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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祖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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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祖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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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品簡介
作者簡介
名人/編輯推薦
書摘/試閱

商品簡介

哪一個才是祖國?
是生長的地方,還是父親的故鄉?

全系列暢銷突破250萬冊!亞馬遜書店讀者5顆星最高評價!

全新翻譯30週年紀念典藏版

如果能夠只效忠一個國家、一面國旗,
而不會遭受任何懷疑,是多麼幸福的事……

「你的祖國是……」

天羽賢治以前從來沒細想過這個問題。以血源來說,他是日本人;以國籍來說,他是美國人。第二代的日裔美國人應該都擁有兩個祖國。

戰爭,卻讓這個單純的想法變成不堪的困境。擔任記者的賢治因為曾經寫過一篇敏感的報導,而被美國政府關進戰俘營,後來又與全家人及所有日僑一起被隔離在沙漠的強制收容所。

難道這就是正義和人道嗎?只因為他們不是白皮膚、藍眼睛,就要承受如此的屈辱與歧視?

賢治的小弟勇想以鮮血來證明自己的忠誠,於是志願加入美軍,也讓家人得以離開收容所,但父親卻憤而與勇斷絕關係!賢治原本義無反顧地要貫徹「大和魂」,然而面對妻子和剛出生的兒子,百般糾結的情緒讓他備感煎熬……

祖國到底是什麼?愛國有沒有意義?戰爭的風暴撕裂了賢治一家人的感情,也吞噬了他的希望和夢想。山崎豐子繼《白色巨塔》、《華麗一族》等引發社會熱烈迴響的議題小說後,設定的格局更國際化了!她透過嚴謹的取材、綿密的採訪,將國家認同的兩難以及戰爭中脆弱的人性歷歷描繪出來,除了讓我們深刻反省歷史的傷痛,更在這個充滿愛與悲傷的故事中,看見堅守信念的勇氣!

作者簡介

山崎豐子

當代日本文壇三大才女之首,日本戰後十大女作家之一,與大師松本清張、水上勉齊名。

本名杉本豐子,一九二四年十一月三日生於大阪。自京都女專(現京都女子大學)國文科畢業後,任職於每日新聞社學藝部,在名作家井上靖的麾下擔任記者。工作之餘從事寫作,一九五七年以《暖簾》一書初試啼聲,隔年便以《花暖簾》榮獲第三十九屆直木賞,此後即辭去報社工作,專心寫作。

六○年代以後,她的創作風格逐漸轉向現實批判,一九六三年出版《女系家族》;同年《白色巨塔》開始在《Sunday每日》週刊連載,因探討醫病關係的尖銳內容而引起社會高度關注。一九七三年出版的《華麗一族》,以日本金融改革為背景,赤裸裸地寫出銀行界人性慾望和金錢權力的糾結。其後她又以「戰爭三部曲」──《不毛地帶》、《兩個祖國》、《大地之子》再次震撼日本文壇,其中僅《不毛地帶》一書的銷量即超過六百五十萬冊!一九九九年她發表《不沉的太陽》,揭露航空業界的秘辛,再度創下將近六百五十萬冊的驚人銷售成績!

儘管早已超過八十高齡,但她的批判之筆卻始終不輟,二○○九年再度推出暌違已久的最新小說《命運之人》,以沖繩歸還和日美密約為背景,展現新聞人對真相的追求與對社會正義的堅持,果然引發各界的熱烈討論,不但已熱賣逼近二百萬冊,更連續高踞日本最權威的《達文西》雜誌與日販暢銷排行榜前十名,並榮獲第六十三屆「每日出版文化賞」特別賞,而她也再次展現其過人的觀察力和「預知」能力,二○○九年底,當時相關的外務省官員在法庭作證,終於承認沖繩密約確實存在。

她的作品結構緊密,情節高潮迭起,在愛恨情仇之間糾葛不斷的複雜人性更是引人入勝,因而成為影視改編的最佳題材,其中《兩個祖國》曾被NHK改編拍成大河劇「山河燃燒」,由松本幸四郎主演。《華麗一族》則一出版便被改編拍成電視劇,一九七四年並由社會寫實派名導演山本薩夫拍成電影,二○○七年日本東京放送電視台(TBS)更二度改編成電視劇,由偶像巨星木村拓哉領銜主演。《不沉的太陽》也於二○○九年被改編搬上銀幕,斥資超過二十億日幣,由影帝渡邊謙擔綱演出,並勇奪「日本奧斯卡賞」、「報知映畫賞」的最佳影片與最佳男主角等大獎。而《不毛地帶》亦已被改編拍成電視劇,作為日本富士電視台開台五十週年的紀念大戲,由唐澤壽明等多位實力派演員主演,蔚為話題。

一九九一年,山崎豐子因對日本文學的卓越貢獻而獲頒「菊池寬賞」,可謂實至名歸。

譯者介紹:
王蘊潔

在翻譯領域打滾十幾年,曾經譯介山崎豐子、小川洋子、白石一文等多位文壇重量級作家的著作,用心對待經手的每一部作品。

譯有《不毛地帶》、《博士熱愛的算式》、《洗錢》等,翻譯的文學作品數量已超越體重。

名人/編輯推薦

名家推薦:

【作家‧書評人】佛洛阿德‧【文化大學新聞系兼任講師/作家】馬西屏‧【天下雜誌日本館出版部總編輯】莊素玉‧【淡江大學前日文系主任兼所長】彭春陽‧【名作家】張國立‧【文學評論家】楊照等15位各界名家重量級推薦!(依姓名筆劃排序)

立場的選擇──兩個祖國
【名作家】張國立

人生是由一連串的選擇所組成的,一如好萊塢電影「聖戰奇兵」裡,當印地安那.瓊斯進入佩特拉山谷,尋找神秘的聖杯時,守護的聖殿騎士對他說,耶穌曾用其中一個杯子喝水,至於是哪一個,就得由瓊斯去選擇了。

那名蒼老的騎士這麼說:
「But choose wisely, but while the true Grail will bring you life, the false Grail will take it from you。」(聰明地去選擇,真的聖杯會賜你生命,假的則會奪走。)

《兩個祖國》便由選擇串成,一對日裔美國人的兄弟,賢治與忠,在太平洋戰爭發生時就面對選擇,忠決定回日本,參與他所相信的「祖國聖戰」,賢治也同樣,加入了美軍,同樣是「祖國聖戰」。

在人類最殘酷也最重要的這場大戰之中,賢治與忠的選擇,與善惡、是非無關,只是單純地相信所選擇的立場罷了。一如《賽德克.巴萊》裡花岡兄弟最後的選擇,他們當初在日本占領之下選擇了接受教育,同時也以提供族人教育機會為目的,可是當「出草」行動展開時,他們得再次選擇,究竟當日本人或當賽德克人?原來環境迫使我們去做選擇時,是最可怕的選擇。

人在大環境下,才發現自己是如此的渺小,被逼到邊緣,被迫選擇立場,那麼做了選擇之後又如何呢?賢治留在美國,在軍中因為黃皮膚受到懷疑,必須做更大的努力才能使長官與同僚相信他是「我們這邊的」。忠選擇了日本,來到菲律賓戰場,不論多努力,卻依然受到排擠,因為他終歸是美國回來的,「他們那邊的」。

小說不停地提出選擇的問題,而選擇也並非單純的是非題,兩名前關東軍的高級軍官在東京大審時擔任蘇聯的證人,作證日本主動發起侵俄戰爭。他們的背後是自己的生命,與其他被蘇聯控制的日軍同僚,若承認日軍主動侵略蘇聯,他們會成為祖國的歷史罪人,若不承認,則可能斷送許多同僚的生命。

在永遠與現在之間做選擇,才是最大的磨難,不能要求每個人都是岳飛或文天祥,聖人的標準實在太高,太遙不可及。

想到我父親那個時代一位長輩的故事,抗戰期間他在汪精衛的偽政府當公務員,勝利後因漢奸罪被逮捕,因為官卑職小,沒有被判重刑,一年多後出獄,背上卻仍刻著隱形的「漢奸」兩字,既然有家歸不得,就在家人籌措旅費的支助下去了香港,幾十年後成為相當成功的商人,可是終其一生,都不曾提過他以前的經歷,過得很低調也很神秘,一個沒有過去的老人。

直到他死前,才對子女說出他不堪回首的抗戰經歷,他的遺言是:

「那時我只是想保住工作,賺錢養家而已,你們別怪我呀。」

不幸,選擇錯誤的代價這麼高昂,直到死了才得到解脫。

是非與善惡之外,選擇立場就成了我們生活中的大學問,每個人在職場中都遇過程度不同的狀況,「你是誰的人?」奇怪,我不是公司的人嗎?不,問的是,「你是誰的人?」

別以為這個問題不重要,連蔣經國也面對過,於是他回答,我是台灣人,也是中國人。

這個回答理論上能成立,可惜在當時台灣的環境裡,他仍被罵,滑頭。

於是當你在公司的某個決定上,做了選擇時,代表的絕不僅是支持某個提案,而是,你選擇了某個派系、某個人,間接選擇了你在公司裡的前途。

這樣有道理嗎?當然沒道理,不過,這就叫做現實。

賢治與忠這對兄弟,在選擇中成長,各自有堅持,也各自有其信念,戰後幾乎形同仇人,唯有他們的父親發出無奈的嘆息:

「沒有人可以感受到我的心情,勇為了美國而死在戰場上,賢治,你和忠又分別加入美軍和日軍對戰,如今,忠又成為美軍的俘虜──這個世界上,還有其他父親像我一樣嗎?」

賢治與忠的處境,一旦和小說中出現於東京大審的溥儀相比時,又顯得相對幸福了。溥儀三度當皇帝,第一次時才三歲,沒有選擇的機會,是被慈禧抱上龍椅的。第二次是一九一七年,也才十一歲,辮子軍大帥張勳將他重新拱上皇位,也沒有選擇機會。第三次,他已二十六歲,被關東軍說服去東北當滿洲國皇帝,原本有選擇,例如許多人勸他放洋念書,他選錯了,溥儀真正悲傷的人生由此開始。

忠在戰前回到日本,可以感覺得出他有理想,有抱負。賢治留在美國,顯然較妥協、保守。於是當美國成為勝利的一方時,賢治的選擇是聰明的,忠則選得愚蠢。小說透出濃濃希臘悲劇似的宿命論,老天賜我們選擇權,卻絕不保證選擇的後果。若真的有神,神是那麼地陰險與狡猾,表面上將是與非劃分得如同楚河漢界,實際上卻曖昧不明,更令我們遺憾的,祂不為是非的結局負責。

回到老聖殿騎士對印地安那.瓊斯講的那句話:聰明地去選擇。

啊,選擇時要的不是智慧、信念、直覺,而是聰明。

《兩個祖國》的中冊,進入二戰後的東京大審,賢治因為英日文俱佳,而擔任口譯的督導官,作者利用在現場的他,於小說中還原大審的過程,人性赤裸裸攤在法庭上,更是書裡精采的部分。

山崎豐子用小說,敘述出非常個人的歷史觀,也使大家有機會再接觸那個混亂的時代。歷史無法說清的,小說能。

書摘/試閱

那天,天羽賢治在開始轉動的輪轉機前抽出剛印好的報紙,小心地攤開報紙,以免沾到油墨。

大野奈美太太獄中自縊身亡
加州樓老闆大野保先生的妻子奈美太太(享年四十五歲)於上週三遭到聯邦調查局檢舉,今晨被發現她用絲襪在五樓盥洗室內自縊身亡。英文報紙報導她把三千美元的日本戰時公債縫在和服內,但如果是日本的戰時公債,根本不可能帶來美國。大野太太素有「海軍阿姨」之稱,每當日本海軍在洛杉磯港停留之際,她就熱情招待他們吃日本料理或茶點,因此,當局認為她有間諜的嫌疑,導致她以死明志。

這是賢治寫的報導。

賢治兩道濃眉下的寧靜雙眼露出哀傷之色。日美開戰後,他經常鬱鬱寡歡。

雖然只是短短十六行的報導內容,但在開戰當晚,《加州新報》的松井社長就遭到逮捕,報社內有許多人反對刊登大野奈美自縊身亡的消息,擔心帶來不必要的麻煩。但是,賢治認為這篇報導意義重大。他希望有日本女子遭到逮捕,以及有人自縊身亡這件事公諸於世,讓民眾知道聯邦調查局的訊問多麼嚴酷,提醒日後可能會遭到逮捕的人提高警惕。

「賢,你還是寫了這篇報導。」

挽起襯衫袖子、手拿鉛筆的井本梛子向他打招呼。她身材苗條,飽滿的額頭和一對眼睛很有個性。她在一年前開始在報社打工,負責將國外新聞翻譯成日文,目前負責投稿欄和婚喪喜慶啟事欄,但總是特別關心天羽賢治寫的報導內容。

「如果連這種報導都不能寫,在眼前的戰局下辛苦出日文報紙就失去了意義。」
「我知道,你的勇氣可嘉,但還是要考慮到大環境。排版廠的林組長看了這篇報導後也很擔心。」

梛子說完,離開了輪轉機。旁邊就是活字排版廠,兩百平方公尺的工廠內充斥著油墨的味道和色彩,狹小的空間內放滿了活字字模,十幾個繫著領帶的撿字工、身穿牛仔褲的植字工和排版工在裡面工作。

正彎腰低頭排版的林組長抬起頭。他一頭花白的頭髮,和賢治四目相接時,立刻使了一個眼色,隨即帶著一臉手藝人特有的嚴肅表情走向排版台。賢治走到林組長的身旁,小聲地對他說:

「你不必為大野太太的報導擔心,我會負起全責。問題是松井社長和日本商會的會長、各宗教團體的會長都被關在聯邦調查局監獄,暫時還不會遭到釋放。」

林組長低下看起來很頑固的臉,把連指甲都變黑的手在被油墨弄髒的工作服上擦了擦。

「那這家報社以後會怎麼樣?」

林組長和賢治的父親是同鄉,都是鹿兒島人。

「不知道。但松井社長被聯邦調查局的幹員帶走時說,無論遇到任何情況,都要努力堅持下去,絕對不能停刊。我會努力堅持下去,印刷廠方面就萬事拜託你了。」

日軍攻擊珍珠港後,對一夜之間就變成「敵對外國人」的洛杉磯日本僑民而言,日文報是唯一的心靈寄託。

十二月八日,當這家只有四名記者和二十五名印刷工人的小報社全員都在工作時,聯邦調查局的幹員闖了進來,命令他們即日起停報,同時,帶走了松井社長。當時,松井不顧聯邦調查局的幹員架著他,留下了這句:「報社就交給你們了。」幸好軍方的停報命令只持續了十二月八日和九日兩天,之後就解禁了,但在接受調查的同時,持續發行一萬五千份的《加州新報》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一臉嚴肅地排版的林組長抬起頭說:
「松井社長這段時間不在,主編也上了年紀,天羽,大家都指望你了。多寫些好文章,我們也會努力的。」
說著,他用十六號的大字型開始排政府方面命令報社報導的「警告敵對外國人」的內容。

「根據總統發佈的戰時敵對外國人管理命令,日本人禁止持有短波收音機、通訊裝置、槍彈和兇器之類的物品,行車時必須特別小心,除非有不得已情況,避免夜間外出……」

天羽賢治拍了拍林組長的肩膀,走出了報社。

賢治走向小東京。從報社走到父親天羽乙七開的洗衣店只要二十分鐘左右。

小東京是美國西岸最大的日本人街,除了日本餐廳以外,還有日本的雜貨店、服裝店,甚至還有賣被褥的店家,那些住在佛雷斯諾和帝國谷等偏遠農業地區的日本人,每到過年和中元節就會來小東京採購,這是他們的年度盛事。往年的這個時候,櫥窗內的日本商品琳瑯滿目,街上擠滿了來採買年貨的日本人,但隨著日美開戰,這裡就像熄了火一般冷冷清清,街上也看不到什麼人。甚至有些沉不住氣的店家張貼了「結業大拍賣」的佈告,隨時準備抽身。

父親經營的「天羽洗衣店」照常營業。身穿圓領汗衫的父親正在店內面向大馬路的燙衣檯前忙著熨燙衣服,母親在父親身旁俐落地摺起已經熨燙好的乾淨衣服。開戰翌日,日本人的銀行帳戶遭到凍結,店裡原本雇用的五個墨西哥工人,擔心到時候無法支付他們的薪水,於是,要求結清之前的薪水後就辭職了。

賢治推門而入,父親也沒有回頭看一眼。

「爸爸,你一個人忙得很辛苦吧。我來這裡的途中,看到丸井二手衣店和金正雜貨店都貼出了歇業的佈告。」

聽到賢治的話,正用九磅重的大熨斗燙衣服,忙得滿頭大汗的父親說:
「這些傢伙吃不了苦,戰爭才剛開始呢!」

他一口鹿兒島話,語中充滿對日本獲勝的信心。父親以前只比賢治矮五、六公分,如今已經駝了背。母親白皙漂亮臉龐上的皺紋也越來越深,她小心翼翼地摺好絲質洋裝的褶子,不安地說:

「話雖這麼說,但是看到根本沒有做任何壞事的人一個一個被抓走,真不知道以後會變成什麼樣。」
賢治默默地從口袋中拿出剛印好的報紙,放在停下手的父親面前。

「海軍阿姨的大野太太──」

賢治把那篇報導指給父親看,父親屏住呼吸看完了報導。
「你不會有事吧?」

*

霓虹燈熄滅後的小東京,入夜之後街上就不見行人。黑漆漆的柏油馬路上,只見野狗和警車的蹤影。冷清的寧靜中,可以感受到戰時的緊張籠罩著這個鬧區。

第一街和聖佩德羅大道十字路口附近亮著一盞燈,有人來人往的動靜。這是洛杉磯的西本願寺,雖然是紅磚建造的洋房,但入口的房簷模仿了寺院的屋頂。七點將在這裡舉行大野奈美的葬禮。

前來參加葬禮的人走到寺院門口,都不約而同地左顧右盼,慌慌張張地推開大門。室內是佛教葬禮的佈置,正面設了一個祭壇,排了幾張木質長椅。

參加者看到已經有人先到時,鬆了一口氣地脫下大衣,男人都穿著黑西裝,女人身著黑色洋裝,戴著垂了黑紗的帽子,紛紛遞上白色信封。每個人都根據和死者的交情,致上一元到五元左右的奠儀。

天羽乙七和賢治也把白色信封交給接待人員,在中間的椅子上坐了下來。他看到岳父母畑中夫婦坐在前兩排,但這場小東京唯一一家中國餐廳「加州樓」老闆娘的葬禮還是顯得有點冷清。一方面是因為加州樓的老主顧,也就是那些第一代移民的店家老闆都被聯邦調查局帶走了,再加上大家不想和在聯邦調查局的監獄自縊身亡的女人有太多牽涉。

賢治觀察著坐在最前排家屬座位上的喪主大野保。向來精明能幹的大野在聯邦調查局把妻子的遺體送回家的那一天,當著前往採訪的賢治的面放聲痛哭:「如果我沒有參加海軍協會,就不會發生今天的事……因為協會多次邀請,所以,我就和老婆一起加入了,沒想到會造成這樣的結局。」但是,此刻的他始終低著頭,雙手握拳,強忍著悲痛。四個兒女也在一旁啜泣。

「實在太可憐了。」

乙七把葬禮程序表放在腿上嘀咕道。葬禮程序表上看不到平時經常可以看到的著名傳道法師和本地名人的名字,因為這些人都遭到逮捕,進了監獄。賢治帶著複雜的心情,看著葬禮程序表上同時用日文和英文印製的姓名欄。

不一會兒,在深色西裝外套了一件佛衣,披上金鏤袈裟的傳道法師出現了。佛教和神道的傳道法師都被視為在散佈日本軍國主義思想,大部分人都遭到逮捕,眼前這位是年輕的僧侶。

傳道法師開始在安置於祭壇正下方的棺木前誦經。為了避免引起當局的注意,祭壇的佈置十分簡樸,更增添了葬禮的哀傷,女人們頻頻拭淚。

棺前誦經、賜予法名、焚香等儀式逐一進行,最後,將由眾人一起唱讚佛歌。
「各位請起立,齊唱〈慰藉歌〉。」

風琴彈出的前奏充滿質樸的哀愁。平時都由佛教會婦女部的會員輪流彈琴,今晚由《加州新報》的井本梛子彈風琴。

浮世緣已盡,
告別佛道友,
佛前寄祝福,
淚中相慰藉。

這首〈慰藉歌〉道盡了這些遠離了日本,面對貧窮和種族歧視抬不起頭,仍然信仰佛教的日本人相互扶持,不得不堅強生活的悲哀。那些丈夫被聯邦調查局帶走的年邁妻子向佛祖祈求她們的丈夫早日獲釋,那些擔心明天可能就會輪到自己被逮捕的男人則祈求佛祖的保佑。

「安靜!」

突然傳來制止的聲音。回頭一看,兩個虎背熊腰的白人闖了進來。雖然他們頭上沒戴帽子,但巡視參加葬禮者的銳利眼神,一看就知道他們是聯邦調查局的幹員。室內鴉雀無聲,所有人都屏氣凝神,神色緊張,很擔心有人被帶走。賢治也不安起來,很擔心是來找自己的。年輕的傳道法師好不容易才開口說:

「我們正在唱讚佛歌……」

「差不多該結束了。因為有可能為日僑社會帶來不安,所以請立刻結束葬禮,馬上出殯!」
他們果然是聯邦調查局的幹員。

「警官!」

井本梛子從風琴前站了起來。

「讚佛歌就像是基督教的讚美歌,無論基督教和佛教對待死者都一樣,我們必須為被佛召喚的人唱完讚佛歌。」

梛子的一雙大眼中閃著淚光,賢治為她的勇敢深受感動。

「小姐,很遺憾,目前是非常時期。」

梛子的行為也激勵了傳道師,他鼓起勇氣說:

「那請允許我們向死者道別。」

「OK!但動作要快一點。」

聯邦調查局的幹員點點頭,走了出去。

賢治跟在道別的隊伍後,獻上一株白色菊花。躺在棺木中的大野奈美身穿紫色絲綢洋裝,臉上化著日本女人常見的淡妝。到底是聯邦調查局監獄的嚴酷偵訊讓這位開朗而熱心的大野太太不得不用絲襪自縊,還是她以死明志,表達對祖國日本的忠誠?

賢治送父親回到小東京的洗衣店後,開了十分鐘的車,回到位在波依露大道上的家中。這一帶很安靜,住了許多中下層家庭。賢治一推開門,穿著睡袍的惠美子跑了出來。

「怎麼這麼晚才回來,發生什麼事了?」

「妳父母也去了,我們聊了一下。他們叫我轉告,要妳多注意身體。」

他絕口不提葬禮時,有聯邦調查局的幹員闖入這件事,只轉告了岳父母的話。惠美子拉起賢治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說:

「你摸,寶寶在動。」

賢治感受到妻子的體溫和胎兒的動靜,忘了剛才和岳父母聊天時的不愉快,手掌充分感受著血脈相連的生命。

「房間會不會有點冷?妳早點上床休息吧。」

他溫柔地摟著妻子的肩膀,正準備走去臥室,電話鈴聲響了。

「這麼晚了,是誰打電話來?」
「沒關係,我來接。」

賢治接了電話。

「喂,賢。聽說你去了海軍阿姨的葬禮。」

「喔,原來是查理。你的消息還是這麼靈通。」

「這點小事輕而易舉,今天我打這通電話,是想告訴你,水已經淹到腳了。」

查理‧田宮輕描淡寫地說道,但一陣寒意爬過賢治的背脊。「水已經淹到腳」是日本人之間的暗語,代表已經被聯邦調查局鎖定,隨時有遭到逮捕的危險。

「怎麼可能?我──」

「你寫了那種報導,又親自出席了葬禮,還有什麼話可說?趕快清理一下吧。」

「喂,查理──」

他的話還沒說完,電話已經掛斷了。查理‧田宮在洛杉磯的地方電台工作,幾乎不和日本人來往,不遺餘力地想要擠進白人社會,日本人都在背後罵他「香蕉」,暗指他一身黃皮膚,一旦剝下外皮,裡面卻是白色的美國奴才。

「賢,發生什麼事了?你的臉色好差。」

他不想讓正在懷孕的妻子感到不安。

「查理打電話來說,如果家裡有會招惹麻煩的東西,最好先清理一下。」

「這麼說,聯邦調查局……」

惠美子的臉色發白。

「不會啦,只是以防萬一。」

他俐落地從客廳書架上挑出日文的歷史書、傳記、照片和地圖。

「這些要怎麼辦?」

「拿去後院燒掉。」

「不行。當局規定只有早上八點到十點才能燒東西,現在拿去燒,消防隊馬上就會衝過來。」

「那就在火爐裡燒吧。惠美子,妳先把那些厚書的封面撕下來,再把內頁撕碎。」

說著,他把撕下的書頁丟進正燒著煤炭的火爐裡。室內的火爐無法一下子消化一大堆書。

汗水從賢治的臉上滴落,他的兩頰通紅。每當火焰熊熊燒起,賢治就覺得他流著日本人血液的身體也燒了起來。

「賢,這麼多書燒不完。我們以後會怎麼樣?」

惠美子十分害怕。

「今天晚上不會來,惠美子,妳先去睡吧。」

「你叫我去睡,我怎麼睡得著呢!我再三叫你不要去參加葬禮,你就是不聽!」

惠美子的情緒越來越激動,大聲地叫道。賢治很想塞起耳朵,但他拚命克制著這種衝動,沒時間理會妻子,不停地燒手上的書。

終於燒完時,一張照片掉落在地。那是一張泛黃的照片,照片中穿著日本中學豎領制服的賢治小心翼翼地握著一把刀。

賢治回到故鄉鹿兒島的中學接受日本教育時,曾經參加劍道社,學習「示現流」的劍法。在鹿兒島縣的比賽中獲得優勝時,祖父贈送他這把刀。「你父親是貧窮農民家的么子,我無法為他做任何事,但我要把這把刀送給你。這是天羽家當鄉士時,代代流傳下來的刀,名叫『波平行安』,是室町時代的刀。雖然不是什麼了不起名刀,但水兵都很喜歡這把刀,認為可以保佑航海順利。你即將遠渡太平洋彼岸,這把刀很適合你。即使去了美國之後,也不要忘記自己是堂堂正正的日本人。」祖父說完,把刀交到年僅十五歲的賢治手上。

那天之後,賢治經常在四下無人時,獨自看著這把刀出神。刀子從漆黑的刀鞘中拔出後,長達兩尺三寸五分的刀身發出微微的銀色光芒,看著刀紋,彷彿可以感受到平靜的海浪湧現,沒有絲毫的殺氣,反而令人有一種了無罣礙的心境。因此,他中途放棄學業回到美國時,把這把刀也帶了回來。回國之後,也不時拿出來感受刀中之情。

開戰後,當局禁止和沒收日本人持有刀械槍彈時,賢治也無法捨棄這把「波平」。他用床單包起後,塞進捲成筒狀的舊地毯內,藏在閣樓內,沒有交給警方。但眼下聽說水已經淹到腳,在這個緊要關頭,恐怕無法繼續留在身邊了。

賢治離開暖爐前,急忙上了閣樓,打開手電筒,從積滿灰塵的地毯中抽出用床單包起的刀子。他解開床單,把刀拿在手上時,卸下刀柄上的釘子,左手握著刀柄,右手敲打握著刀的左手。刀身漸漸下滑,發出微微的銀光。賢治目不轉睛地看著刀子出了神,但已經沒時間磨蹭了。他拿起刀身來到後院,因為無法用手電筒,只能靠著月光,用鐵鏟把土挖起來。

他挖了一個和刀身長度相同的洞後,把刀身塞進土中。賢治努力克制著內心湧起的情緒,把刀深深地插入泥土中,彷彿把自己內心的日本埋進了泥土,從此訣別。

他聽到有車子停在家門口,隨著「啪」的關車門聲,門鈴響了。已經凌晨一點多了。他急忙把土整平,收起鐵鏟,來到門口,打開門一看,剛才在葬禮上看到的那兩個聯邦調查局的幹員站在門口。

「你是天羽先生吧,請你跟我們走一趟。」

說完,他們出示了身分證明。

「請問有何貴幹?」

「有兩、三件事想要請教你。」

「我是有美國國籍的第二代日裔。」

「我們知道,但還是請你跟我們走一趟。」

他們的態度彬彬有禮。

「那我去準備一下,請稍候。」

賢治轉身準備走進臥室,惠美子衝到聯邦調查局的幹員面前。

「你們不能把我丈夫帶走,我們的孩子馬上就要出生了。」

她臉色蒼白,情緒激動地懇求著。

「太太,請不要擔心,我們只是想請教妳先生幾件事。」

「不,如果你們要帶走我丈夫,就把我也一起帶走──」

惠美子抓著聯邦調查局幹員的手。

「太太,請妳不要激動。妳先生馬上就回來了。」

他們掙脫惠美子的手,催促著穿好大衣的賢治說:

「那我們走吧。」

「賢……」

「沒事,我馬上就回來,妳先睡吧。」

走到門外,發現門口停了一輛黑頭車,賢治坐在後車座,身旁是兩個壯漢。車子啟動後,手銬立刻銬住了賢治的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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