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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帶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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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帶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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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品簡介
作者簡介
名人/編輯推薦
書摘/試閱

商品簡介

仇恨該停在哪條界線,我們才不會從受害者變成加害者?

好萊塢金獎導演最愛的推理作家、作品全球銷售千萬冊的暢銷作家:丹尼斯.勒翰
夏姆斯獎最佳首作
冷硬男女偵探搭檔派崔克∕安琪系列
繼《戰前酒》後,再度震撼我們的心靈!

「對抗怪物的人,應當心別讓自己也成為怪物。」──尼采

原本這只是件單純的電話恐嚇案,卻將我們捲進連續謀殺分屍案裡。
僅有的嫌疑犯早就在監獄待了二十年,而所有線索都跟某個人有關:
就是我。

一位波士頓知名的心理醫生無故遭黑幫電話恐嚇,緊接著又收到兒子在大學校園被偷拍的照片,驚慌無助之下,她透過朋友找上派崔克與安琪協助調查。
隨著跟監行動的展開,這對私家偵探搭檔發現這起恐嚇案不單純只是幫派騷擾無辜民眾;同時間,周遭開始不斷發生冷酷血腥的謀殺案,將兩人也捲入警方的調查。

一具身分不明的女屍被棄置在山上,喉嚨被割開,手腳以鐵釘釘入凍結的泥地裡,手中緊握派崔克的名片。
一個年輕健壯的男子被綁在牆上,身上的皮被一條條剝下,再活生生開膛剖腹。

派崔克和安琪萬萬沒有想到的是,這些謀殺案竟然跟他們正在調查的恐嚇案有致命的關連。同時,殘酷暴力的暗影開始蔓延到派崔克的親朋好友身上,成為兇手標靶的派崔克察覺,如果想要保護周遭重要的人,他必須不擇手段。

但仇恨該停在哪條界線,我們才不會從受害者變成加害者?

作者簡介

丹尼斯‧勒翰

一九六六年出生於美國麻州多徹斯特,愛爾蘭裔,現居住在波士頓。八歲便立志成為專職作家,出道前為了磨練筆鋒、攥錢維生,曾當過心理諮商師、侍者、代客停車小弟、禮車司機、卡車司機、書店門市人員等,以支持他邁向作家之路的心願。

一九九四年以小說《戰前酒》出道,創造了冷硬男女私探搭檔「派崔克/安琪」系列,黑色幽默的對話與深入家庭、暴力、童年創傷的題材引起書市極大回響,五年內拿下美國推理界夏姆斯、安東尼、貝瑞、戴利斯獎等多項重要大獎,外銷十多國版權,並以此系列在北美寫下一百三十萬、全球兩百四十萬冊的銷售成績。

《黑暗,帶我走》是「派崔克/安琪」系列作第二部。
勒翰真正打入主流文學界、登上巔峰的經典之作,是非系列作品《神秘河流》。小說受好萊塢名導克林伊斯威特青睞改拍成同名電影,獲奧斯卡六項提名、兩項得獎,單書全球銷售突破兩百五十萬冊。二○○七年,好萊塢男星班艾佛列克重返編劇行列,取材勒翰的派崔克/安琪系列第四部作品改拍成同名電影《失蹤人口》(中文書名:再見寶貝,再見),首週便登上北美票房第六名,原著也隨之攻占紐約時報暢銷小說第三名。

二○一○年二月,勒翰另一部暢銷小說《隔離島》也搬上大螢幕,由馬丁史柯西斯執導、李奧納多狄卡皮歐主演,本片是兩人繼《神鬼無間》後再次攜手合作,這也是馬丁史柯西斯嘗試驚悚懸疑風格的影劇作品。

譯者簡介
任慧

曾任編輯、雜誌撰稿人。現居香港,從事翻譯及商業寫作。

名人/編輯推薦

媒體好評

「不同凡響……變幻莫測……原創、魅惑、純粹的寫作聲音,使勒翰得以躋身於最前列的風格作家之列,為現代推理小說壇更添聲勢。」 ──《出版人週刊》

「在勒翰的小說裡,地域色彩不止是佈景裝飾而已,而是人物與情節的活泉源。犀利明快的對白與緊湊逼人的節奏使我們透不過氣來,但是最令人印象深刻的還是那憂時傷世、令人唏噓低徊的現世氣氛。」──《波士頓環球報》

「只花了兩本書的篇幅,丹尼斯.勒翰便成功占領了多切斯特的藍領近郊,將它確立為他的私家偵探小說新系列的書寫領土。那些奔波於卡爾尼醫院與黑寶石酒館之間、手腳長繭的打工族,不論其言談腔調或性格紋理,在他筆下皆入木三分,躍然紙上。」 ──《紐約時報書評》

「大師等級……有時寫實逼真,有時又熱鬧搞笑……如果勒翰先生在上一本書裡證明了他有風格,他在這本書裡則證明了他有內涵。」 ──《華盛頓時報》

「勒翰完美的情節對讀者們拋媚眼,戲弄、嘲笑、哄騙我們,用幽默和心痛點綴冷入骨髓的死亡和毀滅。這是一本大師的傑作。」 ──《書單》

「……他創造出了一個令人驚愕又著迷的反派角色,讓讀者恨之入骨,卻又無法停止閱讀。」 ──《科克斯書評》

推薦序 

在深淵邊緣凝視黑暗,幽默與溫柔仍堅定放亮。
文∕臥斧(作家)

一九八九年,詹姆斯.柯麥隆(James Cameron)拍了一部叫《無底洞》(The Abyss)的科幻片。
雖然許多評論認為一九八六年由柯麥隆執導的《異形2》(Aliens)當中隱含並成功地闡述了許多女性議題(包括對懷孕的恐懼及發揮母性時的力量),他在一九九七年的作品《鐵達尼號》(Titanic)甚至獲得了奧斯卡獎的肯定,但我始終認為柯麥隆的強項在運用特效製造聲光刺激,是個不折不扣的商業電影導演,他的電影爽快過癮,但也大多僅止於此;《異形2》當中的女性議題其實只是照第一集的原始設定、依好萊塢慣例於續集裡加油添醋的結果,而《鐵達尼號》當中的愛情敘述,根本是一廂情願地膚淺。

這樣的問題,在《無底洞》當中更是明顯。
請別誤會,《無底洞》其實是一部好看緊湊的科幻電影,問題在於,柯麥隆雖然巧妙地使用當年很少見到的電腦特效,創造了許多令人直呼不可思議的畫面,但他很明顯地並不想只做到這樣,所以試圖再將反戰/反暴力以及愛情議題加進電影當中。可惜的是,反戰議題因為只被簡單帶過,雖然可取,但畢竟缺乏深度;而男女主角之間愛情議題的發展過程及結局,則可清楚地看出導演的男性本位取向。除此之外,柯麥隆還在本片開始的時候,引用了一句尼采的話:

「凝望無底洞的時候,無底洞也在凝望你。(If you gaze for long into an abyss, the abyss gazes also into you.)」

以《無底洞》一片視之,這句話沒有什麼問題;但事實上柯麥隆在尼采的話裡頭只挖出這一段來,不免有點兒斷章取義的味道。因為若要完整地明白原意,重點其實在柯麥隆沒有引用的前一句話;這段文字,完整看來應是如此:「對抗怪物的人,應當心別讓自己也成為怪物。倘若你凝望深淵的時間夠長,深淵也會凝望你。(He who fights with monsters might take care lest he thereby become a monster. And if you gaze for long into an abyss, the abyss gazes also into you.)」
這段話,用來描述《黑暗,帶我走》一書的中心主旨,似乎再恰當不過了。

我並不是為了引述這段話,所以先把大導演柯麥隆抓出來同大家發了一篇牢騷,而是因為除了我想用來描述《黑暗,帶我走》的句子與《無底洞》的引句有這麼點兒淵源之外,無獨有偶地,「暴力」與「愛」也是《黑暗,帶我走》一書中的重點,而且更要緊的是,《黑暗,帶我走》同樣是一個商業元素齊備的好看故事,但如果要比較內涵的話,勒翰的故事,講得可比柯麥隆好多了。

《黑暗,帶我走》是丹尼斯.勒翰「Kenzie/Gennero」系列的第二部作品。
這系列的第一部作品是已經出版中譯本的《戰前酒》,系列主角是在波士頓執業的私家偵探二人組派崔克及安琪。故事的第一人稱主述者派崔克受地方政治角頭的請託,去尋找一個原來在市政大樓工作的黑人清潔婦——政治人物指稱,黑人清潔婦帶走一份機密文件,然後不告而別。派崔克與安琪找著了清潔婦,但對方辯稱自己帶走的不是文件,而是別的資料;在派崔克陪著清潔婦到銀行保險櫃要取出物件時,突然遭到伏擊……

延續這種由小問題扯出大事件的方式,《黑暗,帶我走》,故事開始。
勒翰先以自己慣用的手法替故事揭幕:主述者派崔克受了重傷,正在緩慢復原;幾個朋友偶爾來訪,安琪不知去向。在這種類似「結局」的開場之後,時空再拉回事發之前,開始敘述整個案件的始末經過——一位名為黛安德拉.華倫的心理醫師,透過派崔克在大學任教的舊識艾力克.高特牽線,向派崔克表示自己收到來自某人的威脅。一個自稱是黛安德拉.華倫學生的女子莫拉.肯錫向她坦承遭男友凱文.赫里易虐待,接著黛安德拉在凌晨四點接到凱文的電話,威脅要對她不利。黛安德拉擔心自己的兒子傑生可能會被牽連,惶惶不可終日;此時,經由艾力克的介紹,她發現派崔克也姓肯鍚,心想或許可以請派崔克介入調查。

於是在派崔克與安琪邊閒扯邊設法裝修辦公室的冷氣時,電話響起。
派崔克沒有叫做莫拉的姊妹、也不認識任何一個符合黛安德拉描述的莫拉.肯錫,但凱文是他和安琪從小就認識、一起長大的愛爾蘭黑幫分子,就派崔克和安琪所知,凱文與女人的相處情況不是買春就是硬來,並沒有固定的女友,在開始調查之後,也認為沒有人在暗中跟蹤傑生。正當他們覺得可以交差了事時,危機才真的漸漸逼近,不但安琪的丈夫菲爾牽扯其中,連派崔克的女友葛瑞絲及其女梅兒,都開始有了生命危險……
無論有沒有讀過前作《戰前酒》,大家大約都會對派崔克與安琪之間的關係感到好奇。

這兩個主要角色是從小一塊兒長大的好友,派崔克離過婚,根據《戰前酒》裡安琪的描述,派崔克的男女關係似乎有點混亂;安琪嫁給派崔克的童年好友菲爾,但卻長期忍受菲爾的拳腳相向,派崔克也因此與菲爾反目成仇。派崔克對安琪有毫不隱藏的好感,但安琪總是保持著適當的距離——這樣若即若離的關係,在經過《戰前酒》的事件後,似乎出現了更進一步的可能。

但在《黑暗,帶我走》當中,我們卻發現,事情似乎不是如此發展的。
安琪似乎仍與菲爾牽扯不清,而且還開始頻繁地更換男友;派崔克倒是開始與固定女伴交往,這位名叫葛瑞絲的醫生是個單親媽媽,與小女孩梅兒一起生活,不但與派崔克陷入熱戀,梅兒也很喜歡派崔克。於是原來有家庭的那人似乎開始動盪,而本來漂泊的那人則開始向安定靠攏——或者,看起來似乎是這麼回事。
因為,在這個故事裡,感情其實毫不遮掩地展露著它不可親、甚或殘忍的現實面向。

無論存在的是親情、愛情還是友情,相愛的人都可能會相互傷害,付出感情的一方可能只會得到暴虐的回應,彼此相互戀慕的角色還是可能同時與其他角色發展戀情、性愛甚至婚姻關係,而所謂愛情,在世間的道德標準當中,仍被分類成許多標籤不同的樣式:有些正確、有些不當、有些可以容忍默許,有些則需要被趕盡殺絕。感情從來不是終結暴力的良方,它會在暴力面前屈從、逃避、變形,或者毀滅。

有些時候,感情本身,其實就是暴力的。
無論是直接訴諸肢體行動的「愛之深,責之切」,還是以言語姿態漠視或刺激彼此,都是感情關係當中的暴力型式;這類情感暴力在《戰前酒》中著墨甚多,在《黑暗,帶我走》裡也隨處可見,勒翰告訴我們:在現實當中,各種情感都不像在童話故事裡的那樣單純,它們會混絞自私、慾望、利益及報復,雖然有無私的代稱,卻有市儈的長相。
而且,《黑暗,帶我走》當中的暴力,還有許多其他面向。
街頭幫派紊亂糾葛的衝突、政客光鮮外套下的謊言、已經沉潛許久現今終於反撲的過往陰影,以及各式日常生活的、不誇大華麗的、非好萊塢式的暴力,隨著故事的進展,開始一樁接一樁地浮出檯面;而在《黑暗,帶我走》當中埋得最深、關係牽扯最廣的伏筆,或許就是「因為要制止暴力而使用的暴力」了。
當然,提及「以暴制暴」的作品,數量其實很多,尤其是商業動作片。

許多創作者喜歡在電影裡用這種方式來反制暴力,原因其實很簡單:因為這種正反雙方硬碰硬、大幹一場快意恩仇的情節,不但具備商業的賣點、能夠傳達「邪不勝正」的傳統是非觀念,更能讓閱聽者藉此發洩情緒,畢竟在日常生活當中,不大可能有這麼直截了當、血花火光綜合大爆破的豪爽解結方式。
請容我插播一則真實小故事當做例子。
學生時代的某年,有回國文老師不知怎的,在課堂裡把話題扯到電影《終極警探》(Die Hard)上頭;老師講到電影的最末,忙了大半部電影的布魯斯威利與劇中妻子一起離開案發現場時,一個記者上前想要採訪,被女主角二話不說地狠揍一拳。「人家明明很累了,他還硬想要追獨家;」老師說,「真是被打活該。」事隔多年,我仍記得平時溫和的老師在提及這個橋段時,臉上藏不住的那個表情——那是一種不折不扣的愉悅,一種對劇中角色在面對言語暴力時、還以肢體暴力的一種認同。
但事實上,我們在銀幕外頭的現實生活裡,本就一直進行著「以暴制暴」的動作。
最簡單的例子,就是透過立法程序,賦予人民保母警察先生們「合法」使用暴力的權力,尋常百姓如我們,希望能用這種方式保障自己身家性命的安全、維護法治社會的平靜。許多人會認為以德報怨、以教育感化暴戾,才是消弭暴力的正確方法,但事實上,大部分人也都心知肚明:當暴力正在發生的時候,最簡單直接迅速有效的制止方式,就是實行另一個暴力。
這類的情節在推理小說裡頭也十分常見。
古典流派的神探們大多只管破案,其他事情就擱到旁邊去了,似乎同這個議題比較扯不上邊;但在冷硬派的故事裡,偵探們大多自己就攪和在整團爛污當中,警方政界等等擁有合法權柄的角色大多又使不上力,所以他們有時就會自己擔任起裁決的角色,以暴力反制暴力,在一己之力所及的範圍之內維持正義。在大部分的故事裡,閱聽大眾們也都能夠認同他們的做法,甚至一如我當年的老師那樣擊節讚好。但,勒翰在《黑暗,帶我走》當中,提出了另一個視角:
如果這些角色們認定的「正義」是偏斜的,那怎麼辦?

正義或許有某種普世認定的標準,但在每個人的心中,都還得加上自身經歷、教育水平、生長環境及其所服膺的道德準則等等條件,才會形塑出私我的正義樣貌——這些一概名為「正義」的觀念,其實個個不同。而為了這些「正義」,可以對不義之人使用多少暴力?用所謂的正當理由行使暴力時,身旁原來與暴力絕緣的親友,是否會因此受到波及?暴力的本質都一樣,但因不同理由使用時,是否當真就有不同的意義?
更重要的是,究竟有誰夠資格去判定何為「正義」、何為「不義」?
暴力這匹獸難以駕馭、極易失控,在以暴制暴的時候,我們能夠讓這匹獸停在哪條界線之內,才不會讓我們從抗暴者變成施暴者?我們是不是有足夠的力氣,在把暴力放出籠柵之後再將它拉扯回來?此時此地讓我們決定釋放暴力的正義標準,是否能夠經得起時間的考驗或者符合更高階、更無私的道德標準?我們在行使暴力的同時,是否讓暴力的黑暗影響也肆蔓到周遭其他根本無涉此事的角色身上?

《黑暗,帶我走》中每個主要角色的作為,都與這些暴力議題息息相關。
有的角色帶著暴力的血緣或者背景,卻極力不去碰觸;有的角色已經做過以暴制暴的行為,但無法控制闇暗的觸手向四周擴延浸透;有的角色只知道以直接、放肆的暴力模式來過日子;而有些角色則深深地沉入漆黑的黯裡,服從、陶醉、享受甚至教導別的角色如何接受黑暗的引領,讓黑暗執起他們的手,拉著他們向無底的人心根柢潛去。
而救贖的亮,還在伸長手臂仍無法觸及的遠處。

派崔克時而尖酸時而自嘲的敘述,讓故事的沉重基調顯得比較輕鬆,而角色之間的情感羈絆,則讓故事裡嚴苛現實的稜角稍稍和緩,多了一點溫暖。是的,當世界被黑暗緊牽著手朝濃稠的惡意中心狂奔時,幽默與溫柔,或許正是攢著另一隻手的反向力量,讓故事裡的角色勉力將自己維持在光明與闇暗交雜出現的灰階人間,讓他們在奮力對抗怪物之際不至於化為暴戾的獸,讓他們在長久凝望深淵的時候,不讓深淵望進他們的內裡;也讓我們在讀罷這個故事之後,仍能咧開一個笑臉,回頭面對書本之外,同樣充塞著不義與狂虐的世界。
勒翰牽起我們的手,帶領我們走向深淵的邊緣,向其中探望。

他沒有給我們什麼絕對的答案,他只是說了一個好看精采的故事,要我們在閱讀之後自行思索,在我們望進深淵時,陪在我們身邊。深淵當中的獸類正在相互撕咬殘殺,它們的裝扮個個不同,但長相大同小異;當它們扭過頸子向我們凝視、伸著臂膀歡迎我們的時候,勒翰提醒我們,我們的另一隻手掌當中,還緊緊握著某種值得保護的笑意和溫柔——這是靈魂當中永遠不會幻化成獸的部分,這是當我們站在深淵邊緣凝視黑暗時,仍持續綻放著的,微小、但堅定的光亮。
如此,當黑暗帶我們行走時,我們仍能在惡意肆流的人間,找到一種美麗的可能。

書摘/試閱

小時候,父親曾帶我走上一棟剛遭了火劫的建築的樓頂。
接到火災通報時他正領著我參觀消防站,因此我有機會坐上消防車前座他旁邊的位子。種種的感覺都好刺激啊,每次急轉彎整個車背都要翻轉似的,警笛呼嘯鳴叫,藍藍黑黑的濃濃煙霧就在我們前方湧動。
火被撲滅一個鐘頭後,我的頭髮已經被父親的隊友們揉過不下十數次,我坐在路邊看著救火時也已經塞了滿肚子小販賣的熱狗,不能再多塞一條了。這時父親過來拉我的手,帶我走上火災逃生梯。

我們一層層往上爬,油漬漬的煙霧絲絲縷縷鑽進我們的頭髮,輕撫著牆磚。透過破損的窗戶,我可以看到燒焦燒壞的地板。天花板的裂縫滴下髒水。
我怕極了那棟大樓,父親不得不把我抱起來才走出屋頂。
「派崔克,」在瀝青油紙上走過時,他低語道:「沒事的,你看到沒?」
我極目而望,只見一片城景在這社區的遠方升起,是鐵灰藍跟黃黃的顏色。我可以聞到底下樓層的高溫與劫後災場的氣味。

「你看到沒?」父親又說。「這上面很安全。我們把低層的火撲滅了,它搆不著我們的。只要把火的根部消滅,它就不能往上燒。」
他撥一撥我的頭髮,親一親我的臉。
我打了個冷顫。

楔子

耶誕前夕
晚上六點十五分

三天前,冬季正式開始的第一晚,有四個人在便利商店遭槍擊。跟我一塊長大的艾迪.布魯爾是其中一個。動機不是搶劫。槍手詹姆士.法黑最近與女友蘿拉.史黛兒分手。她是這家店下午四點到十二點值勤的出納員。十一點十五分,正當艾迪.布魯爾往一個保麗龍杯裡裝上冰塊和雪碧的當兒,詹姆士.法黑從店門走進來,往蘿拉.史黛兒的臉上開一槍,往她心臟開兩槍。
他接著往艾迪.布魯爾的頭部轟一槍,走下冷凍食物過道,在乳品區找到一對縮作一團的越南老夫婦。他們各挨了兩顆槍子兒後,詹姆士.法黑認為此行功德圓滿。
他走到停放在外面的車子,坐到駕駛座後,用膠帶將蘿拉.史黛兒和她家人為他而申請的人身禁制令貼在後視鏡上,將蘿拉的胸罩束在頭上,拿起瓶子灌了一口傑克丹尼爾威士忌,然後往自己嘴裡開槍。
詹姆士.法黑與蘿拉.史黛兒當場死亡。那位越南老先生在送往卡爾尼醫院途中不治,幾個小時後他太太也死去。艾迪.布魯爾陷入昏迷,眾醫師們認為預後不好,不過他們也承認他能生存至今簡直是個神蹟。

這幾天媒體都在針對「神蹟」一詞大作文章,因為艾迪.布魯爾是個神父,雖然在我們一起長大時,他實在沒有哪點是跟聖人靠攏的。遭槍擊那晚他外出跑步,身上穿著保暖衣運動褲,因此法黑不知道他的職業,不過我想就算他知道,結果也不會兩樣。可是隨著耶誕假期迫近,群眾的宗教熱情重新燃起,而這老故事又有個新角度,那些媒體記者有鑑於此,便抓住他是神父這一點大書特書。
電視評論家和報刊社論作家將艾迪.布魯爾遭遇的隨機槍擊,比喻為天啟前兆。他所屬的教區下磨坊區以及卡爾尼醫院門外日夕有教徒舉行二十四小時守望祈禱。看來不論他活得成活不成,艾迪.布魯爾這個沒沒無聞的神職人員、這個不愛出風頭的男子,這回是當定了殉道烈士了。

這一切,跟兩個月前降臨到我和這城裡其他幾個人身上的惡夢全都扯不上關係。這惡夢留給我累累傷痕,醫生說癒合的情形算是不錯了,儘管我右手的知覺有大半尚未恢復,而我鬍子底下的傷疤有時還發燒作痛。不,一個神父遭槍擊,一個闖進我生命的連續殺手,一個前蘇維埃共和國的新一輪種族滅絕屠殺,或那個用槍掃射附近某間墮胎診所的男子,或那個在猶他州連殺十人、依然在逃的連續殺人狂——凡此種種全都扯不上關係。
可是有時候,感覺上就是有關係,彷彿某處有一根線將這些事件、這些隨機恣意的暴力連在一起。只要我們找出那根線的源頭,我們便能揪住線端,拆散線團,理出個頭緒來。

感恩節後我生平第一遭留了鬍子。每天早上當我修剪鬍子的時候,鏡中的臉仍不免令我感到吃驚,彷彿我平常在夜裡夢見的是一張光滑無痕、未遭傷疤割裂的臉,肉色乾淨如同嬰兒,皮膚除了甜甜的空氣與一個母親的溫柔撫觸,便沒有碰觸過其他事物。
我們的辦公室——肯錫暨珍納洛偵查公司——關門了。正收集著灰塵吧,我想。我書桌後的角落裡或已收集了第一根脫落的蛛絲,或安琪的桌後也有一根。安琪在十一月底走了,我努力不去想她,不去想葛瑞絲.高,不去想葛瑞絲的女兒梅兒。不去想任何事。

對街的彌撒剛散。由於天氣不合季節地暖和——儘管太陽在九十分鐘前已經下山,氣溫仍維持在華氏四十度下段——多數教眾都在街上晃悠,互祝愉快和假期歡樂的聲音在夜空氣裡清晰入耳。他們談到天氣怎樣的怪異,怎樣全年都反常,怎樣夏涼秋暖,然後冷不防的就天寒地凍了,而如果耶誕節早上吹來一陣聖塔安娜焚風(譯註:每年秋季肆虐南加州的季候性乾燥熱風),溫度計的水銀直飆七十多度,那可是誰也不必感到吃驚。

有人提起艾迪.布魯爾,於是他們議論了一會兒,但也只是短短一會兒。我感覺到他們不想破壞節日心情。不過,噢,他們說,多麼病態瘋狂的世界啊。就是瘋狂這個字眼沒錯,他們說,瘋狂、瘋狂、瘋狂。
我近來多在這外頭坐著。在這門廊上,我看得見人。儘管這外面總是冷,我那隻癱掉的手都凍僵了,牙齒也開始得得打顫,但他們的聲音會把我留在這裡。

早晨我把咖啡拿到外面,坐在清冷的空氣中眺望馬路對面的學校操場,看著那些穿戴藍色領帶和襯衫藍褲的小男生,和穿著格子裙、頭綴閃亮髮夾的小女生在操場上亂跑。他們那突如其來的尖叫聲和亂衝亂撞的動作、那看似源源不絕的生猛精力有時令我厭煩,有時又令我振奮,要看我的心情而定。在心情壞的日子,那尖叫聲便如同碎玻璃片擦過我的脊梁骨,但在心情好的日子,我會覺得好像有某種回憶掠過腦海,也許是當我還健全時的記憶,當呼吸這種簡單活動不至於帶來痛楚時的記憶。

重點在於痛楚,他這麼寫道。我身受多少,我便施予多少。
他在有史以來最暖最反常的秋天來到,當天氣似乎完全跌出了常軌,當一切似乎頭下腳上倒轉了過來,好比你會在一個地洞看見天體與星宿在洞底浮沉,而當你抬頭向天際,你會看見泥土與群樹高掛在半空。就好比他把手按在地球上拍它一記,於是這世界——或至少我所在的那一角——飛轉了起來。

巴巴或里奇或戴文跟奧斯卡有時會來一下,陪我坐在這外面。我們會聊起美式足球聯賽或大學超級盃或城裡新上的電影。我們不談去年秋天,不談葛瑞絲與梅兒。我們不談安琪。我們也從不談他。傷害已經造成,再也沒什麼好說的了。
重點在於痛楚,他這麼寫道。
這行字——寫在一片八乘十一吋的白色影印紙上——魘住了我。這行字,如此淺顯的幾個字,有時就像是石頭上的刻字一般。

第一章

艾力克.高特打電話來的時候,安琪和我正在鐘樓辦公室設法修理冷氣機。
一般來說,在新英格蘭的十月,冷氣機故障不會造成困擾,暖氣機故障才會,不過看情形這不是個正常的秋天。下午的兩點鐘,氣溫高踞在七十度中段,窗紗上仍陣陣散發著夏天的潮氣與熱氣。
「也許我們該找人來修。」安琪道。
我揮掌朝那台窗型冷氣的側面打了幾下,重新開機。啥也沒有。
「我打賭是傳動帶的問題,」我說。
「每回車子故障你也這麼說。」
「嗯。」我向冷氣機瞪眼約二十秒,但它保持緘默。
「用髒話罵它幾句啊,」安琪說:「搞不好有用。」
我向安琪瞪眼,所得反應跟我從冷氣機得到的差不多,也許我該多練習一下我的「瞪眼法」。
電話鈴響。我拿起話筒,巴望著來電者懂一點機械常識,可惜對方是艾力克.高特。
艾力克在布萊斯大學教犯罪學。他在麻薩諸塞大學任教時我上過他兩堂課,因此認識。

「你懂不懂修理冷氣機什麼的?」
「你有沒有試試看把它打開,關掉,再打開?」他說。
「試過了。」
「沒動靜?」
「沒。」
「揍它幾下子?」
「揍了。」
「叫個修理工來。」
「你真是幫了大忙。」
「你的辦公室還在鐘樓上嗎,派崔克?」
「是呀,怎麼?」
「呃,我有個準客戶想介紹給你。」
「所以呢?」
「我希望她雇用你呀。」
「好哇,把她帶過來吧。」
「帶到鐘樓上?」
「是呀。」
「我是說,我希望她雇用你啊。」

我環視小小的辦公室。「你這樣說好無情啊,艾力克。」
「你能不能來一下路易斯碼頭,上午九點怎樣?」
「我想可以吧,你朋友叫什麼名字?」
「黛安德拉.華倫。」
「她怎麼了?」
「我寧可她自己當面告訴你。」
「好吧。」
「我明天在那邊跟你碰頭。」
「明天見。」
我正要掛斷。
「派崔克。」
「欸?」
「你有沒有一個叫莫拉的妹妹?」
「沒有,我倒有個叫艾琳的姊姊。」
「哦。」
「幹嘛問?」
「沒什麼,明天再談。」
「明天見。」

我掛了電話,瞥一眼冷氣機,瞥一眼安琪,又瞥一眼冷氣機,接著撥號找修理工。

黛安德拉.華倫住在路易斯碼頭一戶五樓的閣樓公寓,有碼頭全景可看,龐大的凸窗讓閣樓東端沐浴在一片柔和的晨光中。她像那種一輩子沒缺過任何東西的女人。
她那蜜桃色的頭髮以優雅流暢的弧線覆在額際,兩側修剪成尾端內捲的髮式,深色絲質襯衫和淺藍牛仔褲像是簇新的,臉部的骨骼輪廓分明,一無瑕疵的金黃皮膚使我想起聖餐杯裡的水。
她來應門時說:「肯錫先生,珍納洛小姐。」低低的語聲溫柔自信,是那種自知聽者在必要時會欠身聆聽的細語聲。「請進。」
閣樓佈置得一絲不苟。起居間的奶油色長沙發和扶手椅,跟廚房家具的淺木色斯堪地那維亞木材非常搭配,跟暗紅、暗褐色的波斯地毯和印第安地毯也十分協調,這些地毯錯落有致地分佈於硬木地板上。顏色的配襯給這地方營造出溫馨的氣氛,然而近乎嚴謹的功能性擺法,卻暗示此間主人不是一個率性行事,或者有興致欣賞雜物亂堆的人。

凸窗旁邊,那面原色外露的磚牆前面的空間放置了一張銅床、一座胡桃木梳妝台、三座樺木檔案櫃,還有一張溫斯羅普總督書桌。環視全室,我沒看見任何衣櫥或掛起來的衣物。也許她只是每天早上變出一櫃子的新衣服來吧,等到她沖完澡出來,所有衣服都已熨得平平整整的恭候大駕了。
她把我們讓進起居間。我們坐到扶手椅上,她略帶遲疑地在沙發上落坐。我們中間隔著一張煙色玻璃咖啡桌,正中放著一個馬尼拉信封,信封左邊是一個體積沉重的菸灰缸和一只骨董打火機。
黛安德拉向我們微笑。

我們也向她微笑。幹我們這一行的都要懂得隨機應變。
她眼睛稍微睜大了些,笑容依舊。也許她正在等我們一一列舉資歷,展示佩槍,向她宣告我們自日出後放倒了多少個歹徒惡棍。
安琪的微笑消失了,我的多維持了幾秒。眼下完全是一幅樂哈哈神探如何穩住準客戶的畫面。我乃派崔克.「開心果」.肯錫是也!為君效命!
黛安德拉.華倫說:「我不太確定該從哪裡說起。」
安琪道:「艾力克說你遇到了麻煩,而我們或許幫得上忙。」
她點點頭。淡褐色的眼球虹膜有一刻像是碎掉似的,彷彿裡面有東西脫了位。她抿緊嘴,注視著自己的一雙修長柔荑,正要抬頭間,前門打開了,艾力克走了進來。
他把花白頭髮在腦後束起馬尾,頭頂半禿,但他看上去仍比實際年齡要年輕個十歲。據我所知他約莫四十六、七歲。他穿著卡其褲,休閒外套的下襬扣著鈕釦,裡面是一件牛仔襯衫。那件休閒外套看上去有些怪相,大概裁縫沒想到艾力克在穿上它時會在屁股上插一枝槍。

「嘿,艾力克,」我伸出手來。
他伸手相握。「真高興你能來,派崔克。」
「嗨,艾力克,」安琪把手伸給他。
他欠身跟她握手,這才發現槍穿了幫。他閉了閉眼,臉漲得通紅。
安琪說:「要是你把槍放在咖啡桌上直到我們離開,我的心情會好很多,艾力克。」
「我覺得自己像個傻子,」他說,勉強笑笑。
「拜託,」黛安德拉說:「就放在桌上好了,艾力克。」
他解開槍套,那動作像它會咬人似的,然後將一枝魯格點三八口徑手槍放在馬尼拉信封上面。

我望著他的眼睛,疑團滿腹。艾力克跟槍,就好比魚子醬跟熱狗一般的不搭調。
他在黛安德拉旁邊坐下。「我們這陣子有點神經兮兮的。」
「為什麼?」
黛安德拉嘆了口氣。「我是個精神科醫師,肯錫先生,珍納洛小姐。我每週在布萊斯大學教兩天課,為校內的教職員和學生提供諮商,同時又有校外我自己事務所的業務要兼顧。在我這個專業裡,你知道你會遇到許多情況——會有危險的客戶,有嚴重精神病前科的病患在小小的辦公室裡跟你獨處,有解離症狀的偏執精神分裂患者找到你家的地址。你在這些恐懼的陰影下過日子,我猜你心裡總有個感覺,這些恐懼有一天會成為事實,可是這個……」她看著我們中間桌面上的信封,「這個……」

我說:「試試看告訴我們『這個』是怎麼開始的。」
她向後挪了挪身體,閉目片刻。艾力克將一隻手輕放在她肩膀上。她輕輕搖頭,眼睛依舊閉閤。他將手移放在膝蓋上,看著它,像是不確定它是怎麼跑到那裡去的。
「我在布萊斯的某個早上,有個學生來見我,至少她說她是學生。」
「你有理由認為她不是嗎?」安琪道。
「當時沒有,她有學生證。」黛安德拉睜開眼睛。「可是一旦我開始調查她的底細,我發現根本沒有她的記錄。」
「這個人叫什麼名字?」我說。
「莫拉.肯錫。」
我看看安琪,她向我挑起單眉。
「你瞧,肯錫先生,艾力克一說出你的名字我便好像找到救星似的,滿心希望你和這個女孩有親戚關係。」

我想了一想。肯錫不是一個太常見的姓。即便在愛爾蘭,也只有都柏林會有幾個姓肯錫的,烏爾斯特附近也零零星星的有幾個。鑒於我父親跟他的兄弟們都是生性兇殘的族類,這條血脈的凋零不見得是一件壞事。
「你說這個莫拉.肯錫是個女孩?」
「怎樣?」
「就是說她很年輕?」
「十九、二十上下吧。」

我搖搖頭。「那麼,不,我不認識她,華倫醫生。我唯一認識的莫拉.肯錫是先父的表妺。她已經六十多歲了,而且她二十年沒離開過溫哥華了。」
黛安德拉輕輕點頭,動作生硬苦澀,瞳孔似乎變暗了。「呃,那麼……」
「華倫醫生,」我說。「你遇見莫拉.肯錫的經過是怎樣的?」
她噘起嘴唇,看看艾力克,又望望頭頂上方沉甸甸的天花板吊扇。她從嘴裡徐徐吐氣,我知道她決定信任我們了。
「莫拉說她是一個名叫赫里易的男人的女朋友。」
「凱文.赫里易?」安琪說。

黛安德拉的金黃膚色在剛剛那一分鐘成了蒼白的蛋殼色。她點了點頭。
安琪看了看我,又一次挑起眉毛。
艾力克說:「你們認識他?」
「很不幸,」我說:「我們認識凱文。」
凱文.赫里易跟我們一塊長大。他長相滿蠢的——手長腳長的高傢伙,兩邊胯骨像門鈕般突出來,頭髮亂蓬蓬的,彷彿他的理髮方式是把頭塞進馬桶裡沖水。他十二歲那年成功切除喉部腫瘤,然而手術遺留的結痂組織使他的嗓門變得沙啞刺耳,聽起來永遠像個十多歲女生在嗲聲嗲氣發牢騷。他架一副可樂瓶眼鏡,使他的眼睛像青蛙眼般鼓出來,而他的衣著概念就跟一個土風舞樂隊裡的手風琴師差不多。他是賈克.勞斯的心腹,而賈克.勞斯掌管城中的愛爾蘭黑幫。不論凱文的長相或嗓門多麼滑稽,事實上他沒有哪點是稱得上滑稽。

「發生了什麼事?」安琪道。
黛安德拉仰望天花板,喉嚨發著抖。「莫拉告訴我她很怕凱文。她告訴我說他經常派人跟蹤她,強迫她看他跟其他女人性交,強迫她跟他的夥伴性交,怎樣毒打只是隨便看她一眼的男人,怎樣……」她嚥了口口水,艾力克試探性地把手放在她手上。「她告訴我她跟一個男人發生了關係,凱文發現之後……把那男人殺了,埋在桑莫維爾,她求我幫助她,她……」
「是誰跟你聯繫的?」我說。
她抹一下左眼,用那個骨董打火機點燃一根白色長菸。儘管她怕成那樣,她的手只看得出最輕微的顫抖。「凱文,」她說,彷彿從口中吐出的字是酸的。「他凌晨四點打電話給我。你知不知道電話凌晨四點響起來是什麼感受?」
失向、茫然、孤獨、心驚肉跳。正是一個像凱文.赫里易這樣的傢伙希望你有的感受。

「他說了許多齷齪的話。他說……我這裡是引述他:『活在這世上的最後一個禮拜是啥感覺呀,你這不中用的小賤貨?』」
頗像凱文的口吻,一派紳士風度。
她嘶嘶地吸一口氣。
「你是什麼時候接到這通電話的?」
「三週前。」
「三週?」安琪說。
「是的,我嘗試不理它。我報過警,但他們說因為我無法證明來電者確是凱文,他們做不了什麼。」她用一隻手理了理頭髮,在沙發上將自己縮成更小的一團,看著我們。

「你跟警察談話的時候,」我說:「有沒有提到埋在桑莫維爾的屍體?」
「沒有。」
「那就好,」安琪說。
「為什麼要等這麼久才找人幫忙?」
她伸過手去把艾力克的槍從馬尼拉信封上移開,將信封遞給安琪。安琪拆開信封,抽出一張黑白照片。她看了看照片,遞給我。
照片中的青年看樣子約二十歲上下——相貌英俊,有著沙褐色頭髮和兩天沒剃的鬍碴。他穿著膝蓋裂開的牛仔褲,沒扣鈕釦的法蘭絨襯衫裡面襯一件T恤,外面套一件黑皮夾克。大學裡邋遢一族的制服。他腋下夾著一本筆記,正走經一幅磚牆。看來他不知道有人在偷拍他。

「我兒子傑生,」黛安德拉說:「他在布萊斯唸二年級,那棟大樓是布萊斯圖書館的轉角,照片是昨天用普通郵遞寄到的。」
「有便條嗎?」
她搖頭。
艾力克說:「她的名字和地址用打字機打在信封上,此外沒別的。」
「兩天前,」黛安德拉說:「傑生回家度週末,我無意中聽到他在電話上跟朋友說他覺得有人在跟蹤他。跟蹤,這是他用的字眼。」她用菸頭指了指照片,手抖得明顯了些。「第二天,照片就寄到了。」
我又看一眼照片。典型黑幫警告——「你也許認為你知道關於我們的某些事情,但我們知道關於你的一切。」

「自那一面之後,我沒再見過莫拉.肯錫。她沒在布萊斯註冊,她給我的電話號碼是一家中國餐館的,本地的電話簿也查無此人。但她的確來找過我,現在我惹了這樣的麻煩,而我一點也不知道為什麼,基督啊。」她雙掌猛拍一下大腿,閉起雙眼。等她再度張眼,過去三週以來她想必是從空氣中變出來的勇氣已經消失殆盡。看她的樣子是害怕極了,像是在突然間意識到,我們在自己人生周圍所架設的圍牆其實是多麼不堪一擊。

我看看艾力克,他的手仍護在黛安德拉手背上。我試著揣摩他們之間的關係。我沒見過他跟女人交往,因此一向先入為主地以為他是同志。不管這是不是真的,至少我認識他這十年來,他都沒有提過他有個兒子。
「傑生的父親是誰?」我說。
「什麼?你為什麼要問?」
「當一個恐嚇事件牽涉到孩子,」安琪說:「我們必須考慮監護權的問題。」
黛安德拉和艾力克不約而同搖了搖頭。
「黛安德拉離婚將近二十年了,」艾力克說。「她前夫對傑生保持友善,但不親近。」

「我需要知道他的姓名,」我說。
「史丹利.提姆森,」黛安德拉說。
「沙福克郡的地方檢察官史丹利.提姆森?」
她點點頭。
「華倫醫生,」安琪說:「既然你前夫是全州權力最大的執法人員,我們必須假設——」
「不會的,」黛安德拉一逕搖頭:「十之八九的人都不知道我們有過婚姻關係。他已經有第二個太太跟另外三個孩子,他跟傑生和我的聯繫是少之又少的。相信我,史丹利跟這件事沒有關係。」
我看向艾力克。

「我不得不同意。」他說:「傑生跟了黛安德拉的姓,不是史丹利的。除了生日打個電話或寄寄耶誕卡,傑生跟他父親幾乎沒有任何聯繫。」
「你們會幫我嗎?」黛安德拉說。
安琪和我對望一眼。跟凱文.赫里易和他老闆賈克.勞斯這樣的一票人馬在同一個郵區活動,不是什麼安琪和我會認為有益健康的事情,這會兒卻有人要求我們直闖到他們的晚餐桌邊,要求他們停止騷擾我們的客戶。好玩啊好玩。假如我們接下黛安德拉這件案子,它肯定會成為我們有史以來做過最具自殺傾向的決定之一。
安琪看穿了我的思路。「怎麼?」她說:「你還想長生不死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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