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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根凶簡(三):胭脂琥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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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根凶簡(三):胭脂琥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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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品簡介
書摘/試閱

商品簡介

◎華文驚悚懸疑小說新銳第一人──尾魚最新作品
◎百萬點擊,網路讀者搶讀追捧之作,繁體版搶先出版!

詭異當中有爆笑,黑暗之中見真情,
且看聚散隨緣酒吧的不靠譜的夥伴們,如何攜手合作,共破凶簡陰謀!
尾魚:熱衷一切奇思怪想的軼聞,相信世界的玄妙大過眼睛,熱愛旅行,尤喜探險,身體跨越不了的險境,就是筆下故事開始的地方。
木代上回接了炎家的委託,
順利完成了擔任炎紅砂保鏢的任務。
這一次,炎爺爺又再度給了她新的委託──
隨他們祖孫倆前往雲南山林裡採寶!

可這炎老頭卻防木代防得緊,
既不透漏他的目的地,也不詳細解釋他的作法,
原以為這就是個費點體力活的工作,
卻不想,在這大片原始密林裡,除了寶物,
還潛藏著太多未知而又殘酷的祕密!
更讓木代心中不安的是,
那神祕莫測的第三根凶簡,似乎也將出現在這附近……

危險莫測的深井,壯碩原始的野人,
吊屋簷的掃晴娘,蒼白斷頸的女人。
貪婪人性的黑暗,
是凶簡能再度為禍人間的餌食。

書摘/試閱

【胭脂琥珀】
第一章
羅韌睜開眼睛。
聽到屋外傳來聘婷的聲音,絮絮叨叨,重複著:「小刀哥哥。」
就像小時候,她做他的小跟屁蟲,整日不停地碎碎念:
——小刀哥哥,給你糖吃。
——小刀哥哥,給我買個手絹兒吧。
——小刀哥哥,帶我一起出去玩兒唄。
身下的桑蠶絲墊被熨貼而又舒服,一夜廝磨,柔軟得像情人的擁抱,羅韌懶得起床,索性躺著,聽聘婷偶爾傳進來的細碎聲音。
她憤憤的,想來是一萬三笨手笨腳。
「小刀哥哥,你怎麼這麼笨啊……」
羅韌想笑。
就在這個時候,門上傳來敲門聲。
鄭伯的聲音:「羅小刀?」
鄭伯來跟羅韌講一聲,自己上午要跟著仲介出去看店面。
羅韌之前提議,小商河那個地方天乾物燥,不適合恢復療養,他希望聘婷暫時在麗江住下。
鄭伯是羅家的遠房親戚,聘婷的母親死得早,羅文淼又總是外出講學,家裡頭需要能裡外應付得力的人,鄭伯是最好人選,他看著聘婷長大,對她的那份呵護關照,比起羅文淼這個不甚稱職的爹來,只多不少。
所以,自然是聘婷到哪,他就到哪。
只是既然住下,就要做長久打算,不能每天兩手一攤地坐吃山空,他跟羅韌說,自己想就近開個店。
具體地說,是西北風味的餐廳。
鄭伯做菜的手藝一向不錯,一道烤羊腿讓一萬三念念不忘,開餐廳,也算對症對口,人盡其才,但他自己手頭沒什麼錢,所以想請羅韌注資,做背後的老闆。
——「我老啦,也不圖錢,找個事做。有事忙活的話,人會老得慢些,也能多陪聘婷幾年。賺了錢呢,都是你的,我就當給你打個工。」
正中羅韌的下懷,他帶回來的錢不少,但錢如果不動,那就是死錢,只會越來越少——得想個法子讓錢活起來才好。
去酒吧的時候,無意中說起這茬,得到了曹嚴華的大力支持。
「餐廳好啊,餐廳好!」曹嚴華雙眼放光,光芒之盛讓羅韌心生警覺:曹胖胖一副決意要把餐廳生吞活嚥吃窮了的架勢。
再說下去,羅韌才知道自己是想錯了。
「不要只做西北菜嘛,再加川渝菜,樓上火鍋樓下烤羊腿,還有辣子雞、水煮魚、串串香、毛血旺……」
羅韌看了他一眼,這是要把鄭伯活活累死的節奏吧?也是年近花甲的人了,他這個做老闆的,不好那麼榨取人家的剩餘價值。
曹嚴華忽然想到什麼:「投資,我也投資,入股!」
一萬三從吧檯傾過身子來,看鬼一樣的表情:「曹兄,你有錢嗎?」
「珍珠啊!」曹嚴華激動得唾沫星子四射,「三三兄、我、你,還有妹妹小師父、紅砂妹妹,我們都有珍珠,入股好了,算我們的共同產業,餐廳名字就叫『鳳舞九天』!」
他雙手展開,字字停頓,那架勢,鳳不舞九天他就要舞了。
一萬三嗤之以鼻,曹嚴華這起名的水準,比炎紅砂也好不了多少。
倒是一直不聲不響的木代說了句:「我覺得行,可以啊。」
說的時候,胳膊肘抵在桌子上,手托著腮,聲音也低低的,像是徵詢羅韌的意見。
羅韌伸手摟住她:「行,到時候分紅,給妳雙倍的。」
曹嚴華嫉妒,問:「那要是虧了呢?」
羅韌說:「虧了木代也有,我補貼。」
太同人不同命了,曹嚴華惆悵地想:我也想要個男朋友。
既然多數人支持,一萬三就得認真考慮這事兒了:「也行,分散風險嘛,你可以讓富婆多投資點,她有錢。」
「富婆」,是他被迫加入微信群「鳳凰別動隊」之後,對炎紅砂的專稱。
曹嚴華曾經勸一萬三對紅砂妹妹客氣點,也發出過疑問:白富美不是三三兄的一貫追求嗎?怎麼對紅砂妹妹,就這麼刻薄呢?
一萬三的回答是:「當時我要早知道她有錢,我肯定對她客氣,那時不是不知道嗎,轉過頭再對她獻殷勤,反而被她瞧不起。索性就這麼著了,追不到白富美,踐踏一下也是好的。」
總而言之,開個餐廳,原先只是鄭伯的一個想法,但是經過了這麼一來二去之後,轟轟烈烈地開始……落地了。

鄭伯給羅韌看了幾個店面的位置,地段都還不錯,羅韌對鄭伯很放心,完全放權:「你決定就行。」
說話間,出到門外,做了個活動筋骨的伸展姿勢,小院盡收眼底,一萬三怕是在跟聘婷玩「我是木頭人」的遊戲,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羅韌喃喃:「我真是奇怪,聘婷為什麼要管一萬三叫『小刀哥哥』呢?」
鄭伯哼了一聲:「那是因為,就算腦子不清楚的人,心裡也是有數的。誰對她好,誰就是她的小刀哥哥!你從前對聘婷是真好,現在呢,心思不知道都用到誰身上去了。」
對沒能把聘婷和羅韌拉郎配成功,鄭伯始終是耿耿於懷的:「這兩天怎麼沒見木代?吵架了?」
他的臉上充滿了樂於見到兩人吵架的幸災樂禍。
都半大老頭子了,還這麼小孩兒心性,羅韌啼笑皆非:「她去昆明領工資了。」

工資發放,網上銀行操作,幾個步驟的事兒,她偏要千里迢迢去昆明領。
一聽就知道醉翁之意不在酒,領工資是假,順便去玩一遭才是真的,羅韌隨口說了句:「要麼我開車送妳去。」
「不要不要,那多麻煩,我買張車票去就行。」
這有什麼麻煩的,怎麼看起來,像是故意撇開他似的?
羅韌故意堅持:「不麻煩,車加滿油就行。」
木代還是不願意:「你沒有事情要做嗎?男人嘛,不要為這種小事忙,忙你自己的大事去。」
一臉的嫌棄勁兒,說得他好像不務正業,而她的「領工資」是什麼利國利民的大事兒似的。
羅韌索性問得直白:「是不想跟我一起去吧?」
木代不吭聲了,過了會,期期艾艾:「談戀愛嘛,不要整天待在一起,大家都得有點空間……」
空間?
羅韌恨得牙癢癢的,他們什麼時候「整天待在一起」了?彼此的空間都能賽馬了,她還要空間!
妳不仁,我也不義,得,愛去去!
同一時間,木代在陪炎紅砂練功。
這個宅子所在的位置真好,鬧中取靜,早晨的風涼涼的,吹得人很舒服。
木代低頭往井裡看,炎紅砂在下頭一公尺多處,抱著垂下的繩,不爬上來,也不往下去,就那麼蕩悠悠的,見木代看她,還「呃」一聲,頭一歪,舌頭伸出老長,跟吊死鬼似的。
木代沒好氣,搬過立在邊上的井蓋,作勢要把井口蓋上。
「別,別,木代。」炎紅砂趕緊恢復正常,腳在繩子上纏了幾下,以便身子掛得更穩些,「雙重人格多好啊,我覺得挺酷的。」
木代悶悶的:「妳不懂。」
炎紅砂說:「這種事情,就看妳怎麼看吧,悲觀的人呢就要死要活的,覺得自己有病。但是樂觀的人呢……」
「樂觀的人怎樣?」
炎紅砂一臉的熱切:「妳不覺得像超人嗎?平時妳都是妳自己,關鍵時刻,就有個更強的自己來保護自己!」
木代瞪了她一眼,隨手從上頭推了一把井繩,炎紅砂抱著井繩,像個秤砣一樣蕩悠悠。
她覺得自己說的很有道理:「就算是有雙重人格,她沒幹壞事,沒害人,這麼多年才出現一次,妳有什麼好擔心的嘛?」
木代像是問她,又像在問自己:「如果我告訴羅韌,會怎麼樣?」
「會很高興吧,」炎紅砂繼續晃蕩,「這就相當於交了兩個女朋友,男人嘛,都開心的。」
木代嘆氣:「妳的腦子裡,裝的都是下井摸上來的石頭。」
炎紅砂得意洋洋:「那我的腦子可就值錢了,下井採寶,摸上來的可都是寶石。哎,木代……」
她仰頭看木代:「爺爺跟我說,他老了,眼睛會越來越壞的,所以他想趁著還能看得見,做上一票收官。妳加入嗎?」
木代沒聽進去。
前院的早飯香氣飄了進來,香甜的,糯鹹的,裹著風,吹得一絲絲一縷縷,吹得她整個人都惆悵起來。
要是告訴羅韌了,會怎麼樣呢?

華燈初上。
羅韌信步走過沿街的水道,很多酒吧的夜場已經提前開始了,趕場的駐唱歌手抱著吉他,在露天的臺階上坐下,琴弦一撩,流暢的樂聲躍動而出。
會唱傷感的歌、愛情的歌、鄉愁的歌、狂野的歌,這種歌,永遠不愁沒有市場。
鄭伯看中了一家店面,把地址給他,讓他務必看看。
那個地址,離酒吧和他的住處其實都不是很遠,可他從來沒來過,可見他在這古城的生活,是多麼地來去匆匆。
地方很好找,因為一眾燈光通透的店面之間,只有這一處是黑的。
走近了看,是一家已經關閉的店,雖然大部分的家具已經搬走,但透過落地的玻璃窗,還是可以看出這店的前身是家甜品店,還有桃心形的貼紙黏在牆上,密密層層。
羅韌掏出手機照亮,看到最挨邊牆的一張上寫著字。
╳╳,你這個渣男,現在的我你愛理不理,將來的我你高攀不起!
似乎能夠看到一個姑娘怒氣沖沖落筆的樣子。
羅韌笑起來,這世上,除了少數特別通透的,多數人兜兜轉轉,轉不過愛恨二字,不過,不墜志氣就好。
他回過頭,看了一下周邊的店鋪。
賣什麼的都有,燒烤小吃店、銀飾鋪子、民族服飾、假的做舊古玩、東巴風鈴,明信片。
羅韌在一家店前駐足。
這店的名字叫「奩豔」。
有一種店,氣場天生不同,隔著十公尺之外,都能感受到生人勿近的冷冽意味,又像是VIP會館,對普羅大眾SAY NO,布置的每一個細節,都好像在說:有錢都未必能進來,你還得有品。
「奩豔」就是這樣。
在一眾白熾燈的店面之間,它打暗光,暗得讓人呼吸都為之一輕,落地的玻璃窗內,先看到熏香,一隻精緻銅鶴,亭亭立在盤上,鶴喙處一縷隱隱煙氣,繚繞而上。
果然,一推門,就聞到淡淡檀香氣。
角落裡坐著一個長頭髮的年輕女子,穿棉麻的寬鬆衫裙,垂著頭,正仔細穿手裡的珠子,那些珠子,比米粒的一半都要小,紅的是珊瑚,藍色是青金。
聽見聲音,她抬頭看了羅韌一眼,眼波沉靜得像潭水。
整個人精緻得像畫的一樣。
羅韌的目光落在邊牆的多寶格貨架上。
貨架都是古董,原先的多寶格,大戶人家拿來存書,到了這裡,每一格都鋪上精緻的黑絲絨,陳列孤品。
沒有一模一樣的,每樣都只一件。
標價是毛筆寫的,寫在小小一方香箋上,羅韌看的這一格,好像只是一抹綢緞的綾紅,標價二八○○。
一隻纖纖素手從後頭伸過來,手腕上兩個鐲子,一金一玉,輕碰生響,真正的金玉之聲。
她把那方綾紅綢緞展開,說:「這是肚兜。」
「漢時叫抱腹或者心衣,元朝叫合歡襟,這是絲綢做的,貼身衣物,不能粗糙。繫帶掛過脖頸,後面兩根帶子束在背後,這緞面上貼繡的兩個人物,一男一女,寓意雙雙對對,圓圓滿滿。」
緞面上是貼繡,的確是一男一女,周圍刺繡得花團錦簇,精緻而又嫵媚。
羅韌問她:「為什麼上面的男女,面孔都是空白的?」
她清淺一笑,好像就在等他這麼問。
「因為這是古時候未出閣的女子為自己做的肚兜,終於找到如意郎君成家之後,才會把空白的面孔繡上眉眼,寓意心願達成。」
她把肚兜遞向他,綾紅色的綢緞鍍著暗光,愈發映襯得她膚色白皙。
「可以送給你心愛的姑娘,讓她補繡出男女眉眼。當然……」
她手指撚動,往回輕攥,絲緞上立時平添出好些褶皺。
「要是還沒有,那就算了。」
羅韌隱隱覺得,這個女人是個會做生意的好手,勸買勸得恰到好處,拿捏得也到位。
他笑了笑,說:「送東西,不是看自己喜歡,是看對方喜不喜歡。東西再好,也不是萬金油,人人都可以拿來送的。」
那女子怔了一下,重新打量了一遍羅韌。
一般進來的客人,她會先掃一眼,像是先期過濾,有些人,一看就是兜裡乾癟,她是斷不會起來接待的,那些人悻悻的沒趣,也就走了。
另外一些人,像是能掏出錢的金主,她會過來,講解、介紹,鮮有不買的,有錢的人都好面子,尤其是有錢的男人,跟她說上兩句話就已經微醺,買上兩件,博佳人一笑,何樂而不為呢?
羅韌這樣的,話裡藏鋒,還是頭一回。
這個男人,她有興趣。
她把那方綾紅重新疊好,送回黑絲絨的托面:「等有緣人賞識也好,看不中這個,你可以看看其他的,如果都不適合你女朋友,就遺憾了。」
羅韌問她:「為什麼遺憾?」
她不回答,伸手出來:「連殊。」
人家主動結識,不回應似乎不大禮貌,羅韌伸手,跟她虛虛一握:「羅韌。」
她的手膩滑而柔軟,鬆開的的時候,指甲在他掌心,細細輕撓了一下。
羅韌沒太大驚訝,意料之中。
又重複了一遍:「為什麼遺憾?」
連殊說:「這家店的名字叫『奩豔』。」
難不成還有典故?
羅韌笑了笑,並不十分客氣:「我讀書讀得少,最初看到,還覺得名字取得俗豔。」
豔這個字,就像花兒粉兒桃紅大綠一樣,恣意淋漓得太過,少了點幽,缺了點雅。
連殊裝著聽不懂他弦外之音:「明末清初,有一位女子叫董小宛,她撰寫《奩豔》一書,宣稱此書要收錄女子所有的香美之物。」
原來是這個典故。
羅韌環視店內:「所以妳這裡,是應有盡有了?」
撇開其他,店裡的東西,的確是精緻,鳳紋硯、剪絨絹、香囊、荷包、還有可以拿來當衣裳鈕釦的草裡金(注:極小的葫蘆)……
既然是「收錄女子所有的香美之物」,這是不買點什麼就走不了的架勢了?
羅韌的目光落在一個小泥人身上。
是個年輕的農家女子形象,繫著圍裙,戴藍印花布的頭巾,右手握一把掃帚,掃帚是真的用削細的竹篾紮的,左手挎個籃子,胳膊上吊了個包袱。
包袱也是用小布頭紮的,湊近看,籃子裡盛了點米,真米。
標價一二○○。
一個泥人而已,這個連殊小姐,還真是生財有道。
羅韌笑了笑,說:「打擾了。」
他轉身離開,推門的時候,連殊在後頭問:「都沒中意的嗎?」
這個並不確切,他只是沒了看下去的興致。
可能和這家店,氣場不合吧。
「或者有沒有興趣,看看我鎮店的兩件孤品?」
鎮店的?
羅韌回過身來,說:「有啊。」
其實他更感興趣的是標價,鎮店的孤品,她得標多少錢呢?
連殊走過來,把裡頭掛著的那塊「正在營業」的木牌翻過,變成「歇業」朝外,又俯下身子,把玻璃門的別扣插上,然後對他做了個「請」的手勢。
順著這方向看過去,羅韌這才發覺,剛剛連殊坐的角落位置,身後掛的那幅彩線繡佛,其實並不是掛畫。
也是一道掛簾門,裡頭還有房間。
見羅韌好像有遲疑,連殊看定他,唇角微彎:「不敢嗎?怕我吃了你?」
羅韌說:「我骨頭太硬,妳怕是吞不下去。」
繡佛掀起,裡頭是個堪稱斗室的小房間,四壁都用黑絲絨包著,正中是個托臺,蓋著鑲金滾邊的大紅綢緞,邊角垂著細細的流蘇。
很像古時候新娘子蓋的紅蓋頭,不知道遮著什麼,不過從形狀來看,像是長方形的箱子。
價錢倒是看得見,香箋貼在托臺的邊角,不知道是不是故意只貼一角,一有人走進,那香箋就顫巍巍的。
一八八○○○,好彩頭。
什麼了不得的玩意兒,這麼金貴?還要用新娘子的紅蓋頭蓋著?
連殊走過來,屏息靜氣,近乎虔誠,慢慢把蓋頭掀下。
裡頭是近似博物館展櫃一樣的玻璃方罩,邊側小門可以打開。
玻璃櫃裡……
羅韌心裡罵了句我擦。
那是兩雙三寸金蓮的繡鞋。
一雙紅緞繡鯉魚戲水,一雙藍緞繡菊花擁蘭。
這種鞋,形狀當然跟普通的繡鞋不一樣,緊窄,足弓處有拱起。
一個人的腳,要摧殘成什麼樣子,才能塞得進這樣的鞋子?
連殊打開玻璃方罩邊側的門,先取出那雙紅緞的,有輕響,卻不是她手鐲互碰發出的聲音。
她掉轉了鞋底給他看,鞋底掛著兩個很小的鈴鐺。
「這一雙,叫禁鞋,你知道掛鈴鐺是為了什麼嗎?」
羅韌皺了一下眉頭,還是保持了基本的禮貌:「為了好聽嗎?」
「為了提醒女子走路時步態端莊穩重,步履平穩到不讓鈴鐺發出聲音才算符合要求。」
她珍而重之地把這一雙放回,又取出那雙藍緞的,照例先掉轉鞋底。
這雙乍看起來沒什麼特別,只一點,鞋底子上雕刻著一朵蓮花,凹處鏤空。
等他看清楚了,她又把鞋子擺正,從後跟上一拉,居然拉出一個精緻的小抽屜來,紗網作底,裡頭盛了香粉。
又將抽屜推回去,說:「這一雙,走路的時候,放下腳一踩一抬,粉漏下來,就把鞋底鏤刻的那朵蓮花清清楚楚印在地上了,走一步,就是一朵蓮花,叫步步生蓮。」
「有些女子心思細巧,走一圈,是無數小蓮花形成的大的蓮花形狀,你想想,黃昏夜下,裙裾輕動,足下生蓮,實在是美妙得……無法言說……」
「兩雙十八萬八?」
「一雙。」連殊輕輕撣了撣緞面,「不過,即便有這個錢,我也未必肯賣的,還是那句話,要等有緣人賞識。」
羅韌笑起來:「有緣的變態嗎?」
連殊臉色一變。
羅韌自我糾正:「哦,我說得絕對了,應該是有緣的怪癖戀物者,那些研究民俗的專家學者或者收藏家除外。」
連殊的臉色漸漸難看。
羅韌說:「沒辦法,我欣賞不來這種美。三寸金蓮,我的確聽過,也聽說過什麼金蓮酒杯,不過我一直以為,那是某些心理不正常男人的戀物怪癖。」
「不過連小姐,妳是個女人,我實在沒法理解妳為什麼會迷戀這些,居然能說出美妙得無法言說這種話來,我看不出來美妙在哪,可能我們之間的審美相差太大了。」
連殊臉色鐵青,攥著繡鞋邊緣的手指微微發抖。
「羅韌,你連最基本的禮貌和尊重都沒有。」
羅韌笑笑:「是嗎?」
他從諫如流,「禮貌」地跟她告別:「不用送了。」
走出很遠之後,羅韌終於想明白跟這家店氣場不合在哪兒了。
奩豔,到底是收錄所有女子的香美之物呢,還是只是按照某些男人的審美眼光把女人打造成美則美矣的玩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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