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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四小姐 卷一~卷六(完結)套書(共六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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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四小姐 卷一~卷六(完結)套書(共六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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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品簡介
作者簡介
書摘/試閱

商品簡介

一個女孩,突由痴傻轉為聰穎,含苞待放;
一名老人,帶著女孩回到老宅,與世隔絕;
一樁祕聞,三十年前的竊玉案,牽出三家名門的愛、恨、情、仇……
她是蔣府的四小姐,亦是翠玉軒的新頭家!
祖父託予她的世代傳承與未了心願,她統統都會替他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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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花似玉,含苞待放。
三十年前,一樁私吞官玉的案子,讓蔣、徐、周三家名門有了難解難分的愛恨恩仇。
蔣欣瑤從祖父身邊的老人聽聞往事,也終於明白蔣府內那正室外室、嫡庶罔倫的糟心事由。
祖父年邁,卻一生為著情愛浮沉,勞心傷神,最終只能離開偌大的蔣府,與病弱的她來到老宅休養,與世隔絕。
他可是她來到這兒最親近的人!那段如在世外桃源般悠閒生活的時光,真真切切的彌補了她初來乍到的不適與被迫與家人分離的情感。
如今,她得了祖父的人脈與資產,決心為他查清真相、尋回摯愛,她定要讓欺他至此的惡人,付出代價。
她,蔣四,再不是任人欺凌揉捏的嬌弱千金!


卷一 如花似玉
卷二 點石成金
卷三 天賜良緣
卷四 心領神會
卷五 執子之手
卷六 歲月靜好(完)

作者簡介

包子才有餡

處女座宅女一枚,性散漫。
生於江南水鄉,居於六朝金陵,嗜文學,愛音樂,喜旅遊,貪美食,微有潔癖。
為人胸無大志,四平八穩,不拘雅俗。
養一懶狗,喚名巧克力。
常常一人,一狗,一書。
此生,唯願所愛之人喜樂平安。



《繪者》
容境

職業插畫師一枚。
除了畫畫最大愛好就是美食,每天就是畫畫→找美食→吃美食→畫畫……
無限循環→_→
慣用畫材是夢法兒和阿詩水彩紙,筆是中國傳統國畫筆。
繪有《花千骨》(泰文版)、《家佛請進門》(泰文版)、《且把年華贈天下》(簡體版)等小說封面作品。

書摘/試閱

 南燕國。
天順十四年。
冬日子時,萬籟俱寂。
蘇州府蔣府正房的堂屋內燈火通明,上首坐著一位形容俱憔、面露悲色的白髮老者。
下首是一位身著絳紅色纏枝牡丹團花褙子、灰紫色鶴紋馬面裙,手持念珠的老婦人。
堂下跪墊上跪著兩個男子。
稍長的男子是長子蔣宏建,他抬首道:「父親,事已至此,再不可增加人力物力去尋,徒惹事端,還是保重身體要緊!」。
「我打死你這個不忠不孝的畜生,那是你親弟弟!」白髮老者傾身而起,怒目相對。
「父親,母親只生我與二弟兩人,哪還有別的兄弟姐妹!」蔣宏建略有些委屈的說。
次子蔣宏生用眼角的餘光看了一眼大哥,欲言又止。
「孽子,你這個孽子……」
白髮老者激動的走到蔣宏建身邊,忽又轉身,雙目噴火,狠狠的看向老婦人,「還有妳,妳這個毒婦,我一定要休了妳,休了妳啊!」
老婦人持念珠的手一滯,面色猙獰。
「老爺,你要休了我,為了那兩個賤人,哈……哈……想我周雨睛,堂堂安南侯府千金,當年帶十里紅妝下嫁於你,上為你孝順二老,下為你教養兩個兒子,我何錯之有,你要休了我?蔣振,你可是忘了,當初娶我之時答應過我什麼?」
「是,當初娶妳時,我答應妳不納二色。可她不是,若不是飛來橫禍,若不是妳父親暗中指使,她現在就是我蔣振堂堂正正的妻。當年我為什麼娶了妳,妳比誰都清楚,妳的那些下作手段,我看在兩個孩子的分上都忍了。可妳不應該對他們下手,他們何曾威脅到妳一分一毫,妳還要怎樣!太狠毒了!」
蔣振聲嘶力竭的叫著,雙眼中布滿血絲。
「她是你的妻,那我是什麼?我是什麼……休想,哈哈哈……這輩子都休想!我得不到的,誰也別想得到。蔣振,我就狠毒了,你奈我何?想休我,量你也沒這個膽量。當初若不是我安南侯府,你蔣振能有今日?她徐錦心能苟活到現在?」
蔣振跌坐在椅子上,臉上滿是傷痛。
周雨睛眉頭高挑,冷笑連連:「事情是我做下的,那一雙賤人是我賣掉的,那又怎樣?實話告訴你,安南侯府不是你能惹得起的,弄死兩條賤命,輕而易舉。我不過是看著咱們夫妻幾十年的情分上,放他們一條生路。」
蔣振咬牙切齒道:「妳這叫放他們一條生路?」
周雨睛拿起手邊的青花茶碗,狠狠的啜上一口,左手的佛珠轉得更快了些。
「我若不賣了他們,難不成還等你有朝一日把人迎進門;等著你寵妾滅妻,忘恩負義。」
蔣振只覺得寒徹心骨,扶著椅背的手不由自主的顫抖起來,「妳欲為何?」
「我欲為何?蔣振,我嫁給你三十多年,我要什麼,你心裡難道會不明白。若不是你逼我至此,我又怎會痛下殺手!」
周雨睛眼中含悲,轉過臉對著大兒子道:「老大,跟你爹說說吧!」
蔣宏建清了清嗓子,「父親,母親的意思,老祖宗們早都不在了,這家也該分分了。二叔一家子上上下下十幾口人,依附我們多年,您如今已經致仕,再養活他們一大家子人,銀錢上不濟。母親把柳口胡同的宅子給了二叔,五進的宅子,還帶個大花園,一家老小住也夠了。
「蔣家的祖田不能分,每年租子的一半給二叔家。老祖宗留下的鋪子、莊子,當年也都賣得一乾二淨,咱們府裡現有的都是母親嫁妝,無甚可分。母親把她嫁妝裡西郊的一處小莊子給了二叔,算做補償。
「餘下的翠玉軒,是父親您的私產,也是年年虧損得緊。二叔那兒,母親折了五千兩銀子給他,又私下貼補了五千兩給他們安家,雖說不能大富大貴,過日子盡夠了。」
蔣宏建抬了抬首,看著父親灰白的臉,略遲疑了一會兒,又道:「母親已經跟二叔談妥,地契、銀錢什麼的,都交接穩當。蔣家庫房裡的東西先讓二叔拿走一半,二叔昨日已遷新居。」
蔣振頹然往太師椅背上一靠,雙目緊閉,手緊緊的抓住椅子的扶把,青筋暴出。
「好、好、好……好個侯府千金,周雨睛,這些年我竟忘了,妳身上流的也是安南侯府齷齪的血。」
周雨睛撥動佛珠的手突然頓住,緩緩起身,走到蔣振身邊。
「老爺,我逼著你致了仕,逼著二弟分了府,這般行事都是為了這個家。只要你願意好好跟我過日子,你要什麼,我不反對。」
蔣宏建、蔣宏生對視一眼,又垂下了頭,心頭不約而同的嘆一口氣,堂屋內頓時一片靜然。
蔣振始終閉著眼睛,未曾看周雨睛一眼,似乎已經睡著,唯有起伏的胸膛洩出一絲情緒。
良久,周雨睛得不到回覆,尷尬的回到椅上,看向地上跪著的兩個兒子,說道:「我老了,這個家,也當不動了,趁著還有幾年活頭,就想跟你父親好生過日子。明日起,就讓宏生家的當家吧。」
蔣宏生猛的抬起頭,忙道:「母親,這如何使得,她……」
周雨睛抬了抬手,止住小兒子說話:「顧氏,知書達禮、秀外慧中,是你父親為你看中並求來的。他看得上的人,不會差,這個家交給她,我是最放心不過。」
周雨睛邊說邊用眼角餘光打量蔣振神色,「你大嫂雖說賢慧,到底讀書少些,不識得幾個字。大房哥兒、姐兒都不小了,婚事一個個要相看起來,這些都是眼前的大事,馬虎不得。」
蔣宏生難掩心中驚喜,卻又顧忌著一旁跪著的大哥,謙和的點了點頭。
蔣宏建嘴角輕輕一動,到底沒發出聲來,仍低眉垂目的跪著,一動不動。
周雨睛抬了抬眉,又說道:「宏建是長子,這些年打理家中的鋪子辛苦得緊。母親手上有個米鋪,也不掙錢,就給了你吧。宏生熬了這些年,如今總算是熬出頭了,你父親這一致仕,你一個知州是跑不掉的,到時候母親託你舅舅在京裡幫你打點一下,尋個富庶的地方待兩年,再慢慢往上升。」
兄弟倆對視一眼,都從彼此的眼睛裡看到喜色,「一切都聽母親安排!」
周雨睛滿意的看著兩個兒子,嘆道:「行了,你們都下去吧,夜深了,明日還有正事。」
「等一下!」
蔣振突然睜眼,目中有痛色。
「既然你們母親萬事都已安排妥當,我也無話可說。明日起,我搬回青陽鎮老宅,四丫頭不會說話,身子弱,陪著我到鄉下休養一陣子,既解了我的悶,也省得礙了你們的眼。」
「父親!」兄弟倆異口同聲的叫道。
「也好,老爺喜歡清靜,我就陪老爺到老宅住些天去,雖說是偏遠了些,倒還清靜。」周雨睛欣然作答。
「擔不起妳的陪。周雨睛,我跟妳幾十年夫妻,對妳向來敬重,如今妳逼我至此,心機狠辣更勝當年,我卻休妳不得。妳沒有說錯,安南侯府位高權重,我蔣振沒本事、沒膽量,從前惹不起,現在一樣惹不起!」
蔣振慘然一笑,眼中俱是哀傷,「罷了,罷了,惹不起總還躲得起。從今往後,我也不願再見妳,省得我一看到妳,切齒腐心,夜不能寐!」
他說罷,冷哼一聲,甩袖揚長而去。
「蔣振!你就這般恨我,一點兒都不顧念幾十年來的夫妻情分?」周雨睛大驚失色的喊道。
蔣振頓足,並未回頭,一字一句道:「周雨睛,我從來不恨妳,我只恨我自己!」
言畢,腳已踏出房屋,背後傳來一陣清脆的巨響,蔣振恍若未聞,反倒走得更快。
月色下,他的背影微微彎曲著,顯得無比的落寞與孤寂。
偌大的廳堂靜寂無聲,一片死寂。
錢嬤嬤悄然上前,招呼小丫頭清掃地上的碎渣。
「嬤嬤,妳都看到了。」周雨睛悲愴的長嘆一口氣,滿是皺紋的眼角滑下兩行淚水,一顆接一顆落下,如斷了線的珠子。
「太太,這些年,您吃的苦,奴婢我都看在眼裡,雖說這次動靜大了些,倒也處理得乾淨。西北寒苦之地,他們母子二人能不能活,就看他們日後造化。老爺剛辭了官,又不見了那兩個,心裡多少會有些……」錢嬤嬤喃喃說不下去。
「嬤嬤,幾十年了,我算是看清楚了,妳怎沒看明白呢?能好,我何至於此,何至於此啊……這都是命。當年父親就對我說,他不是我的良人。如今看來……」周雨睛悲嘆道。
那年元宵燈會,彩燈在古城牆下點亮,流光溢彩倒映在護城河水中,與對岸的粉牆黛瓦相得益彰。侯府千金偶遇美如冠玉的青年,只一眼便賠上了一生。
何等漫長的一生啊!

蔣宏建回到東園時,夜已經很深了。嫡妻陳氏聽到聲響,忙披上襖子,下床侍候。
蔣宏建簡單洗漱一番後上床,陳氏忙不迭的問,「怎麼父親這麼晚了還從京城趕回來,可是府裡出了什麼大事?」
蔣宏建冷笑兩聲,撫了撫發疼的太陽穴,「今日這事鬧得,唉……」
陳氏急道:「出了什麼事?你快說啊!」
「妳知道前些日子母親和二弟去京城做甚?」
「不是說快過年了,想回侯府看看,順道幫著二弟走動走動?」
「是去走動,不過不是往侯府走動。」
陳氏眉眼輕動,嗔罵道:「聽得我雲裡霧裡,越發的糊塗起來。還不趕緊說全了,也省得我在房裡揪了半天的心。」
蔣宏建摸了一把陳氏高挺的胸脯,嘆道:「急什麼,我這不正要說嗎?父親在京城置了房外室,兒子都十多歲了,買了房、買了地,當家奶奶似的供著呢。母親和二弟帶了人,連夜把家抄了,等父親回來,人去屋空啊。」
「父親今年都五十多歲了,長年在京城為官,身邊沒個人侍候,納個妾稀鬆平常,母親也太狠了些。」陳氏驚聲說道。
「狠,狠的還在後面呢。妳道這女人是誰?」
「是誰?」
「她是我們蔣家世交之女,同父親青梅竹馬,說是從小就訂了親的。」
「噢,還有這事?難不成父親這些年與母親形同陌路,為的就是她?從小訂親,那父親如何又娶了母親?」陳氏聽得一頭霧水。
「哎,這些陳芝麻爛穀子的事情,我哪裡清楚?母親從不與我說這些。」
陳萍急道:「後來怎麼樣了?」
蔣宏建不由得打了個冷顫,道:「母親以這兩人的下落,逼父親拿出了京城的房契地契,逼著他致了仕,上書請求讓賢給二弟。待上司批准後,母親這才說出那母子二人的下落!」
「母親把人弄死了?」
蔣宏建斜著眼睛看了陳氏,陳氏自知失言,忙訕訕道:「我這不是瞎猜猜嗎?」
蔣宏建與陳氏夫妻當了近二十年,自個妻子是個什麼德性,他豈能不知?只得無可奈何的嘆道:「母親把那二人賣去西北。」
陳氏捂著胸口,緩出一口氣,心道這跟弄死了有什麼區別。
那種地方,還不如死了乾淨呢!
「父親得知兩人下落,馬都沒下就追了去尋,整整三個月,也是沒找到。唉,妳是沒看到,父親一下子老了十多歲啊。母親趁機把京城的房和地託大舅舅賣了,有些個值錢的家當,隨船帶回蘇州。沒幾日,便用一萬兩銀子把二叔一家都打發走了。」
「什麼?二叔一大家子搬走是母親出的手?我還以為、還以為……」陳氏猛的坐起來。
「妳以為憑二叔能買得起柳口胡同五進的宅子,還帶個小花園?母親早就想把他們打發了,礙著父親面上,一直忍著。這下子好了,兩頭清靜。」
「二叔他……就這麼心甘情願的被分出去?」
「婦道人家,妳懂什麼?不甘心,又能怎樣?得罪了安南侯府,有什麼好果子吃,二叔也不是呆子。」蔣宏建輕輕撫了撫幾根稀疏的鬍子。
「母親她……這是要幹什麼?」陳氏追問道。
「唉,也是執念啊,她是要父親回家,回蘇州這個家。她把父親的後路全切斷了。這些年,父親回過幾次家,兩個巴掌都數得清。可惜啊,功虧一簣啊。」
蔣宏建無奈的笑一笑:「如果父親是這麼容易給人把持住的話,母親還用得著等這些年。他明日就走,去青陽鎮蔣家老宅,帶欣瑤一起。」
「欣瑤?帶她做什麼?病秧子一個,連話都不會說。」陳氏不屑的說。
「怪不得娘不讓妳當家,而是選了弟妹,妳……妳……哎,讓我說妳什麼好。」蔣宏建搖搖頭,恨恨的說。
陳氏大驚失色道:「什麼?讓顧氏當家?憑什麼?我才是長房長媳,你怎麼就不幫我說幾句話?」
蔣宏建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氣急敗壞的道:「憑什麼,就憑她是二房主母。妳以為母親這樣一個內宅婦人能找到那女人藏身之處?父親隱藏了這麼些年,可有一點兒風聲沒有?人是誰送走的,送到哪裡?如何使得這調虎離山計?這件事上,誰落得好處最多,妳這腦子整日裡除了撚酸吃醋,還能不能想些別的。父親這是為了防著二弟呢。」
他說著,左手輕輕往下一切。
「不會吧,二弟他……他這麼狠,那可是他親爹。」陳氏打了個寒顫。
「哼,他的心思,母親都未必看得透,深著呢!那周姨娘……睡覺,睡覺,累一天了,大爺我就是個受氣的命,事情明明不是我做的,白白讓我擔了這惡名,真真是兩頭不落好啊!好在母親把她嫁妝鋪子裡的一個米行給了我……算是補償……明天得去看看……侯府跟這事怕是脫不了干係……若不然……憑二弟……」
漸漸的,聲音低沉了下去,沒幾分鐘鼾聲漸起。
陳氏聽到米行,原本苦著的臉一下子有了笑,「死人,有好消息也不早點說。」
冬夜的月光無力的掛在半空,幾顆星星慵懶的散落四周。
蔣府隱在這黑夜中,沒有了白日的喧囂。

卯時。
天剛濛濛亮。
蔣府一處宅子有了聲響。
丫鬟、婆子們灑掃的灑掃,漿洗的漿洗,餵雀兒的,燒茶起爐子的,各司其職。
西園北角的一間臥房內,一個容貌秀麗的年輕女子正含淚看著床上的小人兒。
大丫鬟冬梅端了水進來,「二奶奶,您守著小姐一晚上了,這會兒天快亮了,先洗洗吧,小姐的衣物都已收拾妥當。」
顧玉珍用帕子輕輕擦了擦眼角,半晌未動。
丈夫昨兒晚上告訴她,明天讓女兒跟著父親到青陽鎮老宅住上些時日,說是鄉下的空氣、吃食新鮮,對女兒的病有益處,讓她連夜收拾收拾東西。說完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便去了周姨娘房裡。
顧玉珍今年二十有五,十六歲嫁給蔣宏生為妻,也曾柔情繾綣、夫妻恩愛。怎奈三年均無所出,第四年,周雨睛就把她堂兄家的小女兒周秀月抬作貴妾,生下了庶長子蔣元航。
原本周雨睛就不喜顧玉珍,二兒子的嫡妻之位向來屬意姪女周秀月,礙於蔣振立場堅定,親自求娶,方才勉強應允。
庶長子出世,顧玉珍在蔣府的日子越發難過起來。好在蔣宏生未曾嫌棄,一月中倒有二十天宿在嫡妻房裡,並親自請醫問藥,兩年後方才有了喜訊。
同年,周秀月產下庶長女蔣欣珊。幾個月後,顧玉珍艱難生下女兒蔣欣瑤,後又生下嫡子蔣元晨,一男一女,湊了個好字,顧玉珍方才在蔣府站穩了腳跟。
蔣宏生踏進臥房,冬梅眼尖忙請了安,悄無聲息的退出去。
看到嫡妻和床上睡著的女兒,蔣宏生上前摟住顧玉珍的肩,溫和的道:「家裡的事情妳多半已知曉,只是母親這次未能如願,父親已打定主意要回青陽鎮養老,說要帶著瑤兒,我也始料未及。不過細細一想,也是件好事。」
顧玉珍一聽,眼淚又滴落下來。
蔣宏生見她傷心,嘆道:「妳先別急,我昨晚細想了想,父親這樣做是有深意的。妳也知道這個家中,母親當家作主,她是什麼樣的人,妳……」
蔣宏生咬了咬牙,不知該如何往下說,半晌才道:「瑤兒為什麼會如今這副模樣,妳我心裡比誰都清楚,只是現在奈何不得。與其放在她們眼皮底下,倒不如離了去。」
蔣宏生頓了頓,又道:「母親說讓妳當家,也是安撫妳的意思。晨兒還小,半點離不得人,妳一個人看顧不過來兩個孩子,萬一又給疏忽了,追悔莫及。雖說鄉下清苦,也苦不到哪裡去。再說父親這些年在位上,見識非我們能比,由他教養瑤兒,未必不是這個孩子的福分。」
蔣宏生欲言又止,底下的話,終是沒有說出來。
顧玉珍心裡明鏡似的,只是臉上不顯,「事已定下,我再捨不得也是無用,就讓冬梅跟了去吧。她侍候了我幾年,最是個妥當的人。有她在,我也好放心些。」
蔣宏生長長的鬆了口氣,「妳能這樣想,便是最好了!」
顧玉珍淚光盈盈道:「瑤兒身邊的那些丫鬟,我看著都不是穩重會侍候人的,只有個李嬤嬤還算知冷知熱。」
蔣宏生意會顧玉珍話裡的深意,忙笑道:「那就讓李嬤嬤一道跟著,其他的,我去求了父親,到鄉下再買好的來!」
顧玉珍點點頭便沒了言語。
蔣宏生拍拍她的肩,「我們去外間商議下,看看再帶些什麼好。鄉下苦,比不得府裡,該帶的都得帶上……」
腳步聲漸行漸遠。
床上的小人兒睜開眼睛,長長的睫毛下籠著一雙沉靜幽深的眸子,又大又亮,如夏日繁星。

辰時剛過,蔣府大門敞開,四輛馬車魚貫而出。
顧玉珍倚門而立,雙目含淚,久久凝望。
冬梅抱著蔣欣瑤坐在鋪著厚厚被褥的馬車裡,心裡思量著二奶奶再三交待她的那些話。
這次隨四小姐去鄉下的除了她之外,只有小姐的奶娘李嬤嬤,院裡的丫鬟一個沒帶。二奶奶讓她去青陽鎮老宅後,再買幾個本分能幹的丫鬟,讓李嬤嬤調教一番後,再給小姐使喚。
「冬梅,這次二奶奶讓妳跟著小姐可太好了,那些小騷蹄子,沒一個是中用的,都欺負小姐不會說話呢!整日裡穿紅戴綠、塗脂抹粉的,生怕別人不知道自己的心思。我呸!土雞想變鳳凰,也得瞅瞅自己配不配!」李嬤嬤靠在車廂裡,義憤填膺的說道。
「嬤嬤,這話在我面前說說也就得了,以後說話行事需得多用個心眼,別禍從口出。」
李嬤嬤一拍腦袋,嘿嘿訕笑幾聲:「我知道,我知道,就是看著小姐心裡難受。四小姐這麼個可人兒,命怎麼就……呸,呸,呸!也難說!妳看四小姐的面相,老話都放在那兒呢,不像是個福薄的。天殺的周姨娘,早晚等著報應!」
冬梅急得真想用手去捂住那張嘴,奈何雙手抱著四小姐,騰不出空來,只得拚命的使眼色。這一折騰,把正在睡回籠覺的蔣欣瑤給驚醒了。
蔣欣瑤微微動了動身子,舒展一下手腳,蒼白的臉上,長長的睫毛輕輕顫動。
昨晚顧玉珍坐在床頭看了她一個晚上,眼神中的母愛、表情中的不舍,讓蔣欣瑤深深動容。在這樣的眼神下,還能坦然睡著,怕只有真正五歲的娃娃才行。
裝睡是一門藝術,這樣高難度的表演,蔣欣瑤前世常幹。好不容易熬到了馬車上,這馬車顫悠悠、顫悠悠,搖著搖著就把蔣欣瑤給搖睡著了。
怎奈李嬤嬤樸實的外表下有著一顆憤世嫉俗的俠義之心,專好打抱不平,且嗓門又大,蔣欣瑤不醒也難。
蔣欣瑤睜開眼睛看了兩人一眼,輕輕嘆了口氣,又閉上,驚得李嬤嬤失手把正往嘴裡送的點心掉落下來。
冬梅拚命朝李嬤嬤打眼色,一通手忙腳亂後,車裡才算真正的安靜下來。
蔣欣瑤想起前世的她,也是這樣看著女兒熟睡的臉,一動不動就是幾個小時。或是站在陽臺上,看著路邊梧桐樹下的燈光,想這樣深的夜,他在何處。
來到這個世界一年多,她還是沒弄明白,她明明是踩了剎車的,為什麼還會撞上?她常常在想找不到媽媽的囡囡,該哭成什麼樣。
初來的幾天,她就這樣想累了睡、睡醒了想。她實在無法淡定的把女兒拋開,來到這個鬼地方。女兒是她的心、她的肝,心肝沒了,還活著做什麼。
於是,接下來的一年裡,她渾渾噩噩,睡生夢死,心裡盼望著哪天一覺醒來,她還躺在那張柔軟的席夢思床上,囡囡正伸著肥肥的小短手,叫她起床。
冬去春來,夏逝秋近。一年了,她盼望的那一天只在夢裡出現;一年了,她除了嘆氣,再沒開口講過一句話。
額頭的傷疤好了淡了,可心裡的呢?
昨天晚上,顧玉珍一動不動的坐了一整夜,這讓她彷彿又看到原來的自己。心臟似被什麼狠狠的擊中,痛不可擋。
那一刻,她從未如此清楚的認識到,她回不去女兒所在的世界了。
大顆大顆的淚珠滑落到臉上,把車裡的兩個人給驚住了。
「小姐啊,都是嬤嬤不好,嬤嬤這嘴該打呢!小姐可不能哭啊,哭傷了身子,嬤嬤如何跟二奶奶交待啊!」李嬤嬤又急又悔。
冬梅拿帕子輕輕擦了擦蔣欣瑤的眼角,心疼道:「小姐,要是二奶奶看到小姐這樣,指不定如何傷心呢。太太說了,從今往後讓二奶奶當家呢。我們這一走啊是好事,二奶奶說把小姐送走了,她就沒有懼怕的了,好好整治一番,等日後小姐再回來,那些人想翻天也翻不了。」
冬梅見蔣欣瑤黑白分明的雙眸凝視著她,只覺得心軟成一汪水,越發的輕聲道:「二奶奶這也是為了小姐,要不然怎麼捨得離了小姐呢?咱們啊,把身體養好就行,一切都指望著二奶奶呢,萬事只管放心!」
說完輕輕拍著欣瑤,哄著她入睡。
蔣欣瑤心裡翻了個白眼,心道:我正打算好好活著呢,妳這一講,我還活個屁啊。
那個府裡,哪個是好相與的?
掌控一切,老謀深算的祖母。
甩手掌櫃,只見過一面的祖父。
貪財、愛占小便宜的大伯一家。
話不多,心思卻多的便宜老爹。
更何況那府裡還有個周秀月,仗著自己是周雨睛的姪女,整天迎高踩低、陰損使壞,活得比那正室太太還如魚得水,最是個惹事生非的主。
這周秀月,要相貌沒相貌,要身材還真有身材。不過也驗證了那句話,胸大無腦,跟侯府大小姐周雨睛明顯不是一條流水線下來的產品,等級差了不是一星半點。
有道是情誼千金,不敵胸脯四兩,便宜老爹往周秀月房裡去的次數明顯要高於顧玉珍。
蔣欣瑤不由得為自己的母親掬一把同情的眼淚。
再說周秀月的一雙兒女,沒繼承到便宜老爹的狐狸性子,倒把周雨睛自以為是的本事學了個透,一個比一個嬌縱,欺負起人來,連盤算都不用盤算,信手撚來就是。
倒是她那小弟,白白胖胖,甚是可愛,跟女兒小時候真像。一想到女兒,蔣欣瑤剛剛做好的心理建設,轟然倒塌,不願再想,沉沉睡去。
李嬤嬤終於鬆了口氣,拍拍胸脯,低聲說道:「別看小姐不說話,心裡明白著呢。」
冬梅看了她一眼,悄悄湊近了些,輕聲道:「嬤嬤,下次在小姐面前別亂說話,把小姐照顧好,就是我們的本分。」
李嬤嬤吐了吐舌頭,忙不迭的點頭。
馬車上重新恢復安靜,只餘車輪碾過地面,發出吱吱的聲響,顯得分外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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