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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搖皇后(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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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搖皇后(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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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品簡介
作者簡介
書摘/試閱

商品簡介

三十三天宮,離恨天最高;四百四十病,相思病最苦。
但為她故,不懼十丈軟紅、顛倒磨折之苦。

◢◢ 扶搖皇后終於登頂!扶搖的感情及未來去向終於要完全揭開!高潮迭起大完結篇!! ◣◣

‧楊冪x阮經天,流量大爆炸電視劇《扶搖》原著!
‧天下歸元長篇大女主經典《扶搖皇后》,更名《扶搖》重磅重出!
‧討論度大洗版!電視劇由流量女王楊冪與金馬影帝阮經天主演!創下最速點閱率破二十億傳說!
‧新版增加豪華番外篇!


【人物與地理介紹】
《扶搖皇后》人物與地理介紹:
▌五洲:青、夷、衡、明、狄。
▌七國:天煞、無極、扶風、穹蒼、太淵、璿璣、軒轅。天煞好戰、無極重才、太淵尚武、璇璣重智、扶風重德、軒轅精擅上古奇術,穹蒼通天。
 ✦天煞:皇帝戰南成,恆王戰北恆,烈王戰北野。後戰北野改元大瀚,稱瀚皇。
 ✦無極:皇帝長孫無極,德親王(戎王)長孫迦,皇后元清旖。
 ✦扶風:無皇族,三大部族為發羌、燒當、塔爾,發羌女王雅蘭珠,後合併部族,繼位為扶風女王。
 ✦穹蒼:神權國家,沒有皇族,最高統治者是長青神殿殿主,新殿主長孫無極。
 ✦太淵:太子齊遠京,皇三子齊尋意。
 ✦璿璣:國主鳳旋,皇后鐘則寧。是唯一一個男女皆可繼位的國家。榮貴妃長女大皇女。寧妃三皇子鳳承天。五皇子。六皇子。八公主鳳玉初,夫成安郡王華彥。九公主鳳丹凝。皇后長女十公主、長子十一皇子鳳淨睿、次子十二皇子鳳淨松,皇十四女「佛蓮」公主鳳淨梵(鳳淨繁)。由么女鳳無名(鳳扶搖)繼位為女王。
 ✦軒轅:皇帝軒轅旻,攝政王軒轅晟,其女郡主軒轅韻。承慶帝軒轅越(宗越),安妃安意潤。
▌新五國:大成、大瀚、軒轅、大燕、大宛。五國帝君都是實力強絕的天下頂尖人物,世人合稱「五聖」。
 ✦大成:皇帝長孫無極,原為穹蒼、無極兩國之帝,開國皇后為「神瑛皇后」,大宛女帝孟扶搖。扶風成為屬國後,土地由扶搖當嫁妝贈與無極,使穹蒼與無極兩國土地相連,大成由此掌天下三分之一版圖。
 ✦大瀚:原天煞國烈王戰北野繼位,後以弟兄死難之長瀚山名改元大瀚,稱瀚皇。
 ✦軒轅:新帝為文懿太子之子:「醫聖」宗越,繼位為承慶帝軒轅越。
 ✦大燕:上淵帝君原名雲痕,認祖歸宗後改名燕驚痕,出兵併吞太淵,改元大燕。
 ✦大宛:原璇璣女帝孟扶搖繼位,後以母親許宛之名改元大宛,嫁予無極皇帝長孫無極為后,史稱「神瑛皇后」。扶風成為屬國,領地併入大宛。
▌十強者:天機、聖靈、雷動、玉衡(已死)、大風(已死)、雲魂、月魄、九霄、霧隱、星輝、煙殺(已死)。


【內容簡介】
長青神殿,是扶搖的終點,也是在這一世的最後一戰──勝了,她回現代,與三年來的相知相惜永訣;敗了,從此碧落黃泉,再無相見。妥善收藏被愛的點滴,風刀霜劍,她獨行。

一路白骨成山、辜負萬千,踏著真心的扶搖終於明白,無論擊水三千沖天直上,還是橫刀千丈行路地獄,天涯海角,愛她的人永在身側,不離不棄,沒有他們,她不可能擊破絕境。

大陸迎來滅世的新生,五洲重整,七國合併!這一切,都只因為一個高貴無倫、永不放棄的女人──孟扶搖!永生永世,也不可能再有人能仰其風華!而她要與所愛相攜,江山作嫁,天下為聘,展翅翱翔!


縱立於絕強之巔,人生至貴,不過兩心相許,與所愛相攜。

作者簡介

▌天下歸元
中國作家協會會員,中國作家協會網路文學委員會委員,江蘇省網路作家協會副主席,第七屆全國青年作家創作會議代表,瀟湘書院金牌作者,深受讀者喜愛。

她獨有的大氣、厚重風格迥異於一般的言情小說家,因筆力雄渾,文字幽默,行文編排絕妙,情節波瀾壯闊而自成一派,是當代極富才情的女作家之一。

於流光綺麗文字中看見闊大沉雄新天地,以中文之溫存博大,於驚風密雨、眾生色相、十丈軟紅、諸般感念中,和有緣的人們相遇。

其代表作《扶搖皇后》被中國作家協會首次網文研討會選為五部作品之一,以其改編的電視劇《扶搖》由楊冪、阮經天主演;而另一作品《凰權》所改編的電視劇《凰權‧弈天下》則由陳坤、倪妮主演。

▌作品
《扶搖皇后》、《凰權》、《燕傾天下》、《帝凰》、《天定風流》、《天定風華》《女帝本色》等。


 

書摘/試閱

扶搖皇后(十)

第一陣,九幽,破了。
陣破了,孟扶搖卻癱軟在地毫無喜色,掙扎著爬起來,大呼:「戰北野——戰北野——」
她拚命大叫,聲音在空寂的山谷之中迴盪,撞上山壁,滿山都是「戰北野、戰北野、戰北野……」
四面無人回答,身側的宗越和雲痕靜靜地看著她。空氣如此冰涼安靜,群山無聲,山谷無聲,彷彿剛才九幽大陣之中,在幽魂逼近情形下當空自刎的慘烈一幕根本沒有發生過。
孟扶搖怔怔地坐在那裡,心中空空茫茫,將剛才那一幕反反覆覆地想了很久,半晌卻突然跳起來,大罵:「戰北野!給我滾出來!你再不出來,這輩子我再不認識你!」
身後突有人哈哈一笑,隨即有個熱烈而明朗的聲音道:「唉!真是小氣!」
孟扶搖頭也不回地一拳就轟了出去,怒道:「你混帳!嚇人也沒這樣的!」
那人伸手接了她這一拳,反掌一握便不肯放鬆了。孟扶搖一掙沒掙動,她筋疲力盡之下哪裡還有力氣和戰北野拉拉扯扯,眉毛一豎,怒道:「放開!」
握住她手掌的溫暖的手頓了頓,有所留戀地輕輕撫了撫掌中纖細的手指,終於放開。孟扶搖回首,怒目而視。
身後,一地雪色之中,黑衣紅袍的俊朗男子眉目深黑、眼神如鐵,鮮明灼亮地深深看著她,沒有退讓,也沒有歉意,道:「扶搖,我只是想……多看看妳為我傷心的模樣。」
我想看看妳為我擔心、傷心的模樣,看見妳為我顰眉、為我焦灼、為我眼神裡寫滿關切。
我知道——也許一生裡只有這一次了。
所以我明知不該讓妳焦心,依舊自私地多沉溺了那一刻,想將這一刻妳的眼神記取得更加清楚,在日後的歲月裡歷久彌新。
我要用這樣的日日重溫來告訴自己,妳心中,永遠有我的位置。
孟扶搖沉默著,仰起臉,錯開戰北野那灼熱的眼光。
這勇悍而明烈的男子,這火一般的大瀚皇帝。
自太淵密林中駐馬初遇,到如今穹蒼四境中再次並肩,這也許是一生裡最後一次相逢,她知道,他也知道。
到得此時,什麼嬉笑怒罵、故作渾然,都已掩飾不了各自眼神中了悟的蒼涼。
她勉強笑笑,岔開話題:「你怎麼知道這個破法的?竟然做得和真的一樣。」
「解鈴還須繫鈴人。」戰北野笑道:「幽魂之陣,執念不就是報仇嗎?那麼死給他們看,心願一了,怨氣一散,陣法便不攻自破。當年我師父闖陣,他一生殺人如麻,給那群幽魂纏得忍無可忍,一怒之下覺得被幽魂纏死實在沒面子,便回刀去抹脖子。結果發現一抹脖子,那群混帳都退了下去,這才知道原來竟是這麼破的。」
孟扶搖忍不住一笑。「哦?雷動大人破過這陣,為什麼江湖上沒有人聽聞?」
「他當然不能真抹了脖子,急中生智之下將自己帶著準備燒烤的一隻雞給殺了,做了個障眼法。」戰北野朗朗笑。「這說起來實在不太好聽,家師引為平生之恥,所以從未對外說過。」
他說話時一直笑聲朗朗,試圖用自己的明朗衝破此刻的鬱鬱,衝破素來鮮豔明麗的孟扶搖眉間的慘然。然而未卜的前路和那攤血跡始終沉沉地壓在孟扶搖心頭,她便是始終努力明亮一點,那笑意依舊淡若空花。
戰北野漸漸也笑不出來了,他無聲低嘆,轉過身去。
孟扶搖的目光緩緩轉過身側的宗越和雲痕。看見他們,她不能說不欣喜,然而那欣喜裡,依舊是無奈的。
那兩人都默不作聲,一個負手而立、一個盤膝而坐,一個背影孑然、一個目光落在遠遠的虛空,他們的目光都不再落在她身上,卻又無所不在地將她包圍。
天涯海角,只在她身側。
無論她擊水三千、扶搖直上,還是橫刀千丈、地獄沉墮,無論何時何地,那些在人世巔峰的男子,都不因身分改變、不為權欲蒙昧,總在她身側。
這些……愛她的人!
一生不願牽扯掛礙,卻欠了這一身永生也還不了的情債,一筆筆在心,卻註定要讓他們潮打空城。她的心思早已入骨,寫在眼神中、動作裡,不需言語,字字分明。

她心情輕鬆了幾分,聽見宗越問她:「這回該把那截手指拿出來了吧?」
孟扶搖掏出手指,宗越看了看,讚道:「竟然知道用冰雪凍住!還好,還來得及。」想了想,他又為難地道:「出來得急,身邊沒有曼陀羅花……」
孟扶搖平靜地道:「沒關係。」
這輩子受了多少傷、吃了多少苦,沒有麻藥縫個斷指又算什麼?便是肉體苦痛萬端,又怎能比得過戕心之痛?又怎能比得過先前在谷中撲倒在那染血的雪中的一刻,慟至無聲?
要不是擔心失去一截手指會影響以後出手,接不接回,也沒那麼重要。
她心中最重要的,在前方。
宗越抓著她手指的手抖了抖,身後戰北野呼吸緊了緊,雲痕默默轉過頭去。他肩上金剛單腳站立,黃毛向天,一隻眼睜一隻眼閉地盯著孟扶搖,半晌道:「好!從現在開始,爺佩服妳!」
宗越取出自己的醫囊,點燃火摺子將那些用具消毒。戰北野和雲痕都背過身去,前者默然半晌,狠狠一拳擊得雪霧四濺,卻不知道在憤怒什麼。
空氣十分沉靜,隱約聽見飛雪簌簌飄落的聲音,聽見刀針細微的聲響,聽見宗越穩定的手翻找用具的聲響,聽見屏息的、緊張的、忍耐的呼吸——那呼吸不是不用麻藥做手術的孟扶搖的,而是戰北野和雲痕的。
明明忍受痛苦的不是自己,他們卻更希望能以身相代,而不要看見她的疼痛和蒼白,更不要看見她平靜忍耐中依舊不滅的笑容。
他們背對著那一角,豎起耳朵,拚命聽著雪洞之下的聲音,寧可將全部注意力都放在偷聽黑珍珠和元寶大人身上,用以阻擋那洶湧來襲的心痛。
利銳的針尖穿透肌骨,十指連心、痛入肺腑,不比那一刀一劍霍然著身,疼痛只在霎時間,這樣的痛是綿密的、牽連的、以為它停息不再卻實則無聲侵蝕的,便如同……這一路邂逅的愛情。
孟扶搖眼底漸漸蘊出淚痕,那淚光閃耀在烏黑的眼眸中,倒映著雪地中豔紅的心血。
那淚光不為這一刻徹骨的痛,只為那些人生裡滿目哀涼卻又華美飽滿的相逢。
她要記住這一刻焚心的疼痛,記住曾有過一個人為她亦曾這般痛過,甚至也許,從遇見她那一刻開始,便綿綿密密地痛起。
宗越的呼吸一直是除了孟扶搖之外最平靜的一個,他的身分使他不能不保持寧靜的心態。然而不知何時,在這極寒的天氣中,一向肌骨晶瑩、雖暑熱也不生汗的他,竟漸漸浸出了一頭的汗珠,汗珠滴落,半路上就被冷風吹成冰珠,一串串落在雪地上,如同淚珠。
有那麼一刻,他很羨慕戰北野和雲痕,為什麼擅醫的不是他們而是他?那樣他便也可以轉過身,去聽老鼠的牆角。
一生裡最簡單的一個手術。
一生裡最艱難的一個手術。
他捧著那殘缺的手指,像是捧著自己的心,穿針,走線,拉出鮮血殷然的印痕——誰的心上血、誰的心上痕……
眼前突然一暗。
霎時間,四人都以為,自己是痛極眼花了。
然而那一暗之後便再沒有亮起,四面的天色就那麼一分一分地沉下來。並不是全盤黑暗,也不是呼啦一下就拉下了黑色的天地幕布,而是像沉入了被日光照射的渾濁海水一般,隨著日光游移,那光影一點點淡去。就像被誰抽去了光芒的經緯,瞬間視野空落而混沌。
混沌裡,令人猝不及防的風聲突然響起!
風聲!
無處不在、無所不在、密集如雨平地生起的風聲!
那風聲竟然像是不知來處,彷彿就是從空氣中平白生成,剎那星雨,無差別地覆蓋了這片不大的空間。
幾乎在同時,所有人都動了,都撲向孟扶搖所在的方位。
雖然看不見,但是每個人都早已將她的方位記得很清楚,然而那一撲間,每個人都覺得,自己面前彷彿突然多了一堵牆,一堵無聲無息矗起的、將這空間分割成無數小塊的牆。
他們就分別被擋在這些牆之間,那些風聲依舊源源不斷地四射而來,再遇上四面的牆互相反射彈射。因為撞擊不斷,飛行軌跡也就更加變幻萬千、沒有一定之規,於是就更難摸到規律躲避。
幾人都怒喝著,試圖衝越這無形的藩籬、衝越這穹廬如蓋的暗境。然而他們身形動得越快,那些流動的風聲就被帶動得越加快速,攻擊也越發猛烈。他們在其中穿越縱橫,不僅無法撞毀那無形的牆,也無法擺脫那附骨之疽一般的風聲。
戰北野狠狠地撞著那無形的牆,大呼:「扶搖——扶搖——」赤紅長劍鏗然拔出,虹彩一亮,卻瞬間被那無窮無盡的昏暗掩埋。他雙手握劍猛然凌空豎劈,轟然一聲,連空氣都似被他劈裂,恍惚間那牆似也一分。戰北野大喜著要衝過去,然而只是剎那,如同掩埋他劍光凌厲的紅光一般,那無形的牆再次無聲無息地矗在他面前,他撞上去險些頭破血流。
雲痕一言不發,抿著脣便拔劍,長劍青光一閃,撥回那些風聲,又試圖將那無形的牆斜挑而起,然而那全是徒勞無功。他是個安靜的,雖然焦急卻依舊鎮定。他肩膀上那隻卻天生是聒噪性子,金剛大爺在雲痕肩上左奔右跳、黃毛直豎,拚命躲著那些風聲,大叫著:「救爺!救爺!爺怕黑!」
牠撲棱棱四處亂飛,振翅帶起的氣流帶動得那些風聲來勢更急。雲痕防不勝防,一反身橫劍一拍,金剛大爺直挺挺地落了下來——安靜了。
鐵成將一柄長槍舞得呼呼有聲,他是個磐石般的性子,站定了便不動,所以他身周的風聲反而不烈,被他舞得密不透風的長槍都撥了回去。鐵成大聲呼喚:「主子!妳在哪兒——」
姚迅是幾個人中武功最弱的一個,輕功卻不比任何一個差,匿鮫族自幼的訓練讓他身如游魚、滑膩靈便,行動間不似戰北野、孟扶搖虎虎生風。他身周的風聲也不烈,但是很少打架的姚迅還是很懶,乾脆往地上一趴,一趴之下忽覺四面風聲止歇。他愣了一愣,大叫:「主子!趴下來不動就好啦……」
此時如果有天神凌空下望,便會看見一幅詭異的情形:幾個人在一處不大的空間裡,看似離得很近,卻相互之間無法看見也無法接近。每個人都被透明的屏障隔在一片灰暗之中,像是迷宮之中。不同的人在不同的房間之中努力試圖走出,有時幾乎近在咫尺,手指一遞就能碰著,偏偏又越不過去,於是每個房間之中呼號、奔騰、飛越、戰鬥,鬧得不可開交。
只有一個房間是安靜的——宗越和孟扶搖。
天色一暗的剎那,宗越和孟扶搖都是坐姿,是最不方便的迎戰姿態。本來戰北野幾人都在身邊護法,也不怕什麼襲擊,不想這陣法毫無徵兆地便發動並將眾人隔開,等到孟扶搖直覺地要躍起,已經慢了一步。
風聲奇疾,劈面而來。
宗越突然一伸手,將她按了下來。隨即他身子一斜,擋在了她的前方。
風聲飛越,從宗越背後的方向衝向孟扶搖。他若沖天飛起應該可以避過,然而他不過極其輕微地挪了挪身子,只求擋住孟扶搖而已,聯手中的刀針都沒放下。
風聲一歇,混沌中隱約聽見叮噹聲響,宗越身子微微一震。
孟扶搖立即醒覺,問:「你受傷了?」
「沒有。」宗越答得簡單,甚至還有幾分譏誚。「我又不是妳,動不動就掉牙、斷指,血肉淋漓。」
孟扶搖聽他毒舌,無奈地笑了笑。兩人都沒有動,第一波的風聲過去便沒有再被帶動,除了一片沉重的昏暗,一時倒也沒覺得有什麼異常。孟扶搖想起身,宗越道:「別動,讓我縫完。」
孟扶搖皺眉,心想這什麼都看不見你怎麼縫?接手指的手術本就是精細活,現代醫生都要藉助儀器操作,就算宗越號稱「絕世神醫」,眼光利如飛鷹、手指靈巧絕倫,但能把它縫上去做個樣子就很了不起了,在這一片黑暗之中,還能怎麼做?
這樣想著,突然又覺得,雖然是暗魅的容顏,但是宗越身上的藥香似乎更濃了些。按說他現在已經是一國至尊,也不用再親自施展醫術,為什麼藥香反而更重了?
身側宗越緊緊抓住她的手指,手下動作竟然一如往常,穩定輕捷,便如看得見一般。孟扶搖震驚地感覺著那動作,問:「你看得見?」
宗越根本不屑於回答她這個問題。
四面一片黑暗,暗境中、危機下,態度不佳的男子專心而細緻地只顧替她接上手指。
暗境之中,聽得見他平靜悠長的呼吸,如同他的動作一般,因為穩定而令人安心。孟扶搖靜靜地聽著,突然於這跌宕凶險、一路風波之中,尋到了一絲恬然的溫暖。
手上突然滴了一滴什麼液體,皮膚一溼。
孟扶搖伸手就要去摸,宗越卻一拂袖立即將那點溼潤擦去,淡淡道:「抱歉,流汗了——妳太不合作!」
孟扶搖哭笑不得,手指再去摸,已經摸不著什麼東西,她隱約有些不安,突然覺得空氣中似乎多了一點血腥氣,而那氣息,似乎是剛才宗越拂袖帶來的?
她輕輕移動手腕,試圖湊近宗越的衣袖。宗越卻突然一讓,道:「別亂動!」
他的聲音似乎有點發顫,孟扶搖目光一跳,道:「江湖游醫,你老實點,別玩花招,不然我可不管什麼能不能動……」
宗越突然鬆手,欣然道:「好了!」
他手一鬆,孟扶搖突然感覺到一股熱流滑向她的手腕,宗越的身子霎時間一軟。孟扶搖伸手去扶,口中突然被塞進苦苦的物事,入喉便化了。黑暗中聽得耳側他低聲道:「催活血脈,有奇效……」
孟扶搖嗯了一聲,抬手就試圖去摸索他哪裡受傷了。宗越餵藥的手卻沒有放開,手指輕輕從她臉上撫過,手勢輕而細緻,像是撫摸著最珍貴的瓷器。
黑暗中,微微有些急促的呼吸之聲響在耳側,呼吸灼熱,拂過她頸側。孟扶搖一讓,卻聽宗越低聲道:「扶搖……」這聲音微微低啞,低啞中生出淡淡的磁性,每個字都迴旋往復,有種別致的動人——竟然是屬於暗魅的聲音。
一片黑暗的寂靜之中,突然聽見這個記載了一段特殊經歷的聲音,孟扶搖有一瞬失神。她想起軒轅皇宮之巔和那豔麗男子相遇,驚神弓下那人以身相代,背上燃起灼熱的火。
和晶瑩的宗越截然不同的、一個身體裡的另一個人。
如同白日裡宗越永遠不會用這樣的語氣和她說話,暗魅屬於黑暗、屬於黑暗中流光蕩漾的旖旎。
「扶搖……」宗越語氣輕輕,如暖風一般拂過,或是秋日陽光下澄澈的湖水泛著粼粼的金光,每個音色的波紋都浮游蕩漾無聲飄搖:「只有做暗魅,我似乎才可以嘗試著靠近妳……」
他手指細細地從她臉上撫過,似乎要將孟扶搖的輪廓用指尖一一記取。孟扶搖偏開臉,他卻輕輕道:「只有在妳面前做暗魅,有些話才能說出口——扶搖,妳還在怨我,是嗎?」
孟扶搖嘆息一聲,道:「沒——過去的事都過去了,我從來都沒怪過你。我們是……朋友,永遠的朋友。」
「朋友……」宗越似乎無聲地苦笑了一下,隨即低聲道:「一生能有多長?相遇過已是幸運……」
孟扶搖仰起頭,不讓即將流出的眼淚奔下眼角——一生能有多短?一生能有多長?短如流星剎那,似乎還是那年初初相遇,轉眼間便要各奔東西;長如三生三世、滄海天涯,一路艱難前行,他的方向卻遙不可及。
「我知道妳終究要離開。」宗越抓住她試圖推開他的手指,用脣瓣輕輕碰過她的指尖。「讓我記得妳更清楚些……」
屬於暗魅的細膩和纏綿,在黑暗中密密如繭,將她包圍,微冷的空氣皆化為水,想將心愛的女子納入。孟扶搖卻只是坐著,平平靜靜地仰望著北方,清清楚楚地道:「忘記我吧,忘記跋扈囂張的孟扶搖!你的天地在軒轅,我的道路在前方。」
「忘記……談何容易?」紅脣如火的男子微微苦笑,一生能有多長?擁有便覺得短暫,失去便覺得漫長。哪怕屬於他的一生不夠長,那相思的煎熬也足以將時光慢慢拉遠,從此,日日都是苦熬。
然而她在路上,永遠在路上,在他無法追及的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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