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OP
0
0
【簡體曬書節】 單本79折,5本7折,優惠只到5/31,點擊此處看更多!
散靈堂傳奇:幽情三部曲之三
滿額折

散靈堂傳奇:幽情三部曲之三

商品資訊

定價
:NT$ 399 元
優惠價
90359
缺貨無法訂購
相關商品
商品簡介
作者簡介
名人/編輯推薦
目次
書摘/試閱

商品簡介

一名棄嬰終成法師,又以祖傳草藥濟世。重點是建「散靈堂」,置道、佛、基三教以及台灣草木、河川、土地六聚靈碑。招請渡台隕歿、原民護社喪命、械鬥犧牲者、二戰埋骨海外台兵、中國內戰死亡台兵、二二八冤死者、白色恐怖被殺等散靈來歸。最特別之處是,邀請教授詩人作家,各教道長牧師撰寫招魂文以共襄盛舉。創立「靈安教」,立「五論」,又跨越「常識門檻」,主角「失蹤」之前還建一政黨——「角鳴黨」,那是山野人「起嘯」,有點鬧笑。

作者簡介

李喬

1934年生,台灣戰後第二代作家,已出版《李喬短篇小說全集》十一冊,《重逢夢裡的人——李喬短篇小說後傳》,加上漏列的,計二百餘篇二百餘萬字。長篇小說十四部,三百餘萬字,文學論述兩部,文化論述七部,劇本三部,敘事詩一部。總計七百餘萬字。
曾獲第三屆「台灣文學獎」(1968),第四屆「吳三連文藝獎」(1981),第四屆「吳永福評論獎」(1993),台美基金會「社科人才成就獎」(1995),第十屆「國家文藝獎」(2006),行政院客委會「客家文化終生貢獻獎」(2007),獲頒靜宜大學「第一屆蓋夏論壇講座」(2010),真理大學「台灣文學牛津獎」(2010)。
代表作《寒夜三部曲》等有英日文譯本,公共電視拍成四十輯連續劇曲,另有福台語歌仔戲、客台語舞台劇演出。
《寒夜三部曲》、《埋冤「1947」埋冤》、《咒之環》乃台灣歷史、社會、文化人性之連續演繹計二百萬字。

名人/編輯推薦

鄭清文
彭瑞金

有人對死者、冤死者毫無關心,也有不少人用不同方式去紀念他們、懷念他們。
在法國巴黎,蒙巴那斯區,有一條地道,牆是用人的頭骨和肢骨砌成的。那些是法國大革命時犧牲的人,據說有六百萬人。這應該是政府建造的吧。

李喬關心的角度不同。他是用宗教的角度去關心的。這本書從傳說的時代寫起,經過各種宗教,一直到他創設「散靈堂」,而後回返山林。他的重點在招魂。

宗教的形成,是從對於不知的敬畏開始。宗教在歷史的過程中,是由不知走向知。不知的事依然很多,但是知的範圍卻快速的增加。三大宗教的形成,大概都在兩千年到三千年之前。人類的歷史以Homo sapiens(智人)的出現來說,也有三萬年。

宗教的時間不同,卻掌握了人類的多數。不過,知的世界不斷擴大以後,神的因素卻漸漸稀薄,人的因素也快速浮現。李喬接觸道教、佛教,後來也洗禮成為基督徒。他經過多年的思考結果,重點也由神轉到人。「安靈教」的創立就是人關心人的結果,人要依賴人,人要人來拯救。彭瑞金

《散靈堂傳奇》以招魂始以散靈終。在台灣人開發墾拓的過程中,在台灣人成家立業的經歷裡,因有無數的生靈為此犧牲、奉獻,才能造就後世子孫安居的家園。在歷史的共業裡,更有無從計數的冤魂恨魂的付出,這塊母土家鄉才能走出來瘴癘洪荒。在人情義理上,招魂是安撫敬慰遊魂、孤魂、冤魂、恨魂,眾魂安眾人心安,招鬼魂是為了安人魂。然而,台灣魂之失散,豈止亡魂?

李喬要親朋好友為台灣招魂,真心本意恐怕還在為眾多靈魂離開身體遊蕩的失魂台灣人招魂。在台灣人魂兮歸來的召喚中,的確讓人感受到作者代表的老台灣人內心沉重的悲痛、無奈,包括老台灣人在內,以及各種年齡層有著心會生病的台灣人,甚至幾百年來,在這裡為這塊土地付出一生代價的所有遊魂、孤靈,相同的悲哀與沉痛,在彼此互相撫慰照拂之餘,面對依然殘破不堪的零碎「家園」,恐怕難免又要同聲沉重地傷嘆:「台灣人!魂歸何處!」

「散靈」看似戲謔,也似氣憤話,可是,事實不敢亦將被散,就像有些人擔心死後無從聚靈、集靈,備了上好的棺木或骨罈,築墳、造塔極盡奢華,豈又真能保住一縷真魂?有人主張樹葬、風葬、水葬,將無用的臭皮囊還諸天地,與草木不同、與天地並存。不知李大師想的和我想的一不一樣?從「草鳴堂」一轉為「散靈堂」,就是悟道天寬地闊,芳草無邊,為家國殫精竭慮集靈聚魂,不若散之天地還本歸元?或許更為痛快淋漓。

目次

序一 宗教後宗教 鄭清文
序二 招魂、散靈、二○一二 彭瑞金
前言
一、傳說的年代
二、大地草木之子
三、鄉野、奇情、藥草
四、海海青春,變與不變
五、沐雨櫛風、蹭蹬前行
六、滾滾紅塵,心燈常在
七、情路春曉、萬里迎靈
八、招魂安魂 散靈歸來
九、靈安創教 阿墨迷蹤
後記

書摘/試閱

一、傳說的年代

一七三七年、乾隆二年,廣東客籍人士住入貓裡,就是現在的苗栗市。
一八七三年開拓集團黃南球與陸安成在這地區爭奪地盤。黃勝出,於一八七五同治十五年(光緒元年)進入獅潭鄉一帶;說是開拓,實際上是軟硬兼施奪取原住民的土地。這一帶原住民以賽夏族為主;由泰安一帶遷徙進來的泰雅族,只佔少部分。賽夏人是最早接受漢移民的原住民。

黃集團要角羅成是傳奇人物,原來是賽夏人通譯;武功高強,槍法奇準又善用飛刀;戰績彪炳,也就是殺戮原民極多。一日羅跟三位戰友,登獅潭溪西岸樹林中打獵。他們將一群猴子包圍在林梢。眾猴警覺電掣逃開,在巨大山楂樹冠上一隻巨猿凝然不動,順著槍口方向瞧去,原來是母猴懷抱一小猴──逃不掉。正舉槍要射擊,那母猴搖手,然後指著懷裡……在眾人僵愣之際,母猴把小猴拋到近丈的另一株山楂林梢,然後指指自己又雙手做邀請手勢,似乎是表示:可以了,射擊吧。

四個獵者悚然放下長槍。羅成雙膝一軟,緩緩跪落下來,而且淚水直流。
羅成脫離黃集團,經姨婆介紹到三灣與南庄交接處,初闢的佛門靜修地「獅頭山」,帶髮修行。
以下是傳聞,羅成一落單或跪伏禮佛,這時眼前腦海總是濃稠血海,血海中無頭斷臂的,腸肺外露的……耳際一片哀號與索命絕叫……他想脫逃,可是逃脫不了……

姨婆建議,尋找獨居獨修的地方。原來遇猴群那一帶正是羅成辭退時黃南球給他的「封地」。就在小猴逃生的山楂樹下,是一個巨大的岩石;岩石朝西上下裂開,極似巨大的河蚌,左右寬三丈餘,深可兩丈。朝西的巨蚌蚌殼半開有一丈多高。在左旁(就是往外通道)有一近丈往內螺旋轉的奇石。在右側卻是一凸突約五尺的半球岩石……這個洞渾然天成;拉開距離望去,一石內旋一石突出如……眼球。哇!佛門熟悉的意象浮現,姨婆朗聲宣布:這是順風耳、千里眼守護的「觀音洞」啊!

在姨婆協助、鼓勵下,邀請獅頭山「習賢法師」替羅成落髮,正式出家為僧,以行動懺悔求恕。
那血海與索命吶喊還是糾纏著。數年之後某天深夜,羅成禱告後,以當年取人性命的飛刀,切下扣扳機的左手食指……

羅成自此取號「普雲」,在這「觀音洞」苦修;對自己的殺戮罪孽虔誠面對。山中歲月似慢亦快,慢慢地腦海血紅漸淡,索命吶喊也漸弱漸消。某年某月某日,普雲從深密禪境「脫出」。心田如鏡而四周寂寂。起來,推開柴門走到洞外。是深夜。啊!山月孤圓,天宇如洗;山門籬笆外,一片雪白──原來是桐花盛開啊。桐花似雪,心胸也是一片雪雪的白……普雲微笑吟吟,而眼梢掛著兩滴清淚……

「觀音洞」,後世稱為「石觀音」,開山祖師「普雲法師」的牌位安奉於左側壇桌上。這裡迄今香火鼎盛,關於「普雲法師」的事跡,洞宮資料任由賓客拿取。
羅成的姨婆是何許人?在普雲駐世期間,談及家世緣由,總會提及伊,可是並非詳述細說;好像有些保留。
羅成是賽夏人的通譯,而文武兼備。於是世人一說:他根本是賽夏族人,漢化了的原住民。實際上賽夏族是最早跟漢人和好的一族。羅成經常與信眾提到:是姨婆成全了他。

「姨婆」到底什麼身分?這個謎要到伊的血脈後人的敘述,才有個概括的輪廓:那是獅潭鄉的「草鳴堂」堂主蕭坤透露的。因為年代有些久遠,所以算是一種傳說……
「姨婆」是賽夏人,或是泰雅人;至少具有泰雅族的血脈。因為伊會泰雅人的Batau(巫術),那是不外傳的本族之秘。

很顯然「姨婆」嫁了漢族人,至少與漢人有男女關係──蕭坤一族就是伊後裔。
「姨婆」被後人稱為「明珠阿婆」。在蕭坤那一代知道「姨婆」的全名是「濛紗、明珠」;正確發音是:musa、minchu。至於它是賽夏語,或泰雅語,語意是什麼?追查不出來。不過伊的行誼種種,卻以傳說形式留了下來。往日賽夏泰雅被貶為「蕃仔」,今天成了「台灣老主人」的榮耀,所以蕭家後人總是津津樂道「明珠姨婆」的事跡傳說。

濛紗、明珠」生活在現在稱為獅潭鄉「神桌山」的山腰,一座小小的庵──「草鳴庵」。伊在這裡據說活過很久很久;意思是說:「明珠──草鳴庵」就是傳說認知的源頭;「之前」:不可知。後來庵改為堂是在傳予子孫之後。

「堂」的意義自然會想到,佛教在台灣發展出來的一種教派形式:齋教禮佛的名號。明珠是不是齋教佛徒?不可考。不管如何,留傳下來的是漢裔台灣人的說法……
據說:明珠憑著兩樁本事被當地人敬畏著:一是Batau用以懲罰惡徒,也替好人出氣。當地人攜帶、背負珍貴而沉重的物件,在山路上走不動了,請明珠在物件上施展Batau;如果他人宵小想偷走,手掌一觸及便被物件「黏住」,逃不了。必得由明珠「解咒」方能「脫身」。這種Batau,保存流傳在泰雅人社會。這就是認定明珠是該族人的理由。

明珠的第二件技藝是:廣識草木性質,草藥救人,使伊成為鄉人的活命菩薩。這個本事歷代傳下來,直到本書主角蕭阿墨,代代不息,甚至發揚光大……
據說明珠最後是「消失」,不知是否過世,直到蕭坤老年之後,據說仍然經常出沒於莽林草叢中,也許三天五天都杳無信息,可是在子孫漸忘時候伊又現身。
這個怪脾性,在伊後裔蕭阿墨身上又出現了……
可是蕭阿墨跟明珠姨婆並無血緣關係……
然而,蕭阿墨半生行誼的種種,卻似乎複製了明珠老姨婆的種種奇能異事。
─這是一部記錄蕭阿墨不凡,甚至怪異行誼的紀事。何以不名「蕭阿墨傳奇」,卻名為「散靈堂傳奇」?情節推演到近半,明眼人一定看得出來。

二、大地草木之子

蕭阿墨七歲入獅潭國校就讀。臉面手腳罩著一層黑紗似的,本地話是烏himˇ烏himˇ,身材粗壯結實──武頓車槌。像一個縮小版的中年漢子。老爸蕭阿文,皙白瘦高,有些仙風道骨模樣。這很自然,因為是葬禮法事的專業人,福佬社會稱作「師公」──正名應該是「覡公」。客家社會叫作「和尚」,「和尚e」,有輕蔑意;不是指佛家的和尚。

開學不久,同學間混熟了,蕭阿墨很快就被取了綽號:「墨斗」或「芋頭」。墨斗應該是木匠畫線的工具,可是一般是指海產動物:烏賊魚。客語黑是烏,而芋烏都是Vu,一上平聲一下平聲。
也許因為父子倆長相差異太大,很快就傳開一句耳語:阿墨不是親生子;是買來的,或撿來的。
起初,他覺得怪怪的。再一想:好像是罵他,而且「很可怕」……

晚飯後,爸爸援例到「草鳴堂」處理事務。他一咬牙鼓起勇氣跟了過去。
「草鳴堂」祀奉的神祇比較特別,正殿主座三尊:釋迦牟尼佛居中央,左「三清祖師」,右觀音菩薩──道教三清是「玉清」「太清」「上清」;這裡給「合火」了(合音kapˋ)。右偏殿是「福德正神」,左偏殿是「草鳴庵主」明珠上人。爸爸執禮完,一轉身,右手肘就「拂過」他的臉龐。各自嚇了一跳。
「……阿爸!我……」爸爸示意到廂房說話。爸爸應該相當意外。自己坐好也要他坐下。
「什麼事?難得的,說!好好說。」
「我……我說不出口!」憋不住,先惱火起來。
「有什麼說不出來?阿爸又不兇!快說。」笑了。
「他們說,說我不是你的兒子……」
「什麼什麼?誰說的?」爸爸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他們啦!他們就是同學……」
爸爸突然噤聲,好像緊緊盯著他。然後,吁口氣說:
「這很重要嗎?阿墨你幾歲了?」這樣開口說。
「七歲。那……不重要,可是很氣。」
「……你說:爸媽疼不疼你?」
「疼啊。和哥阿猛一樣……」
「好。那……爸給你說一個故事─反正這個故事,某一天你也會聽到。現在好像早了一點,你是很懂事的孩子……」爸爸順一順氣,緩緩說出一則故事:

初夏的一個早上,一個婦人經過「草鳴堂」山門外,突然聽到細細的嬰兒哭聲。婦人停下來,很快就在山門邊柱底下發現一個圓形竹籃子,裡面塞滿碎花……被單,喔!是一個黑裡帶紅的……的嬰仔──「細人仔」!「哇啊!」吃驚十分。左顧右盼、看前顧後,不見其他人影。蹲下來,翻動花布被單。竹籃邊塞著一個紅包。裡面兩張鈔票。啊!二十元。

「喂喂!咕!」以嬰兒語逗他。
「咕咕!嘻……」嬰兒竟然笑了,笑聲滿宏亮的。
婦人未經斟酌就提起竹籃;不上街了,反身回家。
在大門前遇到正準備外出的老公,婦人搶著說:
「佛祖送的。三清祖師送的,送給我們這個……」
「……」老公接下竹籃,從被單「抽出」嬰兒。
這個棄嬰很重,好黑,雙眼溜溜轉,不哭,不怕生。
「你說:這不是神佛送來給我們的嗎?」說著,眼淚直流。
──因為婦人的第二胎男嬰在半個月前夭折了。
「……是啊,應該是這樣。」男人詳細檢查棄嬰,完全無瑕,圓滾滾的,只是怎麼這樣黑呀!
那是很奇怪的黑:那皮膚的黃色素就一般黃種人來說,算是比較白皙的;妙的是:黃皮膚上,敷了一層不很均勻的「黑紗」。是的,真的像一層黑色紗布敷上去那樣。
「那個黑小孩呢?幾年前的事?」他嗓音有點空洞。
「被那對夫婦養大啦!七年前的故事。」
「……」雙眼凝盯著腳掌,不能抬頭。
「那對夫婦真的歡天喜地,孩子很健康,很乖,就是有點硬頸──你說是不是?」
「那……有去查問,會是誰丟下的?」
「獅潭人家不複雜,暗訪了一陣。就這樣收養了這個可愛的……」爸爸衝著他做鬼臉。爸平常滿嚴肅的。
「是說那個撿到小嬰的是……是……」
「嗯,是你媽媽。那個小嬰仔就是『阿墨斗』,就是『芋頭』,強壯可愛的……」
「就這樣?」他,全身抖慄著。
「就這樣。我問你:爸媽待你好不好?會不會偏心疼阿猛哥哥?」
「阿爸!」他撲過去,攔腰抱住爸爸。爸爸也緊緊擁摟住他。這是父子的「真式會面」。
「唉,是太早讓你知道……好在阿墨懂事得很,對不對?那些小鬼頭的閒話,不聽就是了!」爸爸在說服自己。

阿墨記憶力極強,而且身體發育顯然超越鄰舍同齡的孩子。一般的說法是「七坐八爬」,他是五坐六爬。可是說話卻比人家慢得多;甚至被擔心:會不會是啞仔?不過,一開口,竟然是完整一句話。記得是請理髮師正式給他「剃頭」。他雙手不斷往外划,開口說:「ㄞˇ沒愛,會痛!」(ㄞˇ,客語我。)

媽媽、家人愣住了。爸爸宣布:尊重他;給理髮師紅包,請彼離開。家人記憶中,他似乎不曾開聲哭過;經常笑著,有時「笑聲」驚人。從嬰期就定時便溺,而且「分量」頗大。有趣的是:他好像喜歡獨處,一個人在固定的箱式座椅上,邊笑邊嘟囔著不知說什麼。仔細觀察:好像跟誰在「談話」。大人蹲下來跟他哈啦,他閉嘴瞪眼,好像不予理會。

在可以離開固定箱型座椅之後,他快速爬到門扇角邊,或桌下床下。躲在床下似乎是他一種嗜好。
在八個月大之後,已經能夠爬出門外,在禾埕(原是曬穀場,後泛稱庭院。客語)爬動玩耍,不擾人,好像也不喜歡誰太接近他。

「草鳴堂」與堂主蕭阿文的家,在自古稱為「神桌山」的山腰,這裡離外界通衢約三百步左右(現在仍是一樣),是一塊南北寬闊、東高西低─客語稱作「圃園」或「埔仔」,也就是大致平坦的旱地。總面積約兩甲地,是蕭家祖產,「草鳴堂」和蕭宅都在這裡。居家在南側,堂建在北側而沿東邊地界的地方。也就是取得居高臨下的形勢。

在「草鳴堂」南側有丈許高的東西向土壟,把蕭家住宅隔在東南角。
住家和堂各有石板階道通到西側大馬路。堂的石階由下往上三分之一的地方迂迴左轉,加上茂密的樟樹林配上烏葉竹,把堂階家屋全給遮蓋了。
這塊埔仔的北側寬闊的地方,就是蕭家歷代傳留下來的「草藥圃」,那是謝絕外人參觀的地方。

蕭阿墨這個「墨斗」有奇異的特性:在還未能步行,那「半爬行半挪移」的日子,就把土壟之南,也就是住家周圍一帶──菜園、盆栽園、草圃等地「摸熟悉」啦。
尤其盆栽園是他的最愛,家人不注意就失了蹤跡;到盆栽園一瞧:「芋頭」正在黑松盆栽邊喃喃自語;真叫人起疑:是不是在跟黑松打交道。
記得是在「爬得很快」的那段日子。往往整個上午都不見他的影子。媽媽很放心:住家周圍自成一個圈圈,應該很安全。可是快午餐時分了,還是見不到人。

今天一大早就有些不豫,因為阿文昨夜喝醉,還吐了一大堆。於是夫妻吵了一架。
「阿墨啊,你在奈位?」媽媽開始有些心慌。
這時,阿猛已經坐在飯桌邊。這是蕭家規矩:家人到齊才能開飯。
喊了幾聲,沒有回應。走到北邊──與草鳴堂「合界」的土壟邊看看(合客音kapˋ)。
這是一丈許高陡起的壟地,上面長滿蒼青翠綠的菅草(客音konˊ),所以把堂與屋截然分開了。
「阿墨牯啊!食飯嘍!」只好拉開嗓門喊了。
烏葉竹那邊,一群「蕃薯鳥」唼唼飛起……
「弟弟呀!阿墨!在奈位!媽……會驚啦!」
窸窣……細碎斷續聲響……
「啊!」菅草叢底部一陣搖晃──烏疏疏(疏客音ㄙㄨㄛˊ)
的……阿墨牯以「坐姿」挪動,然後雙手著地爬了出來──從菅草叢中……
「你囥在菅草堆裡!」媽媽好氣又好笑(囥客音ㄎㄨㄥ)。
「媽媽、爸爸……相罵……」他這樣說。
媽媽當場愣著、僵住,然後衝(ㄐㄩㄨㄥˊ)過去,緊緊抱著他,嘻嘻笑,淚繽紛……
──從這以後,家人曉得他的怪脾性了。不高興,有心事,或家人爭執喧嘩時,他便悄悄消失了──躲到菅草叢裡。有時藏在菅草根叢深處,家人找不到,拿他沒轍。
這個怪脾性一直保存著,甚至高升為法師還是不改。
「為什麼總愛囥在菅草竇度呢?」
「恬恬靜靜,沒人吵……」
「你怕吵哇?」
「是。吵,討厭,不能想東西。」他竟這樣回答。
「阿墨牯,想什麼?」
「想……想菅草沒有床、被子;那些草……要吃什麼?」說得頂認真的。
媽媽想笑,沒笑出來。於是轉告了爸爸。爸爸雙眼睜得大大的,很亮很亮。
「你跟那些菅草,很相好喔?」爸爸蹲下來笑著問。
他點點頭,走開。爸爸的這一問,帶來一些疑惑。記得有一次爸爸給兄弟倆刻了兩夥「極樂仔」(木刻陀螺),一大一小。兩人爭奪大顆的,阿猛不肯放手,爸爸不作聲,他氣極,「援例」躲了起來。
天黑了,爸媽「輪流」呼喊一陣就不管了。應該是晚飯時間,他還是躲在濃濃的菅草叢裡。
他很惱,忍不住舉手揮撥擠塞手肘膝蓋脖子邊的菅草葉。菅草葉銳利的邊緣不客氣地在右肘左膝割了兩道──鮮血直湧而且十分疼痛。
「哎唷!恁痛恁痛!!」(恁音anˋ,如此、那麼)。
「嚌嚌……晒晒……」菅草葉好像在笑。
「仰、仰恁壞!」又痛又惱火(仰:怎麼)。
「晒晒!你……你自家!」
「ㄞˇ又沒割你!」(ㄞˇ,客語我。)
「有!有有!」菅草葉隨風飄動,好像指向外面。
忍痛,伸長脖子往外看,脖子不夠長;半跪半爬地挪到菅草叢邊……
「吱……仔細……看!手腳、兄弟……嘶嘶、切、切掉大半……」菅草好像這樣說。
──是的,這最大一叢菅草,右邊──從叢裡往外看是右邊,被整齊劈落切除一大片,切口,有的呈褐色,有的是新傷,淺淺的綠色,傷口還殘留……
「麼儕(客音maˋsaˇ,什麼人)劈個?」他忘了痛。
「人、人啊!人劈個啊!」菅草根頭好像這樣控訴。
他,按壓著手肘膝頭的傷口,他哭了。他很少很少哭的;這不是為了……而是心底很難過很難過。是的,哪個「人」那樣砍殺傷害菅草;人怎麼會這樣?
──從此以後,或者說漸漸長大之後,那親近草木;對熟人生疏的人一概說不出的畏怯。「違和」感──似乎終其一生都是這樣。
……

他有一項奇特本事:尋找失物的「奇技」。爸爸認人記物本事高人一等,誦經記法事程序可謂過目不忘。可是有一苦:「草鳴堂」的內外鑰匙,經常丟三忘四,呆若木雞。
「我來尋試看……」他自告奮勇。
「仰般尋?」爸爸苦笑(仰般:怎麼樣)。
「爸爸離開屋家,還行過奈位?」他問得煞有介事。
「出門,上便所,又回客廳一轉,就直直來堂上啊!」
「……一定……還留在臥房,大概掉落地上。」他閉目凝神一陣,說著,自己奔跑回爸爸臥房。
他從靠床頭的地上撿起五把成串的鑰匙,交給等在那裡的爸爸。
「你仰會……知哪?」爸爸張口結舌。
「想啊!用『一想』就知道。」
「麼介按道一想?」(按道:叫作。)
「就是:全部,一下連起來──想一下……」
「聽不懂。阿墨啊!煞猛學,煞猛讀書,將來會做出一番光景喔。」爸爸全然是自言自語。
關於「一想」,是隨口說出來的。什麼是「一想」,怎麼會開口說出「一想」,在以後成長的日子,經常會浮起「一想」此念。他知道這是「很有意思的一語」,可是始終並不完全理解,直到……

您曾經瀏覽過的商品

購物須知

為了保護您的權益,「三民網路書店」提供會員七日商品鑑賞期(收到商品為起始日)。

若要辦理退貨,請在商品鑑賞期內寄回,且商品必須是全新狀態與完整包裝(商品、附件、發票、隨貨贈品等)否則恕不接受退貨。

優惠價:90 359
缺貨無法訂購

暢銷榜

客服中心

收藏

會員專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