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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眼奇緣:屏東縣立鹽埔國中68級三年一班畢業手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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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眼奇緣:屏東縣立鹽埔國中68級三年一班畢業手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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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品簡介
作者簡介
目次
書摘/試閱

商品簡介

高中畢業後……和《未央歌》裡的小童一樣,主人翁志武在西子灣度過四年逍遙自在的大學生活。畢業後,踏入了社會的長期旅途,在報社擔任報紙編輯工作,和擔任高中老師的大學同學結婚,育有一對兒女……一如每個成年人必踏上的生命節奏。每逢春秋佳日,志武則會返回大武山下的農村探望雙親、踏尋少年時的足跡。然而,一切卻都變得陌生了,只有青山白雲和圳溝流水,依舊陪伴鹽埔國中那群穿著白衣短褲的男生和白衣藍裙的女生,在青春的迷惘中摸索著成長。

當年,三年一班的孩子們,所有曾經的美麗與哀愁,都寫在大武山充滿深邃智慧的眼中,和隘寮溪河床的野溪夕陽,共譜祕密的樂曲;他們以三年一班和賽洛馬颱風、祕密的圳溝龍眼林為圓心,幾經挫敗、不畏艱困,不斷努力為自己的人生畫出一個又一個的圓滿。
成長,真是最美麗的單行道,走過的人總是感嘆來不及好好把握途中點滴,便已千帆過盡。猶如大武山轉瞬過眼的白雲殘煙,停留在仰望者的眼眸、心田;又如季節將過的候鳥曳鳴,時時在旅人的夢中傳響。

作者簡介

李幸長

在屏東大武山下成長的農家之子,負笈高雄,從此往來於屏東、高雄兩地,現任教於觀音山義守大學,最陶醉於布袋戲課。
相信廚師要為世人創造幸福的感覺——因此喜歡煮菜;喜歡廣告詞——生命就是要浪費在美好的事物之上;也愛上泡茶、撿石頭、煮咖啡,以及武俠小說、布袋戲、漫畫三合一陶醉。
欣賞明.陳眉公《小窗幽記》常說:世無花、月、美好之事物,則不願生此世界。(改寫自《小窗幽記》)

自序/最美好的陪伴

《龍眼奇緣》這個故事是自傳式的創作小說,故事主題圍繞著幾個屏東縣鹽埔鄉鹽埔國中的少年、少女開展,既寫美麗、也刻劃哀愁。記錄故事主角少年男女成長歷程中的點點滴滴,包括現實困擾、升學恐懼與追求的嘗試,和患得患失的悲喜。大部分故事中的人物與故事,都是真實的存在或印象,當然加入了許多離開三年一班以後所發生的種種喜怒哀樂和難忘的人物。真實與虛構一起在大武山下的農村場景中,架構出愛情與友情不朽的痕跡;同時呈現廚川白村在《苦悶的象徵》所提出的概念:「離開了現在,未來並不存在。」以及女詩人敻虹在《敻虹詩集》的詩句:「不能入詩的來入夢,夢是一條絲,穿梭那不可能的─相逢。」所以衍生出畫家少年張家駒書成題畫詩句:「不能入詩的來入夢,不能入夢的來入畫。」表現少年對「留住現在」的渴望及僅能的微薄努力。

影響故事主角之一的吳永斌勇敢地對同班女生表達好感,在這一段註定苦戀的過程中,吳永斌又學吉他、又學畫畫,在超級颱風之夜,冒生命危險為佳人進行解救鴨寮大作戰。雖然結果不如預期,但總是忠於自己的心,真實活在當下。當吳永斌含淚說出:「如果我能夠畫下現在的景象、畫下心中難忘的記憶,那麼美好的一切就不會如煙而逝,鹽埔國中、三年一班、賽洛馬颱風、堤防下的鴨寮,幾十年……甚至百年之後,我們的一生就不會白活了」時,震撼在場少年的心靈。但是對背負身世淒苦的張淑芬而言,她想到的是:「人的一切,不都是為了追求未來嗎?因為懷抱著未來的夢想,所以才甘願忍受現在的痛苦。如果沒有了未來的希望,誰還願意承受現在的現實折磨呢?」、「為了未來,不管現在多醜陋,我們都可以忍耐。為了未來更美好,所以現在的一切都可以放棄,不是嗎?」兩種極端的態度,早已宣告兩人之間的距離,雖然不是生與死,卻是夢中與旁觀的遙不可及。所以,當永斌選擇投入感情─踏月贈龍眼的開始,同時也選擇了接受苦戀煎熬的結果。可是過程中的刻骨銘心仍然真實動人,對永斌而言,這是一段最美好的陪伴,值得回味到天長地久,依舊豐盈而甜蜜。因為不論入詩或入畫,都是我們最真誠的感恩人間之心─感謝那一段永不褪色的大武山下、三年一班真摰且浪漫的集體記憶。

歲月是永不停止的遺憾,因為當我們還來不及細看,那些曾經的快樂童年和輕狂的少年、美麗豐饒的青春、甚至動人的中年……都已經一一過去,如眼眸盡處的模糊驛站,在暗夜中徒留燦爛燈影,供旅人遙想當年。對《龍眼奇緣》的故事主角和三年一班永遠的清秀佳人而言,在大武山下、在屏東鄉下的農村生活點滴、那一段青澀少年光陰的同學師長、挫折坎坷,絕對是最美好的陪伴,當我們逐漸年華老去,將更深刻感受那一段美好的陪伴,所給予我們的是永不放棄的勇氣,可以去闖人生的一切難關。因為曾經有過美好的陪伴,一切都值得了!我們總是離開快樂的童年之後,再花費一輩子時間去追憶童年;總是一再錯過少年時那些轉折的路口與美麗角落,再用無比真誠的心深深感謝所有曾經的美好陪伴。

目次

縣長序 我們都曾經少年
處長序 書寫我們的故事
自 序 最美好的陪伴
踏月贈龍眼
放學後餵鴨任務
魔神仔龍眼
亂石山尋寶大作戰
畫家同學-野溪之夕
救命龍眼林
不要命的數學課賭約
夜遊三地門
可怕的賽洛馬颱風
搶救鴨寮感深情
龍眼樹上的阿嬤
祕密基地-土地廟變月老廟
永斌的苦戀吉他
鹽埔村大拜拜
高朗村山地公主的熱情
特別的禮物
最後的三地門之旅
童軍老師的雪山盟
永斌讀軍校入伍
畢業季-珍重再見
後記

書摘/試閱

民國六十七年夏天,時近午夜,南天夜空銀河橫卷,一彎弦月靜靜的在雲中穿梭,時而明亮、時而暗淡,只有田野傳來似近似遠的夜蟲啼唱及蛙鳴求偶聲,與星月為伴。夜風自天外、山間拂來,驅散暑假七月的炎夏燠熱。
屏東平原最北端,靠近大武山下的小農村—鹽埔鄉的新圍村,附近的人都稱為新莊仔村。九月開學就要升上國中三年級的蘇志武正在燈下夜讀,一面想著一年之後的高中聯考,心中不禁有些許忐忑不安。略為分神,隨即拋開雜念,專注的翻讀從學校圖書館借來的散文集《三更有夢書當枕》,神思遂沉浸於散文家的清靈漫語之境,頗有「不覺東方之既白」的態勢,絲毫不把隔天早上的暑期輔導課放在心上。
志武有一個即將升上高中二年級的哥哥志文,因為在市區讀書,寄住在當警察的舅舅家裡,只有假日前夕才會回家。蘇家世代務農,通常志武的父母親一大早就下田去工作,不上學的時候,志武兩兄弟也要下田幫忙農地裡的雜務,從放牛、拔草、到施肥、噴灑農藥都難不倒兩兄弟。

志武的阿爸金順、阿母銀雀都不識字,卻一心想要栽培兩個兒子讀大學,銀雀常常怨歎自己夫婦就像「青冥牛」,只能頭犁犁、拖磨一世人。所以不管如何,也要讓兩個兒子上大學,不要像牛、羊一樣一世人關在農村裡,至少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有多大,學會主張自己的前途。
原本志文、志武兄弟,和爺爺一起住在爺爺的小屋裡,爺爺去世後,兩兄弟就住在這間竹編、泥牆、外塗石灰的小瓦屋,和父母親隔著小小的迴埕,頗為寧靜獨立。志武喜歡夜讀,常常弄到三更半夜才上床睡覺。有時候金順起床上廁所、順便四處巡視,總要到小屋來看看志武,每次看到志武還在看書,便會直接幫志武關燈,趕他上床去睡覺。金順覺得不管作什麼事業,半夜還不上床睡覺,就不是正經的「頭路」。
在高中聯考的壓力下,今年的暑假學校強制規定升學班要上暑期輔導課,每天都熬夜看閒書的志武幾乎天天都遲到,成績中等的志武喜歡到圖書館報到借書,從散文集借到最紅的瓊瑤愛情小說。今天借到的這本《三更有夢書當枕》是新買的排行榜新書,在借書卡上志武是第二個借書者,借書卡的第一欄留著「楊明珠」雋秀的簽名,這個名字志武不是第一次看到,不久前所借的《人生的智慧》和《未央歌》的借書卡上都有這個簽名,甚至連像磚塊一樣大小的「亂世佳人—飄」都有這個簽名,其實志武不大相信這個楊明珠真的看完「亂世佳人—飄」。

靜夜小村悠閒夜讀,志武忽然聽到從門外院落迴埕傳來一陣腳踏車急馳、煞車的雜音,然後是「咔」腳踏車停車的聲音,志武抬頭朝向由兩排木條架成的木窗看去,剛好看到住在村尾的同班同學吳永斌探頭探腦在窗外窺視,志武默然一笑,心想這個吳永斌不知又有什麼花樣?
「阿武仔、阿武仔!」
「喂,阿武仔,趕快出來,好康的,快出來……」
吳永斌輕聲的叫喚志武,隨即轉身走到腳踏車旁邊,逕自在車籃裡抓起一隻印著農藥行商標的袋子,回到小瓦屋的走廊下,將袋中的物件倒在地上。然後,坐在一旁一邊抬頭看著天上的下弦月、一邊撿起地上的物件吃了起來。
「你是在叫你的阿母,還是我這個阿武?要分清楚。」
「永斌,半夜不睡覺,又發什麼瘋?明天還要上輔導課,你沒忘記吧?」
志武推開簡單的木門走出來,開了個不好笑的玩笑,坐在吳永斌旁邊,看了一眼倒在地上成堆龍眼,順手挑了幾顆拿在手上,和吳永斌一起坐在簷前賞月。
「你是去那裡採了這麼多龍眼,龍眼現在還是白核吧,能吃嗎?」
「唔、唔,誰說還是白核。我已經看這幾棵龍眼看很久了,這是附近村莊今年最早的龍眼。哇,阿武仔,你趕快吃看看,實在有夠甜。」

吳永斌很誇張的向志武推薦,並且挑了最豐滿的一枝龍眼,連枝塞給志武。志武吃了幾顆,果然顆顆都是黑核甜美的龍眼,這無疑是今年最早的龍眼。兩人坐在走廊下,一陣狼吞虎嚥,偶爾還互相交換意見外加評論嘴裡龍眼的滋味。
「喂,永斌,這麼早熟又這麼好吃的龍眼,你到底是去那裡偷來的?」
「阿武仔,你忘了去年水圳邊的事情了嗎?我不是說今年一定要給嚇人阿婆報老鼠冤嗎?我已經連續幾天去埋伏等待時機了,今天剛好給我逮到機會,狠狠給他採了滿滿一整袋,雖然中了嚇人阿婆的陷阱,差一點就跌進圳溝喝水。不過,報了這點老鼠冤,心情有多爽啊,哈哈……。這那算是偷啊,大家都這麼熟了!」
「啊!」
聽到永斌這些話,志武想起去年的往事。去年大約也是龍眼將熟的季節,志武和永斌相約深夜騎著腳踏車,要去三地門橋聽溪水和瀑布的聲音,這是兩人上國中之後最喜歡的深夜娛樂。不料,騎車到高朗村經過水圳時,在圳溝邊高聳的龍眼林中卻出現一盞詭異的小紅燈,讓兩人毛骨悚然、嚇了一大跳,不知道是不是遇到了傳說中的「魔神仔」。後來,才發現原來是鄰村的一個阿婆,點著一枝蠟燭,在龍眼樹下看守結實纍纍的幾排龍眼樹,兩人相對哈哈大笑,彼此調侃了許久。把鄰村阿婆取名為嚇人阿婆,當時永斌就說了些一定要報老鼠冤這類的話。

「永斌,這難道是水圳邊的魔神仔龍眼?」魔神仔龍眼是兩人對水圳邊龍眼林的的戲稱。
「當然是啊,否則我何必埋伏好幾天才動手採龍眼?因為那個會嚇死人的阿婆,還是天天點著蠟燭在水圳邊嚇人啊。」
「什麼嚇人,人家嚇人阿婆不辭辛勞,半夜還在野外看守龍眼樹,就是怕你這種宵小之徒趁著夜黑風高,前去偷雞摸狗。」
「咦,永斌,你剛剛說中了嚇人阿婆的什麼陷阱?差一點跌到圳溝底喝水,是怎麼一回事?說來聽聽。」
「說到隔壁村這個嚇人阿婆,可不是省油的燈咧!」
永斌又吞了一顆龍眼,故作神秘的接著說:「我埋伏了好幾天,摸清楚嚇人的阿婆大概都是晚上十一點左右回家去睡覺,所以今天就故意十一點半出發到圳溝邊的龍眼林去。晚上烏漆抹黑的,白天我就已經先去鎖定下手的目標了。嘿嘿,沒想到那個嚇人的阿婆真不簡單,居然在圳溝邊的龍眼樹幹上牽滿細細的鐵絲,半夜黑漆漆的根本看不到這些鐵絲,我不小心絆了一跤,還好來一招猴子抱仙桃,眼明手快的抱住靠近圳溝的樹幹,否則,現在一定在圳溝底喝水喝到飽了……」

「誇張,那條圳溝的水才到膝蓋,那夠你吳永斌喝啊。我看啊,你吳永斌註定是嚇人阿婆的剋星,專吃他家的龍眼才是。」
兩人在夜風習習的弦月之下,有一句沒一句的閒扯著,肚子裡塞滿大武山下今年第一批成熟的龍眼,舒暢而閒適。
忽然志武想到明天的輔導課,開口對永斌說:「喂,永斌,你連續好幾天都到圳溝邊埋伏,那白天的輔導課怎麼辦?你不是天天都有去上學嗎?」
「嘿嘿,說到輔導課我才想到,不就是可以好好補眠的時間嘛,別提那些無聊的課了,什麼南北朝朝代先後啦?礦產排名世界第幾啦?直接受詞和間接受詞啦,聽得我耳朵都快長繭了……」
「來,阿武仔!我特別給你帶來一件寶物借你開開眼界,哦,訂正一下是開開耳界,你沒問起輔導課我還差點就忘了呢!」
永斌起身走向腳踏車,從車籃裡抱出一件黑壓壓的物件,轉身遞給志武。志武就著木窗微弱的燈光照看,看出是一臺日本SONY出品的桌上型收錄音機,不禁喜出望外。

「真的假的?永斌你從那裡變出這麼棒的收錄音機?不會又是從嚇人阿婆那裡偷來的吧!」
志武抱著收錄音機,愛不釋手的摸了又摸。
「呸,別胡說。嚇人阿婆又不是開當舖的,那來這麼多寶物可以偷?何況他家到底在那裡?我們都不知道吧!」
「這臺收錄音機是我堂哥要去當兵,特別借給我的,其實是託我代為保管,他怕我阿伯把這臺收錄音機當作破銅爛鐵丟給古物商。現在黑漆漆的看不清楚,明天天亮你再看個清楚,真的是一部破破爛爛的破銅爛鐵,恐怕賣給古物商人家也不一定肯收呢。」
永斌囉哩叭嗦的講了一大串,最後又補上一句:「我是可憐你這不要臉的傢伙,三天兩頭就要擠到王子麵家,去偷聽他老姐的唱片,把人家的唱片聽到燒聲,還害王子麵被他老姐揍了一頓,才特別把這一臺老爺收錄音機拿來借你聽個過癮。哈哈!哈哈。」
永斌講的是最近志武到同學王志明家去借聽唱片發生的糗事,這件事甚至已經傳到學校,搞得路人皆知,成為暑期輔導課的笑談八卦了。
「閉嘴,不要再提起那張尤雅的〈往事只回味〉,真是要命,其實那張唱片在我借來聽之前就已經不知道被誰刮得傷痕累累了,我只是被那個不會操作唱盤的肉腳陷害的,為奸所害啊,嘻嘻……」

志武說得自己都忍不住笑了出來,接著說:
「就像你今天中了嚇人阿婆的陷阱一樣,為奸所害,懂了沒有?」
「還在瞎掰硬拗,算了,不跟你計較。收錄音機借你,不過,你要答應幫我做一件事,否則拉倒……」
永斌果然露出馬腳,志武心知眼前這一袋龍眼和半舊的收錄音機都是餌,而他就是那一條長長的釣線,至於誰才是永斌心中的那一條魚,馬上就要水清魚現了,這也算是願者上釣嗎?志武馬上揭穿永斌的如意算盤。
「好,一言為定。你這個奸詐的吳仔永斌,有什麼條件盡量開出來,我如果做不到,馬上把吃下去的龍眼吐出來還你,至於這一臺收錄音機就暫時扣押在我這裡,當作人質。嘿嘿!」
成竹在胸的永斌愣了一下,發現又被志武耍了,也不計較,從褲袋摸出一個寫好名字的大信封,低頭把地上的龍眼一顆顆摘下來,裝進信封,將信封裝成一個長條形的紙袋。一旁的志武藉機會看清楚信封上寫的名字「張淑芬同學雅啟」,一時恍然大悟。原來永斌這小子對住在廟口對街歐醫師巷子裡的同班女生張淑芬有意思,不知要他做什麼事情來交換龍眼和收錄音機。

「喂,永斌!永斌!龍眼已經裝滿了,你到底要我做什麼事?」
永斌有點心不在焉,抱著那一紙袋龍眼又坐回走廊下,有點靦腆的對志武說:「沒什麼大事啦,我只是想拜託你,明天幫我把這袋龍眼送給坐在你旁邊的張淑芬啦。」
「什麼,這麼簡單的事,你不會自己做就好了,何必繞個圈來拜託我?笑死人了,你該不會是愛上那個張淑芬了吧……」
志武有一種奇怪的感覺,雖然在烏漆抹黑的深夜,竟然覺得平時吊兒郎當的永斌正面紅耳赤的呆立現場,連志武的嘲諷也毫不在意。志武心裡想起「如此良宵如此夜,為誰風露立中宵」的詩句,這是情愫初動的少男情懷,有一種令人心酸的美妙與羨慕。
看著信封上寫著張淑芬的名字,志武心中暗暗竊喜,因為他自小就和張淑芬一起玩到大,又是國小的同班同學,兩人還有一點親戚關係,這下可真是奇貨可居了。張淑芬是養女,本來住在臺南,因為親生父母不合,沒辦法照顧她,大約在上小學前被張家領養,張家有兩個弱智不成材的哥哥。

張淑芬被領養有一點像是古代的童養媳,原先她的養父母阿蠻叔和阿蠻嬸是想把她養大嫁給那一個兒子都好。後來發現張淑芬有幾分聰明,很有讀書的天分,因此,又改變計劃。張家想要栽培張淑芬繼續讀書,將來考個技術執照給不成材的哥哥使用,好讓兩個哥哥有糊口的工具。據說張家的目標,是計畫讓張淑芬讀附近一所五專制的藥專,將來可以考個藥師執照,讓張淑芬的兩個哥哥開一間藥局維生,這些祕辛都是志武從姨媽口中聽來的。志武從小就同情張淑芬的遭遇,知道好友永斌的心意後,隨即衝口而出:
「要送龍眼給張淑芬,何必等到明天?我們現在就走去張淑芬家,看看她睡了沒,要是她還沒睡,我喊她出來你就可以親手把龍眼送給她。嗯……嗯,想不到你這個豬哥斌還會寫『雅啟』這麼文縐縐的字眼,真是烏矸仔裝醬油,看不出來。」
「可是……這麼晚了,張淑芬應該已經睡覺了吧!三更半夜的……」
「快走就對了,不要在那裡婆婆媽媽。張淑芬和我們一樣也是夜貓子,不過她是真的在認真夜讀,不像我們是兩個混混……。」

這意外之變,讓永斌又驚又喜,也不在意志武又叫他「豬哥斌」這個討厭的名字。喜的是在這樣美麗的深夜,志武竟然馬上要帶他去張淑芬家;驚的是這種半夜登門的方式,會不會太唐突、太冒險了?志武說完話,馬上拉著永斌出發往廟口去踏月贈龍眼,看志武一派輕鬆寫意的模樣,永斌只好抱著那袋龍眼,呆頭呆腦的跟在志武身旁。
往廟口經過張淑芬家的歐醫師巷,再轉到屏東路上的新圍國小,這是志武讀小學時熟門熟路的上學路線,有時候還會和張淑芬一起排路隊去上學呢。沿路志武把張淑芬的身世遭遇告訴永斌。永斌聽完之後,情緒大為波動,語帶哽咽的說:
「這是什麼時代了,那還有這麼古老的故事,這不是電視連續劇在演的『孤女淚』情節嗎?阿武,你是唬我的吧……」
「我吃飽撐著啊,沒事編這種故事來唬你這個半夜不睡覺、跑到圳溝邊作春夢的豬哥斌幹麻?」
「什麼豬哥斌?這麼難聽……」

說著說著兩人已經走到張淑芬家的巷子口,巷子裡一片漆黑,遠遠傳來幾聲狗吠的聲音。志武拉著永斌跨過歐醫師巷子口的水溝,從一座稻草埔和牛棚中間走過,就看到張淑芬家了。兩人站在牛棚前面張望了一回,志武指著一扇漆黑的窗子,對永斌說:
「這是張淑芬家和她伯父家共用的牛棚,那一扇沒有開燈的窗戶,就是張淑芬住的房間,不過她好像已經睡了。張淑芬的養父母最近在隘寮溪堤防下包了一大片地養鴨子,忙得不得了……」
「前面有一間改建的獨立廚房,平時都是張淑芬在負責煮三餐的……」
「阿武仔,你……怎麼對張淑芬家這麼熟,好像在走你家灶腳一樣?」
永斌狐疑的對志武說出心中的疑惑,望著黑漆漆的院子表情有些失落。
「哈哈,告訴你,這一點也不稀奇。因為……張淑芬的伯母就是我的阿姨。喂,懂不懂啊,阿姨就是我阿母的妹妹,我和張淑芬算起來也有一點親戚關係哦!以後,要三不五時來巴結我一下,保證有你這個豬哥斌的好處……」
「知道啦,誰不知道阿姨是什麼關係,你當我是白痴啊。不要豬哥斌、豬哥斌的叫個不停,破壞我的名節,否則那臺收錄音機馬上收回來。」
永斌有些啼笑皆非,正打算找志武鬥嘴,志武馬上見機收兵,對永斌說:「嗯,只好等明天我化身月下老人兼綠衣天使,幫你把這包豬哥斌冒著生命危險、勇破圳溝陷阱,費盡苦心偷來的定情龍眼送給張淑芬了,走吧,該回去睡覺了,豬哥斌……」

志武說完轉身走出巷子,永斌只好抱著那袋龍眼依依不捨的離開張淑芬家的院子。經過廟口時,兩人同時抬頭看到偏斜的下弦月旁邊,光燦燦的畫過一道流星,向大武山的方向疾飛而逝。如果傳說是真—在流星消逝之前向流星許願,許下的願望將可美夢成真,那麼永斌將會立刻拉著志武虔誠向流星許願。可惜,這兩個深夜在廟口附近遊盪的青少年,並不相信這種夢幻一般的神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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