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魅麗。花火原創小說66折起
如果這一秒,我沒遇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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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這一秒,我沒遇見你

定  價:NT$ 250 元
優惠價:902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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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品簡介
作者簡介
名人/編輯推薦
書摘/試閱

商品簡介

我永遠都不會知道,妳那倔強的背影,原來不是拒我千里,
而是將生命繫於一絲的蒼涼等待……

★特別收錄番外篇〈花月正春風〉
★中國3000000冊銷售紀錄締造者,愛情小說領軍人物!
★銷售超越韓寒、郭敬明,當當網圖書銷售榜冠軍!

老天爺如此殘忍,眼睜睜讓她的幸福變成過去式……

出身權貴的慕容清峰,偶然間救下任素素。他對愛情一向是強取豪奪,她在被動之下對他動了真情,可是出身微寒的她心底永遠有一種惶恐和不安。幾年後重逢,令他驚悉與她曾有過一個孩子,而這個孩子終於令他由憐生愛。

在他生死相隨的誓言下,他們終於攜手紅毯。然而巨大的門戶差異,最終造成不可彌補的悲劇。如果這一秒,我沒遇見你,慕容清峰不會娶素素,她也不會擔心自己的身分低下、婚姻不保;如果這一秒,我沒遇見你,明明最愛素素的是清峰,他卻一意孤行傷害了她。愛情不只是擁有就可以,要兩人一起珍惜才能長久,才有生出幸福的可能。

《如果這一秒,我沒遇見你》原名《玉碎》,取其玉碎宮傾之意。這部小說從任素素女兒的回憶中,引出父母的情愛糾葛,講述愛情裡的委屈與說不出口,有時候我們說原諒是因為害怕失去,有時候我們說相信是因為不能不信。愛情,從來都不是委屈求全就能得來。

匪我思存是我迄今爲止見過最具文學性的愛情小說作家。
她的文字很容易流行,卻很難被模仿。
那種雅致而流暢的字句仿佛渾然天成,而自由肆意的想像力則爲她的字句增加了戲劇性。
文學與暢銷的結合點被她拿捏得很準,單這一點,她就是個天才。——《知音》雜誌主編 夏鍾

作者簡介

悲情天后第一人
匪我思存

對於在網路上追小說的人來說,「匪我思存」是個重量級的名字,筆耕至勤,短短數年已出版十八部小說,累積銷量已經獲得千萬讀者的肯定,也是網路書店單本三百萬銷售紀錄保持人。她卻仍堅守原本的會計工作,將現實與小說世界的一切分得很清楚。她是這樣說的:「無關乎名利,我只是喜歡徜徉在作品裡的純粹,一如讀者。」

許多人認為網路小說良莠不齊,產量多往往與劣質畫上等號,但匪我思存是個例外。匪我的人物飽滿,情緒及場景的描摹細緻,牽引力十足,不管連載多久,總是能讓網友追著讀完。文中場景器物,一釵一鈿,一裙一袂都詳加描摹,其仔細的程度,每當她的小說要改編的電視劇時,都會讓道具人員咬牙切齒!

《如果這一秒,我沒遇見你》是作者再以「愛情裡的委屈」為題,打動讀者的經典代表大作。華文最大中文購書網站當當網的單書頁面有659則讀者評論,平均4.5顆星,口碑熱烈,部落格超過兩千萬網友追捧。無怪乎有讀者會說:「匪我思存的故事,會讓人恨不得立即拋下繁冗瑣事,飛奔去談一場戀愛。這種情懷彌足珍貴,超越身分與權勢,可遇不可求。」。代表作有《佳期如夢》《千山暮雪》《來不及說我愛你》(以上由圓神出版)以及最新作《愛你是最好的時光》等書。

名人/編輯推薦

三百萬讀者的全面捧心推薦!
 
你有沒有因為一分倔強,錯過了愛情?倔強地不曾回頭,不肯說出口,那麼再大的愛也會有裂痕。藉著這本書,憶起這時光,或許你也有一段遺憾可以挽回,也有人可以再愛一回。
——讀者 露台上的小青苔
 
為什麼我們對愛輕易言棄卻無法坦承?為什麼愛得撕心裂肺卻不能廝守?為什麼這永遠都是匪我要我們思考的愛情難題!
——讀者 Kate竹
 
這樣的愛情你不曾遇見,卻總是能在這些愛情裡找到自己的影子。
——讀者 晴天

匪我思存的文字透著股綿綿的柔美,故事卻是轟轟烈烈、真正死去活來的愛情。妙的是,她這樣的故事卻從不落俗套,只有感動,再無其他。
—百度貼吧

導讀
說到底,不過是想鑽進一個精采的故事裡而已
文.作家 倪采青

自從《第一次的親密接觸》由網路走入實體書店,就開啟了大眾文學的新紀元。誰能料得到,網路小說風潮吹入神州大陸後,竟然脫胎換骨成為「原創小說」,紅紅火火延燒回台灣。

圓神這番開闢i天后書系,打領頭仗的幾位天后中,赫然包括了匪我思存與皎皎。我又驚又喜。閱讀匪我思存,彷彿書頁裡花開朵朵,她的妙筆總能將景物描繪得色香味俱全。皎皎擅長以懸疑言情,《一輩子暖暖的好》既生活化又戲劇化,亦是自成一格。

猶記得原創小說進展最飛速的二○○六那一年,還有不少台灣網友望之懵懵懂懂──「喔,原來就是大陸的網路小說啊!」了解之後,他們說──二○○八年時相關討論已經熱烈到必須另闢專板。而今,原創作品已競相化為繁體,進駐台灣各大書店、租書店,整櫃整櫃的排放。

無論是單純簡潔的網路小說,還是壯麗磅礡的原創小說,都打破了從前唯有菁英才能出書的局面。在網路上,任何一位創作者都能輕輕鬆鬆一指上傳,透過冷冰冰的電腦,連接活生生的人群。學生可以編織幻想,白領可以宣洩情緒,公務員可以暢所欲言,於是每一個人都可以是作家,寫出來的是珍珠也好、垃圾也罷,全都無上限投放到網路上,樂的是讀者,你一言我一語的討論評價,再回饋給作者。如此互生互利的互動,氣氛炒熱了,寫作不再是關起門來的孤獨事,反像在舞臺上表演。一時之間,創作如萬花齊放。

當然,寫小說要做為職業,不能不食人間煙火。各大原創網站推行VIP收費機制後,讀者只需花一點小銀子,就能養活平台與作者,三方各盡所能、各取所需。自此,年收入達人民幣百萬之譜的寫手紛紛出爐,原創小說真正資本化、產業化了,不但成為影視及線上遊戲的劇本來源,也建立了繁體版權的輸出渠道。

當簡體變身繁體,無疑為台灣文壇注入一道新鮮的聲音。在這個時空下,曾經紅極一時的言情小說和網路小說,似乎面臨瓶頸。新鮮登場的原創小說就像隻既會唱又會跳的百靈鳥,武俠、仙俠、玄幻、奇幻、科幻、言情、穿越、歷史、軍事、靈異、同人、網遊、盜墓,你要什麼,我全都有。

題材的豐富多樣,無疑是原創小說最誘惑人的牛肉。中國網民已超過四億,兩億為原創平台的用戶,任一個原創平台的VIP簽約作者動輒數以萬計,集結起來好似一個大軍團,創作力何其驚人。他們上至白領菁英,下至販夫走卒,年齡大多在十八至三十五歲之間,職業跨度包山包海,有自稱書讀不多如天下霸唱,有白領如匪我思存,有翻譯高官如繆娟。由於多數不曾接受文學訓練,少了那些規規矩矩、條條框框,但憑直覺將斑斕的生活化為筆下的鮮活,反而揮灑出最純粹的創意。誰說素人比不過專業?他們的文筆也許不算粉妝玉琢,卻年輕、朝氣而富生命力;情節也許不是緊湊無瑕,卻多彩、創意而具企圖心。無論你要什麼奇書、怪書、鬼書、異書,只要上網路,通通有人出。

原創小說的另一大特點就是那扎實的厚度。這個特色的導因要回到原創網站的生態來探討。能出版紙書的頂尖之作都已通過網民高點擊率驗證,而高點擊率是需要作家密集更新、日積月累而成,因此出版作品幾乎都從數十萬字起跳,一兩百萬不少見,千萬字亦有所聞。相較於坊間慣常字數在八至十二萬的單行本小說,原創小說的篇幅更寬廣,不管作者想要設定史詩世界觀、建立龐大人物庫、埋設重重伏筆,抑或細敘環境物品,都享有盡情馳騁的空間。原創網站像個涵容萬物的地球母親,孕育出不少跳脫公式窠臼的飛躍之作。

原創討論的熱烈風氣是其他文類所望塵莫及的。由於讀者多是網路重度使用者,習慣在網路上搜尋書評、發表意見,我在部落格耕耘書評三四年來,發現凡是評到原創小說,點擊率和回覆率都特別高。這樣的討論無形中增長閱讀風氣,讀者感覺自己不是獨樂樂,而是眾樂樂了,彷彿跟好友一同觀賞戲劇,有種茶餘嗑牙的歡樂氣氛。

在現今書價節節上升之際,原創小說的易得性分外令人感動。只要連上網,不管是電腦、手機或平板,都能迅速觸及到數萬本的數位書櫃──大多是免費。讀者可以在試閱、甚至整本讀完之後,再自由選擇是否收藏紙書。從暢銷排行榜看來,選擇收藏紙書的人應是所在多有。人們愛上網路的便利,也留戀紙質的觸感。

文化共鳴更是原創風行不能遺漏的因素。畢竟文壇常見的小說類型中,純文學曲高和寡,翻譯作品有文化隔閡,還是華文創作最能引發共鳴。即使跨過一道海峽,不論是中國作家還是台灣讀者,都流著炎黃的血液,共執千年的歷史,同享華夏之風俗,所以中國讀者能愛上台灣研究生寫的《第一次的親密接觸》,台灣讀者又何嘗不能欣賞原創呢?

儘管傳統文壇常斥網路文學為淺顯直白、深度不足、坑水俱多、侵權頻傳,這些都是網路環境魚龍混雜下的非戰之罪。如果說傳統文學是精工細作的搪瓷玉女,原創小說就是冶艷奔放的千面女郎,好比宋朝的話本、元代之戲曲,都是庶民不可或缺的娛樂。我們不能不承認,一鍋大雜燴,三不五時也能撈出個干貝;娛樂導向的創作,正對了現代讀者的胃。對大眾讀者而言,精雕細鏤雖美妙,深度到位有加分,這些卻往往不是他們最在乎的核心。諸君啊,請別忘了,亙古以來,當人們望著星空說故事,只不過是想打發時間,好好地聽一場精彩而感人的──「故事」。

現在,請翻開下一頁,開始享受這一本從浩瀚網書中脫穎而出的瑰麗佳作。

書摘/試閱

夏天的蟬聲漸漸稀疏,幾場冷雨一下,秋意漸起。更衣室是女孩子們公用的,大家免不了嘰嘰喳喳。曉帆眼睛最尖,聲音也高,「素素!這是哪裡來的?」笑著就將玫瑰搶到了手裡,「好香!」牧蘭笑嘻嘻探過頭來,「還用得著問嗎?當然是咱們的莊誠志送的。」曉帆揮著那枝花,一臉的調皮,「我要告訴老師去,莊誠志又偷偷折花壇裡的玫瑰送心上人。」

牧蘭微笑著勾住她的肩,「素素,我將A角讓給你好不好?你和莊誠志跳《梁祝》,擔保比我跟他跳有默契一萬倍。」任素素微笑說:「你再說,我就要宣布你的秘密哦!」曉帆搶著問:「什麼秘密?」素素卻不答話了,牧蘭伸手擰她的臉,「壞蛋!只有你最壞!」

一幫人走出去吃晚飯,牧蘭和素素落在後頭。牧蘭換了洋裝,看素素換上那身珍珠白的裙子,不由說:「你怎麼老穿這些?」挽住她的手,「跟我去吃飯吧。」

素素搖頭,「謝了,上次陪你去,鬧得我直心慌。」牧蘭道:「你太拘泥了,人家不過開開玩笑,並沒有別的意思。何況—那班人裡頭,隨便挑一個也是好的,難道你真想跳一輩子的舞不成?」素素微笑,「知道知道,知道你是要嫁名門公子,將來不愁吃穿做少奶奶。我的命只好跳一輩子舞了。」牧蘭嗤地一笑,說:「你是願意和莊誠志跳一輩子才對。」素素做勢要打。兩個人走出來,看到街對面停著一部黑亮的雪佛蘭。車窗裡只見一人向牧蘭遠遠招手,牧蘭眼睛一亮,向素素打個招呼,便急忙過去。

素素看著車子開走,在街邊站了一會兒,莊誠志就過來了,問:「等了很久了?」她仰起臉看他,白皙明亮的一張臉,像秋天裡的太陽,直照到人心裡去。她微笑說:「我也才下來。」兩個人一齊去吃餛飩。

紫菜清淡的香氣,雪白透明的麵皮,素素微微生了汗,掏出手絹來擦。只聽誠志問她:「牧蘭最近怎麼了?老是心不在焉。」他和牧蘭是搭檔,牧蘭的心思不在練習上,他當然看得出來。素素說:「她新交了男朋友。」誠志問:「剛剛開車來的那一個?」素素點點頭,誠志說:「是有錢人家的公子吧?」

何止是有錢—聽說家裡很有背景。素素有次拗不過牧蘭,被她拖去吃飯。那是她第一次吃西餐,亮晶晶的水晶吊燈,亮晶晶的地板,亮晶晶的刀叉,那世界彷彿都是燦然生輝的。那些人物,也都是時髦漂亮的。牧蘭落落大方,誰和她拚酒她都不怕,席間有位叫何中則的年輕公子,最愛和牧蘭搗亂,非要她乾杯。她說:「乾就乾!」一仰臉就喝掉整杯,兩隻翡翠秋葉的墜子晃得秋千似的,燈光下碧綠幽幽。

第二天,牧蘭遲到,挨了老師的罵,被罰練。旁人都走了,素素一個人悄悄回來看她。她正練擊腿,一見到素素,便停下來問她:「周老師走了?」

「走了。」

牧蘭吐吐舌頭,一臉晶瑩的汗,取了毛巾擦著汗,靠在把杆上懶懶地問:「素素,明天禮拜天,跟我去玩吧。」素素搖頭,「謝了,你的許公子的那班朋友,我應付不來。」牧蘭說:「明天沒旁人,只有我和他。」素素微笑,「那我去做什麼?當燈泡嗎?」牧蘭漂亮的眼睛向她一眨,「明天還有他妹妹,你陪陪我嘛,求求你了。」

她笑起來,「醜媳婦見公婆才害怕,你又不醜,為什麼要怕小姑子?」

牧蘭嗔一聲:「素素!」卻回手按在胸上,說:「不知道為什麼,一想到要見他家裡人,我心就怦怦直跳。」她雙手合十,「求求你啦,看在這麼多年姊妹的分上,陪我去吧,我一個人一定會害怕的。」

素素讓她糾纏不過,只得答應下來。

第二天一早牧蘭就來叫她,她打量一下,牧蘭仍是穿洋裝,不過化了淡妝,頭髮垂在肩上,只繫根綢帶,歪歪繫成蝴蝶結,又俏皮又美麗。素素不由微笑,「這樣打扮真是美。」牧蘭卻伸手掂起她胸前烏沉沉的髮辮,「咦,你頭髮長這麼長了?平時綰著看不出來。」

仍舊是吃西餐,四個人氣氛沉悶。許長寧的妹妹許長宣一身得體洋服,沒有多少珠光寶氣,只手上一隻約摸六克拉的火油鑽,亮得像粒星星嵌在指間。對牧蘭倒是很客氣,叫她「方小姐」,可是客氣裡到底有幾分疏冷。素素本來話就不多,見牧蘭不說話,更是不做聲。只聽許氏兄妹有一句無一句地說些閒話。許長寧見氣氛太冷,有意地找話題,問許長宣:「烏池有什麼新聞沒有,講來聽聽。」許長宣說:「能有什麼新聞—倒有一件事,今天遇上錦瑞,她追著問上次打賭的事,說你還欠她一餐飯呢。錦瑞還說今天要去馬場,大哥,過會兒我們也去騎馬吧。」

許長寧略一沉吟,許長宣便道:「方小姐、任小姐也一塊兒去吧,反正要人多才好玩呢。」

許長寧看了牧蘭一眼,牧蘭不願第一面就給許長宣小家子氣的印象,連忙道:「好啊,反正我和素素都是很愛熱鬧的人。」

吃完了飯就去馬場,到了才知道原來是私家馬場。背山面湖,風景秀麗。時值深秋,眼前綿延開去的卻是進口的名貴草種,仍然碧綠油油如毯。道旁的楓樹槭樹都紅了葉子。半人高的白色柵欄外,更有幾株高大的銀杏樹,風吹來簌簌有聲,落了一地的金黃色小扇子。素素見到景致這樣美,不由覺得神清氣爽。

素素從來沒有嘗試過接近馬,只覺得是龐然大物,又怯又怕。好在騎師卻有絕好的耐性,「小姐,請從左前方上馬,不要從後面接近,不然可能會讓它踢到。」然後他抓住了韁繩教她上馬的幾個要領,她畢竟有舞蹈功底,輕盈盈就蹬上了馬。騎師放鬆了韁繩慢慢遛著,一項項認真地糾正她的動作。等她遛了兩個大圈回來,牧蘭與許長寧早就不見蹤影了,她知道他們必是躲到別處去說體己話了。只見那騎師在大太陽底下,已經是滿頭大汗。她心裡不安,說:「您休息一下吧,我自己遛一圈試試。」那騎師也是個年輕人,心性爽快,聽她這樣說,只以為她想獨自試試,便笑道:「那您可當心一些。」就將手裡的韁繩交給她自己握住,自己走回馬廄。

素素倒並不害怕,由著馬兒緩緩走去,順著跑馬道一直往南走。只聽那風吹得身邊的樹葉嘩嘩作響,那太陽光照在不遠處碧藍的湖面上,灑下碎金子一樣的光紋。馬廄已經離得遠了,只遙遙看得到屋子的輪廓。四周都是靜靜的,聽得到草地裡的蟲鳴聲。她心裡不自覺地有點發慌。就在這時,隱隱聽到似乎是蹄聲,那蹄聲急奔而來,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晰。抬眼遠遠看見山坡上一騎直奔下來。見來勢極快,她連忙想避在一旁,但手忙腳亂,卻將韁繩一扯,用力太過,馬頓時往後退了兩步。受了這兩次逼迫,長嘶一聲就撒開四蹄向前衝去。她猝不及防,差一點從馬上摔下來,幸好反應敏銳,身子用力前俯,才算沒有跌下馬來,可是馬卻發了狂一樣橫衝直撞向前狂奔,眼睜睜向對面那一騎衝去。

對方騎手卻很冷靜,見勢不對,一提韁繩偏過馬首讓她過去,兩騎相交的那一剎那,眼疾手快已牽住她的韁繩。那馬又是一聲長嘶,奮力一掙,她只覺得一顛,已失去平衡直跌下去,火光電石的一瞬間,一雙臂膀已勾住她的腰。髮辮散了,她瀑布似的長髮在風中紛紛散落,劃成烏亮的弧扇。天旋地轉一樣恍惚,只看到一雙眼睛,像適才的湖水一樣幽暗深邃,陽光下似有碎金閃爍,直直地望著她。

天與地都靜下來,只剩下他和她。這樣近,她從未離男子這樣近,幾乎已經是近得毫無阻礙。他身上有淡淡的菸草芳香與薄荷水的味道,他的手臂還箍在她腰際,隔著衣衫仍覺察得到那臂上溫熱的體溫。他的額髮讓風吹亂了,絨絨地掠過明淨的額頭,他問:「你是誰?」她驚恐到了極點,不知道該怎樣解釋一切,更不知道他是什麼人。極度的慌亂裡只一低頭,如水的長髮紛紛揚揚地垂落下來,彷彿想借此遮住視線,便很安全。

雜遝的馬蹄聲傳來,兩三騎從山坡上下來,幾人都是一樣的黑色騎裝,遠遠就擔心地喊:「三公子,出事了嗎?」

他回頭說:「沒事。」又低頭問她:「你有沒有受傷?」她下意識搖了搖頭。那幾騎已經趕上來,在他們面前下馬,幾個人都用驚疑不定的神色看著她。她越發地慌亂,本能地向後一縮。他卻是很自然地輕輕在臂上加了一分力道,彷彿是安慰她,口中說:「沒事,已經沒事了。」

他轉臉對那幾人說話,口氣頓時一變,極是嚴厲,「這位小姐不會騎馬,誰放她獨自在馬場的?這樣危險的事情,非要出了事故你們才稱意?」幾句話便說得那幾人低下頭去。素素漸漸定下神來,看到那邊兩騎並綹而來,正是牧蘭與許長寧。看到熟人,她心裡不由一鬆,這才發覺自己竟仍在他懷抱中,臉上一紅,說:「謝謝,請放我下來。」又羞又怕,聲音也低若蠅語。他卻聽見了,翻身下馬,轉過身不假思索地伸出手,她略一躊躇,終於還是將手交到他手裡,只覺身體一輕,幾乎是讓他抱下來的。

剛剛站定,牧蘭與許長寧也已縱馬奔了過來。許長寧「咦」了一聲,下馬後也和那些人一樣,叫了聲:「三公子。」又笑了一笑,「剛剛才和長宣說呢,說是錦瑞來了,你說不定也會過來。」牧蘭也下了馬,幾步搶過來牽住她的手,驚訝地連聲問:「怎麼了?」她是極聰明的人,看情形也明白了幾分,又問:「你沒摔到吧?」

素素搖了搖頭,只見那三公子漫不經心地用手中的鞭子敲著靴上的馬刺,卻冷不防突然轉臉望向她。正好一陣風吹過,她用手理著長髮,緩緩垂下頭去。只聽他說:「你在我這裡請客,卻不好好招待人家小姐,萬一摔到了人,看你怎麼收場。」許長寧笑道:「虧得你及時出現啊。」素素只在心裡詫異,聽他的口氣,卻原來是這馬場的主人。這樣氣派非常的馬場,萬萬想不到竟是這樣一個年輕的主人。卻聽他道:「長寧,晚上請我吃飯吧。你們家大廚的蟹粉獅子頭,倒頗有幾分真傳。」許長寧笑顏逐開,「你這樣一誇,我真是受寵若驚呢。」那三公子與他似是熟不拘禮的,只笑道:「你會受寵若驚才怪,咱們一言為定。」旁邊的侍從卻趨前一步,在他耳畔輕輕地說了句什麼。那三公子眉頭一揚,許長寧問:「怎麼?」他笑著說:「我自己忘了,父親讓我下午去芒湖看新機場呢。」抬頭瞇起眼看了看太陽,說:「左右是遲了,回頭只好撒謊了。」

許長寧見幾個侍從都是一臉的難色,便笑道:「瞧你們這點膽量,真是給你們三公子丟人,他都不怕,你們怕什麼?」三公子笑著說:「你別在這裡激將,我說話算話,今天晚上定要去府上叨擾的。回頭我給老宋打個電話,萬一父親問起來,叫他替我圓謊就是了。」

許長寧聽他這樣說,果然高興,突然想起來:「竟沒有替兩位小姐介紹。」於是說:「牧蘭、任小姐,這是慕容三公子。」那人卻道:「外人面前也這樣胡說?我有名字,慕容清峰。」

又下起雨來,窗外雨聲輕微,越發叫人覺得秋夜涼如水。讓人想起四年前。

素素低下頭繼續繫著鞋帶,手卻微微發抖,拉著那細細的緞帶,像繃著一根極緊的弦。費了好久的工夫,才將帶子繫好了。化妝室裡的人都陸續上場去了,剩了她獨自抱膝坐在那裡。天色漸漸暗下來,窗外雨聲卻一陣緊似一陣。遙遙聽到場上的音樂聲,纏綿悱惻的《梁祝》,十八相送,英台的一顆芳心,乍驚乍喜。戲裡的人生,雖然是悲劇,也總有一剎那的快樂。可是現實裡,連一剎那的快樂都是奢望。

化妝檯上的胭脂、水粉、眉筆、唇紅⋯⋯橫七豎八零亂地放著。她茫然地看著鏡子,鏡子裡的自己宛若雕像一樣,一動不動,腳已經發了麻,她也不覺得。太陽穴那裡像有兩根細小的針在刺著,每刺一針,血管就突突直跳。她不過穿著一件薄薄的舞衣,只是冷,一陣陣地冷,冷到全身的血液都似乎凝固了。她坐在那裡,死死咬著下唇,直咬出血來,卻想不到要去找件衣裳來披上。

外面走廊裡突然傳來喧嘩聲,有人進來,叫著她的名字:「素素!」一聲急過一聲,她也不曉得要回答,直到那人走進來,又叫了一聲,她才有些茫然地抬起頭來。

是氣急敗壞的場監,「素素,快,牧蘭扭傷了腳!最後這一幕你跳祝英台。」

她只覺得嗡的一聲,天與地都旋轉起來,她聽到自己小小的聲音,「不。」

場監半晌才說:「你瘋了?你跳了這麼多年的B角,這樣的機會,為什麼不跳?」

她軟弱地向後縮一縮,像隻疲憊的蝸牛,「我不行—我中間停了兩年沒有跳,我從來沒有跳過A角。」

場監氣得急了,「你一直是方小姐的B角,救場如救火,只剩這最後一幕,你不跳叫誰跳?這關頭你擺什麼架子?」

她不是擺架子,她頭疼得要裂開了,只一徑搖頭,「我不行。」導演和老師都過來了,三人都勸著她,她只是拚命搖頭。眼睜睜看著時間到了,場監、導演不由分說,將她連推帶揉硬推到場上去,大紅灑金大幕緩緩升起,來不及了。

來不及了,音樂聲響徹劇場,她雙眼望出去,黑壓壓的人,令人窒息。

終於掌聲如雷鳴般四起,她竟然忘記謝幕。倉促轉身,將跳梁山伯的莊誠志晾在中場,場監在台畔急得臉色雪白,她這才想起來,回身與莊誠志一齊行禮。

下場後大家眾星捧月一樣圍住她,七嘴八舌地稱讚:「素素,你今天真是跳得好極了。」她幾乎已經在虛脫的邊緣,任憑人家拖著她回化妝室。有人遞上毛巾來,她虛弱地拿它捂住臉。她得走開,從這裡走開。黑壓壓的觀眾中有人令她恐懼得近乎絕望,她只想逃掉。

導演興奮地走來,「夫人來了。」

毛巾落在地上,她慢慢地彎下腰去拾,卻有人快一步替她拾起,她慢慢地抬起頭,緩緩站起身來。慕容夫人微笑著正走過來,只聽她對身旁的人說:「你們瞧這孩子生得多好,舞跳得這樣美,人卻更美。」

她只緊緊抓住化妝檯的桌角,彷彿一放手就會支持不住倒下去。慕容夫人握了她的手,笑道:「真是惹人愛。」導演在旁邊介紹:「夫人,她叫任素素。」一面說,一面從後面輕輕推了她一把。

她這才回過神,低聲說:「夫人,你好。」

慕容夫人笑著點一點頭,又去和旁的演員握手。她站在那裡,卻似全身的力氣都失盡了一樣。終於鼓起勇氣抬起眼來,遠遠只見他站在那裡,依舊是芝蘭玉樹一般臨風而立。她的臉色剎那雪白,她原來以為再也不會見到他,他的世界已經永遠離她遠去。狹路相逢,他卻仍然是倜儻公子,連衣線都筆直如昔。

她倉促往後退一步,絕望的恐懼鋪天蓋地席捲而至。

小小的化妝室裡,那樣多的人,四周都是嘈雜的人聲,她卻只覺得靜,靜得叫人心裡發慌。有記者在拍照,有人捧了鮮花進來,她透不過氣來,彷彿要窒息。同伴們興奮得又說又笑,牧蘭由旁人攙著過來了,握著她的手跟她說話,她一個字也沒聽進去。她垂著眼睛,可是全身都繃得緊緊的,人家和她握手,她就伸手,人家和她拍照,她就拍照,彷彿一具掏空的木偶,只剩了皮囊是行屍走肉。

慕容夫人終於離開,大批的隨員記者也都離開,一切真正地安靜下來。導演要請客去吃消夜,大家興奮得七嘴八舌議論著去哪裡,她只說不舒服,一個人從後門出去。

雨正下得大,涼風吹來,她打了個哆嗦。一把傘替她遮住了雨,她有些茫然地看著撐傘的人—他彬彬有禮地說:「任小姐,好久不見。」她記得他姓雷,她望了望街對面停在暗處的車。雷少功只說:「請任小姐上車說話。」心裡卻有點擔心,這位任小姐看著嬌怯怯的,性子卻十分執拗,只怕她不願意與慕容清峰見面。卻不料她只猶豫了片刻,就向車子走去,他連忙跟上去,一面替她打開車門。

一路上都是靜默,雷少功心裡只在擔心,慕容清峰雖然年輕,女朋友倒有不少,卻向來不曾見他這樣子,雖說隔了四年,一見了她,目光依舊專注。這位任小姐四年不見,越發美麗了—但這美麗,隱隱叫人生著擔心。

她垂首不語,他問:「為什麼不說話?」她心裡空蕩蕩的,下意識扭過臉去。他說:「上回我叫你辭了舞團的事,你為什麼不肯?」上次正是為著這件事,他發過脾氣拂袖而去,今天重來,卻依然這樣問她。她隔了半晌,才說道:「我要工作。」他逼問:「你現在應有盡有,還要工作做什麼?」

應有盡有,她恍惚地想著,什麼叫應有盡有?她早已經是一無所有,連殘存的最後一絲自尊,也叫他踐踏殆盡。

雷少功正巧走進來,笑著說:「三公子,我將蠟燭點上?」他將茶几上的一隻紙盒揭開,竟是一只蛋糕。她吃了一驚,意外又迷惘地只是看著他。他卻說:「你先出去。」雷少功只得將打火機放下,望了她一眼,走出去帶上門。

她站在那裡沒有動,他卻將蛋糕盒子拿起來向地上一摜。蛋糕上綴著的櫻桃,落在地毯上紅豔豔的,像是斷了線的珊瑚珠子。她往後退了一步,低聲說:「我不知道你知道今天是我生日。」他冷笑,「看來在你心裡,我根本就不用知道你的生日。」她聲音低一低,再低一低,「你是不用知道。」他問:「你這話什麼意思?」她不做聲,這靜默卻叫他生氣,「你這算什麼意思?我對你還不夠好?」

好?好的標準也不過是將她當成金絲雀來養,給錢,送珠寶,去洋行裡記帳。他是拿錢來買,她是毫無尊嚴地賣,何謂好?她的唇際浮上悲涼的笑容。和倚門賣笑又有什麼區別?若不是偶然生下孩子,只怕她連賣笑於他的資格都沒有。他確實是另眼看她,這另眼,難道還要叫她感激涕零?

他見到她眼裡流露出的神氣,不知為何就煩亂起來,冷冷地說:「你還想怎麼樣?」

她還想怎麼樣?她心灰意懶地垂著頭,說:「我不想要什麼。」他說:「你不想要什麼—你少在這裡和我賭氣。」她說:「我沒有和你賭氣。」他捏住她的手腕,「你口是心非,你到底要什麼?有什麼我還沒讓你滿意?」

她低聲地說:「我事事都滿意。」聲音卻飄忽乏力。他的手緊緊的,「你不要來這一套,有話你就直說。」她的目光遠遠落在他身後的窗子上,汽水凝結,一條條正順著玻璃往下淌。她的人生,已經全毀了,明天和今天沒有區別,他對她怎麼樣好,也沒有區別。可是他偏偏不放過她,只是逼問:「你還要怎麼樣?」

她唇角還是掛著那若隱若現的悲涼笑容,「我有什麼資格要求?」他到底叫她這句話氣到了,「我給你,你要房子、要汽車、要錢,我都給你。」

她輕輕地搖一搖頭,他咄咄逼人地直視她的眼,「你看著我,任何東西,只要你出聲,我馬上給你。」只要,她不要這樣笑,不要這樣瞧著他,那笑容恍惚得像夢魘,叫他心裡又生出那種隱痛來。

她叫他逼得透不過氣來,他的目光像利劍,直插入她身體裡去。她心一橫,閉上眼睛,她的聲音小小的,輕不可聞,「那麼,我要結婚。」喉中的硬塊哽在那裡,幾乎令人窒息。他既然這樣逼她,她只要他離開她—可是他不肯,她只得這樣說,她這樣的企圖,終於可以叫他卻步了吧。

果然,他鬆開了手,往後退了一步。他的臉色那樣難看,他說:「你要我和你結婚?」

她幾乎是恐懼了,可是不知哪裡來的勇氣,仍是輕輕地點了點頭。他會怎麼樣說?罵她癡心妄想,還是馬上給一筆錢打發走她,或者說再次大發雷霆?不論怎麼樣,她求仁得仁。

他的臉色鐵青,看不出來是在想什麼。可是她知道他是在生氣,因為他全身都緊繃著。她終於有些害怕起來,因為他眼裡的神色,竟然像是傷心—她不敢確定,他的樣子令她害怕,她的心裡一片混亂。長痛不如短痛,最可怕的話她已經說出來了,不過是再添上幾分,她說:「我只要這個,你給不了,那麼,我們之間就沒什麼說的了。」

他的呼吸漸漸凝重,終於爆發出來,一伸手就抓住她的肩,一掌將她推出老遠,「你給我滾!」她踉蹌了幾步,膝蓋撞在沙發上,直痛得眼淚都差點掉下來。她抓住手提包,轉身出去,只聽他在屋裡叫侍從官。

因著夜裡下了一場大雨,樹木的枝葉綠意油然,蒼翠欲滴,空氣也清爽起來。素素在洋行裡新訂了一件禮服,維儀和她一塊去試衣服。那洋行裡做事是十分認真的,三、四位店員拿了別針,將不合適的地方細細別好,又一再地做記號預備修改。維儀笑道:「三嫂等閒不肯穿洋裝的禮服,其實偶然瞧見你穿這個,也是極好看的。」素素說道:「家裡有舞會,所以才訂了這個,還是日常衣服穿著方便。」維儀是小女孩子脾氣,見著新衣自然歡喜,經理又拿出許多圖冊來給她看,素素又向來不喜店員侍候,所以便獨個兒進去換衣服。

那換衣間的牆壁是極薄的夾板,上面貼著藕色雲紋的牆紙,望去像是太陽落下後一點淡薄的雯霞,顏色十分好看。板壁薄了,只聽隔壁也是窸窸窣窣的聲音,大約有人在隔壁換衣服。只聽見輕膩的笑聲,「這件衣服價錢可不馬虎,你老實講,是誰替你付帳?」另一個女聲答道:「什麼誰來付帳,我買衣服當然是自己付帳。」

素素本不欲竊聽人家談話,但那禮服自是不容易脫下來,好容易換了旗袍,伸手去扣著腋下的釦子,卻聽先前那輕柔的女聲嗔道:「你騙旁人也倒罷了,什麼事情能瞞得過我去?你跟我從實招吧。我可聽說昨天晚上,你是跟三公子一塊走的—你又一夜沒回去,今天這衣服,大約是他付款吧。」

素素手裡一滑,那釦子從指尖溜掉了,心裡恍惚得厲害,手心裡有了汗,那旗袍的盤花釦都是極小的一粒,怎麼也捉不住。隔壁的聲音仍舊隱隱綽綽,只聽嚶叮有聲,「你這鬼頭,誰那樣長的舌頭,昨晚的事這麼快你就聽說了?」那笑聲又輕又甜,素素心裡卻是一陣陣發著冷,嘴裡苦澀得像噙著黃連。那邊笑語聲低下去,變成嘈嘈切切細微的耳語,再也聽不見了。她只覺得步子有些發虛,走出來見了維儀,維儀「咦」了一聲,問:「三嫂,你這是怎麼啦?一會兒工夫,臉色這樣白。」

素素說:「大約是天氣熱吧。」看著剛剛那兩個人從換衣間出來,便似是無意般望了一眼。只見搶先一人高 身材,豔麗的臉上猶帶了一分盈盈笑意,那模樣倒有幾分眼熟。維儀見她望著,便說:「是袁承雨,她幾部新片子倒正叫座。」素素只是瞧著她唇上流光溢彩,正是那動人心魄的杏紅色。那心裡就如狠狠地挨了一鞭,只是極痛地泛上來。那袁承雨倒不曾知覺,與女伴說笑著,又叫店員取了另一款衣服來看。素素對維儀道:「咱們走吧。」維儀看她臉色極差,只怕她中暑,於是說:「天氣這樣熱,去公園裡坐坐吃冰淇淋吧,那裡水風涼快。」素素神情恍惚,只是「嗯」了一聲。

公園裡西餐廳正對著烏池湖,水風吹來十分宜人。維儀叫了冰淇淋來吃,素素只要了杯奶茶。維儀說道:「家裡什麼都好,就是沒有這樣的湖風,所以母親每年喜歡去楓港避暑。」素素強打著精神,說道:「其實家裡房子四周都是樹,倒是很幽靜的。」兩個人吃了點心出來,維儀和她順著遊廊慢慢走著,一面是濃蔭匝地,一面是碧波荷香,素素心裡漸漸安靜下來。順著遊廊一轉彎,正巧一對情侶攜手而來,迎面相遇看得極是清楚,她猶未覺得,對方便是一愣。她這才認出是莊誠志來,那莊誠志萬萬沒有料到會遇上她,只是下意識放了女伴的手,遲疑著打招呼:「素⋯⋯三少奶奶,你好。」

素素心無芥蒂,只是說:「許久不見了,莊先生。」又對維儀介紹:「這是我以前的同事莊先生。」維儀在西式教育下長大,處事極是大方,且因為尊重這位嫂嫂的緣故,對她的朋友向來也是很客氣。幾人又寒暄了兩句,素素與維儀方出了公園回家去。

慕容清峰從萬山回來,家裡已經吃過飯了,於是吩咐僕人,「叫廚房將飯菜送房裡來。」一面說,一面上樓去。素素正望著窗外出神,他進去也沒有覺察。他輕手輕腳從後面走上前去,正要摟她入懷,卻看到她眼角猶有淚痕,那樣子倒似哭過一樣,不由得一怔。素素見是他,那樣子像是受驚一樣,連忙站起來。他問:「好好的,怎麼啦?」

她心裡只是痛楚,極力地淡然說道:「沒事,不過是天氣熱,有些苦夏罷了。」他見她目光淒苦迷離,見自己望過來,只是垂下頭去,倒彷彿下意識在躲避什麼一般。他問:「到底是怎麼了?」她只是勉強笑一笑,「沒事,真的沒事。」

他吃了飯下樓,正巧遇見維儀抱著貓從小客廳裡出來,於是問:「維儀,你三嫂今天一直在家裡面?」維儀說道:「下午我和她一塊兒去試了衣服,還上公園去逛了逛。」慕容清峰問道:「就你們兩個人出去,沒有別的朋友?」維儀說:「就我和三嫂兩個。」又隨口說道:「在公園裡遇上三嫂的一位舊同事,大家說了幾句話就回家了,也沒有去旁的地方。」

慕容清峰問:「舊同事?」維儀哪裡知道中間的端倪,說:「好像是姓莊,聽三嫂介紹原來是舞團的同事。」這一句卻叫他心裡一緊,便是無可抑止的硬傷。原來如此,他心裡只想,原來如此。

她沒有忘,一遇上便這樣難過,到底是沒有忘。他強占了她的人,到底是得不到她的心,她背人彈淚,強顏歡笑,只是為了旁人。

維儀走得遠了,遠遠只聽她懷裡的貓喵嗚了一聲,像是羽毛輕輕掃起心裡的狂躁,他在走廊裡一趟來回,只是憤恨—她記著的是旁人,落淚是為了旁人。更加怒不可遏的卻是自己的在意,他竟然如此嫉妒⋯⋯她這樣將心留給旁人,他卻在意嫉恨。

房子很大,入夜後便越發顯得靜。素素聽那古董鐘走得滴答滴答響,彷彿是書上講的寒漏—一滴一滴,直滴得人寒到心底裡去。她穿著一雙軟緞鞋,走起來悄無聲息,剛剛走到書房門口,那門是半掩著的,卻聽見慕容清峰在講電話:「你先過去,我馬上就來。」那口氣極是溫和。她慌忙往後退了兩步,慢慢走回房間去。過了一會兒,他果然進來換衣服。她本不欲問,可是總歸是存著最後一絲期望,「這麼晚了,還出去?」

他說:「有公事。」又說,「你先睡吧,我今天就不回來了。」

她垂下頭去。他輕飄飄的一句話,就交代了一切。回來,不回來,心都已經不在了,還有什麼區別?她就知道,幸福不會屬於她,她沒有這樣的運氣。上天不過捉弄了她一番,讓她以為曾經擁有,而後,馬上吝嗇地收回一切。他給了她最大的幸福,然後輕易地再毀掉。身體的背叛,不過是心靈背叛的開始。她對他而言,也許只是卑微的器物,因著美貌,所以他喜歡,收藏,厭倦,見棄。以後的日子,即將是茫茫無盡的黑暗,永遠渴望不到光明的黑暗。

床頭上還扔著那柄扇子,那軟軟的流蘇搭在枕上。枕上是蘇繡並蒂蓮,粉色的雙花,瓣瓣都是團團地合抱蓮心,極好的口彩百年好合。一百年那樣久,真真是奢望,可望不可及的奢望。等閒變卻故人心—還沒有到秋天,皎皎的白扇,卻已經頹然舊去。

窗外光柱一晃,她將頭抵在窗櫺上,冰涼的鐵花烙在額頭,是他的汽車調頭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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