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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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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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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品簡介
作者簡介
目次
書摘/試閱

商品簡介

★《學校不敢教的小說》作者朱宥勳撰文推薦!

本書原於一九七五年出版,是作者以工廠人為題的第一本小說,甫出版即流傳甚廣,工廠勞工視之為理解他們困境與心聲的代言人。為不負期望,作者廣發問卷四處訪談,卻因此觸動資方與政府的敏感神經。
本書收錄十則短篇,對於勞工在階級歧視與制度不公之下的種種面相,或許咬牙隱忍、或許伺機牟利、或許在某個適當的時機倒打一粑,作者不文過飾非地讓社會大眾直面這一切。
直面之後,才有改變的可能。
水靈文創將此系列重新整理出版,獻給善於遺忘的我們。同系列尚有《外鄉女》與《工廠女兒圈》。

作者簡介

作者簡介:
楊青矗
1940年出生於臺南縣七股鄉一個世代務農的貧困家庭。後來父親到中油高雄煉油廠任消防隊員,所以11歲隨父母遷居高雄。1961年父親不幸殉職,被以撫恤遺族身分進入高雄煉油廠工作了19年,在此寫下《在室男》、《工廠人》、《工廠女兒圈》等以農民、工人為主角之小說著作,並跨足工運及政治,1979年因美麗島事件入獄四年,出獄後專注臺語語文與研究,編著有《台華雙語辭典》、《台灣俗語辭典》、《台詩三百首》等。

現實的剪裁,小說的容器:讀楊青矗《工廠人》
─朱宥勳推薦序


帶著問卷的小說集

以一般小說集的觀點來看,楊青矗的《工廠人》是一本有點「古怪」的小說。當讀者打開本書目錄,可能一眼就會注意到,在書的最後附上了一份作家自己設計的「工廠人訪問卷」,內容工廠生活的各個面向。根據作家自己在序裡的說法,這是:「為了能更深入瞭解各工廠人的工作背景與心理狀態、生活情趣,勞資問題等,草擬了一份『工廠人訪問卷』附在本書之後……希望在工廠工作的兄弟姊妹們提供您親身體驗和寶貴的資料。」

這在台灣文學史上是非常罕有的案例──一般作家或許會與文學評論家對話、期待讀者給予小說更多意見(早期的書本也常常附有「讀者回函」),但楊青矗的特別之處,在於他預設了自己的讀者以工人為主,並且期待和這樣的讀者產生並非文學性、而更是現實性的交流:「您讀了我描寫工廠的小說?那能否與我談談您的工廠生活?」這份問卷雖非小說正文,但由此進入,我們便能看出「工人作家楊青矗」的文學觀點。

《工廠人》最早出版於一九七五年,您手上正在閱讀的這本,是二○一八年重出的新版本。而書末的「工廠人訪問卷」是當時即有的設計,在新版本中也原封不動,這是新版編輯的嘉美用心。當然,四十多年後,這項小說家私人的調查計畫不太可能再繼續了,問卷的歷史意義已遠大於實際功能,現在如仍按著地址上的資料將問卷回寄、約定面談時間,大概是要失望的。但它仍然饒富意義,值得我們細細審視。比如明確標出地址,就是重視個資的現代人頗難想像的,揭露了某一代人的行事作風(這在十幾年以前都還並不奇怪;不少作家都會在書末留下地址、電話、e-mail甚至是銀行帳號)。

而細讀問卷內文,更可以讓我們看到小說家的思路:他想知道的生活細節有哪些?這側面透露了他的創作觀點和方法,他以哪些材料來構成人物、情節和情感,也展示了他作為小說家的關懷與缺乏之所在。比如第八、第九兩題談「生活情趣」,第十二到第十五題探測「工人心目中的好資方是什麼樣子」,第十六到第二十三題詢問交友與婚姻議題,也觸及了工人的性別觀念。

而這份問卷的存在本身,更讓我們看到楊青矗有別於一般「小說家」的小說觀。對一般小說家來說,「小說集」本身就是「成果展」,是漫長的構思、資料收集和動筆創作的產物。一旦成書,小說家的「任務」就大致告一段落,縱有後續的行銷和論述活動,但作品基本上是完成了,便會開始思考下一階段的創作。然而,楊青矗顯然不是這樣看待《工廠人》的。這本關於工人的小說,並不只是「我長年觀察工人的成果展」,而更像是一種媒介,去幫助他突破有限的現實經驗,吸引更多工人來協力提供內容。小說家及他的小說,便彷彿成為一種透明的中介物,不同於現代主義作家那種極度放大的自我,此處的創作者人格被縮得極小,幾乎成為一種工具性的存在。

這方面是非常古典的寫實主義精神,正如同台灣文學史的寫實主義作家們所信仰的那樣;但另一方面,楊青矗又比純粹的「精神」或「信仰」更進一步,他除了以多年的工人生涯為「田野」,更希望能夠透過自己的書寫,使每一個回遞問卷的工人的生活,都成為另外一片被眾人看見的田野,這或可理解為一種「民間的社會科學行動」──或許沒有太嚴謹的方法和太有解釋力的理論,但是有一份求真求善的用心。這也可以從序文中,他每個引以為豪的正向回饋,都不是讀者告訴他「你的小說寫得好」,而是「你的小說讓我們知道了什麼、造成了什麼改變」看出來。

工人作家的「透明感」

楊青矗的思路背後,有一連串的預設:

──寫小說是為了傳播議題,促成實質的改變。
──好小說的判準來自真實性,越寫實越好。
──寫工人的故事,讀者中也會有大量的工人。

簡單地說,他心目中的小說家和小說其實是「透明」的:小說家如實地紀錄了工人的生活,並且如實地寫進小說裡,如實地傳達給大眾知道,就像光線穿過擦得非常乾淨的窗戶一樣。而也因為真實,所以能有動人的力量、所以能引起同是工人之讀者的共鳴。

二○一八年的文學讀者,大概都很難再同意這麼素樸、簡單的文學信念了。這裡的每一個預設都是可以挑戰的:我們知道很多小說並不意圖傳達任何議題、即便寫得很好也不見得改變過什麼;我們也知道小說本為虛構,即便有真實素材,經過小說家重新組織之後,也不可能百分之百「傳真」;我們更曉得人不一定喜歡閱讀與自己有關的故事,因為故事的娛樂效果通常更來自陌生化的新鮮感和逃避現實的幻想。

然而,我們必須先暫時理解這些並不全對、但也不是全無道理的預設,才能比較理解《工廠人》的特點。因為楊青矗先同意了這些預設,所以他的小說會往特定的方向發展。比如說,為了強化議題、造成改變,整本書的「問題意識」非常聚焦,幾乎絕大多數篇章都在處理「臨時工VS正工」和「評等」兩個問題。於是,「等」成為最重要的關鍵字:既是等級(決定薪資多寡的工作評等),也是等待(等待機運、等待努力被看見、等待人事變化)。以此為核心,《工廠人》從最低等級的臨時工、不同等級的正工、享有較優待遇的職員,一直寫到經營管理階層,呈現了一幅完整的工廠生態圖景。

相對於圖景的完整,各篇小說的結構確實都有一點問題。書中絕大多數的小說,都有著還不錯的開場和中段,然而從現代小說的觀點來看,結局都有點草率。比如〈上等人〉一直到車禍以前都非常精彩,但決定避罪方式之後的段落就幾乎沒有起伏可言,直直奔向諷刺性的結尾,錯失了「家屬」和「頂罪者」本可以增添的戲劇效果。或如向契科夫〈一個小公務員之死〉致敬的〈龍蛇之交〉,也設計了本可加強卑微感的今昔對照結構,但范顧問毫無懸念的「忘記了」反而失去了此種設計能有的厚度(作為對照,黃凡的〈賴索〉結局就更能掌握模稜兩可之妙)。

全書當中,我認為最好的一篇是〈低等人〉。其他篇章的結構問題,在此篇中處理得非常良好。楊青矗念茲在茲的諷刺性,也透過粗樹伯誠懇的語調完全發揮威力──正是語調誠懇而辭意又卑微到令人不忍,所以威力強大。小說開場時,主角:「甚至擔憂有一天他拖不動垃圾,公司能否僱到一位同他一樣的低等人來接替他的職位。」中後段則轉換動機:「宏興公司列位殉職的同仁們,我董粗樹三十年前進入公司為拖垃圾的臨時工,你們在生時都認識我的。我今天很羨慕你們為公殉身的精神,請諸位英靈保佑我,賜給我一個像你們一樣的殉職的機會。我將被解僱,臨時工沒有退休金,又無依無靠,無以為生,我需要一點撫恤金來養活老父。在這十幾天內賜給我機會,我到九泉地下願繼續為各位拖垃圾效勞。」當一個人全心全意相信自己「應該低等」、相信自己「死了比活著有價值」的時候,作者自然不必橫加太多評判,讀者就能理會工廠體系的殘酷。也因此,小說的黑色幽默力道更強。粗樹伯之艱困不只在生活不易,連要自死都很費難:「各工場的安全設施都很週到,粗樹伯找不到機會好在工作中置身於死地。」

然而,從以上的對照,我們可以發現一個弔詭:正是在楊青矗最遠離寫實主義的預設值時,他的小說反而更有了寫實主義撼動人心的力道。因為事實上,小說家和小說的「透明感」自始就存在內部矛盾:如果我們要將小說寫成好看的、充滿衝擊力道的,我們就需要透過良好的結構來製造出戲劇性;但現實生活是沒有結構的,它是一堆雜亂資訊的集合體,如果我們要求結構良好,就必須犧牲「寫實」,來把現實剪裁成適合小說這種容器的形狀。換言之,好小說很難真的透明,即便它看起來很透明,那都是經過打磨削切的結果。光線能夠穿過窗戶,不是因為窗戶本身真能百分百透光,至少得有人一直去擦拭它。

因此,我更傾向將「透明」這種信念,理解為一種知其不可為而為之的努力。「問卷」是小說家在自身經驗的有限性裡,突破限制的努力;小說則是小說家動員其所能動員的媒介,全力抗擊現實困境的努力。在這個意義上,寫實主義小說如《工廠人》的美學,可能不完全來自小說的「文本」本身,而更來自寫小說的這整個「行動」上。那樣樸拙的、天真的、熱切的心意,也是一種文學的風景。

為此,小說作為一種容器,就算有點破損,也是沒有關係的吧。

 

目次

朱宥勳推薦序
舊版自序

工等五等
低等人
上等人


梁上君子
麻雀飛上鳳凰枝
龍蛇之交
掌權之時
工廠人

附錄 「工廠人」訪問卷

書摘/試閱

梁上君子
八、簡瑞榮
十點正,簡瑞榮放下工作,站起來伸伸懶腰,步出辦公室站在走廊上休息。走廊邊緣是半身高的牆欄,上面有各種花木盆景,姿態動人。這些盆景都是呂元政私自買花盆找花木來種的,有的是從苗圃買來的。呂元政嗜愛此道,為它們澆水、施肥、鬆土、調整姿態,來消磨休息的時間。
簡瑞榮站在一盆樹根縱橫,枝椏彎曲蒼勁,斜飛著三層雲狀的葉子的榕樹邊觀賞。
「老呂,你這盆榕樹放在這?有啥路用,不如送我帶回去放在我家客廳的桌子上。」
「你想要,不會花錢去買啊?」呂元政走出辦公室:「這裸榕樹從我剪枝來插到現在已經有十二年了。」
「花錢買這種東西怎麼算得來;送我,我倒喜歡。」
「喲!你是幾個老爸生的?你聰明,別人傻瓜?」
「送我嘛!你也不帶回家去,放在這?是公司的。」
「不行,這棵是我進公司時剪來插枝的,我在公司幹幾年,它就幾歲。」
「你不送我,我就給你偷回去!」
「你敢偷?我花了多少心血養出來的!」
「我就偷給你看。」
呂元政拔著樹頭邊青苔上剛冒出頭的小草。
「送我嘛!我帶回去。」
簡瑞榮雙手伸過來要捧花盆,呂元政把他推開,簡瑞榮靦腆地進入辦公室。
下班後,簡瑞榮等到天黑時,騎著腳踏車來,跑上三樓辦公室,把他要的那盆榕樹捧下樓,放上車子的後架上鬆繩綁緊,跳上車騎向大門去。
「喂?你那盆榕樹哪?來的?」大門的守衛問。
「我中午上街買的,放在辦公廳?忘記帶回去,剛想起來,所以跑進來帶回去。」
守衛點點頭,揚手叫他過去。
他把花盆送上他姊夫家,向他姊姊和姊夫說:
「我剛上街買了這盆榕樹,我現在要找朋友去,先放在你家,改天我來拿回去。」
「多少錢買的?」姊夫問。
「五百塊買的。」
他鬆開繩子,把榕樹搬進客廳?,臨回家時,托他姊姊好好照顧。
隔天,簡瑞榮注意呂元政的反應,他忙著處理公事,尚未發覺榕樹丟了,將近十一點,呂元政走出辦公廳到走廊來,大嚷著說:
「我的榕樹丟了!我的榕樹丟了!」
他衝進辦公廳來。
「老簡,你把我的榕樹藏到哪?去了?」
「見鬼!誰藏你的榕樹!」
「你沒有藏?」
「我藏它幹什麼?」
「我講藏已經好聽多了,不願意說偷。」
「你看見我偷你的榕樹了?」
「你昨天說我不送你,就要偷!不是你偷的是誰偷的?」
「我是說著玩的,哪會真的偷回去了?」
「你問大家看看,你有沒有說要偷我的榕樹?」
同事都證明了。
「可能是我跟你開玩笑,引起別人動歪腦筋偷去的,我要偷你的東西,哪會先告訴你?」
「一定是你偷的。」
「你不要亂賴人,你有什麼證據證明我偷的?」
「下午下班,我到你家去看就有證據。」
「話先講明,下班後你跟我到我家去,我可讓你到處翻到處找,假如找不出證據,我是不饒人的。」
「辦公時間,你們吵什麼?」主管周耀祥兇他們。
呂元政默默地坐上椅子,氣得呼呼喘,打開抽屜找東西,亂翻亂找不知道在找什麼。
「幹伊娘咧!誰偷我的榕樹,上馬路就被汽車撞死,摩托車碰死,碎屍萬段,不得好死。」
他把辦公桌的五個抽屜都拉出來翻,似乎要在抽屜?找回那盆榕樹。
「幹伊娘,誰偷我的榕樹就死子絕孫,感冒也死,肚子痛也死,無所不至都會死,全家死光光。」
「今天天氣太熱了,熱得使人發神經病,亂唸亂說。」
簡瑞榮瞟瞟同事,嘴角抽搐著。
「誰偷我的榕樹就被汽車壓死,火車撞死,全家死光光。」
「老天應該下一點雨了,涼涼神經病人的腦袋,使他不會亂唸亂說!」
…………

六、唐世昌
唐世昌看主管上車走了,立即把桌上的公事收進抽屜?,跑上車棚推出摩托車,發動引擎普普騎走了。
看看錶,九點十分,回到店?九點三十分,主管出去辦事幾點會回來?加油,加油,車子加速飛馳,能早一分鐘回到店?就多做一分鐘的事。
決心開店是因不甘於每個月領那一點固定的薪水,一生的命運又掌握在主管的手中。另一方面看到那些年老的同事一到退休期限,公司退休命令一下來,他們大多不情願離開,懇求主管寫簽呈再留用幾年,就活不了似的!也難怪,一生二三十年的壯年時代賣給公司,安定慣了,年紀大了,到外面去誰要呢?自己搞事業嘛,沒有年輕人靈敏的頭腦和牛樣的幹勁;從溫室中出來,也受不了社會上的風風雨雨,唯一的路只有吃退休金等死了。能養老還好,家庭責任未了的就起了恐慌!於是決心趁年輕時搞一點屬於自己的小事業,走出溫室鍛鍊自己適應社會上的風霜。
白天上班,把文具店交給女人照顧,女人要帶孩子,要理家,要煮飯,還要再照顧店,實在忙不過來。請人嘛,剛開張不久,基礎沒打穩,實在請不起,辭職專心做,又怕經營不善,兼著做一個月可拿二三千元薪水,年資已有十四五年了,將來退休還可拿一點退休金。就這樣子雙腳踩雙船,補貨、交貨、記帳,儘是找機會偷公司的時間溜回家做。
剛下摩托車,女人就衝到?面提出菜籃說:
「你看著店,我去買菜。」
點點貨,記下該補辦的,點完貨女人還沒回來;買菜怎麼買那麼久?再遲了,補完貨回來,怎麼來得及回公司打下班卡!
女人半跑半走回來了。
「妳買一次菜要買那麼久啊?」
「從這?到市場來回要半個小時,我一到菜市場看什麼就買什麼,不敢稍停下來多問幾個攤子。」
他騎上摩托車,先去補國中的簿子,又去辦一些參考書。剛開學,正當旺季,學生一放學圍過來就是一店?的人,貨不辦足,問這個沒有,問那個沒有,影響生意很大。要補的東西還多呢!但是又去了一個多鐘頭了,已經溜出來兩點多鐘了,主管不知道什麼時侯回去,晚上再補吧!晚上是不可能出來,剛開學,一屋子的學生!
他把貨載回店丟下,摩托車沒熄火,匆匆忙忙騎走了,闖過黃燈,闖過噹噹噹的平交道;加油,時速六十五公里,左轉彎,前面忽然冒出一輛卡車,尖耳的煞車聲懾人魂魄;死了!死了!死了!卡車剎住了,摩托車蛇行的拖了長長的一段,急煞車…差一點摔倒,天!只要再差一秒鐘就粉身碎骨!
「幹你娘!不要命就撞上來吧!」卡車司機探頭出來大罵。
靈魂飛出了竅,心頭蹦蹦跳,他沒有時間好理會司機的怒罵,迷迷糊糊的閃過卡車,繼續騎。瞄一下錶,回到公司再十五分鐘下班,主管不知道回來了沒有。
他想起南盛公司訂的一批文具還沒送去,下午向主管說,需要出去工場巡視工作,然後再溜回家給南盛送貨!
今天上班,溜回去,趕回來!溜回去!趕回來,下班:共費掉三個鐘頭的交通時間;油錢,摩托車的耗損,精神損失……唉!人生!幹你娘!不要命就撞上來!實在野蠻,哪一天讓他出車禍死在司機座上,看他還能再野蠻?

九、卓梅英
卓梅英解完手,在紙軸上拉了一段衛生紙,撕斷對摺擦拭著。她看這卷衛生紙剛放上,沒用多少。她家衛生間昨天就沒有紙用了,早上是找舊報紙代用的,三天前就向管廁所的老胡說家?的衛生紙快用完了,無論如何先找兩粒來用用,公司那麼大,揩揩衛生紙用用算得了什麼。
她站起來穿上三角褲拉好裙子,打開門出去。洗完手,回到辦公室,看看桌子底下,向老胡要的衛生紙老胡還沒送來,晚上回去難道要花錢買?兩三年都是揩公司的紙用,怎麼能花這種冤枉錢?她找了一張舊報紙,回到剛才出來的那間廁所,關上門把衛生紙卸下來,用報紙包好,拿回辦公室放在桌子底下,預備下班帶回去。
主管不在,她打開抽屜拿出毛線衣來編織。
下班前老胡跑進來問她:
「卓小姐,第二間廁所的衛生紙是不是妳拿走的?」
「我三天前就向你要紙了,你還沒拿給我,昨天我家就沒有紙了,你不給我,我不到廁所拿哪有紙用?」
「妳要拿也不能全部拿走,剛剛有三個人進廁所沒有紙用,跑來罵我怎麼不知道廁所沒有紙!」
「四、五間廁所,第二間沒有紙他們不會換別間啊?」
「廁所從來沒有缺過紙,誰進去還先翻紙架的蓋子來看有沒有紙?」
「我已經拿來了,你就拿一粒新的放進去吧。」
「現在已經沒有紙了,這個月的紙明天才能領,妳要就明天再拿吧?」
「那我家今天用手擦?」
老胡無言。
「妳家沒有紙是妳家的事,公司還管妳家有沒有紙啊?」賴伯陽說。
「我三天前就向他要了!」
「你向他要,他就欠妳了?」簡瑞榮問。
「沒有你們的事,你們少多嘴!」
「噯呀!你們都不知道,她今天是安全期,晚上跟她先生要用紙,明天紅先生到期,不來不行,要大量用紙,沒有紙用明天就不便上班啦!」
紀雅敬發表演說似的,向同事們比手劃腳,大家笑得東倒西歪。
卓梅英放下手中的毛線,彎身拿起桌子下報紙包好的衛生紙向紀雅敬的頭擲去,報紙散開,紙卷像放風箏那樣散出一段尾巴。
紀雅敬撿起打在頭上,掉在地上的紙卷,捲好,拿報紙包好。
「謝謝妳!妳要送我,我就拿回去用。」紀雅敬向卓梅英一鞠躬,卓梅英手編著毛線衣,眼睛翻著白眼瞪他。
「你被女人用衛生紙打到頭,你會倒霉一輩子。」于雅卿說。
「沒有關係,還有紙的話請再擲來,她擲一個我收一個,多多益善。」
老胡跟著人家笑,可能是笑得太飽了,使他忘記要來做什麼的,返身走了。

七、呂元政
「老呂,明天星期天,報加班。」于雅卿向辦工作日報的呂元政說。
「加班預算超支,最近上面對加班管得很緊,要真正有工作才能報。」呂元政說。
「哪一個單位真的是有工作才報加班?哪一個報了加班真的在工作?加班還不是薪水低的一種變相津貼;能報就報,能搶就搶。不靠加班費,靠幾文薪水吃飯攪鹽都不夠!」紀雅敬說:「報,明天一定要報,報上去簽准了就搶一天,不准就算了。」
「你們光會講報報報,加班打了卡一人溜一路,查班的來查找不到人,挨罵的是我報加班的。」
「你怕你自己就不要報,加班單拿來我們自己填。」于雅卿說。
「要報也好,不報也好,加幾個班就像小偷一樣,想早走怕查班的來;在這?守時間,實在浪費精神,浪費生命。反正加幾個班也富不了;不加,生活苦一點,日子照樣過。」唐世昌說。
「公司應該乾脆一點,把加班預算攤進薪水?面,一個月多領一點錢,大家不要加班,工作時認真工作,一下班就回家休息;又乾脆,又痛快,精神好工作效率就提高。」郭祝忠說。
「你要乾脆,人家可不跟你乾脆,至少有急工作時,可以利用加班時趕趕工。」賴伯陽說。
「人家先進國家一個星期工作四天,我們連星期日的加班,平時晚上加班也算一天,一個星期要工作八天,工作效率比人家快?如果一個月多發一千元,你看誰喜歡加班?而且我保證工作進度一樣,問題是一分錢一分貨,錢拿的多工作就快。」
「要報我給你們報,我自己不報。」呂元政拿出加班申請單出來填。
星期二主管接了一通人事主任打來的電話後,向呂元政說:
「元政,人事主任說看到你星期日去海邊釣魚,怎麼日報上你報了八小時的加班?他叫查班的人找我們的加班申請單核對,申請單上沒有你的名字,你的加班是怎麼報的?」
「我日報上報了加班?那可能是寫錯了,我去看看。」呂元政臉紅紅的匆匆跑出去。
「哪會報錯!」紀雅敬說:「我常覺得奇怪,呂元政的等級跟我一樣,我拚命加班,沒有節日,沒有禮拜,加到滿分為止;他喜歡加就加,不喜歡加就不加,每個月領錢都跟我領一樣多,難道他每個月的加班日報都報錯了?」
簡瑞榮過來拉開呂元政沒上鎖的抽屜,拿出日報表的存底來看。
「這個月我們加班,他沒加的,日報表上跟我們一樣填上加班,原來他是自己不填加班申請單,不用加班,加班日報上照報照領錢。」
「哼!他是用這種妙法偷加班費的!這次他倒霉,去釣魚被人事主任碰到,才引起主任核對日報,不然他只是蓋便章而已。人事主任的報告一呈上去,他虛領加班費,不記大過小過也跑不掉,也很可能被開除。」于雅卿說。
「我倒認為他沒什麼不對,憑良心講,你我每月領的加班費也像做小偷偷來的一樣,跟他差不了多少,反正薪水不多,上面也睜一眼閉一眼,盡量讓我們偷一點加班費。」唐世昌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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