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住北道橋（簡體書）

《家住北道橋》：我把聽到的、看到的、感受到的全部用文字記錄下來
，做一個忠實的記錄者。我總有一種擔心，擔心有一天我的離開，這一切都
不復存在。因為這是我自己的事情，原本好多人根本就沒有看見、也不知道
、更沒有留意的這一切。
由唐新遠編著的《家住北道橋》主要內容為一棵西瓜秧，與馬相遇，家
住北道橋，院子，門被敲響，一窩樹，一只狗的前生、今生及來世，牛下犢
子，房子，牧羊人老明，鐵?，天邊麥場，唐老二種地，許三爺……

唐新運 男，蒙古族，出生于1975年1月。祖籍山西，祖上曾輾轉至江蘇南京經營筆墨，後迂至甘肅民勤縣，1962年落戶新疆奇臺縣，1997年畢業于西北第二民族學院（現北方民族大學）電子工程系，學習計算機應用專業，後在西安教育學院中文系進修，取得函授中文本科文憑。當過教師，在政府部門從事秘書工作多年，新疆維吾爾自治區作協委員。

北道橋，新疆奇臺縣西地鎮的一個小小村莊，在古爾班通古特沙漠邊緣。若不留心和仔細，在地圖上看不見也不找著。但她始終存在，還將存在下去，因為她本來就在那里。
由唐新遠編著的《家住北道橋》主要內容為一棵西瓜秧，與馬相遇，家住北道橋，院子，門被敲響，一窩樹，一只狗的前生、今生及來世，牛下犢子，房子，牧羊人老明，鐵?，天邊麥場，唐老二種地，許三爺……

這是我的第二本散文集，距離上一本已近四年，相信比第一本稍有進步
，因為我又年長了幾歲，還多吃了幾頓飯。多進食，牲口會長肉上膘，而我
的體重并沒有增減。減少的是腦門上的頭發。多出些臉上的皺紋，我想象自
己消耗的食物，浪費的衣服，虛度的光陰，全部轉化成另外一些什么東西，
入腦入心，或許就成為自己的一些想法。
在這些文字斷續的寫作過程中，生活依舊，日子匆忙，甚至感覺不到季
節更迭、日月輪回。每天都是復制和粘貼，自己好像是齒輪上的一個齒、鏈
條上的節、話里的字、飯菜中的蔥花，是襪子、鞋油、牙刷和衛生紙，還是
居家必備的拖把和掃帚。在保證了生存生活之後，我奢侈般的堅持著自己的
一些習慣，去逛書店，去轉早市，和街邊商販討價還價，在牛馬市場不停地
溜達，雖然它離城市比較遠，但離牲口的棚圈非常近。
2009年，家里發生了我記事以來最重大的事情，母親與死神擦肩而過，
我相信在交錯的瞬間，彼此還握了手。手術過程中，有醫生推開手術室的沉
重鐵門，他穿著白色大褂，戴著黑框眼鏡，問我們為何沒有按時把手術費用
打入指定的賬戶。那時，我真正感受和體會了“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的深
刻、形象。後來母親的病情逐漸好轉，除了終身服藥，算得上恢復如初，我
多起來的竟然還是感謝和感激，減下去的必定是憤怒。太過安穩和平順，就
忘記了思考，愿意隨著波瀾不驚的日子行走和生活，有了挫折、困苦和磨難
，肯定會有一些想法和不安，那每一天，都會因此而豐富和多彩。
我努力去發現生活中的真善美，有懷念、有感慨、有記憶、有同情和一
些悲憫，當然，還少不了贊美。
我把聽到的、看到的、感受到的全部用文字記錄下來，做一個忠實的記
錄者。我總有一種擔心，擔心有一天我的離開，這一切都不復存在。因為這
是我自己的事情，原本好多人根本就沒有看見、也不知道、更沒有留意的這
一切。確實存在了，又錯過了，還悄無聲息地消失了，多么遺憾，又多么可
惜。我是這樣想的，別人的想法，與我無關。
我將記錄，還將繼續認真地記錄下去。
我說過，我是一個忠實的記錄者。如果有人看到這些文字，也有丁點的
觸動和想法，那是因為我在記錄的同時，也不由自主地順便想了想，還稱不
上思考。
唐新運
2010年9月17日

自序
一棵西瓜秧
與馬相遇
家住北道橋
院子
門被敲響
一窩樹
一只狗的前生、今生及來世
牛下犢子
房子
牧羊人老明
鐵?
天邊麥場
唐老二種地
許三爺
懷念一只狗
村里的風
沉香
如果有一天
許先生
巷子
鄰居
一棵柳樹
有一種東西曾經被叫做顏妝
略邊螞蟻
少了一個人——寫給同學李偉健
喝茶
配合
一個人的除夕
五月的郁金香
秋天的胡楊
新疆的抓飯啊，抓飯！
總有些細節讓人無法防備
平安夜平安
城里的村莊
城里的時間
城里的聲音
美麗的索爾巴斯陶
請客
古城子
奇臺酒的一些記憶

一棵西瓜秧
門前的小小菜地，突然出現了一棵西瓜秧，在菜園的西北角。菜地里種
的自然全是菜，茄子、辣椒、西紅柿、豆角、芹菜、黃瓜之類，像是雜貨鋪
，村里常食的菜幾乎都全了。誰也沒有種瓜，不知它從哪里來，估計是誰吃
瓜時太快，囫圇間連帶著把瓜子也吞了下去。我們連人究竟從哪里來至今都
沒能搞清楚，試圖搞懂一棵瓜秧的來歷，未免多操了心，就算操了心也是徒
勞無功。
沒人管它，這瓜秧寂寞生長，卻長得很是迅速，甚至枝繁葉茂，超過了
周圍的那些蔬菜。菜園的西北角，原本是夜里和寒冬時節用來圖方便的地方
，想不到居然成了一塊福地。人的稍許眷顧，甚至是
不經意的，就能改變事物的命運。幸好我們不是仙人，否則這瓜秧還不
成了精。
瓜秧逐漸長大，卻無人想起給它壓條和打杈，像個不聽話的孩子，任意
隨性，在藍天下胡亂生長，無人修剪或者指點，按常理終不能成材，相比旁
邊的黃瓜和葫蘆，每天除了蜂蝶之外還有人幫忙授粉，生在同一片黃土上，
命運真有天壤之別，誰還會指望它能結出個瓜來。孤孤單單地縮在一角，讓
人都感凄涼之意，哪天心情不好，觸景傷懷，說不準遷怒于它，下意識地順
手一抄，它連命都沒了。可家里老是忙，活兒總也干不完，等到大田里的活
兒暫緩一下可顧及菜地時，它已經占了好大一塊地方，周圍的菜都顯得小了
，而且還結了一個小小的瓜兒，上面生出些淡淡的綠色茸毛，不但不能忍心
，反倒覺得心疼了。
這瓜生長得很是用心，雖然逐日增大，但也得過幾天才能發現比前幾日
大了些許。我們嫌惡了一個人，就覺得這個人哪里都不順眼，吃飯咂了嘴，
喝水咕咚咚，搽粉過于厚，口紅抹不勻，發型太落伍，衣著又太前衛，卻從
不會發現這人為了討自己喜歡而做出的種種努力，一丁一點兒的進步。事實
上，這個人在發現自己被嫌惡至極到愈發討厭之時，幾乎都要改變了自己。
我們甚至懶得連話都不愿意多說，我們強迫了自己的眼神，委屈了自己的心
。每時每刻的進步和改變，一絲一毫的閃光點，被我們狠心地擋了回去，散
落成滿地的塵埃。被無情地拋棄，被冷漠地扼殺。
幸好，我看到了這只可憐的瓜。
是瓜果飄香的季節，連從不圖新鮮時令的我家，都開始用麥子、玉米換
瓜果吃，園里的瓜還沒有熟。父親多年前替村里看過瓜地，在四棵榆樹的半
腰搭一草棚，觀察瓜相很有一套，甚至根本不用手接觸瓜，只要眼睛輕輕一
掃，就知道瓜的生熟和香甜程度，連存放時間的長短也能說個八九不離十。
這瓜還沒有熟。短時間內不會熟，也可能是最終都不會熟。瓜如果有耐心愿
意繼續生長和等下去，只怕時節沒有那般心思。我們這個地方，向來以無霜
期短而知名。
孕育的時間越長，生出的定非凡物，和厚積薄發、一飛沖天是同樣的道
理。我靜而孤單地想，沒給任何人說起。
已經落了霜，早晨或者夜間起來又趕快跑回屋里時，我能看到自己嘴里
呼出的白氣，地里的莊稼已全部收拾干凈，歸倉的歸倉，上房的上房，好些
已經掛滿了墻，人如果不需下地就賴在炕上。門前菜園，一片枯枝敗葉，已
盡顯蕭瑟之意，唯獨那棵瓜秧和那顆瓜尚顯蔥綠，早晨起來時上面也免不了
覆著一層淡而無味的霜。幸好不是落雪的天氣，太陽還能帶來些關愛和溫暖
。那些錯過的，也就此錯過了。這瓜因而獨享。
要不是那年冬天的第一場雪，要不是那次父親醉酒，這瓜都要被我們忘
記了。屋里爐火通紅，窗外雪花飄飄，父親醉臥熱炕，無比鼾響，連喝幾壺
熱茶之後，說話依然含糊不清。聽他的大意是想吃西瓜，可這入冬，西瓜哪
里去找？
我站在院里燈下，看紛紛揚揚的雪悄然飄落，無意中目光落在了菜園的
西北一端，忽然想起這棵瓜秧和它上面唯一的那只瓜，卻不知它熟了沒有，
熟了之後還甜不甜，是否早就凍死了。送了小小性命，還冷如冰，硬如石。
雪，處子般的雪，柔情似水，還沒有墮落到激情如火。瓜沒有被完全掩蓋，
借著虛掩的光，憑著記憶，我一下就找到了它。它很冰涼，卻不徹骨。 我
的刀剛剛一挨到它，就一聲脆響，裂開了。它等待得太久太久，仿佛彼此在
心中期盼無數不怕任何考驗的愛情猛然隨雪出現在你面前，我們沒有任何迎
接的準備，呆立當場，手足無措，不敢肯定這是真的，又不愿相信這是假的
。這瓜早已熟透飽滿，一直在等待著我們。而它，本身就是一只瓜啊！它的
等待，它的醞釀，它的默默無聞，它的堅忍不拔，它的韜光養晦，它的背離
常規，它的被淡漠，它的將要被證明，只在那一刻。
鮮紅的顏色，沙粒般的瓤，輔以燈下閃耀的冰碴子，我知道，它不比別
的瓜差，相反要超過它的同類，單憑這種堅持和沉默，就非它的同類所能比
擬。今夜，在這個逐漸被雪籠罩的世界，它堅持到了最後，發出最絢爛的光
華。
父親吃了瓜不到五分鐘，就從炕上坐了起來，并反復叮囑，一定要把瓜
子留下來，做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