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建築文化遺產10（簡體書）

漢地有很多漢藏風格的遺產。比如北京在元代建造了白塔寺喇嘛塔，之后還在清代建造了北海白塔。中國很多其他的大城市，也是以喇嘛塔作為城市標志的，可能因為白色具有擴張性。象征性的佛教建筑對城市的整體布局是有影響的。關注新的宗教的觀念和本來的城市之間怎樣調適，對研究城市的形成史是有幫助的。比如杭州飛來峰的元代藏傳佛教造像建在靈隱寺的對面，它所反映的新來的觀念和宗教義理與靈隱寺的差別很大，雖然中間有一些波折，但它在江南和諧地流傳了下來。還有承德外八廟，這個由清朝建造的，像衛藏格魯派大寺院般宏偉的建筑群從設計的遺產角度也是需要歸納的大的話題。
記者：西藏的建筑具有怎樣的特點？民居、寺院和其他類型的建筑之間有哪些差別？西藏的建筑有著怎樣的優點和美感？
謝繼勝：木頭和石頭的關系是藏式建筑中的一組矛盾。木頭和石頭在質量上的差別太大了。西藏不像漢地有很多石匠，那里缺乏采石的一些技術，采用大長條的石頭，限制了石頭的結構，通過石頭本身不能把建筑建造起來，在很多地方需要用木材。房子要蓋幾層的話，石頭重得不得了，墻體很厚，再好的木頭都受不了。所以可以看到，西藏屋頂和回廊的椽子要一個挨一個，很多佛殿里全都是柱子。木構對西藏建筑內部空間的擴展非常重要，如果說你的殿堂、空間多大，就說你有多少柱子，多少梁。西藏有木構技術，但一直覺得這個技術很難，對木制建筑有一種向往。西藏人對柱子特別有感情，在上面纏上各種各樣的緞子作裝飾。如果說一個人力量大，就說他可以把一個柱子舉起來。說我的弟子好，就說我的弟子是四梁八柱，都很厲害。西藏木頭也不容易得，有很多見道的故事，比如松贊干布變了牛拉出來椽子，八思巴變出了在現在中印邊界森林的木頭，這類故事特別多。
西藏建筑中的木頭與石頭不同，很快就壞了，所以西藏的建筑基本都毀在木頭上，早期的建筑能留下來的非常少。西藏的建筑修理主要是換木頭，比如白馬草、椽子，再就是后期出現的仿人字頂，需要把部件一個一個拆下來，再鎦金。去年我去看了西藏拉孜縣平措林寺，30到40米的墻用不規則的石頭砌得平平的，好像刀削的一樣，但是殿堂里面很多木頭都朽了。國家經常需要修布達拉宮，把舊的椽子、梁換出來，換上新的。這個我一直沒有想通：已經有很好的石頭建造技術，但是因為一些木頭的小細節，使得建筑沒能長久地流傳下來。
西藏建筑的一些特點在漢人看來很怪，討論起來發現原來另有含義。以布達拉宮為例，西藏的人死后，祖先的靈魂都會變成“贊”，加一個藏語的后綴“布”，合起來就是“贊布”，意為掌管祖先神靈的人。西藏的神靈都住在山頂，布達拉宮所在的“瑪布曰”就是紅色的山的意思。布達拉宮有兩個顏色，紅宮是從贊布住在那而形成的，代表祖先和王權；還有一部分是白宮，在西藏白色代表佛教。有句有趣的諺語叫“殺頭流奶”，和我們的“六月雪”很像，說明你是個好人。布達拉宮的紅宮白宮在一起象征政教合一的體系，從顏色里面可以看到宗教與世俗的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