純勞動：台灣勞動體制諸論

距離第一本書（"Boss" Island: The Subcontracting Network and Micro-Entrepreneurship in Taiwan's Development）的出版，已經有五年了。這五年來 ，我的研究焦點仍是台灣的資本主義，不過重點則是擺在勞雇關係上。台灣社會是一個資本主義社會嗎？如果是，那是一種什麼樣的資本主義？作為資本主義的主軸 ，勞雇關係在台灣這個社會是如何形成的？具有什麼樣的特質？本書的標題指出了初步的答案。「純勞動」意識滲透到台灣資本主義的各個環節：不僅在外包制度中 看得到，工廠內部中也看得到。「純勞動」在各個環節的呈現之共同性與特殊性，成為本書各章分析的焦點。但我們要如何更進一步理解「純勞動」意識呢？基本文化分類概念的探討是一條可行的路。這些初步的發現與想法，希望未來能有進一步 的發展。

本書各章代表了近五年來各個階段的進展。大體講來，在理論思考、現實層次區辨與資料的細緻程度上，本書都比上一本書有進展。雖是如此，更覺得要解決的問題越來越困難，挑戰也越來越大。面對這些挑戰，不僅要全盤掌握整個學科的知識與其發展，同時也要有深入而細緻的田野，這都是未來要戮力以赴的地方。在我 們的前面，有著像陳紹馨先生這樣的前輩學者，以他深厚的理論素養與對台灣社會 資料的熟悉，對台灣社會的性質提出了歷史性的考察。在學術發展上，我們已經不可能讓他「空前」，但一定不能讓他「絕後」。

讓我引用本書第八章的結尾，來說明現階段我的一些想法，以作為本書的 序言（與對未來的期許）：

作為一個研究台灣社會的「台灣」社會學家，最大的願望是能回答「台灣社會 是一個什麼樣的社會？」（以及進一步：「台灣社會有什麼特殊性？」）這一個大 哉問。而作為一個「社會學家」，則時時刻刻以理論的創新為努力的目標。在具體 的研究過程中，可以區辨出三個層次。首先是精確地掌握到台灣社會運作的機制， 其次則是指出台灣社會的特殊性，第三則是社會學理論的創新。以我這幾年的研究 來說，在第一個層次上，作出了一些貢獻。而在第二個與第三個層次上，則有待努 力。

雖然可以區辨出這三個層次，但在實際的操作上，則是相互影響。如果沒有第 一個層次的努力，第二個層次當然無法達成，更遑論第三個層次了。然而如果沒有 深入掌握理論的發展（如人類學中的基本文化分類概念取向），那麼在探討台灣社 會的運作時，必然在視野上會受到侷限，同時也無法凸顯台灣社會的特殊性。同樣 的，要是對其他社會與不同歷史階段之社會的發展不嫻熟，那麼對台灣社會的特殊 性也自然沒有感覺了。最後，理論的創新與台灣社會之特殊性的發現二者間是相輔 相成的。唯有掌握理論的創新與發展，才可能敏銳地看出台灣社會的特殊性。反之 ，唯有對台灣社會之特殊性的掌握，才可能有理論的創新。

「台灣味」與「理論的創新」是不可分的。從而這條學術之路，也就十分漫長 。路越走越遠，我的心沒有回程。

一本書的完成，背後一定有許多人的協助。首先我要感謝黃應貴先生。從他身上， 我學到了真正的學術原創性是什麼，同時也讓我體會到了學術研究中「精益求精」 與「孜孜矻矻」的精神。我也要謝謝柯志明先生，他的細心閱讀，協助我澄清了一 些概念與論證。黃應貴先生對第一、四、六章，章英華先生對第二章，陳東升先生 對第四章，鄭為元先生對第五章，Jane Winn（康涵真）女士對第七章，吳泉源先 生對第八章，都曾提出建議與批評，謹致謝意。我也要謝謝全書及曾經出版過 的各章的評審人。本書的第二章至第六章，曾在中研院民族所與社會所舉辦的各次 小型及中型研討會中發表過，我要謝謝提出建議與批評的與會朋友。我也要謝謝 中研院社會所與民族所的同事：與他們在不同場合的討論，讓我獲益良多。這些年 來，有助理陸續協助我研究的進行，我要表示由衷的謝意：范郁文、李悅端、藍 佩嘉、邱花妹、孫迺翊、黃麗玲、徐永明、楊弘任、鍾基年、林志成、魏守達等。 我也要謝謝社會所出版品委員會（召集人是張笠雲女士）與為本書做最後編輯與 出版工作的王琴心小姐與謝麗玲小姐。田野中也得到一些朋友的協助：李文良、郭吉 仁兩位先生。最後，我要對那些在田野中與我互動過的朋友表示謝意。

本書第二章的資料是來自國科會資助的研究計畫（NSC 80-0301-H001），第四章 及第五章的資料則來自國科會資助的另一項研究計畫（NSC 82-0301-014-E2）。

不知道這本書將來會不會成為我的兩個孩子友容與以時的讀物？但總希望透過 我們這一代的努力，能讓他們那一代承繼一個較好的社會。不用言謝，不必言謝， 也不能言謝的是內子蔡佩珍女士，那……那就不用多說了。

謝國雄

一九九七年六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