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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執事如是說:菜鳥主僕推理事件簿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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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執事如是說:菜鳥主僕推理事件簿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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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品簡介
作者簡介
書摘/試閱

商品簡介

★真人版電影開拍!主演 永瀨 廉(King & Prince)導演:久萬真路 日本2019年5月17日公開上映★

沉著冷靜的執事面臨與烏丸家的
年輕主人首次共度聖誕節!

在歲末將至,忙碌不已的時刻,
沉著冷靜的執事——衣更月蒼馬面臨與
烏丸家的年輕主人——花穎首次共度的聖誕節,亟欲大顯身手。
然而,主人花穎卻宣布要前往名門子弟齊聚的音樂會,
取消了正是見識執事指揮統合本領的平安夜大餐。
衣更月藏起失望的心情隨同花穎前往音樂會,
無可奈何下在會場上與各家個性鮮明的傭人展開交流……
為您獻上,半熟主僕所編織的上流階級推理故事!

©Shiina Takasato 2015

本書特色 

★真人版電影開拍!主演 永瀨 廉(King & Prince)導演:久萬真路 日本2019年5月17日公開上映
★「順從主人、幫助主人、守護主人,就是執事的工作。」培養主從關係的上流社會推理劇!
★梅菲斯特大賞作家最新力作!

作者簡介

高里椎奈Takasato Shiina
出身於茨城縣。畢業於芝浦工業大學工學部機械工學科。1999年以《融化銀之檻》(暫譯,銀の檻を溶かして)獲得第11屆梅菲斯特獎出道。

洪于琇
國立政治大學日文系畢。和許多台灣小孩一樣,童年在日本動畫、漫畫的陪伴下長大。興趣是旅行、閱讀、看電影。很喜歡自己的文字能夠幫助到別人的感覺。譯有小說《Starting over 重啟人生》,漫畫《怪物的孩子》、「RDG 瀕危物種少女」系列。

書摘/試閱

1

不需要聖誕大餐。
說實話,衣更月聽到這句話時很失望。
在年底將至的這個繁忙時期,要同時準備年末與新年,安排聖誕樹,為門上裝飾花圈,確認是否有訪客,發出邀請函,與雪倉討論晚餐菜單,還得預備留宿客人的寢室,其中,還會出現意想不到的問題吧。面對這些不同於平時的業務,需要不停的變化應對。
這項不得不包含這類不合理難題的活動,可說是負責宅邸的執事展現手腕的一大看點。對衣更月而言,這也是他成為執事後的第一個聖誕節。
「我決定要去聖誕音樂會。」
花穎說完後向衣更月展示的,是一只優雅簡潔的綠色信封。
郵件類衣更月都會事先開封,根據內容分類。看到信封後,衣更月知道那是張邀請函,招待來賓前往在即將來臨的十二月二十四日舉辦的交響樂音樂會。音樂會的開場時間暨會場、表演曲目、演出陣容都已在衣更月的腦袋裡。
令衣更月意外的是,這些功夫似乎不是白忙一場。他以為花穎會拒絕這份邀請。
「賴長和長十先生問我要不要和他們坐同一個包廂。」
花穎的聲音聽得出微微的興奮。
賴長是齋姬家主人長十的孫子。長十是靠不動產打造一方財團的鬼才,與花穎的父親真一郎有很好的交情,花穎也因此認識了長十的孫子賴長。雖說兩人年齡相差一輪,但稱他們為朋友關係應該沒有問題。
只要是主人的希望,無論何時都能應對各種變更、完美支持主人所樂正是執事的工作。
「我會安排回信與出席服裝事宜。」
「嗯。還有,這個給你。」
花穎遞出一張兩折的卡片。衣更月以不讓人察覺的程度加大步伐,一口氣拉近與桌子間的距離,欠身一禮後雙手接過卡片。
「據說,音樂會進行期間,地下室會舉辦傭人舞會。」
花穎說完,將拳頭抵在嘴邊,克制住不讓表情透露出自己的想法。不過,那雙正直的雙眼卻滲透了藏不住的懷疑盯著衣更月。
「……你要跳舞嗎?」
「這是一種老式的說法。」
衣更月委婉地否定,企圖糾正花穎的想像。
十八世紀後,大宅邸內的主人與傭人開始分開居住,傭人不得不在現代人難以想像的惡劣環境下工作。
在此之前,有的傭人甚至還與主人同睡一房,如今,這項改變將宅邸完全劃分成主人的居住區域與傭人專用的區域,為彼此帶來超越物理距離的隔閡。
傭人被視為看不到的存在,無論是長時間的勞動抑或疲憊的身影都無法進入主人的眼裡,人們只追求完美的結果。
其中最低階的洗碗女僕或是負責打雜的門童接二連三地有人逃跑,執事經常為缺乏優秀人才而苦惱——雖說這裡的「優秀」指的是能夠完成上層分派的工作、不會偷盜家中財物等極為基本的條件,但連這些都難以遵守就是當時傭人待遇有多糟糕的證據。
在這樣的生活中,傭人舞會被視為眾人最大的放鬆。
唯有這天,傭人可以為自己製作高級料理,允許自由飲酒。主人不是早早回到寢室,便是外出把家裡空出來。似乎也有些用心和傭人經營友好關係的主人會和家人共同赴會,與執事或管家跳一曲。
現代社會沒有承襲這種習慣,應該是因為大家都遵守公平的勞動條件,傭人不需要特別開舞會也能享有各自的興趣與娛樂的緣故吧。
說著這些話的衣更月也是,可以在休息時間為個人目的外出,只要事先提出來也都能請假。
「平常這樣的場合,我們都會在休息室待命。我推測,這應該是主辦單位為了聖誕節氣氛以及讓人聯想華麗活動所用的一種說辭。」
「真是風雅的方式呢。」
花穎露出笑容,將邀請函收進信封。
最近,花穎的心情很好。假設將平常的心情基礎值設為一,晚餐出現喜歡的食物時設為五的話,他一直維持在三以上的狀態。
在衣更月看來,覺得這可說是自花穎開始準備大學入學考試後的改變。花穎用鉛筆在筆記本上一筆筆寫下文字的模樣,比衣更月至今看到的任何時刻都來得神采飛揚。
從執事的見解而論,對雇主提出會怠忽一家之主職守的建議可說是違反職務責任的一種行為吧。不過,致力讓主人開心生活也是執事的業務。關於這一點,花穎近來的姿態足以令衣更月相信自己的判斷沒有錯。
花穎很難相處。
雖說上一代主人真一郎也被世人稱為怪人,但對執事提出的要求與希望都說得通,也從來沒有對過去擔任男僕的衣更月提出不合理的要求。
繼承真一郎之位的花穎也不會提不合理的要求。
因為他在做不合理的行動時,不會要求執事。
花穎會不知不覺被捲入壞事中,當衣更月得到通知時已經面臨無路可退的地步。保護主人是執事的責任與義務,但若是無法得到守護對象的配合,將是件非常困難的任務。衣更月思考究竟是什麼讓花穎會有這樣的舉動?由於大部分的情況下花穎都毫無自覺,實在沒有比這個更棘手的事了。
衣更月懇切盼望花穎能擁有烏丸家一家之主的自覺並舉止得宜,但眼下,提供眼前的花穎一個能舒服生活的環境,是擔任執事的衣更月的責任與義務。
花穎拉開書桌抽屜,取出畫著長頸鹿的信封。由於衣更月不會打開顯然是私人往來的信件,只會確認是否有危險物品後便交給花穎,因此他對那封信所知的情報只有那是來自齋姬賴長的信。
「齋姬家的執事好像不是專任執事。」
「是的,據說是由合適的機構所派遣的。」
「啊,所以才……」
花穎恍然大悟地抬起下巴。
「對方好像只有你一個朋友,一直很在意我的行程。」
衣更月刻意維持不動聲色的表情。
傭人會在休息室與其他傭人相互打招呼、談話,增加認識的人,拓展交友圈。
不過,衣更月他們彼此會親切地交談,目的是在互相刺探、蒐集有利的情報。這是對主人的間接奉獻或是傭人尋求新職場的救生索而暗地進行的活動。再怎麼誤會也不該當成是交朋友的場合。
「因為我們這些傭人微不足道的狀況而改變您的行程,絕沒有這種道理。」
「我不是為了你才去的喔。包廂的話感覺會稍微輕鬆一點。而且就算我閉眼睛,賴長和長十先生也不會認為我是無聊得睡著了吧。」
衣更月雖然從腦海中的櫃子裡抽出了下一句拒絕的說辭,但身為執事,不能打斷主人未竟的話語。
「鳳以前也說過,傭人之間應該要珍惜朋友。」
抬出鳳的名字,衣更月就無法輕易否定了。
「承蒙您費心了。」
衣更月對所有形式上的不順遂閉上眼,以執事應有的樣子向花穎行禮。

2

聖誕樹彷彿要突破高聳的天花板似地聳立。
枝葉上掛著成串的彩繪蛋殼與木偶娃娃。抬頭仰望樹頂,玻璃打造的星星在水晶燈照射下散發光輝。
這裡不愧打著舞會的名號,與平常的傭人休息室呈現截然不同的風情。
北側牆邊準備了輕食自助餐,三名穿著廚師服的工作人員提供現場分切烤牛肉、烤雞與巴西燒烤的服務。
與其說聚集在桌邊的傭人是喜歡餐點,不如說他們對廚師的表演表現出更大的興趣,個個將眼睛瞪得像銅鈴一樣,不放過任何細微的動作,呈現一種見習課的感覺。分割肉類料理對執事與男僕而言——近來也有許多家庭雇用統括兼任所有職責的管家——是必須在主人和客人面前完美展現的必備技能。
入口旁設置的吧檯似乎也有提供酒。儘管如此,大部分的傭人因為還在工作中,拿的都是茶或果汁,不過若只是沾幾滴酒,彼此也都當作沒這回事。
為了體現舞會之名,地下室確保了舞池的空間,音響流洩出的曲子跟著音樂會的曲目,因此可以得知是引入了音樂會現場的聲音。
「衣更月執事,我去繞一繞,和司機朋友打聲招呼。」
衣更月聽說,平常抵達目的地後很少下車的司機們之間,有自己獨特的網絡。雖然衣更月也很想聽聽看他們的談話內容,但今天是同行間放鬆交心的場合,他不會去插花。
「我也必須去和認識的人打招呼,請不用在意我。」
「也是呢。那麼,待會兒見。」
駒地以親切的笑容對自己這麼一說,衣更月有種自己才是被送行的人的感覺。駒地和衣更月分開後穿過會場,熟悉地融入在圓桌旁談笑的人群裡。
衣更月含了口冰涼的碳酸水,氣泡在因仰望聖誕樹而伸直的喉嚨中四射。
衣更月是第一次自己過聖誕節。
祖父過世前,儘管家裡有神龕和佛龕,也還是會買炸雞和蛋糕,在衣更月的玻璃杯裡倒入兒童香檳,一起慶祝聖誕節。
到去年為止,則是有真一郎。雪倉做的聖誕大餐也會給衣更月他們吃,他和鳳兩人就在傭人餐廳裡,圍著桌子吃著遲來的晚餐。
明年會怎麼樣呢?
一道不安的聲音插進衣更月掠過亂七八糟想像的腦海。
「衣更月。」
衣更月回頭看向聲音的來源後,站在那裡的男子放心地舒展了眉心。然而,那份心安維持不到幾秒,男子環顧四周後,臉色發白。
「搞什麼?這裡真的是現代日本嗎?我所知道的聖誕派對跟這個完全不一樣。」
如果有本地球人圖鑑,男子的中等身材幾乎可當作日本年齡三字頭男性的範本。他縮起了絕不算嬌小的身軀,一頭修剪俐落的黑髮以傭人而言能營造良好的印象,但與其說是為了印象,不如說是男子的個性所致。男子的頭髮沒有抹造型品的跡象,後頸處的頭髮翹向各種方向。
「你好,夏原執事。」
衣更月將玻璃杯放在一旁的桌上,視線從對方的眼睛到腳底反覆來回一次後,欠身回應。
男子名叫夏原,是曾經陪同賴長造訪過烏丸家的執事。
不同於由烏丸家主人雇用的衣更月,夏原登記在專門派遣執事的公司下,回應委託,從事執事之職。他之前的工作是檢察官,擁有獨特的經歷。雖然衣更月印象中聽說夏原已經回到法律界了,但照這個樣子看來,他似乎還沒徹底離開執事圈。
夏原三件式西裝的肩膀處,有條短短的白色假縫線沒有拿掉,衣更月一手揮過空中,以指尖摘掉那條線後收進自己的口袋,沒有讓夏原發現。
「前陣子的那隻可愛小貓咪真是多謝了,久丞家的壹葉小姐也非常開心。」
「啊,那傢伙啊。」
「不介意的話,我向久丞家的人介紹一下你吧。」
「介紹我?為什麼?這跟我沒關係吧?」
夏原皺眉,將杯裡還剩下一半的烏龍茶拿到嘴邊。他從聖誕樹的陰影下偷窺似地環顧四周,眉間的皺紋越來越深。
「我說我結束的時候再來接他們,結果那個爺爺說這是個慰勞大家辛勞的場合要我過來,不用拘束,一邊說眼睛還帶笑喔。結果小少爺當真,寫了信給貴府的主人。」
「聽說長十老爺是個十分幽默詼諧的人。」
「哪裡幽默詼諧啊?這裡怎麼看都只有我顯得特別突兀吧?好人家的執事都是像你一樣俐落的型男或是那種光是站著就有模有樣的男人在做的吧?」
不光是執事,由於有很長一段時間,主人都是從外貌挑選帶出去的男僕或貼身隨從,因此夏原這種帶著偏見的埋怨也不能算全錯。儘管外表是隨各人喜好,但身高在這個業界擁有絕對的價值。
夏原拿來和衣更月一起舉例的男人也有著和衣更月匹敵的身高,在西裝搭配上故意營造的縫隙,緩和了身高帶給人的壓迫感。
夏原帶著怨恨目光注視的那名男子突然轉向這邊,踏出步伐。
「咦!」
夏原慌亂不安。高䠷的男子慢慢移動腳步,非常穩健地縮短兩人之間的距離。盯著這裡的男子眼神十分銳利,像隻捕捉到獵物的老鷹。
「聽到了嗎?不,就算聽到也沒關係吧?我剛剛是在稱讚吧?」
「承蒙過獎,實在令人惶恐。」
「我雖然也是在稱讚你啦!」
衣更月一表達還來不及說出口的謝意,夏原便以光速回嘴。一來一往中,高䠷男子已經拉近彼此的距離,夏原表情凍結,倒吸一口氣,吞了一口口水。
「你好。」
「你好。」
衣更月打招呼,男子沉穩回應。
幾乎有一半的身體逃到衣更月身後的夏原,瞪大眼睛來回看向二人。
「……你們認識?」
搶在衣更月打算介紹前,男子向夏原伸出右手。
「初次見面,我叫澤鷹橘,是赤目家的次男刻彌先生的助理。」
「啊!」
夏原短呼一聲,抱住頭將頭髮往後抹。
「哇——原來是這樣嗎?」
「您的意思是?」
「意思是我要是在這裡出了紕漏,齋姬家就要負責吧?開什麼玩笑。我光為自己的人生負責就已經拚盡力氣了,哪還能背負別人的面子?」
夏原一臉為難,並非針對任何人地吼了出來。他舉起右手向橘道歉。
「自我介紹到一半很抱歉,我就到此為止。掰啦,衣更月。下次要見面就是在法庭上了。」
「…………」
雖然可以推測夏原這句道別是以辭掉傭人工作回法律界為前提,但這種說法傳出去實在很不好聽。夏原俐落轉身,卻沒有踏出第一步,反而像是彈起來似地退了半步。
「哇嗚!」
夏原似乎沒有注意到一直站在自己身後的女性。他在千鈞一髮之際避開衝撞,踉蹌了幾步保持平衡。
相反的,差一點就要和夏原撞上的女性不動如山,擋在他前方,雙手抱胸嘆了一口氣。
「你是白癡嗎?」
「啊?」
聽到女子謾罵,夏原反射般地強化了自己的眼神,在看到對方模樣的瞬間,可以感受到他些微的膽怯。
女子將一頭白金色的長髮挽在後腦杓,及膝的洋裝剪裁簡單,搭配綴著人工皮毛的小外套與靴子。一雙瞪向夏原的藍色眼睛毫不留情,口氣更是辛辣。
「你剛剛自己不是說:『齋姬家要負責』了嗎?你現在逃走的話,就是個對主人家忘恩負義、自私自利、差勁透頂的傭人。」
「……!」
夏原一副想反駁卻無能為力的樣子。看著夏原被堵得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後,橘恍然大悟地將玻璃杯移開唇邊。
「他是齋姬先生家臨時的執事?」
「是的。」
「辛苦他了。」
「我能理解。」
「等等,大哥們,你們自己在那邊那麼和平,太狡猾了吧?」
聽見橘和衣更月的對話,夏原發出責難並尋求幫助。然而,衣更月卻愛莫能助,因為女子說的話完全正確。
而且,還有一個人。
「妮可。」
來者及至腳踝的裙襬微微擺動,踩在包鞋裡的雙足併攏,眼鏡深處綻放知性的光輝,禮貌地向夏原低頭致歉時,勾在耳旁的黑髮輕柔飄動。
「很抱歉,我們家的小褓姆失禮了。」
「啊,不會。」
「蔽姓藤崎,是久丞家的家庭教師。這位是妮可。關於府上把小貓咪讓給我們一事,我一直想傳達一聲謝意,感謝您給了這個機會。前陣子承蒙齋姬賴長少爺的盛情,實在感激不盡。」
「古菈,不要跟這種臨時執事道謝啦。」
與藤崎的鄭重成對比,妮可雙手扠腰,一臉氣呼呼的樣子。
藤崎以大和撫子的姿態佇立,對妮可諄諄教誨。
「老實說,我對這裡誰瞧不起誰完全沒有興趣,但如果有人瞧不起壹葉小姐的話,我就不能忍耐囉,對吧,妮可?」
傭人輕率的行為會損害主人的風評,而主人輕率的行為則會聚集人們對傭人的同情,這部分可以說多少有點不公平吧。
若是妮可得罪他人,就會令雇用妮可的壹葉受到侮辱。
「……我知道了。」
藤崎看著自我反省、心不甘情不願表示理解的妮可微微一笑。
從妮可手中脫逃後,夏原露出安心的神情,投向藤崎的視線裡甚至可以看到感激之意。他一定在想傭人之中也是有好人的吧。
藤崎也對這樣的夏原投以微笑,溫柔地繼續說:
「各位,現在既然已經知道哪一位是哪一家的人的話,就不用再客套了。夏原『先生』。」
像是在叫人,又不像在叫人。
雖然藤崎和妮可的態度天南地北,本質卻是一樣的。
「澤鷹先生,好久不見了。」
「妳好。今天米夏先生沒有一起來嗎?」
「怎麼可能來?他和小貓咪兩個人相親相愛地在看家。」
「可以想像那個畫面呢。」
夏原從橘加入後的三人對話倒退離開,投奔到聖誕樹下。
「好恐怖……我想回家。」
「音樂會的曲目已經表演一半了,順利進行的話,大概剩不到一個小時吧。」
「拜託給我平安落幕!」
夏原埋身在樹葉中,雙掌合十,念咒般地喃喃說道。
舞會的主角永遠是王子與灰姑娘,衣更月他們這些負責擔任閒雜人等的人除了暖場外,不會再被要求更多東西。雖然衣更月覺得夏原可以不用那麼緊張,帶著輕鬆打發時間的心情就好卻也無意特別說出來,一切都是因為他的「不」親切所致。衣更月體內並沒有存放分給與烏丸家無關事件的體力。
「夏原先生。」
「!是。」
面對小自己五歲的藤崎,夏原畏縮了一下,接著又像是改變念頭、自我激勵般地打直背脊,正色問:
「什麼事?」
「壹葉小姐交給我小貓的照片,可以請您轉交給齋姬家嗎?」
「沒問題。要現在給我嗎?」
「那麼,麻煩你移步到寄物處。」
「能從這裡逃出去,正如我所願。」
夏原開玩笑地回答,但藤崎卻以相當於沒有反應的笑容讓出道路。好不容易挺起胸膛的夏原,身體又無精打采地縮了回去,與藤崎和妮可一同離開。
衣更月目送三人後吐了一口氣。橘從吧檯回來,遞給衣更月一杯新的玻璃杯。
「謝謝。」
「府上的主人還好嗎?」
「託您的福,應該能平安無事地迎接新年。」
「你不用那麼防備我也沒有要害烏丸家的意思喔。」
衣更月假裝舉杯啜飲飲料,拖延回答的時間。
在衣更月的心中,赤目仍然是必須注意的人物。
然而,衣更月也沒有足夠的底牌能問對方:「那是誰有這個意思?」
橘並不急著要答覆。他的態度溫和雖溫和,但也似乎沒有深入追究的意思。橘從衣更月身上移開視線,眉頭稍稍上揚,衣更月順著他的目光回頭看向會場入口。
避開稀疏的人影,只見妮可筆直地朝這裡靠近。她一跑過來,馬上抓住衣更月的西裝衣領,表情嚴肅地貼近衣更月。
「衣更月,過來,古菈叫你。」
妮可只傳達了這句話,就再度返身離開會場。
現場留下令人不安的沉默。衣更月沒有一丁點好預感。
「我也去吧,可能是有事需要人手幫忙。」
橘輕拍衣更月的後背說道。
「謝謝。」
衣更月與橘結伴一起追著妮可的背影,走向一樓的階梯。

3

耳膜旁是微弱的交響樂。鼻尖掠過卡薩布蘭加的香氣。
鋪在走廊上的紅地毯少說也有音樂會的來賓通過,短短的絨毛卻倒向統一的方向,別說是髒汙,甚至連一道鞋印都沒有。表演廳的工作人員在開演後應該清掃過,令紅毯乾淨到令人猶疑是否該踏上去的地步。
妮可那頭即使在豪華的裝潢中也特別醒目的金髮,在走廊的分岔口離開了紅地毯。
在面向走廊、佔地廣大的寄物櫃檯前,衣更月看見夏原和兩名穿著表演廳制服的工作人員正一臉為難地面面相覷。
「衣更月執事,不好意思請你跑一趟。」
藤崎在一旁等待衣更月,妮可則是極度不情願地扯著嘴。
「古菈不用道歉。雖然是古菈叫衣更月過來的,但事情會這樣都是夏原的錯!」
「是因為兩位小姐懷疑我的關係吧?」
「因為你看起來就很可疑吧?」
妮可像推理小說的偵探一樣,果敢地將右手食指指向夏原。
藤崎手拿白色手提包,夏原則是抱了一隻耳邊繫著粉紅色蝴蝶結的泰迪熊。由於軟綿綿的泰迪熊背後有拉鍊與提帶,所以應該是只娃娃形狀的包包。
衣更月一邊心想每個人喜好不同,一邊忍不住久久盯著泰迪熊不放。夏原揮手擋住衣更月的視線。
「衣更月,體貼是造成混亂的原因,是活生生的折磨!」
「我以後會注意。」
衣更月道歉,隨著失去的好奇心,從泰迪熊身上移開視線。不過,不管衣更月看著泰迪熊還是不看泰迪熊,夏原都表現出出忿忿不平的樣子,實在令人困擾。
「你看吧?沒有人願意幫你辯護,兼差執事。」
「喔喔,喔喔!我知道了,好啊,我就自己幫自己辯護吧,不要小看我的本行!」
面對妮可的嗤之以鼻,夏原有如拋開一切地鐵了心回嘴。妮可因為夏原的反擊而退縮時,取而代之的是帶著恭敬笑容的藤崎。
「您在這個時間點自稱為律師,是否算是謊稱呢?」
「我現在正處於回歸法律界的階段。原本已經幫認識的律師事務所處理完離婚訴訟和連續跟蹤狂的和解案,想說要認真了才又被半強制地徵召過來。」
「也就是說,現在是?」
「唔……!」
在辯護開始前就被駁倒了。
「我掌握不到現在什麼情況耶。」
傷腦筋說出這句話的橘,對夏原他們多少是友善的。
「感覺他們相處得很好,已經很熟了。」
說實在話,衣更月對眼前的情況完全沒興趣。他的腦袋有一半的功夫在聆聽表演廳內傳出的樂聲,對照曲目。身為烏丸家的執事,應該考量到花穎身體倒下的可能性,清楚表示自己的所在,因此,他想快點回到地下室。
「衣更月,不要用隨便的回答打混過去。」
「您這麼一說,真是令人感慨深遠。」
「你是在兜圈子說我才是隨便的人嗎?但聽起來很直接耶?」
「我失言了。」
衣更月是下意識說出那句話的。
夏原皺鼻,抬頭忿忿地看著衣更月,但突然垂下的視線一對上泰迪熊圓溜溜的眼睛,手掌便冒出青筋。
「我承認我值得同情。所以,幫我向這兩位小姐作證。」
「作什麼證呢?」
身為執事,發言容不得一絲一毫有誤。衣更月一向夏原確認,夏原便雙手顫抖,伸出泰迪熊,從毛茸茸的熊耳間覷著衣更月。
「你認為我會選這個當公事包嗎?」
「我覺得這個包包稍微欠缺了一些功能性,這僅是我極個人的意見。」
「你可以再更帶一些主觀意見喔!」
「我覺得若由我這樣的人說對夏原執事的為人有所了解,會不會太失禮了呢?」
「你太認真了啦!」
「謝謝。」
「我不是在稱讚你。」
似乎是見夏原與衣更月的對話一直沒有進展,橘對無所適從、杵在一旁的工作人員開口:
「請問是什麼樣的情形呢?」
接到提問的工作人員在短促的呼吸下隱藏不安,於姿勢與口吻上維持訓練過的美感。胸前掛的名牌上寫著「井關」的女性員工,一雙大眼禮貌地看向橘回答:
「客人說寄物的號碼不對。」
一旁名牌上寫著上村的男性員工向橘攤開大大的手掌。
男員工右手上有兩張紅底塑膠牌,牌上寫著白色的數字,左手則是另外兩張白底塑膠牌寫著紅色數字,數字分別是五十一、九十七,紅色塑膠牌附有繩子與夾子。是寄物和領取時所用的號碼牌。
橘頻頻盯著號碼牌,勾起左眉。
「號碼看起來吻合呢。」
「是的。」
井關和上村點頭。
橘抬首,在他開口前,藤崎搶先一步回答。
「這個是我的包包沒錯。」
「壹葉小姐一起寄放的大衣也沒有問題。宣稱東西錯了的只有臨時執事。」
妮可接著說,懷疑地睇著夏原。
井關慌慌張張地低頭。
「很抱歉,是我們的疏失。」
上村也學井關深深鞠躬。
看來,工作人員並不懷疑夏原的主張。根據觀察,是藤崎與妮可認為泰迪熊「必須是」夏原的物品。可以想像,夏原面對妮可的挑釁也不甘示弱地回嘴,場面無法收拾,衣更月才被喚了過來。
事情變麻煩了。衣更月從口袋外側觸碰號碼牌的硬度,思考今晚的宵夜安排。
「拿錯客人寄放的物品是絕不能發生的問題。真的非常抱歉。」
負責寄放的兩名工作人員臉色愈發鐵青,垂下的眼神不安地在地面上游移。
與妮可和自己爭執時相比,這種情況更令夏原坐立不安,他左右交換雙腳的重心,放軟了口氣安慰井關和上村。
「啊,不,那個……事情沒有那麼嚴重。只要找到正確的主人不就好了嗎?就像灰姑娘的鞋子,是吧?」
「…………」
「…………」
「…………」
衣更月與藤崎、橘的沉默融為一體。
「咦?怎麼回事?怎麼一起沉默了?」
儘管衣更月也認可夏原身為執事的資質,但那是針對夏原身為檢察官同理受害者,與這點同質的人性部分。在那份人性上累積的技術與思考都和衣更月他們不同吧。
藤崎轉向井關與上村,拿出包包與大衣。
「兩位也要確認我們這邊的物品嗎?」
「可以嗎?」
「我明白了。希望你們能盡早解決這個問題。」
藤崎將大衣與包包交給工作人員,收下取物號碼牌。夏原看著他們的舉動,側首表示不解:
「如果東西對的話,妳們直接拿回去就好不是嗎?」
「不,這兩位如果接受你的主張,就沒辦法證明我沒有謊稱是這個包包的主人。」
藤崎的態度雖柔軟,但所說的道理卻執拗地正當。對她們而言也是泰迪熊必須是夏原物品的理由。
「打開包包確認裡面的東西就可以了吧?」
「如果這不是我的包包呢?今天這場音樂會有許多國家和企業的重要人物蒞臨。要是因為打開別人的包包獲得對我們有利或不利的情報的話,對原物主而言將是莫大的損失。」
「所以妳剛剛才不希望是工作人員拿錯東西嗎?」
夏原似乎終於理解的樣子。
「希望自己周遭左右的人都很善良」,有這種願望是人之常情。然而,當人們拿到比自己寄放的物品還昂貴的東西時,無法保證所有人都能誠實地糾正這個錯誤。
人類是會為眼前利益鬼迷心竅的生物。學夏原比喻的話,可以想成是即使勉強,但只要穿上玻璃鞋就能被迎進城堡。儘管本人比誰都清楚玻璃鞋並不屬於自己,甚至連見到王子後會遭王子識破而被趕出城這種理所當然的未來都看不見。
「很遺憾。」
藤崎將號碼牌收進只有長夾大小的手提包中。
「妮可,打給米夏,請他帶壹葉小姐的新大衣過來。我留在這邊,請你們送壹葉小姐回家。」
「……難得聖誕節……」
妮可心不甘情不願地從輕薄的肩揹包中抽出手機。
「我們家這邊只有刻彌先生的大衣,他可能會說處理掉也沒關係吧。」
跟橘一樣主人不把這種事放心上的人應該也不少吧。
花穎也是,來的時候將貴重物品交給衣更月保管,非貴重物品則放在車子後車廂。今天音樂會之後只剩回家,就算沒有大衣也不用擔心花穎會在人群裡顯得突兀丟臉。由於必須請駒地送花穎到家後再回來會場一趟,因此現在衣更月必須做的就只有安排駒地的宵夜而已。
夏原將泰迪熊交給上村,關心地問:
「監視器有沒有錄影呢?」
「有一台監視器拍寄放櫃檯上方,不過,目的是拍攝從客人手中收下的物品,沒有連號碼牌都拍到……」
井關的話尾透露出不安,將垂到臉旁的頭髮塞到耳後。
「有拍到人嗎?」
「或許多少有拍到一些。」
「那這樣裝監視器還有意義嗎?」
儘管知道夏原這句話只是單純的疑問,但在當事人耳裡聽起來就像質問吧。井關畏縮了一下,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時,上村伸出援手替她回應。
「那台監視器的錄影是為了在物品有損時,證明不是我們保管不周。」
「啊——那就很有幫助了。」
夏原看事情有點下意識地摻雜了檢察官的視角,不清楚詳情的井關二人給了夏原一句模稜兩可的回應。離解決問題還有很長的路。
「那,我就先離開了。」
衣更月向三人行禮,準備移動到不會妨礙通話的地方。不過,卻走不開。
夏原抓住衣更月的手臂,阻止他行動。
「衣更月,你要丟下我嗎?」
「寄物櫃的管理不屬於我們負責的領域。」
妮可和夏原的爭執平息的話,衣更月的工作便結束了。
「可是,對這兩個人而言,這是關乎到飯碗的問題啊。常言道,困難時要互相幫助吧?」
「『互相』幫助。」
衣更月以沒有溫度的聲音覆誦。
的確,表演廳會要工作人員負起拿錯東西的責任。追溯究責的結果如果是這兩人的話,他們也可能遭到解雇。若是烏丸家幫助他們有得到恩惠,或許也可以說是「互相」,但就現狀而言,衣更月看不出有什麼好處。
夏原似乎也想到這點了。他抿緊薄唇,依序看向衣更月與同樣背對自己的橘、藤崎和妮可後,彷彿替自己打氣般地深吸一口氣。
「聽我說!」
瞬間,表演廳隱約傳來鼓手連續強力敲打定音鼓的聲響,緊接著,一片鴉雀無聲的寂靜籠罩下來。
夏原是他們之中最年長的。
最年長,也是傭人中資歷最淺的新人。
藤崎和橘保持沉默,妮可則是朝夏原投以藏不住的冷淡目光。
「啊,不,請聽我說。」
夏原修正,像是要削減軟弱般再次打直畏縮的身軀。
「今天是聖誕節。」
「是呀。」
「沒有什麼事比皆大歡喜還重要。」
「沒有錯。」
妮可和藤崎敷衍回應。夏原不屈不撓地繼續:
「只要地下室的所有傭人一起幫忙的話,就可以正確歸還物品了不是嗎?」
聽見夏原的提議,井關與上村迅速反應,睜大了眼睛。
除了兩人以外,其他人的反應並不怎麼好。妮可與藤崎如刀般銳利的眼神回看夏原。橘則是雙手抱胸,沉默不語。由於橘的個子高,一旦臉上失去表情不說話,自然而然就產生一股威嚴,氣氛瞬間變得難以親近。
衣更月的想法也偏向橘。
「這件事脫離我們的業務範圍了。我們也是這座表演廳的客人,我不認為拜託客人彌補自己的過失是對他們而言最好的解答。」
衣更月盯向夏原的視野一隅看到井關與上村消沉的模樣,但這種小事根本撼動不了衣更月。
然而,夏原不懂得放棄。
簡直就像花穎講那些任性話時一樣。
「對你們而言,最佳解答就是正確歸還物品,主人順利地準時回家不是嗎?完全不努力就想用簡單的妥協方式逃避,專業的人聽了都會傻眼吧。」
夏原搖頭失笑,像是在說自己很失望的樣子。
藤崎扶正眼鏡。
「你用話激我們也沒有用。」
「沒錯,臨時的兼差執事說這種話根本不痛不癢。」
妮可嗤笑。
橘鬆開了交錯的臂膀。
夏原面露慘敗。
真是的,根本不痛不癢。
衣更月依舊面無表情,將腦海中浮現的事說出口。
「話說回來,關於灰姑娘的故事,我常常在想一件事。」
夏原與兩名寄物的工作人員同時回頭。
藤崎一如既往,冷靜沉穩地說:
「真巧,我對那個故事也有些想法。」
「要說有沒有想法的話,我也有吧。」
橘的身上感受到一股對狀況變化的寬容。
夏原看看左邊,看看右邊,與妮可對上視線後,後者用力背過臉。
「你們在說什麼?」
面對夏原的問題,衣更月先說了句:「失禮了——」
「故事裡王宮命人拜訪全國各戶人家,並得一個不漏地確認該年齡層人民的狀況,等於是事前在確認受邀來賓身分這件事上有所疏忽所導致的結果。」
「是怠慢警備呢。」
妮可坦率地接著另一種說法。藤崎溫柔地微笑著說:
「靠近王子的人是最該防備的對象。如果目的是找結婚對象的話,當王子與女性跳舞時,事先確認好女方的身家背景應該是隨從的職責吧。」
「可以的話,真希望他們能在賓客接近王子前先做好這件事。要是有人在懷裡藏了一把刀刺向王子還是什麼的話可受不了。」
橘聳聳肩,看向衣更月尋求同意。橘和衣更月都處於必須從壞人手中保護主人的立場,因此特別感同身受吧。
「也必須考量有敵國間諜混在賓客中的可能。」
「咦?你們到底在說什麼?」
夏原一臉困惑地偷偷看著衣更月等人,得不到任何回應後,又轉頭看向井關與上村。兩人波浪鼓似地快速搖頭。
「也就是說,這是傭人失去信用與時間的嚴重事態。」
衣更月說完,拿出平常備好的白手套,雙手戴上。
「不需要請地下室的大家都上來。」
「沒錯,只要寄物處的兩位協助再加上四個人就夠了吧。」
與嘴邊的微笑相反,橘的睫毛下藏著銳利的目光。
「因為不能讓主人等待啊。」
「啊,但還是先聯絡米夏,以防萬一。」
藤崎推了推眼鏡,妮可將手機拿到耳邊。
夏原啞口無言杵在原地,在衣更月等人行動後隔了幾秒才終於發出聲音。
「難道說,激將法比想像中還有用——」
「並沒有。」
衣更月以格外明白的口氣回覆夏原,轉身走向寄物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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