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文深淺談：從比喻到燈謎

你知道比喻也有死活之別嗎？你知道「紅杏出牆」藏有「乾坤元氣」的形而上意義嗎？你知道「馬馬虎虎」與馬、虎無關，而「鶯鶯燕燕」則與鶯、燕有關嗎？你知道〈補破網〉是情歌而遭曲解為政治詩嗎？你知道禪宗以「立文字」來「不立文字」的吊詭嗎？你知道武俠小說名「流星‧蝴蝶‧劍」所呈現的語言美學嗎？你知道曹丕《典論‧論文》的篇章結構問題重重嗎？你知道〈桃花源記〉中漁人才是故事的靈魂人物，而臺灣古代也有自己的桃源故事嗎？你知道〈師說〉「師者，所以傳道、受業、解惑也」的「受業」解作「授業」是錯誤的嗎？你知道國文課本選文常選入「病文」、「偽文」嗎？你知道馬英九與荀子〈勸學〉有某種不為人知的關係嗎？你知道用「國慶日」猜「朝」這個字是源自於測字嗎？……答案盡在本書。
本書作者集教學、研究、寫作等多重經驗，本著言人所未言、發人所未發的立言態度，透過深入淺出、事理相發的談論技巧，引領大家進入大家日用而不知的語文領域，發掘大家習焉不察的語文問題，不時也為大家揭開語文表象下隱藏的美學上、哲學上的奧祕。

洪邦棣
筆名亦耕，桃園人，一九四九年生。少時即有志於教育工作與文字工作，以第一志願考入台灣師範大學國文學系就讀，畢業後執教國、高中，舌耕之餘兼事筆耕，因號「亦耕」。大致以筆名寫作而以本名著述，前者成果有《尋夢與問津》（曾獲中山文藝獎）、《面對赤子》，後者則本書所輯即其精華。自卸下教職後，捨寫作而潛心著述，對比喻、文病、文言閱讀、語意學等專擅領域持續探究，期能進一步有所樹立。

自序
上來先解題。
書名「語文深淺談」的「談」，可視為一種文章的體式（即文體），或語言運用的體式（即語體）。於前者，本書文章大都屬雜文性質的論述體；於後者，各篇的語言運用介乎科學語體與文藝語體之間。要之，書中所見無非是態度謹嚴而體例不拘的一種談論簡稱曰「談」，與沈括《夢溪筆談》、朱自清《經典常談》、呂叔湘《語文漫談》，乃至朱光潛《談美》、《談文學》的「談」，殊無二致。而所謂「深淺談」，既指所談內容的「或深或淺」，也指談論方式的「深入淺出」。書中第一輯「出入比喻的祕境」，其「出入」即隱含「深入淺出」之意；第二輯「縱橫語文的天地」的「縱橫」，除了指「縱橫馳騁」外，也有「縱『深』橫『淺』」的特殊含意在。
至於本書各篇所談論的對象：「語文」，則是一般意義的、以實用領域為主的語文，包括語文現象、語文法則、語文應用、語文藝術、語文教學、語文遊戲等；而貫串其間作為思想依據的，主要是語言哲學與語言美學。另外必須強調的，第一輯「出入比喻的祕境」固然也屬語文領域，但所探討的並非僅限於作為修辭格的比喻，而是擴及人類對世界認知的方式以及思考推理、思想傳播的方式等課題；這樣的比喻，是一片充滿奧祕、亟待探索的處女地，故稱之為「祕境」。年輕時深深為此祕境所吸引，出入頻繁，多所發現，樂趣也不少；於今編排時特置之前列，以示尊寵。
就一般著述、寫作的經驗而言，以語文談語文，較諸以語文談人生、談其他文化現象多了一層難處。誠如古人所謂「操斧伐柯（手握斧柄砍取木頭以製作斧柄）」，既能自我取法，卻也常自我設限，行文運思稍一不慎，就陷入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的窘境。譬如你若主張「文貴簡」，讀者不免就要從你文章中，挑出他認為不簡的來困住你，迫使你否定你自己。本書對語文的深談或淺談，不敢說絕無這方面的「理障」，只能說落筆之初已力求避免。這也就是序言開頭強調的「態度謹嚴」。
筆者求學時期即有志立言，尚未起跑就一副志在千里之姿；彼時心之所向，來自於清朝兩位文人的招喚。一是方苞：「其言未出世，不嘗聞此義；其言已出世，不可無此言，是謂立言。」二是袁枚：「雙眼自將秋水洗，一生不受古人欺。」雖然難逃好高騖遠之譏，卻也並非毫無意義。至少可讓自己積極管制立言的品質，並鞭策自己在立言途上勇猛精進，恆以今日之我挑戰昨日之我。
此書所收，大半草創於四十歲以前，堪稱「少作」；其中偏於文藝語體的篇章，皆署名「亦耕」發表於報章雜誌，更是少作中的少作。當年揚雄「悔其少作」，肇因於思想信仰主要是文學觀的徹底轉向；我今檢視少作，不知是幸抑或不幸，並無今是而昨非的思想轉變，只有圓熟不圓熟的差異。然而儘管當時學殖不深厚，心思卻敏銳，常能讀書得間，發人之所未發；既然勇於開創，就頗能甘於不因人熱、獨燒冷灶的況味。臨老回顧，「惜」其少作之餘，忍不住就要為年輕的生命而喝采。於今面對昔日之我整理這些少作，就只針對立論之有違學理、論證之不合邏輯處，略作修正，餘則一仍其舊。
「少作」中較令今日之我不滿的，端在文辭繁冗，知取而不知捨。這也是一般文人寫作歷程必經的階段：由繁而進於簡。我們用來稱許人的「筆力老到」、「文筆練達」，正是由少到老之與由繁入簡並進的結果，劉大櫆所謂「凡文，筆老則簡，……簡為文章盡境」（《論文偶記》）。以我個人為例，年輕時習用「……之所以……，是因為……」的句式，老來就會驚覺「所以」與「因為」未免疊床架屋，可捨棄其一，以收「意不省而字省」之效；又如「吾愛吾師，吾更愛真理」的西諺，也自然簡化為「吾愛吾師，尤愛真理」，讓複句中代詞主語不重複，更符合中文的語言邏輯。凡此，皆一一反映在成書前的刪修工作中，總期做到文體省淨，不留一個剩語而後已。
林語堂曾勸人「若真沒事可做，才來做文章」。殊不知文人精神的可貴就在沒事找事做，直把小事做成大事方肯休。溯自司馬遷以來，文人普遍存有一種近乎「超越意識」的準宗教情懷，認為立言所立的是精神生命，可藉以超越有限而臻於永恆之域。有人因此推衍出較為世俗化的知見，將立言比作立嗣，文章傳世就如同子嗣之傳遞香火，生命得以不滅（科學的說法應是「基因不滅」）。例如清人嚴首升、黃子雲，一個說：「人之有詩文，猶其有兒女子也。」一個更說：「文字留傳勝子孫。」
眼前這四十幾篇發表於不同時期、不同刊物的文章，今日有幸結集成書，恰如散處各地的同根兄弟，回到香火所在的祖厝，其樂融融地聚居在一起；當初孕育、生養他們的人自是滿懷喜悅，無限欣慰。這不能不感激三民書局劉董事長玉成其事；付梓前，編輯部門認真提供了不少寶貴意見，一併致謝。

二○一一年四月於素心齋

一、出入比喻的祕境

序

談比喻的興象功能──認識「現喻」與「死喻」

從「鳩居鵲巢」談起──認識「少分喻」

比喻與對偶的完美結合──認識「對喻」

當東坡遇見佛陀──〈日喻〉探析

談古典詩「比興」四境界

一枝紅杏出牆來──談理學家「比興」之樂

從比興說詩到作品繫年──試評李辰冬先生《陶淵明評論》

談比喻的趣味性

比喻與談辯

比喻與擬人

單喻與複喻以及雜喻

點金成鐵的比喻

「筆鋒常帶情感」與比喻

比喻與天才

比喻與人類文明

二、縱橫語文的天地

語意‧語用‧修辭

種種誤解

見樹不見林的意義，有何意義

說「不立文字」

「馬虎」不是馬和虎──認識聯綿詞

名字，代表了什麼

讀書人與齋名

談古典詩的「列錦」奇觀

矛盾語的不矛盾

夸飾與謊言

夸飾與過分

閱讀‧鑑賞‧寫作

古文新解新得之一──曹丕《典論‧論文》

古文新解新得之二──陶淵明〈桃花源記〉

古文新解新得之三──韓愈〈師說〉

從小說藝術看〈伍子胥變文〉之「變」

直抵詩心的解詩法

不是呻吟語

換一種說法──談「作文三避」

談文章的玄關設計

詩與九曲橋

談案頭笑話之「趣」

談「古文」的死活

原是詩從「胡說」來

教材‧教學‧遊戲

望有源頭活水來──評現行國中國文課本選文的六大缺失

懷疑子與尊聖子

諷誦涵泳與語文教育

猜謎──國文教學中的腦筋急轉彎

燈謎──迷人的文字遊戲

猜字、拆字以及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