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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品簡介
作者簡介
目次
書摘/試閱

商品簡介

朕深鑑世界大勢與帝國現狀,欲以非常措置收拾時局,茲告爾等忠良臣民。
朕已敕令帝國政府,通告美、英、中、蘇四國,接受其共同宣言(《波茨坦宣言》的無條件投降要求)。
──昭和天皇,《終戰詔書》

臺灣曾與二次大戰近身肉搏。
一九四五年八月十五日,昭和天皇宣讀《終戰詔書》的錄音,從帝國平民百姓家中的收音機流瀉而出,這是普通人首次聽見天皇的聲音,也是日本正式承認戰敗的重大歷史時刻,史稱「玉音放送」。臺灣人做為帝國的殖民地子民,親臨了同樣的歷史時刻,當時他們正在做什麼?心中的感受為何?
本書透過九則以真實人物、真實情節構成的故事,分從前線、後方、外圍三個視角,訴說臺灣戰爭世代身處二戰陰影下的生命遭遇,特寫他們的身心狀態與情感邏輯。每個故事皆可獨立閱讀,但也彼此呼應:各篇都將帶我們回到天皇宣告無條件投降的歷史瞬間,且始終站在渺小個人的角度刻劃戰爭帶來的苦痛離散、機會夢想。
戰爭投下炸彈,把人的生活炸成碎片,也把時代炸成不可共存的兩半。希望藉由這些故事,種種掉入歷史邊緣的記憶,可以重返這一代人的腦海,被知道、被理解、被反省,以及被悼念。

【前線】
在婆羅洲島,志願兵羅東青年簡傳枝不知道天皇已經投降,他仍在叢林中掙扎前行,與饑餓疾病作戰;在神奈川,努力造飛機的少年工東俊賢,聽不懂天皇緩緩吐出的古語,直到廠長上臺宣布,他才明白,日本戰敗了;在西貢病舍,逃過神靖丸船難的醫生吳平城,聽完玉音放送欣喜也疑惑:我已經成為中國人了?

【後方】
避居大里庄的楊千鶴得知終戰消息,急急抱著週歲女兒返回臺北,踏出車站迎接她的是滿目轟炸痕跡及混亂人潮;疏散到臺中山區雙冬學園的女學生黃金桂,回顧那一幕,只記得塩澤亮老師的哽咽聲;在臺北放送局工作的呂泉生聽完廣播,閉上雙眼,腦中浮起臺北大空襲的畫面,心想:終於結束了。

【外圍】
在長崎不幸遭遇空襲斷手的彭明敏,靜養之際聽到天皇玉音,內心狂喜,他總算活過了戰爭;灣生怜子目送她的牧羊犬黛戈被徵調上戰場,終戰了,小女孩或許期待:黛戈要回來了嗎?戰時旅居北平的鍾理和,戰後感受不到祖國的存在,期望落空,游離感日深,他發現自己竟成了雙重的異鄉人。


策畫|蘇碩斌(臺大臺文所教授)
作者群|以臺大臺文所博士生為主
審訂|陳翠蓮(臺大歷史系教授)、藍適齊(政大歷史系副教授)

◎本書企圖帶領讀者回到二戰烽火下的臺灣,重新認識這一段被刻意遺忘的歷史。
七十多年前爆發的第二次世界大戰,日本是主要參戰國之一,當時臺灣身為日本的殖民地,也隨之被動捲入戰火。尤其是一九四一年日本襲擊美國珍珠港引爆太平洋戰爭後,戰事的擴大、戰線的延長,使殖民地的臺灣青年開始成為母國政府積極動員上戰場的對象,臺灣本島也淪為美軍空襲的目標。但這段歷史隨著日本戰敗投降、臺灣人又恢復中國人的身分而被刻意遺忘。因為二戰後統治臺灣的,是與日本血戰八年的中國,對於臺灣的新統治者而言,抗戰史觀是其子民認識二戰歷史的唯一角度與框架,臺灣人真正的戰時生命經驗反而遭到壓抑與抹滅。官方的立場,也長期貫徹在歷史教育上,導致臺灣青壯年一代,往往茫然不知臺灣的土地、人民曾與這場世界大戰近身肉搏。本書的主要目的,就是希望讓這群讀者有機會接觸、瞭解這段過去學校沒教的歷史。

◎本書的規畫,是意圖透過不同階級、身分、背景、性別的真實人物故事,較為全面地呈現戰時臺灣人的身心狀態。
本書是集體創作的非虛構作品,分成前線、後方、外圍三個部分,共九篇文章,由臺大臺文所的蘇碩斌老師帶領九位臺灣文學的年輕研究者執筆寫成。這個寫作計畫一開始就設定要從個人生命史的角度切入,以渺小個體的感受與經驗,來呈現殘酷戰爭下「人」的具體處境。這樣的書寫策略,也是希望可以讓活在承平時代的當代臺灣讀者,比較容易感同身受,並進一步瞭解「皇民化世代」臺灣人的情感與邏輯。另外要強調的是,書中每一篇出現的人物,都是真實人物,情節也都是根據歷史事實。作者群是以史料為基礎,並適度融入有助於展現戰時氣氛和情景的文學文本,盡量用平易近人的敘事筆法,引領讀者進入筆下人物的生存世界。

◎在處理戰爭對個人的影響這一方面,本書也希望可以透過出場的各式人物,展示其中的複雜面相。
書中不會只著力於描述一些想當然耳的情緒,例如痛苦、悲傷、害怕,而是盡量挖掘一些出乎今人意料之外的時人反應,例如興奮、期待、渴望。因為唯有把這些真實存在過的情緒都呈現出來,才能讓讀者更貼近那個時代的氣氛、更理解那個時代臺灣人的心情,像是為何有這麼多臺灣年輕人熱烈響應殖民母國的徵召?為何女性對於上戰場當看護婦感到光榮,男醫生卻對到戰場服務避之唯恐不及?

◎本書是市面上第一本集中討論「終戰那一天」臺灣戰爭世代心中感受的作品。
一九四五年八月十五日中午十二點整,日本帝國百姓家中的收音機先是播放日本國歌〈君之代〉,接著就是昭和天皇宣讀《終戰詔書》的聲音,宣布接受中美英蘇四國聯合發表的〈波茨坦宣言〉,無條件投降。這是一個重大的歷史時刻,史稱「玉音放送」。日本一般庶民第一次聽見天皇的聲音,而且還是聽見天皇親口承認日本戰敗要投降的事實。這對日本人來說當然意義非凡,所以日本關於這個重大歷史時刻的討論非常多,而且也產出不少相關書籍和影視作品,但對臺灣人來說又何嘗不是?身為天皇殖民地子民的臺灣人,其實也跟母國人民親臨了同樣的歷史時刻。當時他們正在做什麼?心中的感受為何?這是本書九篇故事都會處理到的部分,每一篇都會透過筆下人物帶我們重回這一刻。

 

 

作者簡介

依篇章順序排列:

蘇碩斌
戶籍在臺北,出身於臺南,原修讀社會學,現任教文學所。研究都巿、觀光、媒介,日常以三餐、甜點及咖啡為主節奏而往復前行,最近在思索文學如何介入社會,順便期待後現代的人類解放。

江昺崙
薑餅人,政大臺文所碩士、臺大臺文所博士班念不完。曾經在宜蘭種過稻米、在國會當過兼任助理、網路媒體想想論壇的工作人員,目前在彰化縣溪州鄉公所服務。

吳嘉浤
七十八年次的臺中人,臺大臺文碩畢,不務正業的博士班學生。對太陽花運動的幻滅,從社運的龍套,轉為專職的工運組織者。現服務於桃園市產業總工會、桃園環保局工會,努力對抗這個世界的虛無。

馬翊航
池上長大的卑南族,父親來自Kasavakan部落。臺大臺文所博士,現為《幼獅文藝》主編。喝酒,寫詩,寫散文。知道文學有到不了的地方,但要認真相待。

楊美紅
臺南人,在臺南念書、工作、養狗,對臺南沒有非常熟(觀光客知道的我常不知道)。曾任媒體記者、編輯,現兼職博士生。期待有日能好好思考、寫作與閱讀,隨意遊走文學與歷史的縫隙中。

蔡旻軒
我是港仔,高雄港和馬公港的孩子。從臺北教育大學臺灣文化研究所畢業,現在在臺大臺文所讀博士班,並且於臺灣文學學會擔任執行祕書。

張琬琳
以為文學可以改變臺灣社會多一點,所以臺大臺文博班不務正業念好久,曾經也在臺文奮起時期當臺大助教當好久,如今證明它並不能改變什麼。酷嗜文學,音樂和流浪,持續奔走各地,當官僚和財閥最討厭的文化恐怖分子。

周聖凱
視覺年齡二十四歲,喜歡羊駝。現為桃園市空服員職業工會祕書、長榮航空企業工會祕書。努力在犬儒和宣傳機關之間,摸索左翼文學的林中地。

蕭智帆
一九八八年生的嘉義人,中興臺文所碩士,目前卡關臺大臺文所數年,慢慢可以適應並享受這種原地坐看人間風景的冷僻樂趣。胸無大志,希望至少能成為童年的自己所喜歡的樣子。

盛浩偉
一九八八年生,臺大臺文所碩士畢業。總是在預定的計畫裡走上出乎意料的路,研究日治時期日本人寫的古典漢文學,志向卻是當下的文學創作。出版散文集《名為我之物》,與他人合著《華麗島軼聞:鍵》、《暴民畫報》等。

目次

序論:戰爭的故事,不應隔斷於臺灣/蘇碩斌

第一部分 前線
一、誰是皇軍:志願兵的故事/江昺崙
二、大風起兮應遠行:臺灣少年工的故事/吳嘉浤
三、堇花,紅十字與南十字星:醫療者的故事/馬翊航

第二部分 後方
四、消息的第一線:記者的故事/楊美紅
五、知識不能避難:師範生的故事/蔡旻軒
六、理想在何方:音樂家的故事/張琬琳

第三部分 外圍
七、持續進行的戰爭:政治夢想者的故事/周聖凱
八、沒有戰爭的戰爭:在臺日本人的故事/蕭智帆
九、遺落他鄉的記憶:海外臺灣人的故事/盛浩偉

書摘/試閱

一、誰是皇軍:志願兵的故事/江昺崙

一九四三年,太平洋的蔚藍海面上,日本軍艦「若津丸」正急速行駛著。在同盟國空軍的監視封鎖之下,若津丸任務艱重,必須將大量軍需用品載往婆羅洲的前線基地。
若津丸船上一名「臺灣第一期陸軍特別志願兵」林逸平 ,隨著部隊從高雄港出發已近兩個月,顛簸的航程及浮躁的氣氛,身心俱已疲憊。他在甲板望著海景,對即將前去的島嶼、即將獻身的戰爭,既感期待又不安。
林逸平,是個小說人物,卻又似一種真實感受。他是親身參與太平洋戰爭的陳千武作品《獵女犯》裡的主人翁,微妙代言了戰場上臺灣人的肉體與精神之雙重苦痛。
林逸平站在甲板看顧身旁一名鹿兒島出身的岩田二等兵。岩田二等兵出航後就神智不清,重複大喊「立正、稍息、立正」,甚至說出「天皇陛下要落海囉,萬歲,萬歲……」之類大逆不道的瘋話。林逸平心想:

誰能同情他呢?……我很希望像他那樣瘋起來,盡情痛快地像他那樣叫嚷語無倫次的語言,讓大家知道抑鬱的心境多好。

所有人都被迫一致高喊「天皇萬歲」的口號之時,唯有發瘋的人才說真話吧。林逸平是臺灣人,成為皇軍還有「自願」的程序;但日本人並無選擇,適齡男子體檢合格就須從軍、就須上戰場。發瘋,或許是唯一的逃避出口?
林逸平在甲板曬太陽發呆,思考人生的各種問題。剛剛下過一場雷陣雨,甲板非常溼滑,林逸平看著岩田二等兵,避免他摔到海裡。烏雲速速散去,太陽溫暖初現,突然甲板響起「啪噠啪噠」的聲音,林逸平原以為雷雨又來了,但迅即聽到艦橋上有人高喊「敵機來襲啦!敵機……」話還沒說完,就被轟鳴的巨響聲打斷。林逸平一擡頭,好幾架戰機從空中呼嘯而過,伴隨如雷雨般機槍掃射聲音。這艘沒有日本空軍護航的運輸艦「若津丸」,在大海上遭到盟軍巡邏戰機發現,成為了攻擊的標靶。
林逸平趕緊逃往船艙尋找掩護,此時如同電影慢動作鏡頭一般,他眼見十五厘米子彈穿過身旁的鐵板,射向甲板上避難不及的士兵,血肉橫飛、哀嚎並起。有些士兵情急跳下海,但是隨即被大浪捲走,落海之處只殘留一堆泡沫。
林逸平躲避空襲無暇顧及岩田,直到敵機離去,他再四處打聽,最後看到的岩田二等兵已是裹著軍毯的屍首,與身旁數十多具遺體一起沉睡。倖存者將死難者遺體並列在甲板,簡單奏著軍樂,所有人低聲吟唱軍歌〈海行兮〉。這是描寫軍人赴死決心最具代表性的日本軍歌,此情此景更加感傷,送別同袍的遺體拋入大海:

海行兮,願為水中浮屍;
山行兮,願為草下腐屍。
大君身邊死,義無反顧!

大戰序曲
臺灣進入備戰狀態的時間很早,一九三四年臺灣軍司令部就以臺北州、新竹州為演練區域,舉行防空演習。不過要到一九三八年,戰火才正式襲來。二月二十三日,一批SB-2轟炸機從中國漢口機場起航,飛行將近一千公里,在臺北松山機場及新竹空軍基地的上空,投下二百八十枚炸彈。日軍完全來不及反應,只能目送轟炸機聯隊毫髮無傷地離開,基地內近四十架軍機全毀,三十八名人員傷亡。
原來日本軍方在前一年的松滬會戰之後,評估中國空軍已完全失去戰力,所以對於臺灣本島的空防非常鬆懈。未料蘇聯祕密派遣「航空志願隊」來到中國,這批SB-2轟炸機性能遠勝日本空軍,數百名經驗豐富的飛行員以「國軍」名義掩護,軍機標誌也改成青天白日徽章,果然打得守備松山機場的日本海軍措手不及。
這是臺灣本島、也是日本領土在戰時第一次遭到空襲,震驚日軍高層,海軍出身的臺灣總督小林躋造更是窘困,因此開始計劃備戰,拉開了臺灣投入大戰的序幕。
此刻日本雖已殖民統治臺灣近四十年,卻未完全將臺灣人視為「皇民」,因此臺灣男性反而沒有必要服兵役。直到一九三七年日中戰爭爆發,日本政府才徵調臺灣人充任軍屬及軍夫,不拿武器打仗,不給正式軍籍,可說只是戰場上的勞工。當時總督府也藉由「臺灣農業義勇團」、「臺灣特設勞務奉公團」等團體,招聘不少臺灣青年到中國戰場去協助後勤。
一九四一年底,日本為了對付美國石油禁運政策,擬出占領東南亞海域油田的作戰計畫,並且突擊太平洋的美軍基地珍珠港,戰爭情勢變數橫生。美國總統羅斯福先收到美軍回報的遇襲消息,才收到日本發來的開戰通知,憤而籲請國會同意「全面對日宣戰」。
一時戰雲籠罩整個東南亞海域。日軍在襲擊珍珠港後雄心大起,趁著美軍動員的空檔,數個月內連續拿下香港、馬來亞、菲律賓、蘭領東印度(今印尼)等同盟國的殖民地,日本軍部甚至還想進攻澳洲。但此同時,日軍在中國和滿洲戰場卻陷入膠著,戰線一直延伸,人力及軍費持續攀升。日軍的常備兵力,占領滿洲之前是三十萬人,一九三七年對中國宣戰時是六十三萬人,太平洋戰爭爆發後暴增至二百八十萬人,已是日本內地徵兵的極限。
日本因而被迫評估徵召殖民地青年入伍,不久朝鮮總督府開始徵兵,臺灣總督府則是謹慎召募「志願兵」。
珍珠港事變後一個多月,臺灣總督府頒布〈陸軍志願兵訓練所生徒募集綱要〉,徵集一千多名「臺灣陸軍特別志願兵」入伍。應徵者必須體檢合格,再通過國語、算術、常識三科學科考試,再經口試一關,才能「入選」特別志願兵。
消息一頒布就引發熱烈討論,這是臺灣人第一次得以「皇軍」身分上戰場。參加皇軍,代表殖民地人民也享有「克盡國民義務的權利」,象徵了「內臺一體」。皇民奉公會透過學校、保甲、警察系統大力鼓吹,迴響極度熱烈,共有四十二萬人報名,約是當時臺灣全部男性人口的十四%。扣除老的小的,屆齡的臺灣青年幾乎全部動員起來。
那時的臺灣本島,除了一兩次零星空襲,其實沒什麼戰爭的氣氛。偶爾有人聚著聽廣播,閒談空中傳來的前線捷報。殘酷的戰爭,還相當遙遠。
一九四一年十二月日軍占領香港之際,臺中公園的長椅上,陳千武正津津有味讀著佐藤春夫的詩集。他去年剛畢業於臺中州立第一中等學校(臺中一中前身)──全臺第一所培育臺灣子弟的公立中學,幾乎等於臺灣人最高學府。 每一個頭戴圓盤帽走出校門的畢業生,看起來都是威風而驕傲。
但是陳千武反而有些迷惘。入學後,他偶然踏進車站附近的中央書局。這是臺灣文化協會成員莊垂勝所創辦,經理張星建也是臺灣文藝聯盟的要角。陳千武在書局的氛圍及張星建的鼓勵之下,開始大量閱讀文學。即使上課也偷偷讀著小說和詩集,甚至被日籍教師視為「問題學生」。三年級時,更不知道哪來的熱血,陳千武串聯了不少同學公開反對學校的「改日本姓名」政策,差一點被退學。幸好教師後來同意大事化小,他才勉強畢了業。
在學表現「不佳」的陳千武,先到豐原的製麻工廠服務。但是目睹工廠勞工遭遇的不公平待遇,陳千武又槓上了管理幹部。結果是離開麻廠,轉往親戚的米廠幫忙,休假時就到中央書局看書,或到臺中公園散步。恬靜的日子不長,半個月後,他就聽聞了臺灣軍部徵召臺灣青年從軍的消息,不僅身邊親友興奮走告,保正也多次登門遊說,鼓吹為天皇效忠是何等榮耀。
陳千武在周遭親友鼓舞之下,報考了特別志願兵。經過重重考試關卡,在數十萬人的激烈競爭之下,竟然入選了。
地方的日本巡查,遞送來錄取通知。雖然基層警察對待臺灣人多是盛氣凌人,但這回是青年出征報國,巡查一改常態,戴起白手套、捧著紅色通知書,畢恭畢敬親至錄取者家門,舉手敬禮並喊著「報告!」,然後等待錄取者舉家穿戴正式服裝出門迎接。遞送儀式完畢,巡查還會在門口鞠躬,向錄取者致敬。
收下這張祝賀從軍的「赤紙」,陳千武一家從此升格為「出征家庭」,待遇比照一等國民,日常配給比起一般臺灣人優渥許多。父母既有些許不捨,但也是無比的欣慰。

七生報國
出身羅東的青年簡傳枝,一九四一年從「臺北州立畜產技術人員養成所」畢業之時,第一志願是回返故鄉三星庄役場的畜產部門工作。
簡傳枝成長的溪南羅東街,從十八世紀末吳沙入墾蘭陽平原,就是南來北往的重要集散地。日本殖民之後在中央山脈發現林業資源,砍伐的木材以水路運到山腳,先在員山闢建了暫放木材的儲木池。一九二○年左右儲木池轉移到羅東街,帶動太平山伐木業盛世。簡傳枝外出念書的年代,羅東市街已是林業轉運中心,熱鬧非凡,還開了蘭陽平原第一間戲院「羅東座」。
簡傳枝的父親,是羅東郡役所勸業課管理畜產的雇員。當時總督府因為戰爭需求,在臺灣推動「馬政計畫」,期望增加臺灣本地馬匹數量,簡傳枝父親的業務之一,就是為郡役所「愛馬會」養馬。也因此,簡傳枝早早就接觸畜產事業,也立志做為未來的進路。
可惜的是,簡傳枝並未如願分發至三星庄役場,而是去了七堵庄役場。工作不久,就遇上志願兵從軍熱,長官及同事不斷鼓勵「有為青年」簡傳枝報名。在一片勸進氣氛中,簡傳枝決定姑且一試,但同時也記惦著:「我的身高不高,可能一下子就被淘汰了吧。」
志願兵「榜單」公布,簡傳枝意外錄取。整個羅東郡只有五個人上榜,是地方無比光榮的大事。簡傳枝聽說錄取的多數是高學歷,甚至是醫專和大學生,對於自己和家人而言,入選志願兵有如當上國會議員一樣值得興奮。
志願兵的光環,耀眼逼人。當時有些青年為求上榜甚至使出險招,最經典的方法是咬破手指,以鮮血在布旗上畫個紅太陽、寫上「七生報國」等語。所謂七生報國,是日本悲劇武將楠木正成「我願意七次轉世報效國家」的歷史名言, 無疑是表明從軍報國心跡的強力訴求。臺南北門的青年鄭春河,雖是家中獨子、體格也不頂好,但上呈七生報國的血書,果然錄取第一屆陸軍志願兵的後期生。由此可見當時臺灣男子搶當志願兵的熱衷程度。
簡傳枝光榮當上志願兵後,依例改名「竹內傳一」,正式成為皇民。入伍受訓那一天,地方士紳與首長動員了所有學校的學生、青年團、防衛團,加上大批慕名而來的群眾,塞滿了羅東車站,為五位志願兵的出征送行。
現場高舉著各式旗幟布條,「祈 武運昌隆」、「祝 入營」,有些會指名「竹內傳一」,還有女學生蒐集了獻給戰士的護身符「千人針」前來祝福。眾人齊聲高喊「萬歲!萬歲!」,口號響徹驛前廣場,入伍青年應該都會感到意氣風發、壯志凌雲吧。
揮別送行出征的親友團,他們搭上火車前進臺北,到六張犁營區參加為期半年的新兵訓練。風光的入伍仙境之後,就要走入煉獄了。
他們原先美好的皇軍想像很快就破滅。臺灣軍的新兵訓練營,是昭和時期軍國主義的縮影:絕對的階級與權威、個人的服從與忍耐。
日本軍官似乎認為,必須有這種非人道、極殘虐的訓練,才能將平民──特別是缺乏皇民意識的臺灣人──迅速錘鍊為精神上的鋼鐵勁旅。即使裝備落後一截,但是剛毅的皇軍憑藉刺刀與意志,依然能夠擊潰墮落的美軍。
踏入訓練營的第一天起,沒有假期,無分清晨黑夜,全是無盡的軍事操練。訓練期間,若有一名士兵不慎犯錯,全班都要連坐接受嚴酷懲罰。練習踏步行進的腳步稍微沒有對齊,教官就會炸下羞辱斥罵及拳打腳踢。
一回在夏季,新兵在點名場上難忍酷暑昏倒後,被擡到樹下休息,有人見狀也假裝昏倒意圖偷個清涼。結果點完名後,日本軍官就拿著木棒,叫出昏倒休息的人,毫不留情痛打一頓,即使打趴倒地,依然拉起身子再打。鼻青臉腫的士兵,是新兵營裡很平常的風景。
這種環境底下,階級加上族裔的歧視暴力,都成為合理。臺籍士兵的血緣,像是看不見的名片,無論如何努力宣示效忠,永遠都是次一等的日本國民。
有一回,簡傳枝輪值為軍官送飯。他將餐盤恭敬端到長官面前,只因沒有端到眼睛以上的高度,軍官將餐盤「匡噹」一聲揮手打翻,並痛斥簡傳枝無禮。類似如此的屈辱待遇,也只能當作軍隊的家常便飯。
當然不只陸軍新兵訓練有這種「震撼教育」,各個兵種的新入伍臺灣人,幾乎都嘗過同樣的屈辱。
柯景星,來自彰化和美,是一名臺籍的戰俘監視員。戰俘監視員是「軍屬」,不像志願兵是正規軍人,位階較志願兵更低。因為戰時前線需要的人力非常吃緊,因此臺灣軍司令部雇用了許多臺灣人充當軍屬、軍夫。臺籍軍夫和軍屬沒有軍階、地位極低,與軍人一樣承受嚴苛的新兵訓練、一樣承受未來戰爭的苦難,但卻毫無軍人的尊嚴,在日軍的位階中,甚至比軍馬、軍犬更次一等。
臺籍監視員幾乎都在臺南的白河訓練所受訓。柯景星入營第一天晚上結束辛苦的操練,拖著疲憊的身軀要就寢時,突然聽見長官在外喊著:「把我的菸灰缸拿出來!」
柯景星因為距離菸灰缸最近,於是伸展了一下痠痛的四肢,捧著菸灰缸走出寢室,看見操場還有其他營在出操,新兵排成兩列互相對立,長官高喊:

兩排士兵,互相掌摑對方嘴巴!越狠越好,把對方當成是敵人一樣攻擊!

柯景星小心走到長官面前,謹慎詢問:「報告,請問菸灰缸應該放在哪裡?」
才準備等候指示,柯景星就聽到長官一聲「ばか(笨蛋)!」不只被罵笨蛋,菸灰缸也砸回自己的鼻梁,瞬間兩道鮮紅鼻血流下。柯景星渾然不知所以,摀住鼻子,忍不住哭了出來。那是受訓第一天,最痛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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