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再見

「當妳發現，有一顆星星努力不停的閃爍時，就表示我在和妳打招呼。」這是媽媽曾經對信美說過的話。
在知道媽媽得到癌症後，信美的心情變得非常沮喪，生活步調也開始有所變化，心情更是隨著媽媽時好時壞的病情起伏著。當媽媽的病情愈來愈嚴重時，信美似乎也在做最壞的心理準備，只是，她非常害怕媽媽會不告而別，悄悄的、永遠的離開她。

雖然一家人都勇敢、堅強的陪伴媽媽對抗病魔，雖然大家都知道媽媽的來日不多，卻沒有人敢提起死亡這件事，畢竟這是多麼難以啟齒啊！當媽媽的生命走到最終段的時候，信美是否能夠提起勇氣要求媽媽？媽媽又會用什麼方式向信美道別呢？

內文試閱 

１發現腫瘤

每當夜幕低垂，天空沒有絲毫烏雲遮蔽時，爸爸常會帶著我和弟弟到庭院，靜靜的坐在那裡，仰望著天空中的繁星。
「你們有看見，天上那些星星嗎？」第一次看著天空中的星星時，爸爸這麼說。「其中有一顆是媽媽喔，她現在是一顆閃亮的星星，在天上守護我們。」
「可是星星那麼多，哪一顆才是媽媽呢？」弟弟信家問。
爸爸搖搖頭。「我也不知道是哪一顆，但是我相信，其中一顆一定是媽媽。」
「那媽媽什麼時候才會回來呢？」弟弟又繼續問。每當他這麼問時，我總會忍不住難過起來。
「媽媽不會回來了，她會永遠住在天上。」爸爸回答他。「不過，她並沒有離開我們啊。你看，我們想她時，只要抬頭就可以看見她，而且，以後我們也會變成星星，永遠和她在一起。」
「媽媽一個人待在天上，不知道會不會很孤單？」我感傷的說。
爸爸搖了搖頭。「她不會孤單的，因為她一直看著我們、關心我們，就像隨時在我們身邊一樣。而且，天上還有那麼多星星，它們可以互相作伴呀。」

偶爾在半夜醒過來時，我也會望向窗外，看著掛在遙遠天際的星星，想像著媽媽正微笑的低頭看著我。媽媽因為得了癌症而去世。我從電視上知道，有很多人都因為癌症而過世，它是很可怕的病，大家都說它是不治之症，沒有藥可以完全醫好。

媽媽在得到癌症前，身體一直都很健康，反倒是爸爸經常被弟弟或我傳染感冒，因為這樣，媽媽還經常取笑他身體虛弱呢。由於媽媽很少生病，所以她突然得了可怕的癌症時，大家全慌了手腳。

那一年，我正好十歲，正在讀小學四年級；弟弟則是七歲，讀小學一年級。在上學期第二次月考結束那天，我放學回家後，卻發現媽媽不在家，反而是爺爺和奶奶在家裡等我們。有時候，當媽媽有重要的事情要處理時，她會請爺爺與奶奶過來照顧我們，所以我並沒有想太多，只不過，媽媽平常都會先跟我們說，但這次卻沒有，讓我覺得有點怪怪的。

「媽媽呢？」我問爺爺。
「媽媽去醫院看病了。」他放下報紙，這麼對我說。
「媽媽生病了嗎？」我一邊問，一邊把書包放在桌上。
「我也不知道，不過她應該快回來了，等一下問她就知道了。」

於是我和弟弟一邊寫功課，一邊等媽媽。當媽媽回到家裡時，我本來想開口問她，卻發現她的臉色看起來有一點蒼白，而且心事重重的樣子。她什麼話都沒說，只是用力的吻著我和弟弟的額頭，然後安靜的走進房間。

那一天，爸爸下班回來後，也在房間裡待了好久。隔天，爸爸向公司請假，陪媽媽到另一家醫院再做一次檢查。等他們晚上回來時，家裡的氣氛變得很不一樣，就連用餐時也變得好安靜。

上床睡覺前，我忍不住走進爸媽的房間。
「媽媽，妳生病了嗎？」我問她。
媽媽對我說，兩家醫院的醫生都確定，她的乳房裡長了一些腫瘤。
「什麼是『腫瘤』？」我聽不懂。

於是媽媽開始跟我解釋，腫瘤是身體裡面的壞東西，它會長在身體裡任何一個地方，而且會不斷長大，然後讓人生病。媽媽去做Ｘ光檢查，發現乳房裡長了腫瘤。我還是不明白「腫瘤」是什麼，我以為它就像感冒，或是偶爾不小心碰撞到東西時，浮出來的瘀青一樣，只要吃藥和休息一下就會好了。然而，爸爸、媽媽、爺爺和奶奶露出的神情，卻讓我感覺到，事情好像沒有那麼簡單。

「信美，妳聽著。」媽媽說：「以後我必須常常到醫院看病，我不在家時，爺爺奶奶會過來照顧你們，妳和信家要乖乖聽話，別惹爺爺奶奶生氣喔。」
「嗯。」我點點頭，並且撒嬌地緊緊摟住媽媽，感受她身體的溫暖，聞著她身上的味道。

接下來的幾個星期，媽媽經常去醫院做檢查。我慢慢的體認到，媽媽的病好像沒那麼單純，如果不是很嚴重的病，誰會不停的上醫院檢查呢？
於是有一天，我鼓起勇氣問媽媽：「為什麼妳要經常到醫院去呢？媽媽，妳到底得了什麼病？」
媽媽沉默了一會兒，才回答我：「我得了癌症。這是一種很麻煩的病，必須做長期治療才行。」

這是媽媽第一次說出「癌症」這個可怕的名詞。我呆呆的望著媽媽好一會兒，她看起來那麼年輕，怎麼會得到癌症呢？不是只有老年人，或是那些愛抽菸、喝酒、吃檳榔的人才會得癌症嗎？
聽見媽媽得到癌症，我覺得非常難過。「可是，為什麼妳會得到癌症？妳沒有抽菸，也沒有喝酒啊！」

媽媽想了一會兒，才回答我：「癌症是一種很難預測的病，就算是身體健康、生活習慣很好的人，也可能會得到。」然而，我們沒有再繼續談論下去。不安和不祥的感覺，漸漸占據了我的大腦。

胡玲美

國立台灣大學中文系畢業，目前任教於高雄市某國中。作者從國小時期就是個多才多藝的學生，經常代表學校參加歌唱、演講、朗讀、作文比賽，是比賽場上的常勝軍。現在她則經常訓練、指導學生演講、朗讀、作文，而且在她的調教下，學生也屢屢獲獎。《耳朵聽不見的女孩》是作者的第一部創作，也是根據真實故事改寫而成的作品，故事讀起來真實又充滿酸甜苦澀。

作者序 學習對生命說再見

說再見，是件輕鬆容易的事，但是有時候，它也是人生中最困難的一件事。上學前和爸媽說再見，放學後和同學、老師說再見，這是多麼輕鬆平常的事啊；然而，面對很愛、很愛的親人即將離開人世時，我們要用什麼方式跟他們說再見呢？他們又會如何和我們說再見呢？

有人說，要能夠真正面對死亡，尤其是面對很愛、很愛的人死亡，得先了解死亡才行。很愛、很愛的人即將死去時，我們會感到害怕、恐懼，或者是覺得焦慮與憤怒，但我們習慣把這些情緒埋藏起來，結果它們在心底深深扎根，讓我們一直活在死別的陰影中。

每個人都要學習對生命說再見。勇敢的面對生命過程中的生離死別，然後解放囚禁在內心的情緒，我們才能真正、坦然地面對親人的離去，也才能迎接未來屬於自己的美麗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