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薦序
老臺灣 新視野
陳冠學老師在世時,筆者曾多次前往屏東新埤鄉的田園小屋就教,並在他辭世前幾天前去探望。多年來一直以老師之名稱呼此位偉大的散文大師。如今有幸推荐老師的《老臺灣》一書,算是為老師的傑作,盡些個人綿薄之力。
《老臺灣》一書出版於1981年,老師以地質學做為雄厚的科學背景,並且引用許多典籍史書的資料,解讀臺灣四百年的歷史變遷。如果說《田園之秋》是紮根於田野之間的情感之作,那麼《老臺灣》就是理性探索這塊土地的身世之書。
全書一開始,冠學老師便以栩栩如生的文字,如立體3D般重現臺灣億萬年前誕生的情景。他如此寫道:
據地質學家的測定,臺灣由海中褶曲隆起成為海島,是在古生代的晚期,即在兩億兩千萬年以前;那時華中、華南還是一片汪洋的大海。這樣看來,臺灣自出生以來,便是個大海洋中的弄潮兒,四無依傍,屹立在大東海(包括華中)、大南海(包括華南)外,面對無邊無際的太平洋。當中生代,華中、華南自海中升起,形成現時的大陸,臺灣也第一次和大陸連接……
他還引用各朝各代史冊的紀錄,說明這座海島歷史的千百年以來的變化。他所引用最早的史書為《左傳》。該書主要紀錄春秋時期(西元前770年-前476年或前403年)的各項史事。他指出,《左傳》哀公二十二年所紀載:「越滅吳,請使吳王居甬東。」杜預為此文注釋:「甬東,越地,會稽句章縣東,海中之洲也。」
冠學老師直指《左傳》裡所說的「甬東」,便是臺灣。只是這座海島歷經漫長年代,仍然沒有清楚的地名。直到《後漢書》將此地分為三部分,一名東鯷,二名夷洲,三名澶洲。《外國記》裡稱臺灣為紵嶼。《隋書》叫流求。他一再以史書的文字,印證從「甬東」到「流求」,所紀載的地方,便是後來荷蘭人所發現的「福爾摩沙」。
他並且在書中講述島上各個重要地景的演變,其中又以古都臺南變化最大 。荷蘭船隊陸司令官雷爾生在1622年初,首次抵達臺南安平,在其航海日誌裡紀錄外國人所窺看到美麗之島的第一眼:「海岸多砂丘,有叢林散佈各處,島內高處,可見有樹木及竹林。」當時的安平還是個沙洲般的小島嶼,四面被海水包圍,和臺灣本島並不連接。此島在明萬曆年間陳第所著的《東番記》,被稱為「大員」。到了周嬰的《遠遊編》被稱為「臺員」,天啟年間改稱為「臺灣」。
除了以地質學、史書為臺灣追索身世,冠學老師在《田園之秋》所展現植物學、人類學淵博的知識,同樣運用在《老臺灣》這本書中。他引用了多本植物名彙專書,推斷全島有七千多種植物,占大陸植物七分之一,全球植物三十二分之一,可見種類繁複。其中「有六十五種馳名世界,樟樹為世界大宗,而臺灣五木紅繪、油杉、亞杉、香杉、肖楠更是稀世珍種。」
為勾勒臺灣人種的真實面貌,冠學老師引用知名人類學家Albrecht Wirth所著的《臺灣島史》,將先住民分為北部郡與南部郡。後來移民至臺灣的漢人也跟著採取這樣的二分法,住在山中未經教化的稱為生番與野番,住在平地接受漢族文化教化的先住民,則被稱為熟番。作者還引用了郁永河的《裨海紀遊》,帶領著讀者進入清治時期的先住民社會。
全書最後進入第六章〈拓荒〉,冠學老師引用外國傳教士Mackay巡遊臺灣時所見當時移民社會的文字,做為全書的終結:
「但願那些勇敢的開拓者之光榮遺骸永得安寧,他們是以大自然最嚴格的鑄型鑄成的,都有英雄氣概……他們戰勝了困難,使那個蠻荒偏僻的地方變成美麗安適的樂土……把荒涼的沼澤改成褐色和金色的良田。」
如今出版社將此書重新編印,讓讀者對於這座島嶼的前世新生,再次有了新視野的觀看。
郭漢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