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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蹤者(德文手稿完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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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蹤者(德文手稿完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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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品簡介
作者簡介
名人/編輯推薦
目次
書摘/試閱

商品簡介

「孤獨三部曲」卡夫卡三大長篇小說手稿重建本,最終出齊!
卡夫卡最樂觀、最有喜劇色彩的小說
克勞斯.曼、耿一偉專文導讀+紐約市猶太文學地圖

卡爾.羅斯曼出身德國的富裕家庭,十六歲時被女僕引誘生下一子,因此被父母放逐至美國,他在紐約碼頭認識了在船上工作的司爐,並為司爐受上司欺侮的事不平。這時自稱卡爾舅舅的國會議員雅克出現,將他接至家中,並提供優渥的生活,後來卻因卡爾觸犯家規,再次被逐,由此展開他的美國歷險記……

卡夫卡喜歡閱讀遊記和回憶錄,但是他從來不曾去過美國,本書呈現的是他幻想中美國的樣貌。這部未完成的小說在1927年以《美國》為書名出版,後來在卡夫卡信件中找到小說的標題,即為《失蹤者》,和卡夫卡另兩部同樣未完成的長篇小說《審判》、《城堡》,被布羅德合稱為「孤獨三部曲」。《失蹤者》在三部小說中最晚出版,卻是卡夫卡的第一部長篇小說,也是他最為樂觀輕盈的故事,結尾甚至充滿自信與希望,彷彿卡夫卡在歐洲生活中無法實現的夢想,藉由美國這個遙遠的幻想國度得以實現。

本書以卡夫卡作品集的校勘本為基礎,係根據原始手稿重建,呈現了文字的真實原貌,保留原稿的拼字和標點,並還原被卡夫卡摯友布羅德修改與刪除的部分,以及未完成的殘稿。

作者簡介

作者簡介
卡夫卡 Franz Kafka

法蘭茲.卡夫卡於1883年7月3日生於布拉格,雙親為猶太人。1906年,他取得法學博士學位,完成為期一年的法院實習工作後,於1907年進入「忠利保險集團」的布拉格分行。1908年,他進入「勞工事故保險局」任職,在該局擔任公務員直到1922年因病而提早退休。1917年夏末,卡夫卡由於肺結核發作而咯血,於1924年6月3日死於肺結核,享年不滿四十一歲。

卡夫卡是歐洲著名的表現主義作家。他生活在奧匈帝國行將崩潰的時代,又深受尼采、柏格森哲學影響,對政治事件一直抱旁觀態度,故其作品大都用變形荒誕的形象和象徵直覺的手法,表現被充滿敵意的社會環境所包圍的孤立、絕望的個人,成為席捲歐洲的「現代人的困惑」之體現。卡夫卡生前默默無聞,逝世後他的價值才逐漸為人所認識,在全世界掀起了「卡夫卡熱」,至今不歇。


譯者簡介
姬健梅

台灣師範大學國文系畢,德國科隆大學德語文學碩士,輔仁大學翻譯研究所中英文組。從事翻譯多年,文學類譯作包括:《審判》、《城堡》、《變形記》、《美麗的賽登曼太太》、《一個戀愛中的男人》、《魂斷威尼斯》、《基列系列 II:家園》等。

名人/編輯推薦

感謝卡夫卡的啟發,我才知道可用其他方式寫作。
──賈西亞.馬奎斯

卡夫卡在二十世紀作家中居於首位。
我寫故事,是抱著極大的野心成為卡夫卡去寫,但成效甚微。其中一篇名為〈巴別塔圖書館〉,還有其它篇章,那些都是我試圖成為卡夫卡的習作。
――波赫士

至於大城市居民的體驗,我有許多想法,首先,我想到的是現代市民清楚自己是聽由一架巨大的官僚機器擺布著,這架機器由權威操控著,而這權威即使對於那些它們要對付的人來說就更模糊不清了。
──班雅明

卡夫卡是一個先知式的作家。
──布萊希特

我如此熱切地執著於卡夫卡的傳承,有如捍衛我個人遺產那般捍衛他,這並不是因為我認為模仿那無從模仿的事物有什麼用處(然後再一次發現卡夫卡式的東西);而是因為卡夫卡的傳承,是小說(是作為小說而存在的詩)徹底自主性非常了不起的例子。憑藉這樣的徹底自主性,卡夫卡對於我們的人類境況(一如它在我們這個世紀所展露的)說出了社會學或政治學反思所無法告訴我們的事。
――米蘭.昆德拉

卡夫卡同他的上帝爭執道德上的偉大、啟示、善與一致性——但只是為了更熱切地投入他的懷抱。荒誕被認識了並被承認了,人只有聽其自然,我們從這一剎那知道,它不再是荒誕了。
──卡繆

我們還不完全明白,我們為什麼感覺到他的作品是對我們個人的關懷。福克納,以及所有其他的作家,給我們講的都是遙遠的故事;卡夫卡給我們講的卻是我們自己的事。他給我們揭示了我們自己的問題,面對著一個沒有上帝的世界,我們的得救已危在旦夕。
──西蒙.波娃

卡夫卡的世界充滿許多幻想,卻又無比真實。
──沙特

卡夫卡深深根植於人類生活的悲劇之中,他那無比清晰的作品,足以描摹出人類徹底破碎的形象。較之於僅僅停滯在心理意義的普魯斯特,或總是試圖用神話術語和語言魔力進行創作的喬伊斯,卡夫卡的探索無疑又前進了一步。正因為極度的痛苦吞噬了他,這是一種形而上的痛苦,卡夫卡才成為了與虛無抗爭的現代人的最忠實的、悲劇性的見證者。
──法國作家丹尼爾-羅普斯(Daniel-Rops)

我知道真正的寓言只有《聖經》裡的。我也看過一些其他的,像紀伯倫……可是你不會在裡面發現《聖經》才有的那種靈魂。現在只有卡夫卡的作品,還算有些接近。
──巴布.狄倫

很多人形容我的劇本是捷克版的荒謬劇。我個人是沒有資格去評斷,荒謬劇做為一種藝術潮流,我到底從中學到多少或被引導到什麼程度(或許有那麼一些,但我認為卡夫卡的影響更強)。
──哈維爾

如果要舉出一位生於我們這時代的作家,卻可以和但丁、莎士比亞和歌德相媲美,那麼人們首先想到的就應該是卡夫卡。
卡夫卡對我們至關重要,因爲他的困境就是現代人的困境。
――奧登

卡夫卡即使在現代所未具有的、最錯置的詞組中,仍擁有現實的魔力。令人牙齒打顫、隱隱作痛。
卡夫卡是「嚴肅文學」中最後一個說故事者,除了模仿他,沒有人知道要往何處去。
――蘇珊.桑塔格

導讀
一部卓別林式的美國喜劇
耿一偉

小說一開始,卡爾.羅斯曼搭船到紐約,但請讀者留意一下,卡爾看到自由女神是持劍的。這不是很奇怪嗎?自由女神像應該是握著火炬的,卡夫卡卻說是手裡拿著劍。
卡夫卡最早在一九一二年十一月十一日給菲莉絲(Felice Bauer)的信中提到正在創作《失蹤者》這部作品。但在此之前的六月一號,他已參加過捷克政治家索庫波(František Soukup)所舉辦《美國及其官僚體制》的幻燈片報告,也讀過索庫波的《美國》,並依據後者資料來描繪美國。做為小說的開頭,美國夢的象徵,卡夫卡不太可能會弄錯自由女神的細節。除非他意有所指。
如果順著小說的發展,卡爾的美國行,如同他看到的自由女神是拿著劍,總是令人感覺不友善,四處充滿威脅的(這裡也有點精神分析的意味,持劍的女神當然不是事實,只是卡爾的幻象)。在美國大半的經驗裡,卡爾如同其他卡夫卡長篇小說如《審判》或《城堡》的原型人物一般,總是莫名被判了罪,毫無辯解的理由,卡爾就被參議員舅舅逐出家門,被飯店開除等等。唯一的差別是,這個年輕人似乎還沒有那麼絕望,總是會為了自己的權益奮鬥。即使從小說最後結尾看,搭著火車準備前往奧克拉哈馬州的卡爾,比剛來美國時對未來更充滿了希望。
仔細閱讀最後兩章殘篇是非常有意思的,讀起來令人異常振奮。因為在這段後來被曾馬克斯.布羅德下標題為「奧克拉哈馬露天劇場」的〈卡夫卡在街角看見〉與〈他們行駛了兩天……〉,卡爾.羅斯曼彷彿才真正踏上那個所謂自由美國的土地,在這兩段裡,所有的人物都充滿善意與理解,即使是卡爾說謊的時候也輕易取得他人的信任。不能不留意到的重大轉變,是卡爾自稱自己的名字是黑人(Nergo),然後他就被奧克拉哈馬大劇場錄取了。
相較之前的處處受限,黑人卡爾此時似乎是處在天堂。但也不是沒道理,因為從〈卡夫卡在街角看見〉這一章開始,小說忽然進入一個類似超現實的世界,場面驚人:「幾百名女子打扮成天使,身裹白布,背上插著大翅膀,吹奏著金光閃閃的長喇叭。但她們並非直接站在舞臺上,而是每個人各自站在一個基座上,不過別人看不見那基座,因為天使服裝飄逸的長袍蓋住了整個基座。由於那些基座很高,最高的大概接近兩公尺,這些女子的身形顯得十分巨大……」
如果將此處對照小說一開始對船上空間的陰鬱描述,我們不得不解釋成,數百位巨大天使吹喇叭的歡迎場面,是反轉了持著劍的自由天使的不安意象,從一開始的不懷好意轉化最後的慶祝。如果用電影的畫面來想像,卡夫卡用視覺的方式暗示讀者,卡爾終於登上美國,天使們終於歡迎他的到來。順著這樣的解讀,我們再來看小說的最後結尾,就能理解卡夫卡為何會用海浪的比喻來形容卡爾探出火車窗外的感受:「寬廣的山澗奔湧而來,在丘陵起伏的河底形成大浪,夾帶著成千上萬小小的泡沫浪花,湧向火車駛過的橋下,這些浪花如此接近,其涼意使人的臉打起寒顫。」(頁二八○)彷彿這個結尾才是真正搭船抵達美國時該有個感受。
如果說,結尾暗示了《失蹤者》的基調是喜劇的,那麼讀者也會容易感受到,小說中不少場面都充滿喜感,甚至讓我們聯想到卓別林的默片。卡爾所面對的美國,像是充滿各種機械裝置的非人世界,比如他在舅舅房間看到充滿上百個格層並能用曲柄控制格層巧妙運作的大書桌,或是他工作的旅館有三十一部電梯上上下下等。《失蹤者》裡的眾多角色,更像是卓別林《摩登時代》中,被工業與資本主義文明壓榨的小人物,而他們的行為舉止,往往也讓讀者聯想到默片式的笨拙誇張。
除了人物特質之外,我特別留意到,在小說中,卡夫卡花很多時間在描繪手部動作或姿態上頭,人物幾乎沒有臉部表情,大多數場面會會用各種關於手的動作來透露人物的內心狀態。比如小說一開場關於自由女神的描述,就是她的手,「她持劍的手臂跟先前一樣高高舉起,自由的微風在她身旁吹拂。」
我在閱讀過程中,另一個驚訝發現,是於整篇小說的描述風格充滿了電影感。這不只是視覺畫面感,更多是我們習以為常的電影語法,而卡夫卡卻在默片時代的早期,就將這些電影語法運用自如。比如在第五章〈西方飯店〉有一段,提到卡爾的同事德蕾莎的母親在她小時候過世的情形:「她似乎失去了她靈活的身手,撞倒了那一堆磚,越過去向下墜落。許多磚塊隨著她滾落,過了好一會兒之後,某處一塊沉重的木板鬆脫了,砰一聲落在她身上。」(頁一三七)這裡的文字在讀者腦海喚起的,是完全電影化的經驗――我們先看到一名女子從工地墜落,然後畫面又回到一塊搖搖欲墜的木板,接著這塊木板又再落下砸到她身上――這根本就是兩個鏡頭剪接在一起。
卡爾最後會被奧克拉哈馬大劇院所吸引,海報上寫著「我們歡迎每一個人」,這句話深深吸引了卡爾,即使他稱自己為黑人,甚至沒有證件,他還是在此謀得一職。在藝術的創造世界裡,沒有人受壓榨,沒有欺瞞,「想成為藝術家的人請到這兒來!我們的劇場用得上各種人才,人人各得其所!決定要加入我們的人,我們在此向他道賀!」卡爾在最後失蹤了,取代的是獲得自由的新黑人。
卡夫卡難得寫了齣默片式的喜劇,這部小說歡迎每一個人,決定要加入《失蹤者》的人,我們在此向他道賀!

目次

目錄

一 司爐
二 舅舅
三 紐約近郊別墅
四 徒步前往拉姆西斯
五 西方飯店
六 魯賓遜事件
那想必是條偏僻的……
「起來!起來!」魯賓遜喊道……

殘稿
(1)布魯內妲出行記
(2)卡爾在街角看見……
他們行駛了兩天……

附錄

美國版前言 克勞斯.曼
導讀:一部卓別林式的美國喜劇 耿一偉
校勘本編者後記 約斯特.席倫邁
布羅德後記 馬克斯.布羅德
卡夫卡年表

書摘/試閱

一 司爐

十七歲的卡爾.羅斯曼被他可憐的父母送往美國,因為一個女傭引誘了他並且懷了他的孩子。當那艘已經放慢速度的船駛進紐約港,他像在一道忽然轉強的陽光中一眼看見他已觀察多時的自由女神像。她持劍的手臂跟先前一樣高高舉起,自由的微風在她身旁吹拂。

「真高啊,」他心想,雖然他還根本沒想到要走,但是一波波搬運行李的工人從他身旁經過,人數愈來愈多,漸漸把他擠到了甲板的欄杆旁。

一個與他在航程中有泛泛之交的年輕人經過時說:「哦,難道你還不想下船嗎?」卡爾笑著對他說:「我反正已經準備好了。」一邊把皮箱扛在肩上,由於樂而忘形,也因為他是個強壯的少年。可是當他看著這個熟人輕輕揮動手杖隨著其他人一起走開,他才察覺他把雨傘忘在船艙裡了。他趕緊拜託這個熟人替他看一下皮箱,而對方看來並不怎麼樂意。他迅速掌握了位置,以便回來時能找得到路,就匆匆動身。遺憾的是,在船艙裡他發現一條能大幅縮短他路程的通道被封住了,這還是第一次,可能跟全體乘客將要下船有關。他只好穿過一個又一個的小空間、一再轉彎的走廊、一道接一道的短短樓梯、一個放著孤零零一張書桌的空房間,費力地去找他該走的路。由於這條路他只走過一、兩次,而且都是隨著一群人一起走,到最後他果然完全迷路了。他不知所措,而且因為他沒遇見半個人,只是不斷聽見頭頂上幾千雙腳走動的聲音,聽見已經停止運作的機器遠遠傳來最後一聲輕響,他便不假思索地敲起他在迷路中湊巧碰到的一扇小門。「門是開著的。」有人從裡面喊,卡爾把門打開,大大鬆了一口氣。一名壯漢尚未朝卡爾看過來就先問道:「你為什麼拚命敲門?」早已在船的上層被損耗掉的昏暗光線從一個天窗照進這間寒傖的艙房,一張床、一個櫃子、一把椅子和那個男子緊緊挨著,並排而立,有如存放在倉庫裡的東西。「我迷路了,」卡爾說,「在航程中我根本沒注意到,可是這艘船大得要命。」「是啊,你說得沒錯。」那男子帶點自豪地說,他在撥弄一個小皮箱的鎖,說話時並未停手,一再用雙手去壓那個皮箱,想聽見上鎖時發出的喀答聲。「你就進來吧,」那人又說,「你總不會要站在外面吧。」「我不會打擾你嗎?」卡爾問。「唉,哪兒會呢。」「你是德國人嗎?」卡爾還想確認這一點,因為他聽說過很多初到美國之人會遇上的危險,尤其是來自愛爾蘭人。「是啊,是啊。」那人說。卡爾還在猶豫。這時那人冷不防地抓住門把,迅速把門關上,連帶把卡爾推進了門內。「我受不了別人從走道上往裡面看著我。」那人說,又繼續弄他的皮箱。「每個人都從那裡經過,都要往裡面看,這誰受得了。」「可是走道上根本沒人啊。」卡爾說,他不舒服地擠在床柱旁邊站著。「沒錯,現在是沒人。」那人說。「我們談的當然是現在,」卡爾心想,「跟這個人很難溝通。」「你就躺到床上去吧,那裡位置比較大。」那人說。卡爾盡量爬進去,對於自己起初企圖跳上床卻沒能成功,他大聲笑了。可是他才爬進去,就喊道:「天哪,我完全把我的皮箱給忘了。」「你的皮箱在哪裡?」「在甲板上,一個熟人替我看著。可是他叫什麼名字呢?」他從母親為了這趟旅行而替他在外套襯裡縫上的暗袋抽出一張名片。「布特鮑姆,法蘭茲.布特鮑姆。」「你很需要那個皮箱嗎?」「當然囉。」「那你為什麼把它交給一個陌生人?」「我把雨傘忘在下面了,想去拿,但又不想拖著皮箱一起跑。結果我還又迷路了。」「你就一個人?沒有人同行?」「是啊,就我一個人。」卡爾腦中閃過一個念頭:也許我該請這個人幫忙,我還能上哪兒去找一個更好的朋友。「結果現在你連皮箱也弄丟了。更別提那把雨傘了。」那人在椅子上坐下,彷彿卡爾的事現在引起了他一點興趣。「可是我相信我的皮箱還沒有搞丟。」「你願意這麼相信也隨你高興。」那人說,用力搔了搔他濃密的黑色短髮。「在船上,風俗會隨著港口而改變,如果是在漢堡,你那位布特鮑姆也許會看守那個皮箱,可是在這裡,他和皮箱八成都已經不見蹤影了。」「那我可得趕快上去瞧瞧。」卡爾說,同時環顧四周,看看他該怎麼出來。「你就待在這兒吧,」那人說,伸手在他胸口推了一把,簡直是粗魯地把他推回了床上。「為什麼?」卡爾生氣地問。「因為那沒有意義。」那人說,「等一下我也要走了,到時候我們一起走。皮箱如果已經被偷了,那就誰也幫不了你,你只能想念它一輩子;如果那個人還一直看著它,那他就是個笨蛋,就讓他繼續看著好了;也可能他只是個誠實的人,而把皮箱留在原地,那麼等到整艘船都空了,我們就更容易找到它。你的雨傘也一樣。」「你對這艘船很熟悉嗎?」卡爾猜疑地問,他的東西在空船上最容易找到,這個原本令人信服的想法似乎暗藏著什麼麻煩。「我可是船上的司爐呀。」那人說。「你是司爐啊,」卡爾高興地叫道,彷彿這令他喜出望外,他撐起手肘,更仔細地打量那人。「在我和那些斯洛伐克人睡覺的艙房正前方有一扇小窗,從那扇窗可以看進機房。」「沒錯,我就在那裡工作。」司爐說。「我一向對技術很感興趣,」卡爾循著既定的思路說,「假如我不是非去美國不可,我將來肯定會成為工程師。」「你為什麼非去美國不可?」「唉,別提了!」卡爾說,把手一揮,表示這件事不值得一提,同時面露微笑看著司爐,彷彿就連那不曾招認的事也要請他包涵。「想來是有原因的。」司爐說,聽不出他這句話是想要求或拒絕卡爾講出這個原因。「現在我也可以當個司爐,」卡爾說,「如今我爸媽一點也不在乎我要做什麼。」「我的職位會空出來,」司爐說,由於對這件事有十足的把握,他把雙手插進褲袋,伸長了一雙腿往床上一擱,那雙腿裹在皺巴巴的鐵灰色皮褲裡。卡爾不得不再往牆邊挪一下。「你要離開這艘船?」「沒錯,我們今天就走。」「為什麼呢?你不喜歡當司爐嗎?」「嗯,這要看情況,喜不喜歡不見得是最重要的。不過你說得也沒錯,我是不喜歡當司爐。你大概並沒有下定決心要成為司爐,但是在這種情況下反倒最容易成為司爐。我堅決地勸你別這麼做。如果你在歐洲本來想上大學,為什麼在這裡就不想了呢。美國的大學還要好得多。」「是有這個可能,」卡爾說,「可是我幾乎沒錢上大學。雖然我曾經讀到過有人白天在一家商店上班,夜裡去讀大學,後來拿到博士,我記得他還當上了市長。可是這需要很大的毅力,對吧?我恐怕缺少這份毅力。再說我的功課也不是特別好,離開學校我一點也不難過。而且這裡的學校也許還更嚴格,我又幾乎不懂英文。我想這裡的人對外國人根本就有偏見。」「你也已經領教過這一點了嗎?這樣很好。那我就可以信任你。你看,我們明明是在一艘德國船上,這艘船屬於漢堡的美國航線班輪,可是船上為什麼不全是德國人?為什麼輪機長是個叫舒巴爾的羅馬尼亞人?這實在沒有道理。而這個狗東西在一艘德國船上虐待我們德國人。你別以為」──他一口氣接不上來,揮動著手──「我是為了抱怨而抱怨。我知道你沒有影響力,自己也是個窮小子。可是情況實在太糟了。」他用拳頭重重敲了幾下桌子,敲時目不轉睛地盯著他的拳頭。「畢竟我已經在這麼多艘船上工作過,」──他一口氣說出二十艘船的名字,彷彿那就只是一個詞,卡爾聽得一頭霧水──「而且表現出色,受到稱讚,船長都很欣賞我,我甚至在同一艘商船上做了好幾年」──他站起來,彷彿那是他人生的顛峰──「而在這艘破船上,一切都安排得井井有條,用不上什麼聰明才智──在這裡我卻不中用,總是礙著了舒巴爾,是個懶惰鬼,活該被趕走,是靠著別人大發慈悲才能領到工資。這你能理解嗎?我不能。」「你不能容忍別人這樣對待你,」卡爾激動地說。他幾乎忘了自己置身於一艘船不安全的船艙,在一塊陌生大陸的海岸邊;在此處這個司爐的床上,他感覺像在家裡一樣。「你去找過船長嗎?你去向他據理力爭過嗎?」「唉,你走吧,你最好走開。我不想要你在這裡。你不仔細聽我說話,還要給我出主意。我怎麼能去找船長。」司爐又頹然坐下,用雙手捧著臉。「我沒法給他更好的建議。」卡爾心想。他壓根就覺得他其實應該去拿他的皮箱,而不要在這裡出些只會被視為愚蠢的餿主意。當父親把皮箱永遠交給了他,父親曾開玩笑地問:你能保存多久呢?而這個珍貴的皮箱現在也許真的已經遺失了。唯一的安慰在於父親就算去探聽也無法得知他此刻的情況。輪船公司能說的頂多是他抵達了紐約。但卡爾感到遺憾的是那口皮箱裡的東西他幾乎還沒用到,雖然舉例來說,他早該換件襯衫了。也就是說,他在不該節省的地方節省;如今,在他職業生涯的開端,他正需要衣著整潔地露面,卻只能穿著骯髒的襯衫出現。這真教人沮喪。不然的話,失去那口皮箱也沒那麼糟,因為他身上穿的這套西裝甚至還比皮箱裡那一套更好,皮箱裡那一套其實只是用來應急,母親在他啟程之前還縫補了一下。現在他也想起來,皮箱裡還有一截產自維洛納的義大利臘腸,是母親替他裝進去的,當成一件額外的禮物,但他只吃了一點點,因為在航程中他毫無胃口,在統艙裡分到的湯對他來說就已經足夠。此刻他但願那截香腸就在手邊,可以拿來獻給司爐。因為卡爾從父親那裡得知,要博得這種人的好感很容易,只要偷偷塞給他們一點小禮物就行了,他父親就是藉著分贈雪茄而博得了所有與他有業務往來之低階職員的好感。此刻卡爾身上可送的東西就只剩下他的錢,而既然他說不定已經搞丟了皮箱,這些錢他暫時不想動用。他的心思又回到他的皮箱上,此刻他實在想不透,一路上他那麼小心地看守那口皮箱,幾乎連覺都沒睡好,現在卻如此輕易地讓人拿走了皮箱。他回想起那五個夜晚,當時他一直懷疑一個矮小的斯洛伐克人看上了他的皮箱,那人睡在他左邊第二個舖位上。這個斯洛伐克人在暗中窺伺,只等著卡爾終於撐不住而打起瞌睡,就可以用一根白天裡他一再把玩或練習的長棍子把皮箱拉到自己身邊。在白天裡這個斯洛伐克人看起來相當無辜,但是一到了夜裡,他就不時從他的舖位上坐起來,眼巴巴地望向卡爾的皮箱。卡爾把這件事看得一清二楚,因為船上雖然明文規定不准點蠟燭,但移民者心中不安,總是不時有人點燃一支小蠟燭,試著解讀移民代辦處那些難懂的說明書。如果附近有這種燭光,卡爾就能稍微瞇一下,可是如果燭光離得遠,或是一片漆黑,那麼他就得睜大眼睛。這番辛苦弄得他精疲力盡。如今看來,他那番辛苦可能全是白費。這個布特鮑姆,哪天可別在什麼地方讓他遇上。
此刻從外面遠遠傳來短促的敲擊聲,像是發自孩童的腳,打破了在這之前的全然寂靜,那聲音逐漸接近,愈來愈強,最終成為一群男子平穩的行進。他們顯然排成一列而行,在狹窄的走道上這是自然而然的事,聽得見鏗鏗鏘鏘有如武器碰撞的聲音。卡爾本來差點在床上舒展身體,拋開對那口皮箱和那個斯洛伐克人的所有擔憂而睡上一覺,這時嚇得跳起來,推了司爐一下,要他終於注意到這件事,因為那個隊伍的前端似乎已經到了門口。「那是船上的樂隊,」司爐說,「他們剛才在甲板上演奏,現在要去收拾行李。現在一切就緒,我們可以走了。來吧。」他抓住卡爾的手,在最後一刻還從床鋪上方的牆上拿下一張聖母像,塞進胸前口袋,提起他的皮箱,帶著卡爾匆匆離開了艙房。
「現在我要去辦公室把我的意見告訴那些先生。船上已經沒有乘客了,不必顧慮什麼。」司爐把這幾句話翻來覆去地說了好幾次,行走中往旁邊踹了一腳,想去踩一隻橫越而過的老鼠,但只是把牠更快踢進了牠及時抵達的洞裡。他的動作根本就很遲緩,因為他雖有一雙長腿,但那雙腿卻太笨重了。
他們穿過廚房的一個隔間,幾個女孩繫著骯髒的圍裙──她們故意把髒水潑在圍裙上──在一個大木桶裡清洗餐具。司爐把一個叫琳娜的女孩叫過來,摟住她的臀部,帶著她走了一小段路,她不斷撒嬌地擠向他的手臂。「現在要發工資了,妳要一起來嗎?」他問。「我何必費這個勁呢,還是你把錢拿來給我吧。」她回答,從他手臂下溜出去,跑開了。「你在哪裡撿到了這個漂亮男孩,」她還喊了一句,但並不想得到回答。聽得見所有的女孩都擱下了手邊的工作笑了起來。
他們卻繼續走,走到一扇門前,門的上方有一塊三角楣飾,由鍍金的小型女像柱扛著。以一艘船上的陳設來說,這看起來相當奢侈。卡爾看出他從不曾來過這個地方,在航程當中多半是只保留給頭等艙和二等艙的乘客,此刻船上即將進行大掃除,分隔門才被卸了下來。他們也的確已經遇見幾個背著掃帚的男子向司爐打招呼。卡爾對這股繁忙感到驚訝,在他所待的統艙裡他對此自然所知甚少。沿著走道也鋪設了電線,同時一直聽見一口小鐘在響。
司爐恭恭敬敬地敲了門,聽到有人喊了「進來」,他做個手勢,請卡爾儘管進去不必害怕。卡爾也就走了進去,但是停在門邊。他看見大海的波浪在這個房間的三扇窗戶外,觀看海浪愉快的起伏讓他一顆心怦怦跳動,彷彿在這漫長的五天裡他並非時時看見大海似的。一艘艘大船交錯來去,只在船身重量容許的程度內向拍擊的浪花讓步。如果瞇起眼睛,會覺得這些船隻似乎由於沉重而在搖晃。桅杆上繫著狹長的旗幟,在航行中雖然被繃緊了,卻依舊來回舞動。禮炮聲響起,可能是從軍艦上傳來,這樣一艘軍艦在不遠處駛過,砲管由於鋼鐵外殼反光而閃閃發亮,似乎被這趟安全平穩但並非水平的航行所嬌寵。輕舟和小艇只在遠處可見,至少從門邊望過去是如此,它們成群結隊地駛進大船之間的空隙。而紐約市就矗立在這一切的後方,用摩天大樓的千萬扇窗戶看著卡爾。是的,在這個房間裡你知道自己身在何處。
三位先生坐在一張圓桌旁,一位是身穿藍色船員制服的高階船員,另外兩位是身穿黑色美國制服的港務局人員。桌上堆著高高一疊各式文件,高階船員手持鋼筆先把文件瀏覽一遍,再交給另外那兩位,他們一會兒閱讀,一會兒做摘要,一會兒把文件放進公事包裡,其中幾乎不斷輕輕磨牙的那一位不時口述些什麼讓他的同事記錄下來。
在窗前一張書桌旁坐著一位個子較小的先生,他背對著門,撥弄著面前一排大部頭的書,書擺在一個堅固的書架上,在頭部的高度。在他旁邊立著一個打開的錢箱,至少乍看之下是空的。
第二扇窗前無人,景色最好。第三扇窗戶旁邊卻站著兩位先生,正在小聲交談。其中一位倚著窗戶,也穿著船員制服,把玩著佩劍的劍柄。和他談話的那人面向窗戶,偶爾移動時使得前者胸前的一排勳章露了出來。面窗之人穿著便服,拿著一支細竹杖,由於他雙手緊貼著臀部,那枝竹杖也像支佩劍一樣向外翹起。
卡爾無暇一一細看,因為很快就有一名僕人朝他們走來,問司爐想做什麼,流露出彷彿他不該來此的眼神。司爐答道他想和出納主任談一談,答話和問話一樣小聲。僕人把手一揮,表示他本人拒絕這個請求,但還是踮起腳尖繞了個大圈避開那張圓桌,朝著在撥弄大部頭書本的那位先生走過去。清楚可見這位先生在聽見僕人所說的話時簡直愣住了,但終究還是朝著想和他談話的人轉過身來,然後對著司爐揮手,表示嚴峻拒絕,為了保險起見也對著僕人揮手。於是僕人回到司爐這邊,用彷彿向他透露祕密的口吻說:「你馬上滾出這個房間!」
聽見這個回答,司爐低頭望向卡爾,彷彿卡爾是他的心,他正默默向它訴苦。卡爾沒有多作考慮,拔腿就跑,穿過房間,甚至輕輕擦過那名高階船員所坐的椅子,僕人彎著腰追趕,伸出準備抓人的雙臂,彷彿在追捕一隻害蟲,可是卡爾最先跑到出納主任的桌旁,他抓緊了桌子,以防僕人想試圖把他拖走。
當然,房間裡立刻熱鬧起來。桌旁那名高階船員一躍而起,港務局那兩位先生冷靜而專注地旁觀,窗邊那兩位先生並肩而立,僕人認為既然地位高的諸位先生已經流露出興趣,他就不該再待在那裡,便退下了。門邊的司爐緊張地等待需要他幫忙的時刻到來。出納主任終於在他的扶手椅上大動作轉向右邊。
卡爾從他外套的暗袋裡掏出護照,並不擔心讓這些人看見他的暗袋,他沒有進一步介紹自己,而把護照打開來放在桌上。出納主任似乎覺得這本護照無關緊要,因為他用兩根手指把它彈到一邊,於是卡爾把護照再塞回口袋,彷彿這道手續已經圓滿解決。接著他開口說:「恕我冒昧,我認為司爐先生受到了不公平的對待。這裡有個叫舒巴爾的人騎在他頭上。他曾經在許多艘船上工作過,別人對他十分滿意,他可以把那些船的名字一一唸出來,他做事勤快,盡忠職守,實在很難理解為什麼偏偏在這艘船上別人會認為他不稱職,舉例來說吧,這裡的勤務比起在商船上並不算太困難。因此,妨礙他升遷的只可能是毀謗中傷,讓他得不到本來肯定會得到的讚揚。關於這件事,我只說了個大概,他自己會向各位提出他想申訴的細節。」卡爾這番話是對著所有在場的先生講的,因為的確大家都在聽,而在所有人當中總該會有一個公正的人,不見得剛好就是那位出納主任。此外,卡爾很聰明地沒有提及他才剛認識司爐不久。而若非那位拿著細竹杖的先生的一張紅臉擾亂了他的思緒,他還會說得更加精彩,從他此刻所站的位置他才第一次看見這張臉。
「他說的句句都是實話,」司爐說,雖然還沒有人問他,甚至根本還沒有人看他一眼。司爐這樣操之過急本來會是一大錯誤,若非那位佩著勳章的先生顯然已經拿定主意要聽聽司爐說的話,此時卡爾恍然明白那人肯定就是船長。因為那人伸出手,用斬釘截鐵的堅定聲音向司爐喊道:「你過來!」現在一切都取決於司爐的舉止,因為卡爾毫不懷疑正義站在他這一邊。
幸好司爐在這個場合顯示出他是個見過世面的人。他冷靜過人地從小皮箱裡一把抓出一疊文件和一本筆記簿,完全不理會那位出納主任,逕自朝船長走去,把他的證據攤開在窗台上,彷彿這是理所當然的事。出納主任沒有別的辦法,只好也走過去,向大家解釋:「這個人愛抱怨是出了名的,他待在出納處的時間比待在機房的時間還要長,把舒巴爾這個冷靜的人都快逼瘋了。」他轉身向司爐說:「你聽著!你的糾纏不休實在太過火了。別人已經多少次把你從支薪處趕出去,以你那些無一例外完全不合理的要求,你也活該被趕出去!你有多少次從那裡跑到出納總處這兒來!有多少次別人對你好言相勸,說舒巴爾是你的直屬上司,身為他的屬下,你必須服從他!現在你居然還趁著船長在場時到這兒來,一點也不害臊地騷擾他,還放肆地帶了這個小毛頭來替你發言,提出這些無聊的指控,我在這艘船上根本是第一次看見這小子。」
卡爾勉強按捺住跳向前的衝動。而船長也已經說話了:「我們就聽這個人說說看吧。反正我也漸漸覺得舒巴爾有點太過自作主張。不過,我說這話並非就表示對你有利。」後面這句話是對司爐說的。船長當然不可能馬上就替他出面,但一切似乎都走在正確的路上。司爐開始說明,一開始就克制住自己,而用「先生」來稱呼舒巴爾。卡爾高興極了,他站在出納主任離開的書桌旁,開心得一直去壓一個信秤。舒巴爾先生不公平。舒巴爾先生偏袒外國人。舒巴爾先生把司爐趕出機房,讓他去掃廁所,那肯定不是司爐分內的工作。有一次甚至還懷疑起舒巴爾先生的能幹,說他其實只是看似能幹,事實上並非如此。聽到這裡,卡爾猛盯著船長看,眼神親切,彷彿船長是他同事,免得司爐那有點笨拙的表達方式影響了船長對司爐的印象。畢竟從司爐說的這一堆話裡聽不出什麼究竟,雖然船長仍舊看著前方,眼神流露出他下定決心這一次要聽司爐把話說完,但其他幾位先生卻漸漸不耐煩了,不久之後,司爐的聲音就不再能絕對掌控全局,這令人有點擔心。那位穿便服的先生首先用他的細竹杖去敲鑲木地板,雖然聲音很小。另外幾位先生當然偶爾會朝那邊看一眼,兩位港務局人員顯然趕時間,再度拿起文件翻閱,雖然還有點心不在焉,那名高階船員又朝桌子挪近了一點,而出納主任認為自己贏定了,諷刺地深深嘆了口氣。似乎只有那個僕人沒受到眾人注意力分散的影響,對於這個受制於大人物的可憐人的痛苦,他有部分能感同身受,嚴肅地向卡爾點頭,彷彿想藉此說明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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