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樂之路：在音樂治療中創造聲音的聯繫（簡體書）

1987年肯·布魯西亞（Ken Bruscia）在撰寫他的標誌性著作《即興式音樂治療》（Improvisational Models of Music Therapy）時就深諳其他音樂治療師將花費很長的實踐來擴充這種在音樂治療領域中具有重要地位的方法的文獻。其中最著名的是托尼·維格拉姆的著作《即興演奏式音樂治療方法》（Improvisation: Methods and Techniques for Music Therapy Clinicians: Educators and Students，2004）和蘇珊·戈斯喬姆（Susan Gardstrom）的著作《團體音樂治療即興方法：領導者能力精要》（Music Therapy Improvisation for Groups: Essential Leadership Competencies，2007），這兩本著作為如何教授和學習音樂治療領域中的臨床音樂即興演奏提供了指導和方向。

有許多傑出的音樂治療師將即興演奏作為一項臨床技術加以應用，如茱麗葉·阿爾文（Juliette Alvin）、瑪麗布萊斯特勒（Mary Priestley）、保羅·魯道夫（Paul Nordoff）和克裡夫·羅賓斯（Clive Robbins），他們都對將即興演奏作為臨床應用基礎做了描述。普裡斯利在她的第一本書《音樂治療在行動》（Music Therapy in Action，1975）中闡述了她針對成人來訪者使用的心理動力學治療方法。在書中，她描述了在治療中運用各種類型的即興演奏幫助來訪者修通他們的議題。1975年，阿爾文撰寫了一本關於即興演奏的著作《孤獨症兒童音樂治療》（Music Therapy for the Autistic Child）。1965年初，魯道夫和羅賓斯在著作《作為治療的音樂藝術》（Art of Music as Therapy）中開始逐漸勾勒出他們基於即興演奏方法的理論定位。現在，他們在音樂治療領域的成就已享譽全球。

我常常談及，來訪者是如何嘗試著運用即興演奏將其無法用語言表達溝通的內容，比如一種情緒狀態，使用非言語的方式與我們聯結並進行交流的。在即興演奏過程中揭示出的音樂語言傳達著信任和真誠。正是通過這種語言，治療關係得以形成並被瞭解。當關係紐帶在即興體驗中建立形成、當自我認識逐漸確立，音樂治療師的一部分使命已然達成。

即興是生活的一部分。我們大多數的交談都是即興的，這是運用交談雙方都能理解的語言進行溝通的能力。我們的許多行為也是即興的。我們以前做過的事情在新的環境下再做或許會有些許不同之處。在日常生活中，我們的即興行為能力的提高取決於我們如何展開生活之旅。例如，當人們講電話或開車交談時，頭腦裡會冒出多少想法。人們對別人說的每一句話的響應都是經過再三思考才說出口的嗎？生活中的即興有時就是我們的第二天性。然而在音樂中，即興常常需要學習才能習得。

我教了多年的即興演奏，這讓我有機會見證學生們的成長以及他們對即興演奏在與來訪者的關係中扮演的重要角色的理解。在教學中遇到的最大挑戰就是學生們的音樂能力水準是參差不齊的。即便教學是從最基礎的概念著手，我依然會發現許多學生會因為“即興”這個詞而感到恐慌，認為這是自己的技術和經驗所不能及的。

本書以令人耳目一新的視角闡述了如何即興。作者對相關文獻做了大量研究，且不僅僅是在現有知識的基礎上添磚加瓦，而是梳理出了一種獨到的學習音樂和臨床即興演奏相關技術的系統方法。通過梯階式系統地練習，讀者對即興演奏的藝術會有全新的認識和掌握。隨書附帶的錄音也相當精彩，它清晰地呈現了作者在書中所陳述的技術，可以幫助讀者通覽即興演奏的理論概念。本書作者是一位造詣頗深的音樂家，又瞭解臨床情境對即興演奏的需要，這兩種經驗在本書中的合二為一，正彰顯了本書的主旨——説明讀者瞭解音樂的和臨床的即興演奏的基本原則。

我很榮幸能夠為本書作序，本書中所運用的獨到方法為音樂治療教育和實踐做出了突出貢獻。當學生們的基礎即興演奏能力得以提升並逐漸專業化，這些訓練的意義和價值終將傳遞給來訪者。我們的來訪者值得嘗試通過這種全新的方式——音樂即興的語言——進行交流。

——Ronald M. Borczon，註冊音樂治療師

音樂教授

美國加州大學北嶺分校

導論

什麼是即興

獨到的方式

音樂治療中的即興

內容總覽

即興演奏能力

體驗式學習任務

第一章　準備

做好準備

以樂器為師

實驗是關鍵

學習之聲

沉默是金

與聲音做遊戲

深度聆聽

練習即興

第二章　聲音起源

藝術摹仿自然

音樂詞彙

練習

自然二重奏

第三章　音樂元素和技術

音質

音色

動力

節奏

動力性節奏處理

音樂句法

曲式

裝飾音的使用

音樂元素的角色

音樂與情緒

第四章　音樂內部技術

持續低音

五聲音階

自然調式體系

其他音階

移動低音

標準化和絃進行

半音階

第五章　音樂間技術

音樂間關係

談話技術

跨通道技術

角色關係

準備

共情技術

結構技術

啟發技術

對話技術

重定向技術

親密技術

程式技術

第六章　即興實踐

即興演奏體驗

即興演奏關係

即興演奏活動大綱

引導團體即興體驗

團體鼓樂和指揮

第七章　演奏的狀態

心流狀態音樂創作

心流狀態指標

即興演奏評估特徵表

學習的四個階段

發展你的實踐

附錄A　樂器介紹

附錄B　即興演奏能力

附錄C　體驗式學習任務

附錄D　活動記錄

附錄E　音訊範例

附錄F　談話技術

參考文獻

導 論

幾個世紀以來，人們都在運用音樂創作作為改變的動力。這種動力性且無國界的“語言”似乎擁有某種能力，能穿透我們混亂的思維將我們天性和信仰的本真揭示出來。與他人一起演奏音樂為塑造形式多樣的靜態和動態關係提供了無數的機會。通過音樂演奏塑造的這些關係常常與我們的生活有著驚人的相似且意味深長。諸多論著闡述過音樂以超越言語的、瓦解語言和種族壁壘的能力影響著我們。它為我們提供了一種與我們的潛意識密切關聯的表達方式，讓我們能夠觸及自我內在的、可能被隱藏起來了的潛能。實質上，音樂創作極有可能成為積極改變的強大催化劑。

超過30年的職業音樂人生涯讓我見證了音樂創作的變革性力量。這其中既有我個人的親身經歷——運用音樂訓練和表演重塑因童年時的閱讀障礙而遺失的自信，又有多年來作為表演和唱片藝術家、音樂教育者以及認證音樂治療師所目睹的音樂給生命帶來的改變。然而，音樂的本身並不能揭示其全貌。在這個過程中，一定有什麼因素平行於音樂本身而同樣扮演著（即便不是決定性的）相當重要的角色：音樂是如何被創造出來的。通過有機地找到自己的方式進行自由的表達，個體在這一過程中體驗到的音樂不僅僅是單純的音樂表演，而且是創造性表達的一種動力性模式。通過自由即興，我們或許會找到聯結我們內在深層自我的方式，並形成與他人強大的聯結。這些聯結與最親密的關係不分仲伯。

“能令他人自由地表達自己的人都是強大的，因為他令所有參與其中的人都意識到了集體的和個體的能量。”

——著名音樂家維克多·伍頓（Victor Wooten，2006，p.107）

本書的目的就是脫離任何器樂性或慣常取向來探索即興的概念，從而使之在涵蓋寬泛的媒介和方法領域被廣泛普及和應用。隨後對音樂要素和技巧進行了循序漸進的闡述，音樂要素和技巧為即興式音樂創作以及臨床音樂即興提供了全面的方法。雖然本書聚焦音樂治療，但是這些概念同樣適用於即興式音樂教育模式，如奧爾夫音樂教學法，以及無論是再創造式、支持性、治療性或其他任何形式的音樂創作。在音樂治療內外，從各種各樣的方法到音樂即興的思路都已經被整合在一起以觀共性。同時，對某些主題的不同見解的討論也闡明了這種方法中的多樣性和豐富性。

雖然我們在工作中必然運用各種流派或某種風格的音樂，但是音樂創作和特定即興的原則是通用的且相容並包的。因此，本書聚焦於教授原則和技巧，而非再創造或者模仿某種音樂風格（如“古典樂”或“爵士樂”等）。一旦你掌握了一些即興技巧的基礎，你就會發現學會和演奏特定風格的音樂變得更容易了。我們不在研究音樂風格上花時間的另一個原因是目前已有大量以此為主題的著作，任何想要學習某種類型和風格的音樂的學生都有大量的參考資源可選擇。

同樣，目前也有大量的資源在集中討論臨床音樂治療的應用、群體、幹預、案例和策略，等等。學生如果期望學習更多的有關臨床音樂治療的內容，通常會被建議尋找涵蓋了諸多主題的優秀資源。可以訪問美國音樂治療協會網站並進行在線檢索。因為本書的主旨是構建音樂即興技能，處在職業生涯的任何階段的音樂治療師都會發現其內容是非常適宜和有用的。同時，本書也旨在延伸和補充現有的有關音樂治療和即興的文獻，其目的是促進和協助音樂治療師（以及其他在工作中使用音樂即興的人）：（1）發展自己的音樂即興技能；（2）與同伴一起練習這些技能；（3）應用這些技能為來訪者提供更好的服務。

“相處一小時比對話一年更能讓你瞭解一個人。”

——柏拉圖

什麼是即興

當我們進行交談、忙碌於工作、在週末或假期遊玩享樂、烹飪一日三餐和進行藝術創作時，我們都在即興。我們基本上是通過即興過程來創造生活的。

即興的定義之一是：沒有預先準備的自發地創作和表演。

“沒有預先準備”可能是一個容易引起歧義的短語，因為它聽起來像是說我們沒有準備好。但是你會發現，沒有預先準備和沒有準備好是有區別的。

另一個定義是：以任何可以利用的東西進行生產創作或製作。

“以任何可以利用的東西”是一個關鍵短語，因為一方面我們常常會發現自己在“四下尋找”素材，另一方面我們所“尋獲的”超出了我們所需要的。諷刺的是，往往正是“尋找”（就好像是我們所擁有的並不夠用）阻礙了即興的進行。

“夢者外望，醒者內觀。”

——瑞士心理學家卡爾·榮格（Carl Jung）

同時，當我們學著與周圍海量的資源進行連接時，我們也拓展了創造有現實意義的、有價值的事物的可能性。為了達到這個目標，我們必須嘗試超越已知的局限性（以及傳統正規的訓練），並與所有具有音樂性的事物創建與其聲音的關係。或許，在生活領域中，沒有什麼比語言即興更符合音樂創作的了。

獨到的方式

在一項裡程碑式的研究中，研究者要用功能性核磁共振來測量老練的爵士鋼琴家的腦在進行音樂即興時的變化。研究結果顯示，相較於演奏一個現成的音樂片段，即興演奏會顯著地改變腦內特定區域的活躍性；更確切地說，與對目標導向行為的監控、評估和修正以及問題解決、意識的自我監控和集中注意力密切相關的腦區——外側前額皮層和後側前額皮層被大範圍地去活化。同時，即興也增加了感覺運動的活躍度。作者認為：

“……去活化可能與失焦的、自由浮動的注意有關，這讓自然自發的聯想和突然的內省及頓悟成為可能。”

你可以想像，即興這種允許用音樂表露潛意識衝動、思維和情感呈現且發展的獨特特點對於治療過程來說是多麼重要。如果能在治療過程中嫺熟地使用，即興將會是一個獨一無二的工具，有著無與倫比的治療潛能。

音樂治療中的即興

即興是音樂治療中使用的四種基本方法之一（Bruscia 1998，p. 29），其他三種是再創造式、作曲式和聆聽式（接受式）音樂治療方法。作為一個音樂治療師，你的工作既包括提供一個動態的、個性化的治療方案，這些方案也必須是非常靈活且可調整的。即便是在設計了“完美的”治療計畫後，真實的生活情境依然需要你對其進行創造性的修正，有時甚至是把當下的方案徹底推翻。周遭意外的變故、時間間隔、資源、人群、來訪者的情緒和喜好等可能會要求你快速有效地改變和調整治療計畫以滿足來訪者的需要。即興技術幾乎適用於所有的臨床情境，從私人執業到公共機構；幾乎適用於所有類型的人群，從有特殊需要的兒童到住院患者。

本書所涉及的即興主要是指臨床即興，以區別於音樂性即興。音樂性即興是一個創作有審美價值的音樂作品的過程，出現在如演出性樂團或音樂課堂裡。臨床即興是一個協同創造有治療價值的音樂作品的過程，可作為個性化治療計畫中評估、治療和評價階段的一部分。在臨床即興中，來訪者和治療師發展的（與音樂、自我和他人的）關係使人瞭解了治療過程且常常體現著各種不同的審美價值。音樂治療師雖然從外顯功能上看更像個音樂家，但其最首要、最重要的角色是治療師。

不要奢望音樂治療的來訪者有足夠的能力參與即興體驗。來訪者的個人能力將會決定他們在即興中能體驗到的程度以及以什麼樣的方式去體驗，但是大量實例證明，在你的幫助下，他們會找到自己的方式。

並非所有的即興都會產生一個“音樂”作品。在一些案例中，即興會產生一個“聲音模式”（Bruscia，1987），其更多是指使用樂器作為參考或表達工具，與音樂性或審美愉悅價值無關。聲音模式還是創造聲音關係的媒介（這些聲音關係能使人瞭解並指向人際關係），因此在臨床實踐中是行之有效的方式。在一些案例中，當再創造式和作曲式音樂創作可能會帶來一些挑戰時（如對有重度智力殘疾的來訪者來說），即興式音樂治療可為來訪者提供一些表達的方式，且同時為治療師創造了建立聲音關係的機會。即便是在再創造和作曲式音樂創作中，即興也總是聚焦於當下。因為音樂治療是一個動力性過程，“在當下”的變化通常與調式調性、節拍、節奏、音調、音色、歌詞和配器的改變有關。如果音樂治療師能夠輕鬆自如且自信地使用其即興能力，則更有能力快速且有效地改變以協助治療過程，最終提供最高質量的服務。正如Stephen Nachmanovich（1990，p.99）在其專著《自由的演奏》（Free Play）中所說的：

“與他人分享藝術創作的過程及其本身，是人類關係的表現和溝通的工具，同時又激勵著這種關係。演奏者通過他們的演奏構建了自己的社會。團體即興，這種人與人之間最直接的關係（除了他們的意象，中間不需要任何其他的媒介）可以成為強大且獨一無二的友誼的催化劑。這種親密是言語或慎思所不能匹及的，像極了愛人之間那種微妙、豐富且實時的交流。”

治療進程中最核心的因素就是治療關係。與來訪者（以及團體中來訪者之間）形成親密的聯結是邁向創造性積極轉變的重要一步。當演奏者“構建他們自己的社會”時，他們所建立的規範和價值觀也折射出了他們是誰。當他們通過音樂這種非言語媒介進行創造時（“除了想像力不依靠任何媒介”），他們掙脫了語言、思維和想法的限制，構建了親密的關係，這使得他們有能力更深入地瞭解彼此，讓彼此在潛意識層面聯繫在一起並形成“強大且獨一無二的友誼”。通過即興，每個人都貢獻出了自己的一部分，共同營造了歸屬和舒適的氛圍。每個人的投入對於最後的產出來說都是有價值且重要的。最終，演奏者們常常會更多地投身於其中，與彼此形成協同合作的關係，而不是迎合順從來自外在環境或權威的規則。因為自由即興的音樂創作基於其真誠的表達和交流，能夠成為構建親密關係的催化劑，這也是許多音樂治療模式中最核心的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