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騎狼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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騎狼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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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品簡介
作者簡介
名人/編輯推薦
目次
書摘/試閱
得獎作品

商品簡介

當心中充滿愛與希望,就能義無反顧地前行。

菲奧和媽媽生活在山上溫馨的小屋裡,菲奧的母親是名馴狼人,但並非教狼群成為貴族的寵物,正好相反,她教狼群防禦、打鬥、逃跑,對人要有警覺心。菲奧從小和狼一起長大,跟著媽媽學習,希望能成為獨當一面的馴狼人。

有一天,媽媽因為反抗拉科夫將軍而被沙皇的軍隊逮捕,小屋也被燒成廢墟,菲奧除了騎上狼背逃跑,沒有其他選擇。在路途中,她遇見了溫柔纖細的小兵伊利亞,以及勇於反抗的少年阿列克謝,他們帶著狼群,穿越嚴寒雪地前往聖彼得堡,這場營救菲奧母親的冒險會成功嗎?

作者簡介

凱瑟琳‧郎德爾(Katherine Rundell)

英國人,出生於1987年,畢業於英國牛津大學。從小在非洲和歐洲長大,現今大部分時間住在倫敦,偶爾住牛津。大學時研究文藝復興時期詩人──約翰‧多恩,有時候會在深夜爬上屋頂,200年被評選為牛津萬靈學院成員。

出於對辛巴威以及在那裡度過的童年的熱愛,創作了第一部小說《野姑娘》(The Girl Savage)。
每一天的開始都會做個側手翻,相信閱讀其實和側手翻一樣:都會讓世界翻轉,還會讓人上氣不接下氣。

著有《屋頂上的蘇菲》(小魯文化出版)。

名人/編輯推薦

國外推薦
★「這本書讓人真想一直讀下去,有美麗的文字又完全原創,還有一種既定經典的熟悉感。」──賈桂琳.威爾森(《刺青媽媽》作者)
★「菲奧積極、堅定,半野的天性躍然紙上,即便是脆弱的一面也使她受到讀者喜愛。」──美國書單雜誌(Booklist)
★「這是一場勝仗!令人興奮、感動,高度原創,強而有力,令人完全信服。」──菲力普‧普曼(《黃金羅盤》的作者)
★「一部未來的經典之作。它迷人、獨特且優秀,千萬不要錯過它。」──美國書商周刊(The Bookseller)
★「童話和歷史在這部傑作中無縫接合,面對突如其來的變故,一無所有的菲奧仍有勇氣追尋正義,令人嘆為觀止!」──美國出版人周刊(Publishers Weekly)

聯名推薦
依照姓氏筆畫列名
吳在媖 兒童文學作家
林明進 臺北市立建國高中國文教師
林美琴 作家、讀寫教育研究者
邱慕泥 戀風草青少年書房店長
梅慧玲 閱讀寫作教師
許慧貞 花蓮縣閱讀推動教師
郭嘉琪 郭老師語文學堂總策畫
黃雅淳 國立臺東大學兒童文學研究所副教授
廖炳焜 兒童文學作家

推薦文
因為恐懼,所以我們武裝自己?
因為恐懼,所以我們搶先攻擊?
那都不是真正的勇敢。
真正的勇敢,往往與恐懼並存。
當你意識到這一點,面對自己內心深處的恐懼,面對自己,你會明白何謂真正的勇氣。一切都在眼睛裡。
一本相信孩子力量與勇氣的少年小說,推薦給您。
──吳在媖 兒童文學作家

馴狼人小女孩利用她獨特的馴狼技能,以及她天生勇敢的氣質,不畏強權的壓迫,克服惡劣的環境,在伙伴的協助下,到遠處的聖彼得堡拯救母親。
想像這樣的畫面:一位騎著野狼的少女,奔馳於冰山雪地之中......這樣的情節設定,肯定吸引讀者目光,令人一頁一頁往下翻。「騎狼女孩」故事題材新穎,節奏明快流暢,親情友情真情流露,令人愛不釋手,是今年最吸引人的青少年勵志小說。
──邱慕泥 戀風草青少年書房店長

「愛永遠會戰勝恐懼」,是騎狼女孩菲奧在故事的最關鍵時刻說的最關鍵一句話。這話是整本故事的祈禱文,也是主旋律,更是故事的靈魂,而這靈魂,讓人之所以為人!
明明知道故事是虛構的,閱讀時卻能被它的字句所深深感動,我們就該敏銳的覺察到──它已觸及人性最核心的價值,而這價值往往與眼見的相矛盾,例如:孤單與喜樂,孩子與勇氣,權利與脆弱,甚至是,野性與人性。
「語言有靈魂,文字有力量」這話是千真萬確的,而《騎狼女孩》見證了它!
──郭嘉琪 郭老師語文學堂總策畫

在讀過「屋頂上的蘇菲」後,深深感受到凱瑟琳‧郎德爾豐富的童年經驗,為她奠定深厚的寫作素養。
「騎狼女孩」更是令我驚豔並讚嘆作者形塑角色性格的功力。故事中女孩的形象跳脫一般人對傳統女性的刻板印象,不但見識非凡,更具有狼一般的野性,讓故事增添引人入勝的神秘感。
勇敢是面對困境時,最能激發鬥志的心態,菲奧憑藉著心中的愛和希望,義無反顧地前行,衝破重重的難關,為讀者立下成功的典範。
──梅慧玲 閱讀寫作教師

每個女孩的內心都擁有強大的力量,但在歷史洪流中,社會卻努力「馴化」女性,使她們的內在特質與天賦受到壓抑。而《騎狼女孩》卻塑造了一位得自母親教導的馴狼女孩—菲奧,而她的工作即是幫助被豢養過而遭到遺棄的狼能恢復野性,讓牠們重新獲得在荒野中生存的能力。這個職業的設定如同一則隱喻──女孩們如何在外在長久的限制與壓抑中重新找回真實的自己。因此,故事中的狼即可視為女性與生俱有野性本質的象徵。所以,菲奧在冰雪與被追捕的險境中,以自身的機智與勇氣突破重圍救出母親的故事即是一段個體自性化的歷程,讀者將隨著菲奧的義無反顧,召喚更真實而完整的自己。
──黃雅淳 國立臺東大學兒童文學研究所副教授

光是聽到故事中有一個12歲的女孩,帶領著一群小孩對抗沙皇底下的一個殘暴將軍,甚至點燃一場革命的怒火,就足夠讓人尚未翻書就熱血沸騰。相較於別的作家把人類的思維和行為硬套在狼身上,凱瑟琳‧郎德爾筆下的狼,才是示活生生的「狼」,也讓主人翁菲奧和狼的互動更具合理性。書中三隻充滿野性的狼,一度灼熱我的眼眶。來!帶上你的勇氣,跟著菲奧騎著狼,衝進這無止境的暴風雪,享受一場閱讀冒險之旅吧!
──廖炳焜 兒童文學作家

導讀

寒冷雪地裡的炙熱勇氣
葛琦霞/悅讀學堂執行長
臺北市立大學學習與媒材設計學系兼任講師

西伯利亞酷寒的雪原,冷會透過皮膚,鑽進骨頭;冷會讓人血液凝固,身體冰凍。這裡有白雪與聳立的樹林,還有一棟遺世獨立的木屋,但被大火燒成灰燼。然後,一位皮膚黝黑的十二歲長髮女孩,和一位身形消瘦的男孩,分別騎上一匹狼,在雪地裡奔跑著,在靜謐的雪原與樹林間,留下移動的身影。

這是《騎狼女孩》描述的畫面。作者凱瑟琳.郎德爾是想像力豐富的作家,將背景放在沙皇時代,設定殘酷的將軍與嚴寒的生活,將俄羅斯的冷與生活的苦,透過主角菲奧傳遞出來。她創造出俄羅斯貴族養狼的習慣,這些沙皇時代的貴族們,從剛出生的狼寶寶開始豢養,希望能為自己招來好運,要是成年的狼有問題,就送到馴狼人這裡,讓他們教導狼恢復野性,以回歸自己的出生地。

故事,就從一陣惡意的敲門聲開始。拉科夫將軍和手下闖入了菲奧與媽媽的生活,破壞屋子,警告他們母女倆不能再馴狼。但這怎麼可能呢?於是,士兵燒了木屋,強行帶走媽媽,而憤怒的菲奧傷害了殘暴的拉科夫將軍。失去家,也失去了媽媽的菲奧陷入絕望。在好朋友伊利亞的幫助下,菲奧決定要到監獄救出媽媽,於是他們騎著狼,踏上未知的旅程。這趟旅程中,不只有拉科夫將軍尾隨在後,還有嚴酷的天氣和無盡的飢餓考驗著他們。一心一意想救出媽媽的菲奧,在狼勇敢又有靈性的陪伴下,影響了長期沉默且受壓抑的人民,最終群起反抗拉科夫將軍,推翻暴政,而菲奧也迎來一家團圓,在飄著雪的北國,與狼一起安穩生活的美好結果。

這無疑是個英雄故事。英雄故事有其追尋模式,也就是神話大師喬瑟夫.坎伯提到的英雄歷險過程:歷經一段召喚、啟程、歷險、歸返的旅程。《騎狼女孩》的主角菲奧因為家被毀而被迫離家,她的啟程是為了救回媽媽。有媽媽才有家,也才有平安、溫暖與穩定。但這不足以成就一位英雄。所以,必須要有拉科夫將軍跟在菲奧後面,也必須要有讓狼對著拉科夫將軍咆哮的景況,還必須要有拉科夫將軍開槍射死狼的情節,更必須要讓菲奧經歷過心碎,才能促使一位英雄誕生。自此,菲奧不再只是想救回媽媽,還要對抗拉科夫將軍的殘暴。但她不能只憑衝動行事,得集合眾人的力量,運用智慧想方法進城,找到媽媽,摧毀拉科夫將軍。克服這些困難與問題,最終打敗拉科夫將軍的菲奧找到了媽媽,英雄凱旋歸返,跟家人在廢棄的城堡裡過著幸福的生活。

雖然英雄歷險過程與其他英雄故事一樣,但《騎狼女孩》中的英雄特別不同。不論菲奧或伊利亞,都是不過十二、十三歲的少男少女;充滿革命思想的阿列克謝,也只有十五歲;就連加入反抗行列的小小兒童兵團,最小的亞娜是五歲,具有領導能力的謝爾蓋是八歲。這些孩子們有著超齡的行動力,同時也保有兒童純真直率的天性。也許得靠兒童的直覺和果敢,才更能顯出大人在暴力之下屈服的懦弱、沒有任何作為。這些大人就算內心再憤怒,也始終沒有採取任何行動。但這群勇敢的兒童,不顧風雪的肆虐,不管飢餓的折磨,他們真心幫助菲奧,以打敗殘暴的拉科夫將軍,不讓他繼續摧毀村莊,掠奪食物為目標而努力。有用嗎?當然有。只要是正直善良的力量,不管年齡大小,都足以撼動世界,打破現狀,讓生活回歸應有的軌道。

除了人物設定特殊之外,整本小說還營造了冷酷的氣息。西伯利亞的寒冷,在作者筆下分成五種:「天寒地凍」的冷,會使人對夏天的存在產生質疑,連鳥飛在半空中都會凍死。但這還不夠,最終極的冷,是讓人睜不開雙眼,如果坐下來,還會立刻結冰。這些外在的冷酷,再加上拉科夫將軍瘋狂且沒有人性的統治方式,讓人不禁對生存也有了懷疑。冷的對比是暖,故事裡,菲奧媽媽表現出的堅定,是溫暖;菲奧的三匹狼保護菲奧的行動,是溫暖;伊利亞處處在菲奧身邊照顧她,是溫暖;小小兒童兵團幫助菲奧,是溫暖;菲奧本身堅定的勇氣,也是溫暖。勇氣,在整本書中綻放著炙熱的光芒,擊退寒冷、恐懼與瘋狂。

最吸引讀者目光的,應該就是狼與菲奧的互動。書中描述的狼,跑起來像長腳的雷雨;菲奧騎在狼上,就如同騎在羽毛和彈簧上,毛皮之下蘊藏著無窮的力量。是狼,讓菲奧喬裝成貴族變得很有說服力,才能闖過士兵的守衛,直搗監獄。

翻開這本書,你會開始跟著菲奧展開英雄式的冒險。透過作者的文筆,你將在腦海裡看到皚皚白雪,感受刺骨寒冷,以及拉科夫將軍的凶暴;你會知道伊利亞的舞蹈多麼有節奏,多麼吸引人;你也會知道阿列克謝的熱情、謝爾蓋的堅毅、亞娜的認真可愛。最棒的是,你會走進這虛幻的故事中,看到勇氣在冷酷的考驗中燃起火焰,散發令人無法直視的光芒。而這光芒,也會點亮你我幽暗的心靈,使我們在這飄忽不定的時代中,有勇氣繼續昂然向前。

目次

與作者凱瑟琳面對面
導讀
馴狼人筆記
第 一 章 散發狼味的紅斗篷
第 二 章 比黑夜還黑的狼
第 三 章 奔跑是一種奇觀
第 四 章 狼崽的生命剛剛開始
第 五 章 整個世界停住了
第 六 章 向北方疾馳而去
第 七 章 最原始的森林
第 八 章 暴風雪呼嘯而來
第 九 章 我們可以改變全世界
第 十 章 特殊的美妙經歷
第十一章 樹林和風唱著無言的歌
第十二章 狼用牙齒擁抱
第十三章 一切都在眼睛裡
第十四章 熊熊燃燒的烈火
第十五章 風中傳來的呼喚
致 謝

書摘/試閱

與作者凱瑟琳面對面
1 可以告訴我們有關《騎狼女孩》的內容嗎?
故事發生在革命前的俄羅斯,一個女孩和媽媽一起住在荒野中,和一群狼生活。後來她媽媽被抓走,她為了救回母親而騎著狼越過雪地。在途中,她召集一個喜歡芭蕾的迷惘小兵,和一個想要踢每個人腳踝一腳的小孩,這群少年展開了一場革命。

2 什麼是「馴狼人」?
「馴狼人」不是真的,但是改編自真實存在的,讓獅子恢復野性的活動。我去過辛巴威,有些人會抓小獅子當作寵物。但幾年之後發現牠們不適合當寵物,獅子可能會不小心吃掉原本屬於某人的軀體,比方說一隻腳。然後獅子就被抓起來,教導恢復野性,學習打獵和不要相信人類。這實際上是試圖還給動物們被人類所剝奪的本能。我想讓《騎狼女孩》以這個野放動物的活動為基礎,但本書是更冰天雪地、更黑暗的版本。

3 你如何創造菲奧的冰雪世界,以及創作過程中的喜悅和困難?
我曾經去過俄羅斯,那時雪積得和大腿一樣高,還要涉雪而過,那真是令人印象深刻的經驗。有趣的是,要描寫非常非常冷的感覺,十分困難。在寫這本書時,我正好到辛巴威探望母親,那兒豔陽高照。所以我拿一些雞尾酒用的冰塊,堆成一堆,在寫作時把我的腳放上去。因為腳非常冷是個很難重現的經驗,除非你正在感受那種小腳趾可能要掉下來的狀況。這就是當時我想再次體驗的感覺。

4 在本書中,主角菲奧和她的朋友伊利亞挑戰了社會上對性別角色的期待,可以和我們分享這個構想從何而來嗎?
主角菲奧過的是一種野性的生活,在成長過程中她並不知道社會上對女性的期待是什麼;伊利亞被認為不符合理想中的男性形象。我想所謂「理想的性別氣質」不但非常侷限,還十分枯燥乏味,讓無法符合理想氣質的人感到挫折,所以我希望這些角色們能多少突破性別框架。
我也相信慌張的十一歲小孩在被脅迫的情況下,他們的表現是無關性別的。因為童年令人困惑、不知所措、一片混亂,所以大部分的孩子在內心深處都是勇敢的。我會為孩子寫作的原因之一,就是他們的勇氣讓我佩服。對他們來說,世界這麼大,又充滿未知,孩子是多麼令人驚嘆。

馴狼人筆記
如今,馴狼人幾乎已經銷聲匿跡了。
馴狼人與馴獅人、馬戲團演員不同,馴狼人可以一輩子不關注金光閃閃的演出服。他們看起來多少有些像普通人,不過還是有跡可循── 馴狼人多半會少一根手指、一粒耳垂或一兩根腳趾;他們把乾淨的繃帶用到爛掉,就像別人磨破襪子一樣稀鬆平常;他們身上有股淡淡的生肉味。
在俄羅斯的西部曠野中活躍著一批又一批買賣狼的生意人,他們捕獵新生的狼崽。在狼崽還溼漉漉、眼睛看不見的時候,這些狼販子就把狼崽從母狼身邊奪走,用小箱子運載,把牠們出售給住在聖彼得堡豪宅裡上流社會的男女。一隻狼崽可賣到一千盧布,純白色狼崽的售價則會翻倍。據說家裡養匹狼能為主人帶來好運──「名利」自然不在話下,此外,男孩鼻子上不長雀斑,女孩臉上不長粉刺。彼得大帝就豢養了七匹狼,全都白如朗月。
被捕獲的狼會繫上金色鎖鏈,經過調教後,就算有人在牠們身邊說說笑笑、喝酒喧囂,甚至吸雪茄時把煙噴到牠們的眼睛裡,牠們依然能安安靜靜地坐在那裡。人們用魚子醬餵養牠們,而牠們卻覺得這種食物很噁心。有的狼長得過於肥胖,當牠們搖搖擺擺地在樓梯間跑上跑下的時候,肚皮上的毛就會拖在地上,吸附絨毛和灰燼。
然而,馴狼不能像馴狗那樣,把牠們關在室內。就像小孩子一樣,狼天生就無法平靜生活。被囚禁時,牠們會變得極其憤怒,一天到晚要張口咬人,令人猝不及防地丟掉身上一塊肉。那麼問題來了:該拿這些狼怎麼辦?
俄羅斯的貴族相信,殺死狼會招來一種獨特的厄運。不是那種火車脫軌或丟失巨額財富等充滿刺激的厄運,而是某種黑暗且隱伏的東西。人們都說一旦你殺了一匹狼,你的生命就會漸漸消亡。在你的孩子長大成人那天,戰爭就會爆發。你的腳趾甲會開始向內生長,牙齒會向外翻出,到了夜裡牙齦開始流血,鮮血會染紅枕頭。所以,你絕不能用武器射殺狼,也不能把牠活活餓死,只能叫忐忑不安的管家把牠包得好像一個包裹,送到馴狼人那裡。
馴狼人會教狼如何恢復勇氣,如何捕獵和搏鬥,以及如何對人保持警覺。馴狼人還會教牠們如何嗥叫,因為狼不會嗥叫就等於人不會放聲大笑。最終狼會被放歸到牠們的出生地,那片就如同牠們一般,既冷酷無情又生機勃勃的土地。

第一章 散發狼味的紅斗篷
從前,也就是一百年前,有個皮膚黝黑,像暴風雨一樣的女孩。
這個女孩是俄羅斯人,她的頭髮、眼睛和手指甲,打從出生起就一直是黑黝黝的,她只有在她認為絕對必要時,才會變得像暴風雨一樣。不過這樣的情況近日頻頻出現。
女孩名叫菲奧朵拉。
菲奧住在用原木搭建的房子裡,木料就來自周圍的森林。木屋的外牆上覆有羊毛,用以抵禦俄羅斯嚴寒的冬天;屋子裡點著防風燈,菲奧把顏料盒裡的每一種顏料都塗在防風燈上,這樣一來,屋裡的燈光就把森林染成了紅色、綠色和黃色。房子的門是菲奧的母親親手砍鑿、打磨而成的,木板有八英寸厚。菲奧把門塗上了積雪時才有的那種藍色。經年累月,一匹又一匹狼在門上留下越來越多爪印,這些爪印幫她們母女倆打發掉很多不受歡迎的訪客。
一切都始於有人敲響了那扇雪藍色的門。
雖然菲奧覺得,對當下這種特殊的聲響來說,「敲門」這種說法並不準確。它聽起來就像是有人試圖用自己的指關節在木頭上鑿出一個洞。但話又說回來,任何一種敲門都很不尋常;因為沒人會敲門。家裡只有菲奧母女和狼。狼不會敲門,牠們要是想進屋,無論窗戶是否開著,都會從那裡跳進來。
菲奧放下正在上油的滑雪板,仔細聆聽。天色還早,她還穿著睡衣。菲奧沒有起床後穿的晨衣,於是她把媽媽織的套頭衫套在身上,套頭衫長及她膝蓋上的傷疤。她跑向前門。
母親裹著一件熊皮做的長袍在客廳裡生火,她抬起頭,將目光從爐火挪到了菲奧的身上。
「我去開門!」菲奧用雙手使勁拉開門。門太緊了,冰把合頁給凍住了。
母親伸手要抓住她── 「等一等!菲奧!」
可是菲奧已經把門拉開了。她還沒來得及朝後蹦回來,門就「啪」的一聲被推開,碰到了她的額頭。
「哎喲!」菲奧一個踉蹌,坐在自己的腳踝上,她嘟囔了一句。陌生人聽到她的話之後揚了揚眉毛,粗魯地從她身邊跨過去,還撇了撇嘴。
這個男人長著一張由直角構成的臉:高高翹起的鼻子,冒著怒火的部位爬滿了深深的皺紋,即便在黑暗中,這些皺紋也還是能落下陰影。
「瑪麗娜.彼得羅維奇在哪?」他走進大廳,身後留下一道雪跡。
菲奧跪起身,又坐了回去,因為又有兩個穿著灰色外套和黑色靴子的男人重重地從她身旁踏過,差點就踩到她的手指了。「讓開,小姑娘。」他們兩個人一前一後地抬著一隻小麋鹿,麋鹿被倒吊著,已經死了,還淌著血。
「等一下!」菲奧說。這兩個男人都戴著沙皇帝國軍團配發的毛茸高帽,臉上掛著一副官氣十足的表情。
菲奧追上去,她的手肘和膝蓋都做好搏鬥的準備了。
這兩名士兵把麋鹿扔在地墊上。客廳很小,兩個年輕人都是留八字鬍的大塊頭,光是他們的鬍子似乎就要把客廳占滿了。
湊近看,他們倆頂多十六歲的樣子,而用拳頭砸門的那個男人上了年紀,渾身上下最衰老的就是那雙眼睛。菲奧的心頂到喉嚨上。
老頭隔著菲奧和她的母親說話:「瑪麗娜.彼得羅維奇嗎?我是拉科夫將軍。」
「您想做什麼?」瑪麗娜背靠在牆上。
「我是沙皇帝國軍團的司令,聖彼得堡以南的方圓幾千英里都歸我管。我到這裡,是因為你的狼做的好事。」說完,他踹了一腳麋鹿,血橫流過他那雙擦得發亮的靴子。
「我的狼?」菲奧母親的神色自若,眼神既不平和,也不高興。「我沒有狼。」
「你把牠們帶到了這裡。」拉科夫說。他的眼裡透著一股寒意,你不會想到活物的眼裡會出現這樣的寒意。「牠們當然就歸你管了。」他的舌頭被菸草熏成了黃色。
「不對,不對,您說得都不對。那些貴族、有錢人,玩膩了這些狼,就把牠們送到這裡,我們只是恢復牠們的野性,僅此而已。而且,狼是不可能歸誰所有。」菲奧的母親說。
「夫人,撒謊對你沒有什麼好處。」
「我沒有……」
「我看見和你孩子在一起的那三匹狼了,牠們也不是你的?」
「不是,當然不是!牠們是……」菲奧開口了,但母親拚命搖搖頭,還打手勢示意菲奧不要吭聲。菲奧咬住自己的頭髮,把兩隻拳頭夾在腋下,做好準備。
母親說:「不是,牠們屬於她,就像我屬於她、她屬於我一樣,僅此而已。牠們是菲奧的夥伴,而不是她的寵物。以那種方式咬死其他動物並不是黑子、大白和灰灰的作風。」
「沒錯。下顎上的印子,是一匹體型小很多的狼留下的。」菲奧說。
「你搞錯了,不要以為我到這裡是來聽你辯解的。」拉科夫說,他官腔少了很多,嗓音提高,幾乎要失控了。
菲奧拚命保持平穩的呼吸。她看到那兩名年輕人死死地盯著她的母親,其中一個張大了嘴巴。瑪麗娜的肩膀、背脊和臀部都很寬大,有一身通常在男人身上才能見到的肌肉,但在菲奧看來,那是只有在狼身上才見得到的肌肉。至於她的臉,一位訪客曾說,她的臉就是照著雪豹和聖人的模子翻刻的。那個人說:「她的容貌就是『女神,修飾過的女神』。」當時菲奧還裝作不以此為傲的樣子。
拉科夫對菲奧母親的美貌似乎毫不動容。「我被派來為沙皇拿回賠償,我要拿到賠償,立即拿到。別跟我耍花招,你欠了沙皇一百盧布。」
「我沒有一百盧布,而且我……」
拉科夫一拳砸在牆上。他看上去那麼年邁、乾癟,卻又強悍得令人驚訝。木牆為之震動。「臭婆娘!我沒興趣聽你的抗議或辯解。我被派來這裡就是要讓這個鳥不拉屎的鬼地方臣服於沙皇,聽從沙皇的命令。」他向下瞟了一眼染著鮮血的鞋,「辦成了,沙皇有賞。」說完,他毫無預警地狠狠踹了麋鹿一腳,麋鹿的腿被踹得甩了起來,菲奧驚恐得倒抽一口涼氣。
「你!」他朝菲奧跨了過來,俯下身子,直到他那張青筋暴露、跟紙一樣薄的臉,距離她的臉只有幾英寸。「要是我有個跟你一樣傲慢無禮又死盯著別人的孩子,她肯定會挨揍。閃到一邊去,不要讓我看見你。」他推了菲奧一把,掛在他脖子上的十字架勾住了她的頭髮,他惡狠狠地把十字架扯回去,然後走出客廳的門,回到走道,兩名士兵跟在他身後。瑪麗娜示意菲奧待在原地── 平時她給狼打的就是這樣的手勢──自己追了上去。
菲奧站在客廳門口,等著耳朵裡的嗡嗡聲漸漸消失。突然她聽到一聲喊叫,有什麼東西被打碎了。她穿著襪子跑進去,快速滑行穿過走廊。
母親不在那,兩名士兵擠在菲奧的臥室裡,房裡充滿他們的臭味。菲奧退出房間,心想那是菸味、一整年的汗臭和沒有洗過鬍子所散發出的臭味。其中一名士兵長著一張像戽斗的嘴巴,那嘴巴都快咬到自己的鼻子了。
「沒什麼值錢的東西。」一名士兵說。他的眼睛瞟過用麋鹿皮做的床單和防風燈,最後落在那副靠在壁爐上的滑雪板。菲奧跑過去,擋在它們前面。
「這是我的!」菲奧說:「它們跟沙皇沒關係,是我自己做的。」每塊滑雪板都花了她整整一個月的時間才做好,每天晚上她都削木板,再用油脂把木板擦得光溜溜的。菲奧一手抓著一塊滑雪板,抓得緊緊的,就好像抓著長矛一樣。她真希望自己眼裡的怒火不那麼明顯。「離我遠點。」
拉科夫不懷好意地笑了笑。他抓起菲奧的燈,在晨曦中把它高高地舉起。菲奧伸手去搶。
「等等!」瑪麗娜站在門口,她的臉上出現了一片剛才沒有的瘀青,「你們看不出這是我女兒的房間嗎?」
兩個年輕人哈哈大笑了起來。拉科夫沒有笑,他瞪著他們,直到他們脹紅了臉,不再出聲。他走到菲奧母親的面前,仔仔細細地打量著她臉上的傷痕。他向前湊過身子,鼻尖都要蹭到瑪麗娜的皮膚了。他聞了聞,瑪麗娜一動也不動地站著,嘴脣緊緊咬著。他咕噥一聲,把燈拋向天花板。
「可惡!」菲奧大叫一聲,並縮回身子。碎玻璃像雨水一樣紛紛落在她的肩膀上。她一頭撞向拉科夫,胡亂揮舞著手裡的滑雪板。「滾出去!滾出去!」菲奧說。
拉科夫哈哈大笑了起來,他一把抓住滑雪板,將它們從菲奧手裡搶了過去。「趁我還沒惱火時給我坐下,乖一點,孩子。」
「滾出去!」菲奧說。
「坐下!否則你就會落得跟那隻麋鹿一樣的下場。」
瑪麗娜似乎被觸發了。「什麼?你的腦子進水了嗎?竟然敢威脅我的孩子?」
「你們兩個真讓我噁心。」拉科夫搖了搖頭,「跟那些畜生一起過日子,真令人討厭。狼是長著牙齒的害蟲。」
「你說得……」開口之前,母親臉上已經寫滿了對拉科夫的各種詛咒,「不對。」
「跟那些狼在一起的時候,你的孩子也變成了一個禍害。我聽過你們的事情──你不配當母親。」
瑪麗娜發出一聲令菲奧感到心痛的聲音,那聲音半是喘息,半是噓聲。
拉科夫繼續說著:「有一些學校,就在符拉迪沃斯托克,在那裡她可以學到一位更優秀的母親──俄國母親所具有的美德。也許我會把她送到那裡去。」
「菲奧,去廚房裡等著。馬上,快。」瑪麗娜說。菲奧立即衝出去,繞過門的時候她站住了,猶猶豫豫地透過門上合頁的縫隙偷看。母親的臉轉向拉科夫,臉上閃耀著怒火和其他更複雜的情緒。
「菲奧是我的孩子。看在上帝的分上,你難道不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瑪麗娜不敢置信地搖著頭,「她比得上一整個軍團裡像你這樣的人。要是你一心找死的話,就儘管忽視我對她的愛吧。父母對孩子的愛──這種愛能燃起熊熊大火。」
「你可真囉嗦啊。」拉科夫用一隻手摸著自己的下巴,「你想說什麼?你只是在大聲嚷嚷,毫無邏輯。」他抬腳,靴子在床上蹭了蹭。
「我想說的是不要碰我的女兒,要是你還想讓兩隻手待在原位的話。」
拉科夫哼了一聲,「這可不太像女人說的話。」
「大錯特錯。在我看來,這種話就正是女人說的。」
拉科夫盯著瑪麗娜的手指── 兩根手指已經沒有了指尖,又看向她的臉。拉科夫的神情令人恐懼,有點失控的樣子,而瑪麗娜也死死盯著拉科夫。拉科夫先眨了眼睛。
他一邊嘟囔,一邊大步地走出門。菲奧轉過身子,讓開了路,然後跟在他身後跑進廚房。
「你這是在自找麻煩。」拉科夫說。他面無表情地抓住餐桌,一把掀翻了它。菲奧心愛的水杯掉在地上摔碎了。
「媽媽!」菲奧喊道。
瑪麗娜昂首走進廚房,菲奧抓住母親的外衣,抓得緊緊的。拉科夫甚至沒有朝瑪麗娜的方向瞟上一眼。「把畫帶走。」他說。菲奧家裡有三幅畫,每幅畫都是用色大膽的色塊拼成男人和女人。瑪麗娜非常喜歡那幾幅畫,菲奧就順著母親,讓她掛。
「等一下,別拿走!」她說:「那是媽媽的馬列維奇。是禮物!等一下!給你!我有這個!」菲奧摘下脖子上的金項鍊,把項鍊遞給一名年輕的士兵。「是金的。以前是媽媽的,後來成了我的,所以是老貨。金子越老越值錢。」那名士兵咬了咬項鍊,又聞了聞,然後點了點頭,把項鍊遞給了拉科夫。
菲奧跑過去拉開大門。她站在門邊,雪被吹進來,在她的襪子上落了一層。她渾身顫抖起來。「好了,你們得走了。」
瑪麗娜閉上雙眼,片刻後又睜開了,她對著菲奧笑。兩名士兵無聊地朝地上啐了一口,走出大門進到風雪中。
「這是最後通牒。」拉科夫說,他沒有理會敞開的門和夾雜著雪花的風,「這是沙皇的命令,沙皇不會任由他的動物被你教會捕獵的狼殺害。從現在起,要是城裡的人再給你送狼來,你就開槍把狼打死。」
「不行!我們辦不到!反正我們也沒有槍!媽媽,你跟他說啊!」菲奧說。
拉科夫沒有理菲奧。「傳信告訴那些把自己可笑的寵物送到你這來的迷信白癡,你已經放了所有的狼,接下來你就會把牠們全打死。」
「我不會這麼做。」瑪麗娜說。她的臉上沒有一點血色,這讓菲奧感到五臟六腑都在隱隱作痛,她希望自己能舉起一把槍,對準門口的那個男人。
拉科夫聳了聳肩,他的外套隨之皺了起來。「你知道違抗沙皇命令的人會受到什麼懲罰嗎?你還記得聖彼得堡的叛亂份子最後落得怎樣的下場嗎?這只是對你的警告。」他朝前門走去,經過菲奧時,伸出戴著手套的手,用一根手指指著菲奧的心臟,「你也一樣,小姑娘。」說完,他又狠狠地在她鎖骨上戳了一下。菲奧向後跳了一步。
「要是看到這孩子跟狼在一起,我們就把狼打死,把她帶走。」
拉科夫在身後狠狠甩上門。

同一天傍晚,菲奧和母親坐在火爐旁。她們清理地上的玻璃渣和碎瓷片,還用冰塊包起麋鹿,放在柴棚裡。菲奧原本想妥善埋掉牠,在墳堆上插一座十字架,再為牠舉辦一場葬禮,可是母親不同意,如果冬天繼續冷下去,或許她們就要吃掉牠。菲奧把腦袋靠在母親的肩頭。
「媽媽,我們現在該怎麼辦呢?」她問道:「他們說我們必須殺掉狼。我們不會,對不對?我不會讓你這麼做,不可以。」
「不會的,寶貝!」瑪麗娜摟住了菲奧,手臂上的傷疤縱橫交錯。「當然不會,只是我們要小聲點,還得提高警覺。」她嘩啦嘩啦地撥弄著烤在壁爐裡的栗子,把一個栗子撥進菲奧的手心。「狼就是這樣做的,我們也能。難道我們做不到嗎?」
當晚套上滑雪板的時候,菲奧心想,她們當然能做到。整體而言,人類對於菲奧來說可有可無。她真正愛的人只有一個──這個人帶著那種讓人麻煩纏身、蹲進監牢或者留名青史的極度驕傲。她覺得自己的母親無所不能。
菲奧滑行了十分鐘,才抵達已經變成廢墟的石砌小教堂。教堂門廳有三尊殘破的聖徒像,它們的頭部都不見了,其中兩尊還長出一層很像鱗片的苔蘚。儘管失去頭顱,這幾尊聖徒仍顯示出一副對自己的遭遇毫不動容的樣子。教堂只剩下兩面半的牆壁還矗立著,屋頂早就化成粉末,落在馬賽克鑲嵌的地板上。臺下的長椅都還在,不過已經被蠹蟲啃噬掉一大半。教堂裡還有聖母瑪利亞的大理石小雕像,之前菲奧用嚼過的樹枝頭把它擦拭乾淨了。要是光線角度正好的話,仔細看,你就會看到牆上曾經描繪著金色的人像。菲奧覺得這個小教堂是世界上最美麗的地方。
教堂裡住著三匹狼。
一匹是白色的,一匹是黑色的,還有一匹基本上是淺灰色的,只是長了一雙黑色的耳朵,還有一張政客的臉。這三匹狼算不上馴服,你呼喚牠們的時候,牠們絕對不會過去,不過牠們也算不上野性十足。鄰居們都說菲奧的身上也帶著一股野性,一看到她那件散發著狼味的紅斗篷,他們就感到恐懼。可以說,菲奧和她的狼會成為最好的朋友,是因為他們互相遷就了對方。
當菲奧踩著滑雪板滑進教堂大門的時候,三匹狼正在嚼兩隻大烏鴉的殘骸,血滴濺落在瑪利亞的雕像上。菲奧沒有靠近牠們,因為狼在進食的時候最好別去打擾,哪怕你是牠們最親密的朋友。菲奧將兩隻腳搭在長椅上,就這樣一直等到三匹狼吃完東西。牠們不慌不忙地舔了舔自己的鼻子和前爪,然後一起衝到菲奧跟前,把她撞下長椅,讓她的下巴和雙手都沾滿自己的唾液。菲奧和黑子在長椅之間追逐,玩了一會兒,為了保持平衡,她繞著無頭聖像轉來轉去。她感到這一天聚在心裡的陰霾消散了一些。
菲奧不記得自己有不了解、不喜歡狼的時候。怎麼可能不愛牠們呢?牠們是那麼精幹、那麼漂亮、那麼堅定。摘下黏在牠們毛皮裡的松針,剔掉牙縫裡塞了很久的肉屑,菲奧就在這樣的生活中長大的。母親常說她還不會說話的時候就會嗥叫了。狼的存在對菲奧是有意義的,她覺得狼是世上為數不多且值得她為之付出生命的。不過,似乎沒有人要她這麼做,畢竟一般來說,狼是處在另一個世界的生物。

第二章 比黑夜還黑的狼
在拉科夫發出警告的兩個星期後,又有一匹年輕的狼被送來。這匹母狼有一條美麗的尾巴,只是身子胖得超出了狼的正常水準。
通常,當馬車來到這座林中小屋的時候,車夫總會眨眨眼睛,朝四周打量一番,看看有沒有身材高大的男子出來把狼解下來。可是所有人看到的都是菲奧和她母親從屋子裡走出來,兩人身上都帶著一股油煙味。瑪麗娜三十三歲,頭能頂到門梁上,她教會菲奧在木屋的門框上吊單槓,她左眼的眼眶環繞著一個四隻腳趾的爪痕。人們都知道,見到她的男人總會有那麼一刻忘了要呼吸。
但這天上午,菲奧獨自迎接馬車。她抱住還在掙扎的母狼,用手肘推開想上前幫忙的車夫,把母狼放在雪地上。她輕撫著母狼的腦袋,牠就平靜下來了。
母狼有一身黑色的毛皮,菲奧從沒見過這麼黑的狼。到了夜晚,牠應該就隱形了,其實這匹狼比黑夜還黑,因為俄羅斯的夜,尤其是有積雪反射星光的時候,從來就不是漆黑一片。
「見到你真好。」菲奧對母狼說。她沒有理車夫,自顧自地把臉埋了下去,用自己的鼻子碰母狼的長鼻子。母狼舔起她的下顎,牠呼吸時夾雜著唾液和銀幣的氣味,令人感到安慰,可是那條長長的舌頭腫脹著,還輕微出了點血。
「牠咬了自己。你趕車送牠過來的時候應該更小心一點才是。」說完,菲奧把車夫仔細地打量一番。他身材魁梧,長長的鼻毛和鬍子連成一片,「一路走來,你碰見過當兵的人嗎?」
「什麼?我幹麼要……」
「要是這樣的話,就沒事了。就當我什麼也沒說。」菲奧狠狠地搖了搖頭,她輕輕地解開母狼身上的繩索,把自己的兩隻手放在牠能看見的地方。牠的爪子太長,長得已經向內捲進腳掌上的肉墊。菲奧拿起刀,把母狼的一隻爪子穩穩地放在自己膝蓋上,開始幫牠剪指甲。
「你有沒有什麼能給牠吃的東西?牠餓了。」菲奧問車夫。
車夫揚了揚眉毛。「沒有,牠已經夠肥了。」
菲奧將母狼的下顎撐開,讓牠抵在自己身上,伸手摸母狼的牙齒,用力按著牙齦。
「你──小姑娘,住手!聖母瑪利亞啊!」那男人罵罵咧咧地念叨了一大堆,菲奧饒有興趣地注意到他的指甲滴著汗,「你想找死嗎?你在做什麼?」
「我在檢查牠的牙齦有沒有爛。」完好無損。菲奧放開母狼,又在牠的前肢下面抓了抓。母狼立刻側躺了下來,開心地嗚咽著。
車夫仍舊一臉恐懼,幾乎要發火了。「不是該用繩子把那東西的嘴巴套住嗎?」他盯著菲奧,盯著她的眼睛,還有她的耳垂── 六歲那年,菲奧的耳垂無意間被狼用爪子撕成了兩瓣。菲奧甩了一下腦袋,把蒙在眼前的頭髮甩開,挖苦地看了車夫一眼;至少她試圖如此。她只在書裡讀到過,其實自己並不完全清楚應該怎麼做,她猜想,要擺出挖苦的神情,鼻孔也應該要做很多工作。
「狼不用套繩子,牠們跟狗不一樣。」菲奧覺得狼身上的火氣更大,脾氣更不穩定了,這點很難向人解釋清楚。她咬著嘴脣,琢磨著怎樣才能說得更明白一些,但最終她還是搖搖頭,這些人怎麼說都不會懂的。「如果你想走的話,可以離開了──如果我是你,我就會立即離開。」
瑪麗娜從屋子裡走出來,她的辮子只編了一半,剛好看到馬車漸漸走遠。
「他不想喝點什麼嗎?」瑪麗娜問。
「不想。」菲奧說,她朝母親咧嘴笑了笑,「他似乎不太想待在這裡。」
「那也好。來吧,快點,我們把牠弄到樹林裡,不要讓別人看見。」
「你覺得他們在盯著我們?這麼快?」菲奧朝四周的雪地看了看。
「有可能,寶貝,我覺得他們並不是虛張聲勢。根據我的經驗,虛張聲勢的話,他們就不會砸壞那麼多東西。」
母狼極其痛苦地慢慢走向樹林,一邊走還一邊短促地叫著,彷彿對寒冷的環境感到很陌生。
瑪麗娜撣掉菲奧頭髮上的雪。「我們得談一談接下來可能發生的事情。」
「呃──咳。」母狼咳了起來。菲奧把兩根手指放在母狼的喉嚨上,輕輕捏了捏。「你覺得牠做了什麼?他們為什麼要把牠送走?」
「他們說牠鑽進伯爵夫人的衣櫥,把她的裙子咬爛了。你有在聽我說嗎?」
「就這些?牠沒有咬人?在聽,對不起,我在聽!」菲奧想到了自己的那幾匹狼。登門拜訪的稅務官被灰灰咬掉了一根大拇指;大白在公爵夫人將為賓客獻舞時,在她大腿上抓出了一英寸深的傷口;黑子吃掉了三根腳趾頭,確切地說是一位英國貴族的腳趾頭。菲奧心想,自己這三匹狼是一群最漂亮的罪犯。
「要是拉科夫的人在監視我們,你就不能讓別人在光天化日之下看到你跟狼待在一起。」
「那當然,你已經說過了,媽媽!我還問了車夫有沒有見到當兵的人,他說沒有看到。」
「你做了什麼?」瑪麗娜看起來非常吃驚,「親愛的,你不能跟任何人提起士兵的事情,讓陌生人知道你在害怕什麼可不是明智之舉。」
「哦。」菲奧心頭突然一緊,還有些發燙,「對不起,我不知道這些。」
「是我的錯,我應該提醒你的。」瑪麗娜輕輕地摩挲著菲奧的頭髮,「我在設想一項逃跑的計畫,以防萬一。」
母狼把鼻子的一側貼在菲奧的膝蓋上咳嗽著。「媽媽,牠把裙子吃下去了嗎?要是布料還嵌在牙縫裡,牠會疼的。」
「菲奧,別管……」
「媽媽,看。」菲奧撐開母狼的下顎,仔仔細細地在牠嘴巴裡摸索。她手上沾滿了母狼的唾液。在牠口腔深處,一塊碎布卡在後面臼齒之間。菲奧使勁扯著布,一塊紅絲絨,上面還有一顆米珠,是原先繡上去的。
「出來啦!而且他們用來拴牠的繩子也太細了。」菲奧說。她舉起母狼的爪子讓母親看,「看!有血,就這裡,看到了嗎?牠的爪子真嬌嫩。」她親親牠的耳朵。「我們應該叫你『嫩腳』。」
「給你,我這裡有一點藥膏。」瑪麗娜彎下腰,輕輕地在母狼的爪子上抹了一些淡褐色的糊狀物。她的手比大多數人的手都要敏捷,母狼在她的手裡放鬆下來。「可是,菲奧,你明白嗎?你得收拾好背包──吃的、乾衣服、一把刀、繩子──就把背包放在後門那裡,以防萬一。」
菲奧的注意力終於從嫩腳身上挪開了。「可是,媽媽,以防什麼?」
「以防拉科夫回來抓我們。」
「可是他不會的!他會嗎?我的意思是── 他已經上了年紀。」菲奧竭力想要擺脫烙印在腦海中的那一幕──那張被熏黃的臉直勾勾地盯著她的雙眼。「上了年紀的人只喜歡坐下來,喜歡把耳毛留得長長的,還有……喝湯。」菲奧沒有見過多少老人,「他只顧得上這些事情。」
瑪麗娜笑了,可是她的嘴角看上去有些沉重。
「寶貝,時刻保持警覺吧。如果你想去看狼的話,就待在小教堂或房子後面。我們要儘快讓這匹母狼恢復野性,然後把牠放到西邊的樹林,就在那個腰子形狀的湖旁邊,這樣一來牠就不會一個不小心走到拉科夫的地盤上。」
「可是那片樹林不容易捕到獵物啊!牠會餓死的!」
「如果我們教會牠捉鳥,那就不會餓死了。況且,狼自有生存之道,牠們可是動物王國裡的巫師。

得獎作品

★2016年美國銀行街教育學院「歷史小說類」最佳童書
★2015年美國書單雜誌年度編輯選書
★2015年美國藍絲帶「虛構類」選書
★2015年美國兒童與青少年部落格文學獎提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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