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代名著精選集：納蘭性德集（簡體書）

; 這是《夢江南》組詞十首中之前三首。作于康熙二十三年(1684)。時 納蘭性德三十歲。 康熙二十三年九月至十一月，作者扈從聖駕，第一次巡幸江南。先後 到達南京、蘇州、無錫、揚州、鎮江等地。據載：聖駕至南京(建業)，“ 父老從觀者數萬人”，可謂“古今未有之盛舉”(《熙朝新語》卷八)。 組詞以“江南好”起調。狀寫到達南京(建業)的觀感。其一，總敘建 業之雄麗。謂此地乃八代都會，舊時長安。東吳、東晉，南朝宋、齊、梁 、陳，南唐、朱明，皆建都于此。這是“好”的依據。一倡、一和，即時 完滿地回答問題。中間一組并列對句，紫蓋、翠華，忽l臨、爭擁，亦古亦 今，由古時風光到今時風光，將注意力集中在“雙鶿”和“六龍”之上， 令得巡游，更加充滿帝王氣象。而結句，于“雄麗”中展示“高寒”，即 真實地說出當時的感受。其二、其三，分列建業之風景。一說城闕，一說 名勝。謂眼前宮闕，仍巍然而立，不減當年。以一“尚”字，回應起調之 所謂“好”。而故物、遺蹤，石馬、銅駝，即為具體事證。說明昔日繁華 仍然見證得到。最後，以一曲艷歌《玉樹後庭花》作結，其“哀”以思的 感覺，亦油然而生。這是眼前所見城闕。至名勝，則著重說燕子磯和烏衣 巷。謂磯頭紅蓼，在月色當中，顯得格外明麗，巷口綠楊，在煙霧籠罩下 ，越發婀娜多姿。這一切，皆令人回憶起當年風景。統而觀之，詞章之總 敘及分列，都為著呈現一個“好”字。但對于這一個“好”字，并非只是 抽象的說教，而且亦非只是局限于某一個方面的觀感，而是于對比、對照 當中，從不同角度，細加體驗及印證，令得江山形勝、人物英雄，染上個 人的情感色彩。因而，其吊古之情及傷今之意，也就深深地寄寓其中。這 是讀納蘭詞須特別留意之處。 如夢令 萬帳穹廬人醉。星影搖搖欲墜。?歸夢隔狼河，?又被河聲攪碎。還 睡。還睡。解道醒來無味。 【注釋】 ?“萬帳”二句：穹廬，圓形的氈帳。《漢書·匈奴傳下》載：“匈 奴父子同穹廬臥。”顏師古注：“穹廬，旃帳也。其形穹隆，故日穹廬。 ”又，西清《黑龍江外紀》載：“呼倫貝爾、布特哈居就水草，轉徙不時 ，故以穹廬為室。穹廬，國語日蒙古博，俗讀博為包。冬用氈毳，夏用樺 皮及葦。”馬致遠《漢宮秋》(楔子)：“氈帳秋風迷宿草，穹廬夜月聽悲 笳。”將地上穹廬與天上星星對舉，以醉，以墜，呈現其狀態。 ?“歸 夢”句：狼河，白狼河，即今大凌河，在遼寧省西部。《大清一統志·錦 州府一》：“大凌河，在錦縣東。”此處由醉人夢，呈現本地風光。可知 東巡營寨，正駐扎在白狼河畔。 【品評】 康熙二十一年(1682)春，作于扈從聖駕東巡期間。時作者二十八歲。 穹廬萬帳，征人沉醉；滿天星影，搖搖欲墜。謂入夜時分，東巡行營 駐扎在白狼河畔。“星垂平野闊，月涌大江流”(杜甫《旅夜書懷》)。此 時此刻，歸夢為白狼河所阻隔，并被拍岸的浪濤聲攪得粉碎。這是夢中驚 醒的情形。謂歸夢未成。那么，醒過以後又當如何呢謂“還睡。還睡。解 道醒來無味”，覺得還是繼續睡覺為好。醒時候眼睜睜的思鄉滋味，反倒 讓人難以忍受。 歌詞以穹廬、星影兩個不同物象，于宇宙問兩個不同方位，為展現背 景，并以睡(夢)和醒兩種不同狀態，通過人物的切身體驗，揭示情思。布 景與說情，闊大而深長。小詞中難得有此佳構。王國維論詩詞之辨，既曾 提出“詩之境闊，詞之言長”，亦曾提出：“‘明月照積雪’，‘大江流 日夜，，‘中天懸明月’，‘長河落日圓’，此中境界，可謂千古壯觀。 求之于詞，唯納蘭性德塞上之作，如《長相思》之‘夜深千帳燈，，如《 如夢令》之‘萬帳穹廬人醉，星影搖搖欲墜’差近之。”(《人間詞話》) 說明小歌詞同樣能夠創造出千古壯觀的大境界。 天仙子 淥水亭秋夜 水浴涼蟾風入袂。?魚鱗蹙損金波碎。?好天良夜酒盈樽，心自醉。 ?愁難睡。西風月落城烏起。?P5-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