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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跳舞New Yor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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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跳舞New Yor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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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品簡介
作者簡介
目次
書摘/試閱

商品簡介

這本散文集有我三年間的生活點滴,對紐約的愛與怨恨、有時跳舞,有時不跳舞。
我也希望這本書能為某些追求個人體驗的旅人提供一些靈感。紐約的美好與刺激,在於她海量多元的人文風景,還有一秒就能成為好友的路人們,我覺得人到紐約,沒有什麼一定要去的地方、也沒有什麼不吃會死的東西,不認識路你有谷歌地圖、怕碰到地雷可以查Yelp,觀光變得這麼安全,重要的是深刻感受這個城市的文化與魅力,然後你會發現,心情對了,去哪裡都很好玩。


作家何曼莊從小在「八○年代的表演藝術風景後台」成長。自身熱愛跳舞、也和舞蹈家們熟識的她,舞蹈就像閱讀寫作之外開向世界的另外一扇窗。這本源起於她在BIOS Monthly的同名專欄,小說家靈動的文字寫起文化散文分外犀利過癮,然後書中不只收錄專欄散文,女作家靈感噴發,以紐約為豐富地景寫成了結構完整的《有時跳舞》。此書也可說是長住紐約的何曼莊給喜愛文化藝術的讀者們的另類紐約旅遊指南。
對跳舞上癮,也對紐約上癮的何曼莊,自哥倫比亞大學碩士畢業後多年再度回到紐約定居,她開始有更多機會欣賞舞蹈,也有更多機會跳舞,不但因為紐約市是表演藝術的重要基地,更深層的理由是,她在這裡找回了生活。
從母校哥大校區緊鄰的哈林起步,何曼莊帶領了一趟不迷路的紐約奧德賽之旅。全書不似典型旅遊書照地區分章節,而是選擇一個對作者特別有意義的地點開始,輻射狀地寫及和這個起點有關的各種紐約軼事。
各章以女作家熱愛的生活圈為主軸,從紐約市立圖書館出發,幽默道出如何在觀光客的注視下生活的一日欲望城市,接著帶領大家紙上遊歷中央公園、上城與博物館區,傳授如何取得哲學與預算的平衡,以及林肯中心、中城劇院區折扣票攻略。何曼莊也寫到她最沉迷跳舞的一年和喬伊斯劇院的淵源,筆鋒一轉描述起紐約人的時尚廚房雀兒喜Chelsea市場,丟出走訪東西村必備的一日村民指南。還有東河三大橋與無敵天際線,及紐約人都知道,但是旅遊書都沒寫的地鐵地雷!
〈男舞者教我的事〉一篇,讀得熱血沸騰直想趕緊入場欣賞舞蹈,從鑽石級閃耀的名字喬治‧巴蘭欽、巴瑞辛尼可夫,到雲門二再訪紐約帶來了新任總監鄭宗龍的作品〈來〉,隨著何曼莊彷彿寫寫就要自轉一圈的文字舞步,讀者也很難不被這華麗的催眠所召喚。
不論你想看的是「無恥卻永遠閃耀」的時代廣場與劇院區舞者傳奇,或者與眾不同的曼哈頓水岸一日遊、布魯克林絕不兒戲的夏日烤肉盛宴,都最好不要錯過這本有時藝術、有時感性而時尚的《有時跳舞》。

作者簡介

何曼莊M. Nadia Ho

曾任《換日線》英語頻道Crossing.NYC 特約主筆。畢業於台灣大學政治系、哥倫比亞大學國際事務學院,曾居北京,短滯東京、柏林,現居紐約布魯克林。著有小說《即將失去的一切》、《給烏鴉的歌》,以及紀實文學作品《大動物園》。

作者導讀

生活在紐約,有時跳舞、有時不跳舞 ◎何曼莊

每年到了九月,我就會衷心感恩自己身在紐約,因為紐約的九月是最美的;秋高氣爽,陽光明媚,天空是接近無限透明的藍,不下雨,只聽見風輕推樹蔭唱的歌,我在這宜人的九月準備一場重大的考試,過著每日上圖書館讀書,晚上去上跳舞課的簡單生活,我一邊承受「可能會失敗」、還有「本來不睏但是一讀書就想睡覺」的壓力,一邊享受著這種心無旁鶩的單純,我知道我以後會很想念這段單純的時間。
我高中上得是那間以「會讀書」出名的女校,不過在學校裡令人壓力最大的有時是體育課──要求好多,要跑步游泳,還要在中午比賽排球(為何要在正午比至今是個謎),但要不是被逼著做了那麼多的運動,我想我大學應該不會考得太好。
讀書需要好體力,我現在的體力當然沒有高中時好,智商可能也降低了不少。高齡三十八歲讀書備考,真的很挫折,為了平衡這份挫折感,我決定去尋找比讀書更挫折的事情──前ABT美國芭蕾劇院首席Ashley Tuttle的中級班,在這個班裡我做什麼都是吊車尾,但是沒關係,舞蹈教給我一個重要的事情就是:要習慣挫折感,並且帶著挫折感繼續練習,我從來就是一個半舞者;比不跳舞的人會跳舞、比跳得好的人差勁,而且當了幾十年的初學者,柔軟度跟腿力隨著年紀逐漸衰退──幸好臉皮卻變得加倍結實。
我與表演藝術結緣至早,據說還只是胚胎時就經常看戲。我媽媽的大學摯友是劇場導演,有一則都會傳說是媽媽懷著我,肚子很大的時候去看京戲,看完戲,肚子痛就去生孩子了,導演阿姨說那天看的是《刀馬旦》,但媽媽記得的是《昭君出塞》,我的天哪,這兩齣戲差別那麼大,竟然能搞混嗎?
我的「身世之謎」暫且放一邊,正因為媽媽身邊都是這樣的阿姨叔叔,我從小就習慣了被帶去看排練或是在劇場裡端坐兩小時,小時候的我真的很尊重藝術,就算看的是內容冷僻、極度催眠的學生實驗劇,五、六歲坐在劇場裡的我,既不會睡著也不會要求中途離場(事後想想帶我去的大人其實很想逃走?)。我十八歲之前認識的成年人職業不外乎是演員、舞者、導演、製作人、燈光師或吉他手,很久以後才明白大多數人認為律師、醫師、會計師才是「正常工作」──不過現在說這些都已經太遲(凝視遠方),但是我終生感謝媽媽跟長輩們帶我進入表演藝術的世界,讓我認識音樂、學跳舞。
如果你生命中有舞蹈,那麼大可以放心過你的人生不怕無聊(當然也會比較健康),因為無論哪種舞蹈,永遠也沒有完全學會的一天,首席芭蕾舞者登台前熱身,跟我這種貨色上的課一樣,都是從同樣一套Plie (蹲)開始。我從很小的時候就從舞蹈課上明白了「知行合一」的困難;首先在腦中理解這個動作,但是腦子跟身體是很有距離的,理論上明白身體並不一定了解,雖然不斷被老師糾正,但每次坐還是每次錯,這時有的舞者會說;It’s not in me yet.──這動作還沒變成我的一部分;終於,身體學會之後,練習還不能停,將腦袋的記憶轉化成舞者所說的「muscle memory」,而這份肌肉記憶,一旦停止練習,馬上就會退化,所以很多懷孕的舞者都挺著肚子繼續練習,直到看來隨時會在教室裡臨盆為止。
用一句話來描述我的生活,那就是;有時跳舞、有時不跳舞。不跳舞的時候,我還經常去看別人跳舞,經常在看舞中場休息,覺得太開心了,又跑到box office買了別場的票,當然我也因此成為折扣票的專家,朋友說我是Dance Junkie,比起對別種東西上癮──例如藥物或是酒精,可能副作用要輕微很多,況且好處太多了;我的工作幾乎是百分之百與文字緊密結合,休息時當然能不說話是最好的。
我把人生中大部分的挑戰都當成跳舞;例如考試、例如求職、例如進入會議室準備挨罵、例如場內只有四個聽眾(其中一個是我妹)也得講足兩小時的文學課、例如搬去北京、搬回紐約,在人生每個關卡,面對未知的恐懼,都像是前往芭蕾教室的半小時地鐵車程,那種知道前方有挑戰,緊張、心悸,覺得「等下一定完蛋」、「啊乾脆不要去了」的心情。緊張恐懼是正常的,想回家也是真心的,但是如果真的就這樣放棄了,這多出來的九十分鐘,我要做什麼才不會悔恨?更可怕的是撬了一堂芭蕾課,下一堂就會更辛苦,還是你要從此永遠不跳芭蕾了呢?想想覺得不去結果更可怕,這時地鐵到站,快要來不及了,沒時間害怕了,小跑步衝進更衣室,在鋼琴師的手放上鍵盤的同時在把桿前站好。跳舞的好處是,當你忙著跟上音樂時,就沒有時間多想有的沒的,等到滿身大汗喘氣喝水時,九十分鐘已過,那種感覺真是說不出來的好。
也在這個九月裡,我家來了一位法國舞者室友Sarah。我赴考的當天早上醒來,在餐桌上發現她留的字條:「Good Luck for your exam Nadia! Merde!!」Merde我是看得懂的,就是法語的「Shit」,當然以為她這是在加強語氣,後來聽到New York City Ballet 舞者登台前也在後台說「Merde」,才發現這是芭蕾舞界不成文的規矩,上台前預祝「Good Luck」的意思。十月,Sarah從海邊騎單車回家的路上跟車擦撞,駕駛滿懷歉意(也滿身大麻味),她的右手小指骨折、無名指脫臼,因為新作品有大量地板動作必須用手撐,不得已她只好退出排練,準備暫時回法國復健(因為法國跟台灣健保一樣便宜啊)。
雖然慣用手暫時失靈,還摔得全身瘀青,但舞者身體好、又耐操,我沒看過Sarah臉上有過痛苦的表情,也幾乎不需要別人幫忙,只有一次,她在家換繃帶,我出了一隻手幫她固定,我跟他坐在餐桌邊,用一個碗公接著滴下來的優碘藥水,討論自己知道的單手/單腳舞者;AXIS Company的Lani Dickinson出生就沒有左手、十四歲的Gabi Shull右腳截肢後帶著義肢繼續跳芭蕾,單手的馬麗跟單腿的翟孝偉、還有許多編舞家都是在受傷之後領悟出新境界……當我們健康時跳舞,追求的不外乎是力量、平衡、自由,但病痛也是跳舞不可缺少的一部分,身體在失去力量、平衡的時候,對痛苦的理解以及想重回自由的極度渴望,那才是舞蹈最接近人性的地方。
「雖然我只是一根小指骨折而已啦。」她說。
「唉,人真的好脆弱啊,哈哈哈。」我說。
那天晚上我到達芭蕾教室換好衣服,鋼琴師叮叮咚咚試著琴鍵時,我旁邊站著個新來的女孩,她把金髮梳成高高的髮髻,穿著黑色舞衣,舞鞋磨損的很厲害,看來不是初學者。
她問我:「這堂課會不會超難?」
我轉頭看著那個女孩, 當她把正面轉向我時,我才發現,這個舞者,只有一隻眼睛。
「對我來說有點難,but you’ll like it。」我說。
接下來九十分鐘,我跟單眼舞者一起跳舞,她跳得比我好多了。
很久以前,我看過一個影片,那是TED網站史上點閱數史上第二高、社會心理學家 Amy Cuddy主講的「姿勢決定你是誰」,她說,很多人一開始都是沒信心的,但是,強迫自己擺出很有自信的樣子──可以改變我們腦內睪固銅和可體松的濃度,所以儘管氣很弱,沒關係,先假裝,直到那硬撐出來的自信變成真的。
都已經長到快四十,有時會還會夢見自己站在翼幕後面看著空曠的舞台,大幕已經起了,燈光已經亮了,既然只有我站在這裡──難道現在是在等我出場嗎?可是我不知道要跳什麼啊!夢裡總是有個聲音說;音樂已經開始走了,總之你要先上,只要做出很有把握的樣子,觀眾不會發現的(真心厚臉皮!),厲害的是連作夢產生的經驗值都能算數,做這種夢快三十年,現在連驚慌的感覺都很淡了。
回到紐約以後我有更多機會欣賞舞蹈,也有更多機會跳舞,原因之一當然是因為紐約市是表演藝術的重要基地,但是更深層的理由是,我在這裡找回了生活。
我不是一個過著典型生活型態的人,而在紐約從來不會有人要求你解釋自己選擇的生活型態,跳舞有時,大部分的時間必須認真生活。有人說,紐約人各色各樣,永遠也數不清,但是成千上萬的外地人來到紐約,期待的都是一樣的:尋找跟自己外表不同、但是心意相通的人。在舞蹈教室裡有各種年紀、體型的人,他們在教室外面過著各種不同的生活,然而每星期一、兩次,每個人在忙碌複雜的現代生活裡找出空檔,穿越這廣大的城市,聚在一起練習,有的人就這樣持續了五年、十年,有人在這段期間生出了寶寶,在這一堂接著一堂的舞蹈課之間,我接受了紐約成為我的家。
這本書是散文集,有我三年間的生活點滴,對紐約的愛與怨恨、有時跳舞,有時不跳舞。我也希望這本書能為某些追求個人體驗的旅人提供一些靈感。紐約的美好與刺激,在於她海量多元的人文風景,還有一秒就能成為好友的路人們,我覺得人到紐約,沒有什麼一定要去的地方、也沒有什麼不吃會死的東西,不認識路你有谷歌地圖、怕碰到地雷可以查Yelp,觀光變得這麼安全,重要的是深刻感受這個城市的文化與魅力(還有幫手機充好電),然後你會發現,心情對了,去哪裡都很好玩。
成書之際,回看三年前嚴冬,初回紐約,一無所有、身心俱疲、沒有目標;三年間假裝自己知道舞步、模仿著游刃有餘的姿態,不斷反覆練習,直到現在,我覺得,我幾乎、幾乎快要學會跳舞了。

目次

【作者導讀】生活在紐約:有時跳舞、有時不跳舞

1
〔WALK〕O! ODYSSEY 哈林區與我
〔B-SIDE〕上西區的神經病與鬼魂
〔TOUR〕約會要逛中央公園

2
〔WALK〕歌劇院裡的腦洞:哲學與預算
〔B-SIDE〕男舞者教我的事
〔TOUR〕今晚帶我去看戲 (還有吃什麼)

3
〔WALK〕在觀光客的注視下用功:紐約市立圖書館
〔B-SIDE〕竇加在MOMA當代美術館:二十世紀前夕的洗澡
〔TOUR〕完美的逃婚路線
4
〔WALK〕想逃避、就看跳舞:喬伊斯劇院與我
〔B-SIDE〕你能撐多久:舞台上(有時還有台下)的暴動
〔TOUR〕第二人稱紐約
5
〔WALK〕東村、西村、太陽依舊升起
〔B-SIDE〕終於糖果店的非虛構散步
〔TOUR〕一日村民指南

〔WALK〕下城海市蜃樓
〔B-SIDE〕Lost in Transportation
〔TOUR〕水上的紐約:B/M/W與渡輪

7
〔WALK〕生活在布魯克林
〔B SIDE〕醒來記得調整距離
〔TOUR〕歡迎光臨布魯克林

附錄:有時跳舞的紐約市地圖(曼哈頓 / 布魯克林)

書摘/試閱

男舞者教我的事

舞蹈教室是一個女多男少的世界,然而舞團總監卻經常都是男的。
先不管舞蹈總監界的性別比例,在紐約的芭蕾世界裡,有一個男人的名字是鑽石級閃耀、無法動搖的,那就是喬治‧巴蘭欽(1904-1983)。
巴蘭欽出生在聖彼得堡藝術世家,是他的父親是聲樂家兼作曲家,當過喬治亞(當時是沙皇屬國,後來獨立一下又加入了蘇聯)的文化部長,家族成員不是軍人,就是藝術家──蘇聯的藝術家也是軍人。大師一生到底編過多少支作品呢?粗略估計約在四百部左右,可能有些人不情願,但這個俄國人確實重新定義了美國芭蕾,他創辦美國芭蕾學校(American Ballet School)、長期培訓舞者,開創出一套適合美國舞者、充滿力量與速度的「巴蘭欽技巧」。
巴蘭欽生在今天的話一定會變網紅,因為他不但是花美男,而且名言很多:例如「舞者是花,花本來就美,而不是因為花有甚麼了不起的故事要表達」;他還說「舞者只是樂器,應該把編舞家的音樂給演奏出來」,他引用喬治亞詩人馬雅可夫斯基的話自稱「我不是人,只是一朵穿褲子的雲。」說明了他有多自戀。他以軍人般的鐵血紀律要求自我,也嚴格要求他的舞者;「你是在對自己客氣甚麼?你幹嘛退縮?你現在保留實力---下次用?沒有下次了,只有現在,現、在。」他連自己的貓都抓來訓練,他的貓Mourka出過自傳,能正確的做出大跳跟擊腿。
穿褲子的雲還致力於跟美麗舞者結婚,而且要最優秀的舞者,他一生結婚五次(其中一次無法律效用),每一任妻子都是舞台上的超級巨星, 他最後一任妻子是女神級的芭蕾舞者Tanaquil Le Clercq (暱稱泰妮),一九五六年,小兒麻痺疫苗才剛發明兩年,沒有接種過疫苗的泰妮,在北歐巡演的途中發病,隨即被送進當時的治療器材『鐵肺』這種很像太空艙、沉重冰冷的密閉金屬體,以幫浦抽吸空氣,幫助肌肉萎縮的病人被動呼吸。當時泰妮二十七歲,她人生最後一場表演跳的是「天鵝湖」。在小兒麻痺還會致死的年代,她保住了性命,但進食等生活起居都需要護士幫忙,她漸漸接受了事實:她不但不能跳舞,連走路都不可能了。
這場疾病據說讓巴蘭欽的心又回到妻子身邊,也他因此開始思考新的舞蹈方法,並認識了彼拉提斯先生(Pilates瑜珈發明人)本人,編出了Agon這支雙人舞裡面,女舞者本身並不動作,由男舞者把她的身體「擺成」不同的姿勢與位置,被認為是巴蘭欽面對肌肉萎縮的妻子想做的嘗試,雖然過程非常艱難,但泰妮後來成為一名坐輪椅的舞蹈老師,她用手跟上半身教舞。巴蘭欽在照顧妻子九年之後,為了另一位美麗舞者Suzanne Farrell 而提出離婚。
每年到了十一月初,日光節約時間一結束,一夕之間紐約的白天就短得令人沮喪,宣告漫長的冬天要開始了,全市開始掛燈結彩、室內的暖氣、櫥窗上的霧氣、低沉溫柔的爵士樂,都在努力溫暖路人的心。為了準備過年,美國各地芭蕾舞團也開始把《胡桃鉗》拿出來排練,巴蘭欽版的胡桃鉗,為美國人開創了一種全新的節慶文化,從一九五五年推出新版以來每年都上演。
二○一五年的胡桃鉗照常有好多小朋友觀眾,節目單的第一頁是寫給小觀眾的觀賞須知,除了戲院禮節之外,還教他們如何欣賞舞蹈:記下自己喜歡的服裝、喜歡的角色,或者看看交響樂團裡面你最喜歡的樂器。節目進入下半場,巧克力仙子、茶仙子、咖啡仙子一一出場,坐我旁邊的小女孩躍躍欲試,壓軸的糖梅仙子終於降臨,穿著粉紅色的大紗裙,連續不停地做出完美的旋轉,小女孩忍不住跟著音樂扭起來了!
每一場芭蕾舞的觀眾席裡,都會有幾個這樣坐不住的小孩,也許未來的芭蕾舞巨星就在其中──然而一百位從小立志要跳公主仙子主角的女孩,有九十九個大概跳不到,但光是能在舞團裡得到一個位置,得耗上十幾年學習,外加無重大傷病的運氣:反過來說,若你是萬中選一的優秀舞者,跳王子公主的角色對你來說還可能不夠有趣,你會想跳壞蛋角色,你會想當黑天鵝、當魔王、或是當一隻巨大而活躍的老鼠。
萬物也許生而平等,但有些動物就是令人生理上無法接受,老鼠的賣相真的很差,牠的顏色、牠的體型、牠發出的吱吱與喳喳、牠鬼祟的行為以及身上夾帶的十一種常見疾病,都讓人不敢直視。但你知道嗎?老鼠其實眼睛看不見,他們在城市黑暗的地底,靠著感覺行走,是天生的盲舞者。
這世界上有屬於老鼠的浪漫嗎?有的。《胡桃鉗》的原著原題就叫做《胡桃鉗與老鼠王》,是德國浪漫主義劇作家E•T•A霍夫曼的作品。在這個聖誕夜故事裡,老鼠是重要的反派群,當午夜的鐘聲一響,老鼠就從那放滿聖誕禮物結滿彩燈的樹下一隻隻地鑽進瑪莉小妹妹一家人溫暖的屋裡,我這個人從小看童話故事都會偏心反派,可能是因為他們都比主角有個性、有風格吧,而在《胡桃鉗》裡面,老鼠王真的超有風格,牠有七個頭——當然包含了七張老鼠臉了。同情反派是浪漫者的特質之一,霍夫曼的原著裡,老鼠王也有牠自己的辛酸,人類的小孩放置捕鼠器殺死了老鼠王的孩子,悲憤的老鼠王率領鼠軍誓死一戰,而下巴掉了的胡桃鉗將軍,被瑪莉小妹修好之後為了報恩,帶領胡桃鉗大軍擊退鼠軍,人類獲勝,得到聖誕夜的安寧與平靜,但老鼠王卻是家破人亡,仔細一想,這個故事根本就不溫馨。
老鼠的形象在卡通普及後,變得可愛許多。在一張波士頓芭蕾舞團彩排的舊照中,老鼠王正在糾正部下的老鼠芭蕾,我這才發現,原來各地的老鼠芭蕾也有不同的風格:波士頓鼠王鼠兵毫無殺氣,上下身一比一,毛皮蓬鬆,穿著遊樂園吉祥物的連身服,加上露兩齒的呆萌喜感,很適合放在Hello Kitty旁邊;舊金山芭蕾的鼠王特色,是尖嘴裡一整排衝到下巴的尖牙,指甲也銳利如刀,是標準的壞溝鼠扮相;紐約市立芭蕾的鼠王與老鼠就跟地鐵老鼠一樣,在城市日夜堆積的惡性油紙餵養下,下盤肥大,但四肢細長——如此方便逃跑——,鼠兵們一跳躍,灰色的屁股就上下左右咚咚咚地擺盪;再看英國皇家芭蕾舞團的鼠王造型,灰階多層次的襤褸服飾,有一種狄更斯式悲慘遇上Alexander McQueen的暗黑華麗,想當年童工被虐棲身於下水道時,身邊也只有嚇人的老鼠竄流:以上種種顯示,英美工業發展過程中,都會居民內心累積了不少對抗老鼠的創傷,那麼特產是戰鬥民族與芭蕾巨星的俄羅斯又是如何呢?莫斯科芭蕾的鼠王挽救了浪漫之名,牠玉樹臨風、黑衣倜儻、腳尖筆直、迴旋跳躍無懈可擊,能跳鼠王的舞者必須技巧高超、經驗豐富,因為這個角色必須穿著那麼重的道具服展現輕盈,而更困難的是,當他帶著鼠頭跳舞時,頭套幾乎完全阻擋了視線,他的視野比戴上眼罩的賽馬更加狹窄,看不見地板、也看不見旁邊的舞者、甚至看不見觀眾席,只能看著觀眾席後方一個小紅點確定方位。
搬離曼哈頓之後,因為路遠,我越來越少去林肯中心,除了實際距離的影響,我與大師經典的心理距離也越來越遠;我清楚記得最後一次看巴蘭欽作品《黑與白》那天,走出劇院,心想「巴蘭欽這個沙文主義者真無聊」──巴蘭欽沒有變,是我變了,巴蘭欽六十年前新創的風格,放到現在也變得老土。
巴蘭欽制霸林肯中心數十年,在這段期間,有一位同為俄羅斯天才男舞者也曾經空降林肯中心,那人在舞蹈界外的觀眾眼中,是欲望城市裡那個「演過凱莉前男友的藝術家」,而在舞蹈世界裡,他是演、視、歌、舞,永遠追求突破、無與倫比的 "Misha"先生──巴瑞辛尼可夫(Mikhail Baryshnikov)。
巴瑞辛尼可夫在一九七四年加拿大巡演中脫隊,要求政治庇護,之後歸化美國,關於他的動機有許多說法:民主浪漫人士說他衝破鐵幕投奔民主,自由派藝術人士說他厭倦蘇聯僵化的創作體制,還有人說他被情治單位盯上了, 這個疑問當時可能很難解,然而四十年後回看他到紐約後豐沛的創作與成就,誰還需要問他為何要跳機呢?以紐約為中心的創作生命自由奔放、充滿可能性,連他「投奔自由」這件事本身,都在隔年馬上拍成了一部跳舞電影,《白夜》(White Nights, 1985),這可能是愛國電影中最帥的一部了,如今蘇聯也早已解體,記憶中只剩跳舞,尤其是那段著名的「十一圈」打賭。
「十一圈」是這樣開始的:無論在電梯裡、小屋裡,或是一間有窗的芭蕾教室裡,幾個人被圍困到最後,大概都會開始賭博,一名俄國芭蕾舞星(巴瑞辛尼可夫)跟一名美國踢躂舞者(Gregory Hines)被關在一起能賭什麼呢?Pirouettes ——轉圈圈——,賺一圈贏一盧布,連轉七圈,七盧布。
「等等,要是你輸了我得到什麼呢?你又沒錢。」踢躂舞者問。
「我的手錶嘍。」俄國舞者說。
「哦,不,我要這個。」踢躂舞者用下巴指了一下那台手提音響。
對圍困中的舞者來,輸掉手提音響是多麼嚴重的事情!這時踢躂舞者又挖著口袋說:「等等,我還有,你看……十一盧布,十一圈。」
巴瑞辛尼可夫(脫外套!)說:「你來得及數嗎?」(一秒如風般早就超過十一圈)。
巴瑞辛尼可夫現在依然住在紐約,跳舞早就已經無法滿足他,他喜歡演戲,喜歡挑戰怪異的角色,而且不怕展現自己的年邁蒼老的模樣,以他為名的表演藝術中心(Baryshnikov Arts Center,BAC),提供表演場地及駐村機會給跨界表演作品。
無論是忠實觀眾,或是芭蕾群英,來到林肯中心是為了一睹經典風采,但若要在藝術的路是繼續前進,恐怕還是得離開林肯中心。巴瑞辛尼可夫離開美國芭蕾劇場之後,才展開了他最有實驗性的創作旅程,紐約市立芭蕾依然定期寄送印刷精美的舞者型錄到我家,每頁標明舞者穿著服裝的品牌與價錢,內容完全可以預料的舞碼適合攜家帶眷前往同樂,但我想要更多,想要有意外驚喜、想被舞者嚇到、想頭皮發麻、想為舞者走火入魔感到憂心。
然而沒想到另一位男舞者鄭宗龍先生把我喚回了中城劇院區的City Center──2016年秋天,雲門二回紐約了。
紐約秋季舞蹈藝術節(Fall for Dance at New York City Center),被舞評直接稱之「拼盤(Sample platter)」──幸好不是人人都有一副貴族腸胃,拼盤性價比高,是許多人嘗試觀賞新舞種的契機。不太清楚國際舞蹈藝術風格的一般民眾,或是世界各國跑去紐約學跳舞的窮孩子們,Fall for Dance 舞蹈節一張票均一價15美金,一晚可以看到看四團──就跟去有Coldplay跟The Rolling Stones音樂節一樣──,真是又划算又補,所以一開賣當天幾小時內就會賣光,幸好我早就記好時間,開賣當天在網上排隊一小時後終於購得。
第二次到紐約演出的雲門二被放在整個節的最後兩天壓軸檔,而且還被放在三位明星編舞家的後面,開場是一名歐洲長大的印度女舞者ShantalaShivalingappa帶著三個老樂師的印度傳統Kuchipudi獨舞;荷蘭舞蹈劇場(NederlandsDans Theater, NDT)演出有如極限運動般的Marko Geoko作品;第三個是退休後復出的ABT明星芭蕾舞者Alessandra Ferri演出MacGregor──這個人是上過TED、幫Radiohead的Thom Yorke編過舞的那麼有名)的新作品首演, 中場休息之後,最後一首是雲門2藝術總監鄭宗龍的作品「來」,好像在說你就是下一個明星編舞家。
在City Center看雲門2那天,至今記憶猶新,那是我睽違兩年首次回到中城劇院區去看戲,傍晚一場豪雨之後,開演前下著細雨,門口擠滿人,大廳裡此起彼落聽得見台灣腔國語,印度大叔應援團,與巨人般的荷蘭粉絲團在走道上擦身而過。一口氣看完三段風格迥異的舞之後腦力有點不支,中場休息之後,雲門2飄著七彩衣襬出場,他們的重心那麼低卻那麼輕盈,流動像水卻充滿力量,我心想果然要練太極啊,髖骨好放鬆看得真愉快,但四周的觀眾依舊肩膀僵硬,正經而木訥,可能是場地太拘謹了。在這新摩爾式建築風格的藝術殿堂裡,抬頭還可見到新近修復的古蹟陶瓦圓頂,不過在我右後方,罕見地一次坐著二十名左右非裔美國人小學生,出於不明原因他們整團被帶進了劇院,湊巧地看到了《來》。有好幾次,當雲2舞者開始搖擺起來──為了方便理解就先稱它為「廟會搖」──小孩們就忍不住格格發笑,又互相噓說不要吵,噓著噓著台上又搖起來,他們又笑了,我心想好久沒見到這麼捧場的觀眾。
就在這小朋友強忍的笑聲中,迎接到「來」的高潮,也是這場舞蹈節的完美句點,正如Dance Magazine所說 :Fall For Dance Ends on a High。演完收工,舞者們還沒卸完妝就蹦蹦跳跳地跟到酒吧慶功,查證件的門衛非常驚訝這些少年少女竟然已超過21歲,路人好奇地看著這些「聶隱娘們」到底是哪裡來的呢?
每一次謝幕過後,人們想要延續那股難得的興奮,於是劇院旁的酒吧在散場後生意總是特別好,在劇場裡一晚上的表演,平日得花多少年月準備,而下一次見面又得等多久呢?想到這裡,眾人更不願意就這樣道別了,往往在散場之後還要喝上好幾杯,直到過了午夜、甚至凌晨兩、三點,走出酒吧的封閉環境,迎面而來的是從街道上吹來車尾的熱風,這個時間的紐約依然燈光燦爛得刺眼,當你走到第七大道,朝著時代廣場方向走,午夜過後的時代廣場人潮已經變得稀疏,每個人玩到這時都快要投降,但是時代廣場絕對不會閉眼,你站在廣場正中央,自帶一圈旋轉,幾百支股票、產品、時尚、劇院一次入眼,這就是紐約,永遠無恥而閃耀,你想要什麼就盡管拿,她既不會受傷,也不會為誰而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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