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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劇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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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劇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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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品簡介
作者簡介
書摘/試閱

商品簡介

人與自然,最終是否能夠和平共存呢?

台灣文學重要的前輩作家──李喬,苦心孤詣為現代人疏離自然的種種作為,提出深沉的警醒與指引。《生命劇場》裡搬演的不僅只是「人」的觀點,老樟樹、老茄冬、藍鵲、山豬、鯉魚、鱸鰻……等,大自然中形形色色充滿生命力的植物、動物,全都躍上舞台為讀者們展示自然生命的多元與多彩。

閒居在苗栗鄉間的退休教員莊秋潭與詹信林,賦閒鄉居的生活裡仍不時 受到人世的紛擾牽動著;無故失蹤的女婿導致女兒中年失婚,小兒子的亞斯伯格傾向和未來依靠,甚至是家鄉水源的保衛戰……不僅在兩位老人的生活裡盪起波瀾,也冥冥牽引著天地間的萬象生命。誰說只有人有想法、情感、欲望?作者以最細膩的筆觸,道出百口生靈的幽微內心。

作者簡介

李喬

 1934年生,台灣戰後第二代作家,已出版《李喬短篇小說全集》十一冊,《重逢夢裡的人──李喬短篇小說後傳》,加上漏列的,計二百餘篇二百餘萬字。長篇小說十四部,四百餘萬字,文學論述兩部,文化論述九部十冊,劇本三部,敘事詩一部。總計九百餘萬字。
 曾獲第三屆「台灣文學獎」(1968),第四屆「吳三連文藝獎」(1981),第四屆「吳永福評論獎」(1993),台美基金會「社科人才成就獎」(1995),第十屆「國家文藝獎」(2006),行政院客委會「客家文化終生貢獻獎」(2007),獲頒靜宜大學「第一屆蓋夏論壇講座」(2010),真理大學「台灣文學牛津獎」(2010),「台灣文學獎圖書類長篇小說金典獎」(2013)。
 代表作《寒夜三部曲》等有英日文譯本,公共電視拍成四十輯連續劇曲,另有福台語歌仔戲、客台語舞台劇演出。 《寒夜三部曲》、《埋冤「1947」埋冤》、《咒之環》、《V與身體》、《散靈堂傳奇》、《情世界──回到未來》、《亞洲物語》等乃台灣歷史、社會、文化人性之連續演繹,計三百萬字。

前言
定位於最後一部長篇《亞洲物語》,第二本散文《游行飛三友記》,大概二○一七年都可以出版。「幽情三部曲」之後,意外冒出一部《情世界──回到未來》,是突萌靈思之作─祝福親友的美好生命行程。奇妙的是該作品預現了「後來的事實」。一生的作品,驚人的許多類似情形。
我一生公開宣告「我迷信科學」。我的智能,理解科學層次不高。可是我的生命史,我的許多作品都超越了「科學邏輯」;台灣文學傳統切除怪力亂神。可是我「破解」了。我的許多「虛構預置」的超現實事況,後來一一出現事實。而我不信一般的鬼神⋯⋯但是,對於存在的奧祕,略有體會。
另一方面:《草木恩情》、《游行飛三友記》二者我對生界已招呼了。小說方面:青少時故鄉是台灣山區「蕃仔林」,老年之後自認亞洲就是我的故鄉。到此,「我的生命所要表達的話」都表達了。
再另一層次說:「絕對悲觀論」的我,對於人間種種,生命界今天未來,甚至太陽體系宇宙,就我這個水準而言,我都一切了然。「我沒話說了」⋯⋯
然而,我還活著,不下筆寫作,我還呼吸、吃飲排泄,我還耗費地球能源豈非罪過?
在這個情勢下,寫了近六十年的老人,祇能找到唯一活路:「寫到完全癡呆」我這樣決定。可是我不能重複自己,這是一生的「守節」豈可破卻?然而,「形式」、「內容」的真正創新談何容易?尤其八十多歲的人,大腦的神經迴路,許多是呈現停頓狀態了─近年「程序」「事件」記憶的迅速消退就是證明。
可是另一意念浮上心頭:二○一三年我出版了「V與身體」,自許為個人對小說形式與內容終極挑戰。有人稱許,搖頭的比較多。思路在此迴旋⋯⋯
──文學感動人,是以「感性的方式」;誠然文學不能沒有知性內涵,但感動人的方式是「感性的」。我對生命界「看透了」:愛恨糾葛、國仇家恨、生界前程⋯⋯這些「偉大文學主題」,再也不能令我動心了。
不過,對於生界憐惜依然深濃,雖然「倮蟲──人類」令人厭惡,而我又是人類一分子,奈何?
這時一蕞奇特意念萌生:是否可以「建構」一部「生界各單位」以平等身分演出一段故事?以專業的說法是: 這部小說是以「生態人口」(ecological population)的各人口,各有主體性的「一起展現」各自看法、想法、感情、欲望等等。誠然,這個構想,是建立在一個「設想上」:使用人類的語言文字來表達。至於「各人口的」想法、感情、欲望等的「真實存在」如何?我們「各方面都很有限的人類」,祇能認定:既然同為生命現象,「基本的基本」是可以相似相同而相通。
──也許各人口是這種「進行式」相交相處的。有點像小孩子「煮傢啦飯」(小孩學大人做煮飯遊戲)。所以心底還是步步小心,事事落實。所以進入結構階段,彼此是透明了解,彼此都「一踢三通」啦。
生男育女,隨鄉隨俗。對於社會人間事務,關心注意,但是就像熟悉朋友,「維持安全距離」而「盡力而為」就是了。這種生活態度、人生姿勢,他她的來往交流,反而多於游魚行獸飛鳥交往了,是人間形勢使然,也是自己的自然的選擇。以下介紹出場主要「人物」:

△詹信林,現年六十二歲,退休高中生物教師。
△莊秋潭,現年六十三歲,退休歷史教師、國中校
長。
△香婆,八百一十歲,老樟樹。(在地方地圖找得
到)。
△澀嬸,五百一十歲,老茄冬。(同「香婆」情況
一樣)。
△長尾仔,通名藍鵲。公的。台灣特有種。特指一
隻。
△洛卡,公的,壯年山豬。特指一隻。
△阿錦,母的,成年野鯉魚。特指一尾。
△跔跔(ㄍㄧˊㄨˊ),母的大鱸鰻。特指一尾。
△太箍仔(K’ieu),巨大大葉桃花心木。(一群)
△露露,老母犬,賽犬與獵犬混種。詹所養。
△剎嚇:母的,巨大大錦蛇。
△倏唧:油簍蜂,又名虎頭蜂,泛稱一群。
△阿糖:蜜蜂,工蜂一群泛稱。
△詹信林,莊秋潭友人「劉老」等一群。
△莊詹一女兩男:美媛、宜誠、宜禎夫妻等等。
另外,指稱的使用,人是我妳伊、你妳他她,其
他「人口」,「自稱」之外,「二稱三稱合用」以下列
表:
植物 自稱mu毋 他稱(你、他):卡
魚類 自稱魚 tsoˇ左
獸類 自稱ts支 fuˋ副
鳥類 自稱piv比 kie計

又:為了分辨,人類「敘事」用「印刷體」呈現;其他人口的「敘事」以「黑體」呈現。
「人生劇場」的「時空」凝縮在「劇場」中,所以現實人間的時空線性完全撤掉,所以全篇呈現塊狀併貼的形式。那是「後現代」的繽紛。另一方面,在精神上作者多年排斥「小確幸」的主題探索。在此,公開投降,人類行程、地球的存毀,都在「權錢者」手上。文學,探索「小確幸」而已。作者離開人世之前,認了。所以「生命劇場」,鄉下野台戲而已。毋甘,又能如何?好在忍受的時間不會太久。這是作者幸運的地方。

書摘/試閱

 這是初夏週末的午後,宜禎好像不回去用午餐,一直在香婆澀嬸右側,也就是伯公廟右前大圳「轉彎潭」邊,喃喃自語──應該說是跟一群野鯉嫲在「呢呢喃喃」⋯⋯
宜禎向來不向誰主動招呼,人家說什麼,他向來不看那人一眼,祇點頭搖頭,或是,好、不──一字打發。
不過跟香婆澀嬸,他會指手畫腳說些;來往最多的是山鯉魚「阿錦」等水族朋友。
──「阿錦」浮上水面,月餅切成銳角形的尖形喙露出水面,搖晃一陣,開口:
「吁吁,素普素?」阿錦好像問他用餐了沒?
「不餓、不想吃⋯⋯」他說,補一句:「阿錦妳多吃一些。欸!」(音ㄟˋ,表承諾或期待。)
「唬唬!沒東西吃⋯⋯」
「嗯⋯⋯」
「左──人吃很多⋯⋯ 」( 魚類指稱你、他為「左」)。
「是⋯⋯是啊。」宜禎無言以對。
「⋯⋯等、等大雨,山花水⋯⋯嘿嘿。」阿錦好像這樣說。
「是。對,對呀!」
「左,左下水來玩⋯⋯」阿錦搧擺尾巴。
「怕,不,我怕⋯⋯」他往後退。
「左,笨笨!水淺淺;水深,魚救左。不要怕。」
實際上這段稱「彎潭」的水圳並不深,最深到膝蓋而已。宜禎被一逼,真的伸腳慢慢落到彎潭裡。起初白哥仔、吳郭魚、湖鰍仔紛紛躲開;很快地,阿錦領導下,幾條鯽魚游過來了,白哥仔最愛逗陣也就泅了過來;吳郭魚陣容最強,很快地成群在宜禎腳肚腳盤打轉,似在尋找可口的東西⋯⋯
「不行呀!牠們、牠們好像要咬我⋯⋯」他爬上岸來。
「噓噓!唆唆!哈哈!」水族嘻哈跳蹦,樂作一團。
「哼!就上來呀!上岸來──把你們⋯⋯」他不忍說下去。
「左、宜禎不要生氣,左祇是⋯⋯」阿錦好像這樣說。可是他還是迅速上岸。不敢停在圳溝裡。
「妳們很多、很多種。可怕⋯⋯」他片段說話。
「左!左人才多,還會捉魚吃,魚最怕人吃⋯⋯」
「沒有,我。我們沒有啊!」他不知怎麼表達。
「忽忽!魚、鳥、獸:很好;人,你很壞!」不知什麼時刻,那總是深潛湖底的不小鱸鰻「跔跔」冒出半個頭表示。
「係呀係呀!嚇!係昧!」水族紛紛表示。
「鱸鰻怎麼也漂上來, 不要, 不要, 我人最愛吃⋯⋯」
「知道,嘿!跔跔,人捉不到,嘻嘻!」大鱸鰻在遊戲。
──「宜禎!沒用午飯吧?在這做什麼?」
老爸突然現身,夠意外的。四周一片寂然。水族類迅即游開,潛身。宜禎木立不動,也不看誰一眼。
「回屋裡,吃些東西,媽有話跟你說。」
宜禎不吭氣,跟著老爸進屋裡。桌上顯然是為他留下菜飯;以鐵絲弇仔(K’iem)覆蓋著以防蠅蟲。
「快吃點東西──飯菜都⋯⋯」媽忍不住說⋯⋯
「不餓。餓才知吃⋯⋯」他往臥室走。
「等一下──妳說⋯⋯」老爸皺眉揮手,要老婆處理。
「阿禎:三義『精藝軒』要你明早早點過去⋯⋯」
「週日,又不是⋯⋯做什麼?不去。」
「阿禎:客人看中你的作品,要你⋯⋯」媽真是惱火。
「⋯⋯禮拜天我⋯⋯」
「客人就是禮拜天有空嘛!去去去,一定要去!」
「⋯⋯人家看中你的作品,要你當面『認貨』,『開價』,你不高興?」老爸哭笑不得那樣。
「我,價合理,不能殺價──我,去就是。」
「對,你去就是──客氣一點。」
「我從來客氣,也不看人家⋯⋯」
老夫妻愣在當場,也像宜禎那樣不瞧對方一眼。
這是莊詹兩老,也可以說包括大兒宜誠與媳婦,大女兒美媛與女婿──共同的心底一塊鉛板;屘子宜禎身心有個如何醫療都難予「處理」的「隱疾」⋯⋯
──在嬰兒期就發覺有些異樣。大家說是「發展程序」緩慢,應無大礙。可是神情、目耳反應,尤其躲避與人接觸,目光絕對不與人對看,十分奇特甚至怕人。他可以一個早上,整個下午一人獨處;見到母親就張嘴;要喝水排泄,其他就是一人靜靜或躺或坐。
詢問育兒經驗豐富的人,有人說是「癡呆症」。可是現代醫學並不認定:先天性甲狀腺分泌不足,幼兒身心發育遲滯現象為一種病。媽媽詹信林是生物所出身的高中生物教師,伊很清楚這不是孕產過程形成的障礙,可能是神經系統,甚至DNA層次的欠缺,失誤,或病變。
他先勸慰性急躁又心細的老公莊秋潭;實際上伊是以更多心力穩住自己:這是一場無止境的戰鬥;伊要讓這個屘(滿)子能夠平順過他的一生。
夫妻商量好──這時兩人都還在職,先是拜訪專科醫師,然後攜帶就要進入小學的宜禎就診。
首先,醫師部分就有兩大歧見:一是認為這是神經科的範圍,一是認定為精神科病症。不過台灣的醫學,或醫療概念,基本上是「生理基礎論」的,所以結果是「雙管齊下」。
另外一個議論是:「自閉症」(autistic child)與「亞斯伯格症」(Asperger's synarome)是不同的疾症;另一說法是:「亞斯伯格症」是「自閉症」的一種⋯⋯
莊詹夫婦仔細分析比較,於是發現:禎兒幼童時期,那種症狀異常似乎「輕淡」一些,而逐漸長大以來,除了孤獨不與人合群,不肯跟人「四目相對」外,在家中,與群體還是「能夠生活下去」;祇興趣偏執,不與人合作;另外也沒有獨特的才華表現──然而,他的自創一格陶藝製作,協助性的木雕,也相當出色。
總之,宜禎「將來」獨自謀生是沒有問題了。
他從被判除兵役義務之後,首先是在家「捏陶」──無師自創的捏塑「放大的昆蟲,或熟悉的鳥類」,後來也跟一些師傅那樣,捏塑日常家具或擺設品;不過他厭惡那黏膩的釉彩,所以他祇捏陶器,不碰釉瓷。
捏造好的成品如何燒為陶品?很巧,橫屏山往左一段──「大坑」就有本縣陶瓷合作社的柴燒陶窯。在老爸的交涉下,合作社提出條件:有作品在這裡燒製,免費;在窯進火時他義務來顧窯進柴──這是本縣唯一保有「柴燒」的陶窯。本地是全台發展陶業的老地方,為維持一線歷史香火,一直維持一座「柴燒窯」;何況產品還是一直有售出業績,所以「工作」很穩定。
──實際上宜禎的收入,是靠在三義木雕店工作:「算時工」而非「日工」而來。這個工作還是給老爸面子促成的;要他每天準時上班他做不來,加上自己又捏陶與幫陶窯「進柴」,這就雙方約定:每月一半時間在木雕場工作,算是半薪。後來老闆讓他的陶藝品在店裡上架──祇抽20%「上架費」。結果「成績」很好,於是漸漸以在三義上工為主了。
莊詹兩老很安慰,鼓勵他交女友,或要給他介紹。他一聲不吭走得遠遠的。
莊十二分焦急,詹倒沉得住氣。為這件事兩人不知道欸嘆爭議多少次。莊是擔心「將來」宜禎難以終生;詹的看法比較放心;也許「成家」為難,自己生活應該不成問題。
「你沒發現:阿禎跟人沒話講;他跟『露露』、『長尾仔』、『洛卡』,還有『阿錦』不是玩得很好嗎?」
「⋯⋯信林:宜禎就要三十歲咧!」
「第一:宜禎,說他『自閉症』並不很正確,少年安然度過,青年期極端內向而已。現在,自食其力照顧自己,顯然可以⋯⋯」
「不能像宜誠、美媛那樣⋯⋯」
「現在的人,不結婚,多得很,你在憂愁什麼?」
「就讓他一個人這樣一直⋯⋯」
「虧你還當過校長── 現在的人, 不婚是常態啦!」
「妳真這樣想?」
「你真看不清這世代的變化?放心!宜禎會照顧自己。」
「老年之後,一個人在山腰老屋子裡,跟地上爬的,水上游的天上飛的『結鄰舍交朋友』?」
「對對對。形容得好。我們老的不就是這樣嗎?宜禎將來跟我們過的差不多一樣,不好嗎?你有點怪!」老伴很少這樣滔滔不絕的。
莊不吭氣,讓伊心意完全表達。
不會錯,而今宜禎還有哪條路可走?這十幾年來,國內北南西醫中醫值得一試的都去門診,最新醫療儀器都查驗過了,結果近半診斷近似而一半各說各的。
有醫師願意介紹到「先進國家」診治,夫妻倆都不接受;因為這是神經精神方面的症狀,醫病之間的意思互相傳達,他她沒有能力擔當。何況這個費用傾家以赴也還不夠,而那一女一男求學就業都滿順利的。
另一方,宜禎的「情況」看來還是屬於穩定趨於正常的樣子。那「自閉症」狀態,「亞斯伯格症」的情緒呈現,特殊狹窄才智也不見蹤跡,祇是什麼都緩慢,不理人的要求與反應,不跟人面對面談話;似乎一切照自己的速度、方向、方式行事生活。會無由暴怒,卻不問別人的反應;而成為習慣性的工作,做事卻是自動自發不必替他擔心。
所以老夫婦也就祇好不放心那樣放心著了。
「我們老年,大概可以放心過了。」伊有一天這樣說。
「嗯⋯⋯有一句話一直想問妳⋯⋯」
「宜禎這樣⋯⋯會不會遺傳基因⋯⋯?」
「你是質疑我們──我的DNA帶來的?」
「又沒指妳!也許我⋯⋯總之:我們的⋯⋯」
「這樣『追究罪魁』,有作用嗎?又不能『再來過』⋯⋯」
「扯到哪裡去啦?好好!我亂扯,我道歉!」
老夫婦,兩人差一歲,男的大一歲,卻看來還要年輕些。

莊秋潭苗栗市人,詹信林頭份鎮人,相距不遠;一在史地系,一在生物系所。莊在史地系所學覺得很失望,所以一畢業就在家附近初中任教。那時兩人已經「略有交往」,一些行止變化,使彼此「距離」拉遠了些。可是莊緊追不捨;他告訴伊:他志在歷史研究,可是所學都是渺茫故國,而且是不知誰的皇帝煙筒,皇后椎髻。他想追索的是這個父祖久居生活故土,而自己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卻是完全陌生地方的來龍去脈,他知道再進研究所祇有離「腳下之地」,「父祖的往昔」更加陌生而已。
他把這個「心事」剖析予伊理解。
「那⋯⋯你轉學嘛!去弄真正喜愛的⋯⋯」伊建議。
「不可能。師大之外,我念不起,何況⋯⋯現在越高深學府離我想追求的越遠!」他有欲哭無淚的懊惱。他繼續說:
「⋯⋯,我想探求⋯⋯玉山山頂,為什麼有劍齒虎化石?現在食客大吃特吃的南庄『櫻花勾吻鱒』,是不是『台灣高山鱒』的後裔,梅花鹿成群景象何時如何滅跡的?」
「你?你腦袋裝的⋯⋯」
「還有『山上住的』何時來台?漢人入台的情形,『械鬥』的實況⋯⋯」他頓了一下,又再滔滔不絕:
「妳們頭份『河壩背』山坡微陡處,不是有一個『永和山水庫』嗎?」
「有啊。初中時候,同學們常去玩的。怎麼樣?」
「在一九三幾年,那裡曾是『農民組合』,『台灣共產黨臨時中央』──妳可聽說過?」
「你說什麼?好可怕!」伊愣在當場。
「可怕的是,我們當地人什麼都不知道。」
「你哪裡得到這些⋯⋯資料?」
「台灣銀行有一個完全被遺忘的『台灣史料室』,我是請人協助閱讀到的⋯⋯」
「⋯⋯你弄這些⋯⋯你想什麼?」看來伊是震撼了。
「識身世,知來歷──住家前後左右,地區以往種種,有個知解。這就是『學歷史』,不對嗎?」
「在初中教歷史,照本宣科就好啦嘛!」
「妳真的這樣認為?」他,相當驚訝⋯⋯
「當然, 認識家鄉本地是起點⋯⋯ 可是教科書⋯⋯」
兩人總算「形異而實同」。但是現實不可解,不幸的,這個糾結卻使兩人的「感情行程」,處於停滯狀態。
莊秋潭的心情、動能陷入沉滯狀態。而這時有一個「刺激」讓他心思動了起來。他是窮人子弟,師範體系出來而保送師大的。老同學邀他參加「國家考試」,他三年之內先後考取「教育行政」,「普考」與「高考」。那個年代,「高考及格」,在地方上「文昌廟」要開「中門」慶賀的,而實際上去省、中央任職機會極大。
莊秋潭在高考及格第二年,在「貴人」拉拔下當了改制後「國民中學」校長。
詹信林生物所出來那年就上任本縣高級中學生物教師。
這段時間,大概都「沒有時間」追尋感情新路吧?兩人任職地點很近,接觸的機會不少,而兩人似乎同時發現:諸多興趣方向有相似的地方:喜歡當地的飛禽行獸游魚。兩人都有很深入的生態觀念。
這是很愉快又奇妙的感覺。記得那是一次「正式的」約會外出。兩人有共同點,喜歡遊山觀水,不愛接踵並臂人群相擠的地方。這個週日早上,他她決定驅車再去「尖山隧道」過去,剛通車不久的「錫隘隧道」,然後進入「獅潭鄉」,聽說剛開放不久的「淡水魚培育場」看看。
(特別註解:「錫隘隧道」用字錯誤:這一帶是近兩百年前為防「山上的人」襲擊而設有隘道,隘寮──公館老地名就叫「隘寮下」。在「錫隘」那一帶「情勢危險」,所以在既定地點設隘寮之外,額外增加一隘寮,客語:多插一處叫做「楔」客音ㄒㄧㄚㄗˋ,是「楔隘」不是「錫隘」,「錫」客音ㄒㄧㄚKˋ,當地也不產錫礦。)
──「錫隘隧道」是銅鑼、苗栗市、公館通後「後山」獅潭鄉的最捷近通路。聽說這條三百公尺以上隧道,十幾年前就設計要打通的,卻在2002年才正式通車。
在「明德水庫」水源區有一通道可入獅潭,有「小橫斷公路」美稱,可是和「錫隘隧道」相比就差多了。「錫隘」這一線,周邊全是未曾人跡的山形林相,幽靜豐富,竹雞在車道邊一路縱隊前進,藍鵲群在油桐樹枝椏間跳躍起舞見人不驚⋯⋯那天──
──「啊──停!」詹急喊停車。莊也看到了,在路右側車輪可能輾到的地方,一隻不小卻顯然稚鳥趴在那裡。下車看清楚:鳥嘴上下喙間還有黃黃的嫩粒粒;背部柔柔灰毛也不多。顯然母鳥無法扶助學飛而掉下來,父母又已不知去向。是小藍鵲,「長尾阿鵲」。
「撂在那裡,不要一小時,準死。」詹以遮陽帽把牠帶上車。
「那妳,能怎麼救活牠?」
就這樣,詹信林救了,養了這隻藍鵲,以後叫牠「長尾仔」,牠愣愣地,會飛撲,跳著走過來;她伸開手掌,「長尾仔」也不慌不忙站在伊手掌上。
──很奇妙,這意外的「救鳥行動」,不知怎地把兩人緊緊地攏緊密起來。
很巧的,彼此發現,兩人都很喜歡小動物,而最愛溜進林靜草木繁茂的地方;不是喜歡什麼特有的草木游魚飛禽行獸,而是那個空間,那裡可以躲開人間的叫囂吵雜,而也就這樣把彼此寸心深處的「不適合感」沖散了。伊和他真正戀愛相愛了。這個心理轉折,多年來還會偶爾浮上心頭。不過,沒有悔意,祇是覺得怪怪的。
「我是被妳的心性吸引,我是『賴上妳了』,不管妳要不要!」莊竟然這樣說。
「有人這樣⋯⋯追女朋友的?」伊想笑,卻有點氣。
「有。莊秋潭就是⋯⋯」想想補充一句:「這些年來,妳也對我有些認識吧?我非『嘴甜舌滑的人』;我有些毛燥,不喜歡,告訴我,我會改──當然,拙於『表情達意』,妳得教導我⋯⋯懂嗎?」
「⋯⋯莊老師:你的公民課,可以下課了。」
「⋯⋯?」
「告訴你:你這樣叫做『談情說愛』,我會告訴朋友們,讓她們笑翻!」
「建議告訴男士們⋯⋯」
「什麼意思?讓他們⋯⋯」伊笑。
「讓他們,不敢來搶!」他講得正經八百。
奇妙得很,兩人真正相處了。成長歲月中,都有些許情感風浪,那是過眼雲煙而已。實際上,伊也是有情有愛青春身心,可是一段很長歲月;也就是情竇初開,甚至性情正旺時,就不像一些同齡朋友,情焰旺熟迷戀其中,也曾經質疑自己的性情傾向,後來是「被發現」「被挑開」那樣,確認自己非「進步的一群」,就那樣一切隨之自然狀態下,「最傳統式的」與半同鄉的莊秋潭走在一起。起初對於文史類人物是有一分說不出的不豫感。然而跟莊接近之後卻發現,莊是很異類的文史人;尤其對自然生態,故鄉民間的熟悉與熱情竟不在伊之下⋯⋯
於是兩人相愛而結婚了,生男育女了;從很小很小時就有夢想,在婚後二十年浮現了,在退休後的前一年真正的美夢成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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