閩商史研究：第一輯（簡體書）

二、轉型：沒落與崛起的交叉
商業的發展離不開商業精神，而鑄造商業精神的本源，還在于地域特質文化。正如法國學者佩魯所指出的：“經濟體系總是沉浸于文化環境的汪洋大海中，在這種文化環境中，每個人都遵守自己所屬群體的規則、習俗和行為模式，盡管未必完全為這些東西所決定。”歷史給予贛商和閩商不同境遇，而兩者異質性的文化差別，使得他們選擇截然不同的發展道路，最終導致兩者的不同命運——贛商的沒落與閩商的崛起，交織續寫在中國商幫發展史上。
（一）贛商——陷入商業與政治糾葛的困境
江右商幫在明朝前期獨領風騷，在明朝中后期及清朝前期與晉商、徽商成三足鼎立之勢。從19世紀五六十年代至20世紀二三十年代，贛商在活躍了500年之后，最終走向衰落。究其總總，既有商路東西走向變遷的影響，也有政治導向變換無奈，但最終導致贛商衰敗的，還應歸咎于贛商與政治聯姻逐步走向沒落的使然，以及由此造成贛商缺乏自覺發展、開拓、創新的商業精神。
毫無避諱，與政治的聯姻導致贛商嚴重缺乏開拓創新的商業自由精神。與閩商相比，積極與消極、自覺與不自覺，從根本上都反映出文化形態的差別，而這種差別則決定著商業發展的精神實質。從江右商幫的發展歷程看，習慣于與政治聯姻來發展商業的贛商，是在強烈的宗法色彩和農耕文化意識下進行的商業活動。雖然在一定的歷史時期和特定的外部條件下，這種文化觀念對商業繁榮具有強化作用，但隨著社會進步和商品經濟逐步完善，這種文化價值觀念則成為阻礙自由經濟發展的主要阻力。事實也進一步證明，晚清時期的贛商，在與沿海的福建、廣東、上海、江蘇等地商人交往與競爭中，贛商連遭失利并最終走向衰敗，究其根本，還在于贛商精神文化特質是有悖于商業文化發展本質的。
贛商的特質文化即小農經濟意識，“知足常樂，小富即安”從始至終都困擾著贛商的開拓創新。通常情況下，受帝國傳統思想的禁錮和誘惑，贛商在積累一定的資本后，通常會主動放棄市場，進而逐步失去市場，這與全球化的世紀大背景下強調資本與市場的商業精神格格不入。習慣于和政治力量共生共榮的贛商，由于嚴重缺乏商業契約精神而最終走向衰敗，也難怪有學者提出刻薄的說辭：
饒有興趣的是，（贛商）即使暴得財富，完成原始積累，他們也毫無資本意識，卻不約而同地做另一件事，建造萬壽宮。萬壽宮是贛商文化的外衣，它是為紀念許真君而建……商人不將商業始祖作為偶像去學習和敬仰，卻將一個道士當做菩薩去拜，當做活廣告曲傳播，這真有點讓人莫名其妙。
至清朝末期的五口通商后，中國傳統的南北商路走向開始完全被東西走向所替代，上海等沿江城市迅速崛起，廣州等邊貿城市地位也得到顯著提升…。而此時，江右地區的區位優勢開始逐步喪失，贛閩之間的直接交流開始弱化，也在一定程度上助推了贛商的沒落和閩商的新生，從而形成兩者的交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