動。天色剛蒙蒙亮的時候，他在含糊亨利的大聲咆哮聲中醒過來。
“怎么了？”
含糊亨利撿起一塊石頭，怒氣沖沖地砸在地上。
“還不是那個混蛋克萊斯特。他竟然跑了。這個叛變的雜種！”
“你確定他不是去上廁所了？或者只是想一個人待會兒？”
“你當我白癡啊？”含糊亨利答道，“他把所有東西都卷走了。”他罵罵咧咧地詛咒了克萊斯特足足五分鐘，然后把地上那塊石頭撿起來，仿佛是為了發泄最后一口怒氣似的把石頭扔出去。最后他坐下身，默不作聲。
他一個人靜了一會兒后，伊德里斯·普克問他為什么如此生氣。含糊亨利望向他，憤憤不平，對他這么問很奇怪。
“他扔下我們一個人跑了啊。”
“那又怎么樣？”
“這……”他也說不清所以然，“……很明顯啊。”
“呃，或許吧。可是他有什么理由不把我們扔下一個人跑呢？”
“因為他應該是我的朋友，而朋友從不會扔下朋友一個人跑。”
“可凱爾算不上他的朋友。我聽他這么說了很多次。況且我也從沒從凱爾嘴里聽到過說他的一句好話。”
“凱爾救了他的命。”
“他在西爾伯利山也救了凱爾的命——還不止一次。”
含糊亨利氣得大口喘氣。
“那我呢？他應該算是我的朋友。”
“那你有沒有問過他愿不愿意和我們一起走？”
“我們起程的時候他什么都沒說。”
“好吧，他現在說了。”
“那他為什么不當面說明白？”
“我想他不好意思吧。”
“這回你說到點子上了。”
“我什么都沒說。或許用圣人的標準要求的話，他的確應該和你當面講清楚。你說你是他的朋友——可是克萊斯特表達過任何想變成圣人的愿望嗎？”
含糊亨利挪開視線，仿佛想找個人幫他說話。沉默了半晌后，他呵呵笑了起來，幽默的笑聲中夾雜著一絲失望。
“沒有。”
這時伊德里斯·普克忍不住說教起來，得意洋洋地繼續說道：“人們都會隨性而為，為了自己的利益，我們不應該為此批評他們。人不為己，還能為誰？難道為你？克萊斯特心里很清楚，如果他再被抓住后果會怎樣，所以他何苦為了一個他根本就沒有好感的人冒險丟掉自己的性命？”
“那我呢？”
“難道他就該為了有好感的人丟掉自己的性命？你太高估你自己了。”
聽罷含糊亨利大笑起來，再無一絲失望。“那你為什么跟過來？那些神父對你一樣毫不會心慈手軟。”
“這個簡單，”伊德里斯·普克答道，“感情戰勝了我的理智。”這時伊德里斯·普克忍不住再說起自己另一個深為得意的觀點，“這就是為什么如果你自己足夠強悍，最好還是不要有朋友。最終朋友都會變成這樣或那樣的拖累。不過如果你沒辦法沒有朋友，那么就隨他們吧。你總得讓別人有權利保留自己的本性，無論本性如何。”
兩人默默拔營，繼續趕路。突然，含糊亨利問了他的同伴一個問題。
“伊德里斯·普克，你信上帝嗎？”
伊德里斯·普克想都沒想地回答：“我的內心沒什么善，也沒多少愛，甚至也沒有這個世界，所以何必將時間浪費在想象的事情上？”P22-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