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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包去火星:NASA太空人瘋狂實境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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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包去火星:NASA太空人瘋狂實境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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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品簡介
作者簡介
目次
書摘/試閱

商品簡介

'「休士頓,我們發霉了!」

《紐約時報》暢銷書榜第六名暢銷書
AMAZON最佳當月好書,4.5顆星幾近完美讀者好評
第七屆全美「一城市一好書」舊金山最佳選書
電影〈絕地救援〉(書名:《火星任務》)

《不過是具屍體》、《大口一吞,然後呢?》之後,最搞怪的暢銷科普作家瑪莉‧羅曲
帶你一窺所有為宇宙科學獻身的神奇事蹟!


歡迎來到太空!你的身體飄了起來,進入無重力的奇異空間。踏出太空艙,緩緩漫步,感受無垠的宇宙,探索前所未有的世界……

太空如此令人著迷,但想要來趟太空旅行,你得先做好心理準備。太空缺乏我們賴以生存的一切,沒有空氣、重力、水,沒有新鮮的食物,當然更沒有啤酒!除此之外,還有許多難題:坐太空船會不會暈機?在太空中怎麼洗澡跟上廁所?想打手槍時怎麼辦?如果一整年都無法落地走路,或是吃不到新鮮蔬果,會怎麼樣呢?

為了回答這些問題,各國航太總署絞盡腦汁設計了各式各樣的太空模擬實驗,古怪的程度令人張目結舌:
‧變身人體烤肉串,瘋狂旋轉逼吐的暈眩大挑戰「動暈症研究」。
‧連續一個月不換衣服不洗澡,挑戰人類忍受骯髒極限的「最低個人衛生實驗」。
‧NASA付錢讓你連續賴床三個月的超幸福「臥床飛行模擬」實驗。
‧測試食物脹氣係數與造成人體甲烷產生量的「豆類餐點實驗」。
‧從最高時速兩萬八千公里的座艙中逃脫的「太空跳傘任務」。
別小看這些搞笑實驗喔,這可是和太空人的性命息息相關呢。

本書作者瑪莉‧羅曲是美國最幽默的科普作家,繼暢銷書《不過是具屍體》、《一起搞吧!科學與性的奇異交配》之後,這次她要帶你探索令人難以抗拒的太空旅行。從太空梭的馬桶使用訓練,到三萬六千公尺高的跳傘逃生測試,這是一趟絕無冷場的超現實科學之旅!

各界好評:

「在太空裡,沒人會聽見你發瘋似的咯咯笑聲,就像我閱讀本書的反應一樣。」──賈各布斯,《我的聖經狂想曲》作者

「全美最幽默的科普作家。」──比爾傑,《紐約客》撰稿人

「瑪莉‧羅曲不僅值得信賴,有無窮的好奇心,而且還古怪得讓人樂不可支。她的研究一絲不苟,卻引人入勝。」──《西雅圖時報》

「瑪莉‧羅曲妙筆生花……呈現出人類廣大、時而瘋狂的追尋中的眾多面向。」──《紐約時報》

「風趣、好奇,而且面對專家毫不膽怯的瑪莉‧羅曲,是帶領讀者探索科學奧秘的完美人選。」──《新聞周刊》

作者簡介

瑪莉‧羅曲的暢銷書著作包括《不過是具屍體》、《一起搞吧!科學與性的奇異交配》、《活見鬼:靈魂與來世的科學實驗》以及《大口一吞,然後呢?深入最禁忌的消化道之旅》。作品散見於《戶外》雜誌、《連線》雜誌、《國家地理》雜誌、《紐約時報》雜誌以及其他出版刊物。瑪莉‧羅曲現居於美國加州奧克蘭,關於更多她的資訊,請造訪她的個人網站:www.maryroach.net

目次

目次:
倒數計時
1. 他很聰明,但是他的鳥很隨便:日本選擇太空人的方式
2. 盒子裡的生活:隔離與幽閉的危險心理
3. 星際瘋狂:太空會讓你失去理智嗎?
4. 你先請:無重力生活的未來堪慮
5. 拉不住:在NASA C-9飛機上逃離重力
6. 丟上丟下:不為人知的太空人慘況
7. 太空艙裡的屍體:NASA造訪墜毀測試實驗室
8. 人類毛茸茸的一步:漢姆與艾諾斯的奇異生涯
9. 下個加油站:三十二萬公里 籌畫遠征月球很難,但籌畫模擬遠征更難
10. 休士頓,我們發霉了:太空衛生與為了科學不洗澡的男人
11. 水平的二三事:如果你再也不能下床怎麼辦?
12. 三隻海豚俱樂部:無重力交配
13. 萎縮的高度:從太空脫身
14. 分離焦慮:永垂不朽的零重力淘汰迷思
15. 無法撫慰人心的食物:獸醫負責做菜,以及其他航太測試廚房的悲慘故事
16. 吃你的褲子:火星真的值得嗎?
致謝
太空紀事年表
參考書目
中英對照表

書摘/試閱

他很聰明,但是他的鳥很隨便
日本選擇太空人的方式 

就像進入日本人的住家時一樣,你要先把鞋子脫掉,再穿上一雙特製的隔離室用拖鞋。淺藍色的乙烯基拖鞋上印著「日本宇宙航空研究開發機構」(JAXA)的標誌,前傾的JAXA字體像是要快速衝進太空裡一般。隔離室位在JAXA筑波科學城總部的 C-5 大樓裡,是一個獨立的建築結構,對某些人來說,這裡勉強算是一個家,例如過去一個禮拜裡,這裡就住著爭取成為日本太空人的十位候選人,而正式名額只有兩個。我上個月來的時候,這裡沒什麼好看的,只有一間放著幾個附簾子的「睡覺盒」的臥室,相鄰的類似房間裡放了一張長餐桌和椅子。這地方其實是要「被看」的,五部閉路攝影機裝在接近天花板的地方,好讓精神病學家、心理學家、JAXA管理階層組成的評選團隊能觀察這些候選人。他們的行為和評選團隊對他們在此居住期間的印象,將會大大影響最終的決定,哪兩位能夠穿上有JAXA標誌的太空裝,而不是拖鞋。
評選團隊這麼做是為了更了解這些男女是什麼樣的人,以及他們多麼適合在太空中生活。雖然面試或填寫問卷能夠刪去那些有顯著個性問題的申請者1(NASA精神病學家曾經問過太空人馬朗希望自己的墓誌銘上寫什麼,他回答:「一位摯愛妻兒的丈夫與父親。」不過事實上他在回憶錄《坐火箭》裡曾經開玩笑說:「我願意把我的妻兒賣去當奴隸,換取上太空的一次機會。」),但一個聰明積極的人也許會在這兩項關卡隱藏他不欲人知的某些面向。不過在長達一周的觀察期裡,隱藏本性就不是那麼容易了。用JAXA心理學家井上夏彥的話來說:「一直扮演好人是很困難的。」隔離室生活也能用來判斷一個人的團隊合作精神、領導能力、衝突管理等特質,這些都是在一對一的面試中無法評估的團隊技巧。(NASA沒有使用隔離室測試。)
觀察室就在隔離室樓上。這天是周三,七天隔離期的第三天。觀察員面對一整排閉路電視,帶著自己的筆記本和茶坐在長桌前。現在這裡的三位觀察員是大學裡的精神病學家和心理學家,他們就像在大賣場思考要買什麼電器的顧客一樣盯著電視看。令人難以理解的是,其中一部電視播放的是日間談話性節目。
井上坐在調整攝影機遠近以及麥克風位置的控制台,他的頭上有第二排小的電視監視器。現年四十歲的他成就斐然,在太空心理學領域備受敬重,但不知怎麼著,他的外表與氣質卻會讓你想靠過去捏捏他的臉頰。他和這裡很多男性員工一樣都穿著露趾拖鞋和襪子。身為美國人,我對於日本的拖鞋禮節有相當的理解障礙,不過我覺得這表示JAXA對他來說,就像他家一樣,讓他覺得很自在。無論如何,他在本周把這裡當成家也很合理:他的輪班時間從早上六點開始,晚上十點後才結束。
現在攝影機拍到一名申請人從一個紙箱裡拿起一疊約二十二乘二十八公分的信封,每個信封上都有申請人的代號,從甲到癸,裡面放了一張指示,還有一個扁平、方形、用玻璃紙包好的東西,井上說這是用來測試耐心與抗壓性的材料。候選人打開信封,抽出一疊色彩繽紛的色紙。「這個測試是關於……抱歉,我不知道這英文該怎麼說,是一種紙的手工藝。」
「摺紙?」
「摺紙,對!」今天稍早我使用了走廊洗手間裡的殘障專用間,牆壁上有一個令人困惑的控制面板,上面有拉桿、拴扣、可以拉的鎖鍊,就像一個小太空艙一樣。我拉了一條鎖鍊,以為是沖水用的,但卻觸發了醫療呼救警報。我現在的表情大概就是那樣,一副「啥?」的表情。這些互相競爭成為日本的下一位太空人的男男女女,國家的英雄,居然要在接下來的一個半小時裡摺紙鶴。
「一千隻紙鶴。」JAXA的醫療主管小池右向我自我介紹。他一直站在我們後面,這是他想出來的測試。日本傳統認為一千隻紙鶴能帶來健康與長壽。(顯然是可以轉移的祝福,因為用線串起的紙鶴是送給住院病人的常見禮物。)過一會兒,小池會把一隻沒比蚱蜢大多少的黃色完美紙鶴放在我坐的桌子上,角落沙發的扶手上也會出現一隻小恐龍。他就像恐怖電影裡的壞蛋,偷偷潛進主角的家裡,留下一隻小摺紙動物,是這個恐怖壞蛋的名片,要讓主角知道他來過這裡。或者,你知道,他只是個喜歡摺紙的人。
候選人要在周日前完成這些紙鶴。色紙散布在桌上,在這個單調房間裡,這些鮮豔的色彩顯得更加突出。除了鞋盒般的建築和倚放在地面上的火箭之外,JAXA也成功複製了NASA內部常見的,獨一無二且毫無吸引力的灰綠色牆壁。這是我在其他地方或是油漆色卡上都沒看過的顏色,但卻在這裡出現了。
「千紙鶴」測試的美妙之處在於能以時間順序記錄每位候選人的作業,因為他們每摺好一隻,就會把紙鶴串到一條長線上,所以在隔離期結束後,每個人的那串紙鶴都會被收走進行分析。這是摺紙鑑識學:隨著截止日期接近,壓力愈來愈大,候選人會不會摺得愈來愈隨便?前十隻紙鶴和最後一隻比起來怎麼樣?井上說:「精準度惡化顯示此人在壓力下會失去耐心。」
有人告訴我,國際太空站百分之九十的工作都是在組裝、修繕、維護太空船本身。這些工作不只無趣,而且大部分時候都要穿著加壓裝,在有限的氧氣供應倒數計時下進行。太空人莫林負責安裝國際太空站各種實驗模組所在的骨架(桁架)中段時,曾經如此描述自己的角色:「就是拿著三十個螺栓等待。我個人鎖了十二個。」(他忍不住補充說明:「所以鎖一個螺栓就要兩年的訓練時間。」)詹森太空中心的太空裝系統實驗室有一個模仿太空真空狀態的手套盒,還會充氣一對加壓手套。盒子裡除了手套,還有特別堅固的登山用鎖鍊,用來綁住在太空站外作業的太空人和工具。使用這些鎖鍊就像戴著廚房隔熱手套玩撲克牌一樣,光是握緊拳頭幾分鐘,手就累了。容易受挫沮喪,因而交出差勁成果的人,絕對無法勝任這份工作。
一個小時過去了,一位精神病學家停止觀察候選人,轉而把注意力放在談話節目上。節目上有一位年輕演員接受訪問,聊起他的婚禮以及他未來會是什麼樣的父親。候選人坐在桌旁,彎著身體安靜地工作。候選人甲是整形外科醫師,喜愛合氣道,目前以十四隻紙鶴領先。其他人大概做了七到八隻。指示說明書有兩頁,我的翻譯小百合也在用一張筆記本紙跟著摺,她進行到第二十一個步驟:讓紙鶴的身體充氣。說明書在指向紙鶴的箭頭旁畫了吹氣的符號,如果你本來就知道怎麼做,這個圖示就很合理,否則看起來倒有種美妙的超現實感:放一朵雲到紙鶴裡。
 
要想像葛林或薛波把他們的才能用在摺紙這門古老藝術上,雖然很有趣,但也很困難。美國首批太空人的評選標準是膽識與魅力。依照規定,七位水星計畫的太空人都是現役或退役的飛行員,這些人每天的工作內容,就是在轟轟怒吼的高速戰鬥機裡打破飛行高度紀錄、音速限制,瀕臨昏厥與崩潰的邊緣。直到阿波羅十一號為止,每次任務裡都有NASA重大的第一次:第一次太空之旅、第一次進入軌道、第一次太空漫步、第一次對接演習、第一次登陸月球。各種麻煩事漸漸見怪不怪了。
隨著一次次的後續任務,探索太空愈來愈像例行公事,甚至令人難以置信地變成一件無聊的工作。阿波羅十七號的太空人塞爾南曾這麼寫:「前往月球其實沒什麼好玩的,早知道我就帶填字遊戲來玩了。」阿波羅計畫的終止也是從探索到實驗的分界點。在實驗階段,太空人最遠只到達地球大氣層邊緣的地方,組裝運行軌道的科學實驗室─美國的天空實驗室、歐洲太空總署的太空實驗室、蘇聯的和平號太空站、國際太空站都是這一類的。他們在裡面進行各種零重力實驗,發射通訊衛星與國防部衛星,安裝新廁所。在太空歷史日誌《追尋》裡,太空人泰格說:「在和平號太空站裡過的就是一般日常生活,我最常出現的問題是覺得無聊。」穆萊恩對他第一次太空梭任務的總結是:「轉幾個把手開關,發射幾顆通訊衛星。」後來的任務裡還是有一些「第一次」,NASA也很自豪地把這些紀錄洋洋灑灑列出來,但是都不足以成為注目焦點。舉例來說,第一次的太空梭任務 STS-110 裡有「第一次所有太空梭成員都依照太空站的『追尋太空鐘』時間進行太空漫步。」駐NASA評選太空人精神病與心理學特質工作小組草擬的文件載明,太空梭時代的太空人最好具有「忍受無趣與低程度刺激的能力。」
現在的太空人工作頭銜已經分成兩類(如果人造衛星彈頭專家算進去的話則是三類,這種人和老師、浪費公帑的參議員2(如果數一數利用身分取得參議院一席之地的太空人,以及利用影響力在NASA任務中占一個名額的參議員的人數,那太空裡簡直有一個「參議院最低人數」。(葛林倒是兩種身分都具備了,因為他在七十二歲時以參議員的身分重回太空。)這樣的交易有時也會出乎意料地失敗,例如參議員賓格曼擊敗轉職新墨西哥州參議員的阿波羅號太空人施密特的競選標語就是:「他最近在地球究竟為你做了什麼?」),及用公費大吃大喝的阿拉伯王子屬於同一類)。飛行員太空人負責操控太空船,任務專家型太空人負責進行科學實驗以及發射衛星,這群專家包括了醫師、生物學家、工程師,他們是精英份子,但不一定是最大膽的人。現在的太空人可能是勇敢的英雄,但也可能是比較像書呆子的頂尖人才。(國際太空站的JAXA太空人到目前為止都被歸類為NASA的任務專家。國際太空站上有一間JAXA建造的實驗室模組,叫做「希望」。)小池告訴我,太空人壓力最大的地方不在於成為太空人,而是不知道你到底會不會,以及什麼時候要出飛行任務。
我第一次和一個太空人說話時,還不知道飛行員和任務專家之間的差別。在我想像中,所有的太空人都和阿波羅影片中一樣,是帶著金色頭盔的無臉偶像,在月球微弱的重力影響下,像羚羊般輕快地跳躍。當時和我說話的太空人是摩林,他是任務專家,個頭很大但說話很溫和,走路時有一隻腳會微微向內。我們碰面的那天,他穿著卡其褲和棕色的鞋子,襯衫上還有帆船和木槿花的圖樣。他告訴我他怎麼幫忙測試太空梭上逃生滑梯的發射台潤滑劑:「他們叫我們彎腰,在我們的屁股上刷上潤滑劑,然後我們就跳到滑梯上。這種潤滑劑後來通過了測試,所以(太空梭任務)得以繼續進行,太空站也能順利建立。」他面無表情地說:「我為自己完成所負責的任務感到自豪。」
我記得當我看著摩林離開時可愛的步伐,以及他為了科學而被潤滑的屁股時,心想:「我的天哪,他們只是普通人。」
NASA有不少的經費都是靠英雄神話而來。水星計畫和阿波羅任務期間所塑造的形象到現在大多完好無缺。NASA八乘十英寸的太空人裱框照片中,很多太空人還是穿著太空裝,扶住放在大腿上的面罩,彷彿詹森太空中心的攝影棚隨時都會因不明原因失壓似的。但事實上在一名太空人的職業生涯中,可能只有百分之一的時間真的在太空中度過,其中也只有百分之一的時間需要穿太空裝。訪問那天,摩林是獵戶座太空船「座艙工作小組」的一員,負責確認視線以及電腦螢幕最佳的擺放位置。沒有飛行任務的時候,太空人的生活不外參加會議,參加委員會,在學校和扶輪社演講,評鑑軟體與硬體,在任務控制中心工作,或者就像他們說的:把辦公桌當駕駛艙。
勇氣倒也不是完全被排除在外。適合擔任太空人的特質中,還有「災難逼近時依舊能作業的能力。」如果出了什麼問題,每個人都必須保持神智清楚。有些評選委員會,似乎對於災難應對技巧比較重視,加拿大太空總署就是一例。二○○九年,他們在網站的首頁公開他們的太空人評選測試中最受矚目的片段。就像實境節目一樣,候選人被送到災難控制訓練所,學習如何從起火的太空艙或沉入水中的直升機裡逃脫;他們要從驚人的高度往下跳,下面是用波浪製造機創造出一.五公尺波濤的游泳池;打擊樂演奏的動作片音效讓情況更有戲劇效果。(這段影片比較可能是為了吸引媒體報導,而不是選擇加拿大下一位太空人的真實情況。)
稍早前,我問小池是否打算給他的候選人任何驚喜,看看他們在突發的緊急情況下如何處理壓力。他回答,他曾經想過要讓隔離室裡的廁所不通。我再一次聽見預料之外的答案,但這個方法也有它厲害的地方。雖然這段影片可能不太適合搭配定音鼓的音效(或者也很適合),但卻是比較可能發生的情境。馬桶壞了不只是太空旅行比較具有代表性的挑戰,這件事本身也的確會帶來莫大的壓力,我們在第十四章中會有說明。
小池補充說:「在你昨天來之前,我們讓午餐延誤了一個小時。」任何小事都可能變成大問題。候選人不知道午餐遲到或馬桶壞掉都是測試的一部分,所以會出現更貼近本身個性的行為。剛開始寫這本書的時候,我申請擔任模擬火星任務的受試者。我通過了第一回合,然後他們告訴我會有一個歐洲太空總署的人在那個月打電話給我訪談。電話在凌晨四點半打來,我一點都不想掩飾我的惱怒。後來我了解,這可能也是一項測試,而且我沒有通過。
NASA也使用類似的伎倆。他們會打電話給申請人,告訴他們有幾項體能測試必須重做,而且要在接下來幾天裡完成。但負責南極隕石研究計畫的行星地質學家哈維說:「他們這麼做的意思是:『我們來瞧瞧他們會不會為了成為我們的一員而放棄一切。』」該計畫的成員有時也會申請成為太空人。(南極很適合用來和宇宙類比,一般認為能在那裡成功的人,在心理上都具有適應太空旅行的隔離與幽閉感的能力。)哈維最近也接到一通這種關於申請人的電話:「他們說:『我們明天要給他一架 T-38 教練機進行第一次飛行。我們希望你能和他一起來,以觀察員的身分告訴我們你覺得他做得如何。』我回答:『沒問題。』但我知道那不是真的,他們只想測試我對那個人有多少信心。」
需要知道未來的太空人如何處理壓力的另一個原因是,在太空船裡,減少壓力的選擇其實相當有限,小池說:「像是購物這種能紓解壓力的行為就不可能。」喝酒也不行。負責JAXA新聞發布與公關活動的田邊賴九接著說:「好好泡個澡也不行。」我想他應該常常泡澡。
 
午餐時間到了,十位候選人起身打開容器,開始擺碗盤。他們再度坐下,但沒人舉起筷子。你看得出來他們在擬定策略:第一個吃東西代表了你的領導能力,還是表示你沒有耐心、容易自我放縱?整形醫師候選人甲想出了一個似乎很理想的解決辦法。他用法文對大家說:「一起享用美食吧。」接著他和大家一樣舉起筷子,但等到其他人吃了第一口後,他才吃。真狡猾,我要把錢押在他身上。
從太空探索的全盛時期至今,還有另外一件事改變了:目前在太空梭上和在軌道上的科學實驗室的團隊人數,是水星計畫、雙子星任務、阿波羅任務等團隊人數的兩倍或三倍,任務時間也長達數周或數月,不是幾天而已。因此在水星時代是「對的事」,現在變成了「不對的事」。太空人必須能和其他人相處融洽,在NASA太空人的特質建議清單上,列出了與他人聯繫情感的能力、尊重他人、同理心、適應性、彈性、公平、幽默感,以及建立穩定與高品質人際關係的能力。今天的太空總署要的不是勇猛、神氣活現的傢伙,他們要的是電影《羅丹薩的夜晚》裡面的李察吉爾。魄力必須是「適當的」,冒險的行為也要是「健康的」。蠻幹、侵略性、男子氣概已經不再是對的。或者正如NASA所雇用的第一位精神科醫師桑蒂在《太空人心理選拔》裡所說的:「誰想跟一個自戀、自大且對人際關係冷漠的人一起合作?」
總括來說,日本人很適合在太空站裡生活,因為他們已經習慣沒什麼隱私地在狹小的空間裡生活;他們體重也比較輕,和一般美國人相比更能精簡載重量。不過更重要的可能是,他們的教育要求他們保持禮貌,注意自己的情緒。我的口譯員小百合是一位非常細心的女性,她把用過的茶杯交給JAXA餐廳的清潔人員前,會先把自己留在杯緣的口紅印擦掉。她說父母教她「不要無事生波」,她表示擔任太空人是「日常生活的延伸」。在我居住日本期間與我通信的太空梭團隊成員克勞奇也同意:「他們是很優秀的太空人。」
小池驗證了我的理論。我們在樓下大廳裡,JAXA太空人團隊肖像下方的沙發坐著聊天。他晃著膝蓋告訴我:「你說的沒錯。」(我今年稍早來此時,他老闆告訴我,這種晃膝蓋的動作在太空人評選面試中被視為危險訊號之一,無法與人眼神接觸也是訊號之一。因此在後續的交談時間裡,坐在桌子兩端的我和他老闆都緊盯著對方不放,誰都不肯別開目光。)他繼續說:「我們日本人傾向壓抑情緒,儘量與人合作、適應環境,甚至做得有點過火了。有些太空人表現得太好,反而讓我擔心。」長時間過於壓抑自己的感覺也會出問題,你不是會對外爆發,就是會自爆。小池接著說:「大部分日本人都會變得憂鬱沮喪,而不是對外發作。」不過他補充說明,幸好JAXA的太空人已經和NASA太空人共同訓練了很多年,所以這些年「他們的個性多少變得比較積極,像美國人。」
在過去的隔離室測驗中,有一名候選人被淘汰的原因是他表現了太多的憤怒,另一位被淘汰卻是因為他無法表達自己的憤怒,而選擇以消極的方式發洩。小池和井上要的是能夠在當中取得平衡的人。NASA太空人薇特森就為我示範了一個良好的例子。最近在NASA電視上,我聽見一位NASA的工作人員告訴她,他找不到她或其他團隊成員最近拍的一系列照片。如果我花了一個早上拍照,結果要這些照片的人卻把照片弄丟了,我會說:「再去找,笨蛋。」但薇特森毫不慍怒地說:「沒問題,我們可以再拍一次。」
如果你想當太空人,還有什麼是必須避免的呢?
打鼾,小池如是說。鼾聲太大也可能讓你在評選過程中落敗:「這樣會把其他人吵醒。」
《揚子晚報》報導,中國在太空人健康篩檢時會淘汰有口臭的人,不是因為這代表他可能有細菌感染,用健康篩檢官員史冰冰的話來說,淘汰他們是因為「口臭在狹小的空間裡會影響其他同仁。」
 
午餐結束了,兩位─現在是三位,等等,是四位!─候選人開始清理桌面。他們讓我想起車子開出電腦洗車場,一票擦車軍團突然朝你的車蜂擁而上的樣子。不過沒有人需要洗碗,根據指示,他們要把髒盤子和餐具放回標示著個人編號的塑膠桶裡,接著把桶子放進「氣閘」裡。但候選人不知道這些髒碗盤會被裝到推車上送去拍照,照片會和他們摺的紙鶴一起交給精神病學家和心理學家分析。昨天晚餐後,我看了拍照過程。攝影師助理打開每個桶子,拿著下方印著候選人代號與日期的紙板相框讓攝影師拍照,看起來像是在犯罪現場收集的證物,讓警方拍攝犯罪檔案照的場景。
關於這項舉動的目的,井上說得含糊不清,只說是要看他們吃了什麼。總之觀察的結果是,候選人丙沒吃雞皮,庚把味噌湯裡的海帶留下了,戊的湯只喝了一半,醃菜則碰都沒碰。我看上的甲則全部都吃完了,擺放盤子碗筷的方式還和送來的時候一模一樣。
攝影師把庚放在餐盤上的醃菜碟拿起來,不滿地說:「你看庚先生居然把雞皮藏起來。」
我不是很了解太空人吃完餐點和疊放髒碗盤的方式有什麼重要的。在小空間裡,整潔當然很重要,但我覺得這個測試別有目的。如果讓一個陌生人看我過去幾天裡觀察的活動清單,要他猜猜我在哪裡,我想「太空總署」這個答案幾乎不可能出現在對方的腦海中,「小學」倒是有可能。除了摺紙之外,本周的測試還有組合樂高機器人,以及用彩色鉛筆畫出「我和我的同事」(這也是為了測試在盒子裡生活的專業人士心理健康)。
現在電視畫面上的是辛,他正在對同袍與攝影機發表演說,這個活動叫做「展示自身優點」。我以為內容會類似工作面試時,單方面講述自己的個性優點與工作技巧那樣,但他們表現得比較像夏令營的才藝表演:丙的才藝是用四種語言唱歌,丁則是能在三十秒裡做四十個伏地挺身。
候選人穿的小背心讓這裡更像校園操場了,這種背心通常是小孩體育課時穿著的,藉此分辨各自所屬的隊伍,不過這些候選人穿的背心上都印了他們的代號,讓觀察人員辨識他們的身分。因為光線不足,攝影機也很少拉近特寫他們的臉部,所以要知道是誰在說話有點困難。在他們穿上小背心之前,大家常常跟旁邊的人交頭接耳地問:「那是誰?戊先生嗎?」「我覺得那是癸先生。」「不是,癸先生在那邊,穿條紋的那個。」
辛說:「我會放開雙手騎腳踏車。」接著他把雙手弓成杯狀,嘴唇靠近彎起的大拇指。嘗試了幾次後,他發出了低音、單調、不成曲調的口哨聲,接著哀怨地對乙說:「我沒有你厲害。」乙剛剛告訴我們他的隊伍贏得羽毛球賽冠軍的事,接著抬起穿著短褲的腿,炫耀他的大腿肌肉。
辛坐下,接著己站了起來。己是候選人當中的三位飛行員之一。「溝通對於飛行員是很重要的。」在這樣嚴肅的開頭之後,他的內容卻來了個急轉彎。己告訴我們他常常和伙伴出去喝酒:「我們會去酒店,這樣有助於男人間的溝通,可以打破尷尬。」己張開嘴巴,用舌頭進行某種表演。精神病學家朝電視前傾身體,小百合挑高了眉毛。己說:「我會幫女士這樣服務。」啥?井上把鏡頭拉近,己的舌頭捲了兩個彎,像是兩個墨西哥脆餅的模樣,他繼續說:「這是我打破尷尬的技巧。」
我看中的甲是下一個。他告訴我們他要示範合氣道技巧,並徵求一名志願者。丁站了起來,他的小背心像胸罩肩帶一樣稍微滑落他的肩膀。甲說他在大學裡,學弟妹常常會喝醉到不能自己行動,「所以我會扭他們的手臂幫他們站起來。」他抓住丁的手腕,丁慘叫一聲,大家都笑了。
我對小百合說:「他們好像兄弟會的人。」小百合向坐在她旁邊的小池解釋什麼是「兄弟會」。
小池說:「老實講,太空人就像大學生一樣。」他們的任務是由他人指派,所有的決定都是別人做的,上太空就像是到一間很小、只限精英就讀的寄宿軍校。只不過那裡沒有中士與院長,而是太空總署的管理階層。這是很困難的工作,而且你最好跟著規矩來。不要講其他太空人的閒話,不要罵髒話3(我上周讀了一篇未經編輯的口述歷史草稿,裡面的「媽的」和「該死」都被墨水塗掉了,看起來像是中情局的間諜檔案一樣。當阿波羅十號逃過一劫時,塞爾南的反應「有過多的『媽的』『幹』『狗屎』。」以至於邁阿密聖經學會的會長寫信給當時的尼克森總統,要求他公開道歉,而NASA也逼塞爾南照做。塞爾南在回憶錄的最後寫:「一堆該死的垃圾。」),絕對不要抱怨。就像在軍隊裡一樣,太出鋒頭的人不是被委以重任,就是被踢走。
綜觀太空站時代,理想的太空人都是成就非凡的優秀成人,他們就像特別聽話的小孩一樣遵守指示與規矩。日本因而迅速脫穎而出,因為在這裡的文化中,幾乎沒有人會隨意穿越馬路或隨地亂丟垃圾,他們沒有對抗權威的傾向。在我飛往東京的班機上,隔壁的女性告訴我她母親禁止她穿耳洞,直到三十七歲,她才鼓起勇氣真的去穿耳洞。她坦承:「我現在才學著要反抗她。」她現年四十七歲,她的母親則是八十六歲。
小池說:「不過探索火星當然又是另一回事了。你需要積極、有創意的人,因為他們一切都要靠自己。」由於無線電通訊有二十分鐘的落差,你在緊急狀況時不能靠任務控制中心給你建議。「這時又需要勇敢的人了。」
 
在我離開東京幾周後,我收到JAXA公共事務辦公室寄來的電子郵件,通知我最後入選的是戊和庚。戊是全日空的機師,也是日本音樂劇愛好者,他在「展示自身優點」活動中表演的是他最喜歡的音樂劇當中的一幕。戊在這一幕裡要假裝哭泣,並擁抱空氣中的隱形母親。儘管這不是太空人的那種勇敢,但還是一種勇敢。庚也是飛行員,服役於日本空軍自衛隊。軍隊飛行員一直都很適合成為太空人,不只是因為他們的飛航背景與技術,還因為他們很習慣冒險,習慣在壓力下作業和沒有隱私地睡在狹小空間的床鋪上,聽命行事,能夠忍受和家人長時間分離。此外,正如JAXA的職員指出,太空人選拔充滿政治意味,而空軍和太空總署向來關係密切。
我離開日本後的那一周,十位候選人都搭機前往詹森太空中心,接受NASA太空人及評選委員會的成員面試。小池和井上承認,申請者的英語能力在決定時會扮演重要關鍵,我想這也是他們和NASA團隊能否相處融洽的關鍵。南極隕石研究計畫的哈維說:「整個過程中最重要、最核心的部分,就是和幾個太空人坐下來聊天的面試。因為你不只是在未來六周或六個月裡,和他們一起困在跟南極帳棚差不多大小空間裡的人,更可能是在接下來的十年裡,和他們一起在任務控制中心或其他地方,邊工作邊等待升空機會的人。他們要選的既是工作伙伴,也是好哥兒們。」在這方面,日本飛行員就比醫師還有優勢,因為他和很多NASA太空人有相似之處。不分國籍,軍隊和航空業人士都是同行,而戊和庚就是其中的成員。
 
我第一次到JAXA的時候,陪伴我的是另外一位翻譯真奈美。我們開在從火車站出來的路上,沿途真奈美翻譯了一些路標給我聽,其中一個是「歡迎來到筑波─自然與科學之城」。「筑波科學城」這個名號我聽聞已久,這裡不只有JAXA,還有農業研究所、日本筑波物質材料研究機構、日本建築研究中心、森林綜合研究所、農業工學研究所、全農飼料畜產中央研究所等等,這裡的研究機構多到他們必須成立「筑波研究所中心」這個專責單位加以管理。那麼名稱裡的「自然」指的是什麼呢?真奈美向我解釋,大家剛開始移居到筑波時,這裡沒有樹木、公園,在工作之餘簡直無處可去,也沒有大馬路或新幹線讓人進城或出城,所以這裡的居民只能不斷工作。當時這裡的自殺率很高,很多人都從研究機構的屋頂跳樓。因此政府建設了一間購物中心和幾座公園,開始種植樹木與草地,把筑波改造為「自然與科學之城」。這些措施看來也發揮了作用。
這段過去讓我開始思考火星旅行:困在一個了無生氣的人造構造裡兩年,沒有地方能讓你逃離你的工作與同事,沒有花、沒有樹、沒有性愛,往窗外看也沒有任何風景,只有一片虛無的太空,或者最多也不過是紅紅的土而已。太空人的工作壓力龐大,原因就和你我沒有兩樣:工作過量、缺乏睡眠、焦慮、人際關係;但有兩件事讓他們的壓力異於常人,也就是自然環境被剝奪以及無處可逃。隔離和幽閉空間對各國的太空總署來說都是不容小覷的問題,加拿大、俄國、歐洲、美國的太空總署正耗資一千五百萬美元進行一項詳盡的心理實驗,讓六個人在模擬的太空船上進行登陸火星的假任務。他們的艙門明天就要打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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