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惡意(簡體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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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品簡介
作者簡介
名人/編輯推薦
目次
書摘/試閱

商品簡介

《惡意》是東野圭吾挑戰寫作極限的長篇傑作,與《白夜行》《嫌疑人X的獻身》《解憂雜貨店》並稱東野圭吾四大傑作。《惡意》深刻揭示人性,故事中無邊的惡意深不見底,有如萬丈深淵,讓人不寒而慄。讀完《惡意》,才算真正認識東野圭吾。《紐約時報》稱“《惡意》再次展現了東野圭吾對小說的掌控,比起黃金周期間東京的高速公路,《惡意》有更多的糾結、變道和反轉。”知名學者止庵認為“《惡意》作為一部推理小說,極盡曲折複雜周密;同時又深刻揭示了人性,達到很多純文學作品未能達到的深度”。

暢銷作家在出國前一晚被殺,警方很快鎖定了兇手。此人供認自己是一時衝動犯下了罪行。案子到此已經可以了結。可辦案的加賀警官並不這麼認為,因為他找不到兇手作案的動機,兇手也一直對動機避而不談。加賀不願草草結案,大量走訪。漸漸顯露的真相讓他感到冰冷的寒意——“你心裡藏著對他的惡意,這仇恨深不見底,深得連你自己都無法解釋。正是它導致了這起案件。這股惡意到底從何而起呢?我非常仔細地調查過,卻實在找不出任何合乎邏輯的理由。這是怎樣的一種心態啊!就算被捕也不怕,即使賭上自己的人生,也要達成目的。這真是驚人的想法,簡直前所未聞。”

 

作者簡介

東野圭吾

日本作家。

1985年,《放學後》獲第31屆江戶川亂步獎,開始專職寫作;

1999年,《秘密》獲第52屆日本推理作家協會獎;

2005年出版的《嫌疑人X的獻身》同時獲得第134屆直木獎、第6屆本格推理小說大獎,以及日本三大推理小說排行榜年度第1名;

2008年,《流星之絆》獲第43屆新風獎;

2009年出版的《新參者》獲兩大推理小說排行榜年度第1名;

2012年,《解憂雜貨店》獲第7屆中央公論文藝獎;

2013年,《夢幻花》獲第26屆柴田煉三郎獎;

2014年,《祈禱落幕時》獲第48屆吉川英治文學獎。

名人/編輯推薦

《惡意》與《白夜行》《嫌疑人X的獻身》《解憂雜貨店》並稱東野圭吾四大傑作。讀完《惡意》,才算真正認識東野圭吾。作為一部推理小說,《惡意》極盡曲折複雜周密,儘管兇手早早落網,情節依舊扣人心弦。

《惡意》會讓人感到從未遇到這樣的案子:殺人不是目的,而是手段;死亡不是結束,而是開始。正如有評價所稱:“一直以為,知道了兇手是誰,推理小說也就結束了,《惡意》徹底顛覆了這一觀念。”真相背後還有真相,意外之後還有逆轉。

在一連串扣人心弦、張力十足的鬥智情節之外,《惡意》還深刻揭示了人性。知名學者止庵認為在對人性的剖析上,《惡意》“達到了很多純文學作品未能達到的深度”。潛藏在人心底的無邊惡意,深不見底,有如萬丈深淵,讓人不寒而慄。

名人推薦
《惡意》作為一部推理小說,極盡曲折複雜周密;同時又深刻揭示了人性,達到很多純文學作品未能達到的深度。《惡意》可與同一作者的《紅手指》對照著讀。在《惡意》中,惡是沒有底線的;在《紅手指》中,善殘存於惡的底線之下。——止庵

潛伏在《惡意》故事底下的,是一條黑色的河流,名為人的“惡意”。雖然可以聽到流淌的微弱水聲,卻無法輕易看到它的流動。——桐野夏生

一直以為,知道了兇手是誰,推理小說也就結束了,《惡意》徹底顛覆了這一觀念。——Yes24(韓)

《惡意》是一本結構相當完整的一流傑作,視點、邏輯、伏筆、動機、意外性、公平性安排都幾近滿分。——藍宵(推理小說家)

媒體推薦
東野圭吾在《惡意》中巧妙地設置了一個又一個反轉,從陰謀實施到真相大白間的精巧設計,令讀者讚歎不已。——《出版家週刊》(美國)

在《惡意》中,東野圭吾將陀思妥耶夫斯基式的心理現實主義和愛葛莎•克利斯蒂式的經典偵探解謎故事結合得爐火純青。——《華爾街日報》(美國)

東野圭吾在《惡意》中再次展現了對推理小說的掌控,比起黃金周期間東京的高速公路,《惡意》有更多的糾結、變道和反轉。——《紐約時報》(美國)

當你以為東野圭吾已經窮盡了詭計的所有可能性時,他就祭出一個新的來讓你大吃一驚。——《科克斯書評》(美國)

目次

事件之章:野野口修的手記

疑惑之章:加賀恭一郎的記錄

解決之章:野野口修的手記

探究之章:加賀恭一郎的獨白

告白之章:野野口修的手記

過去之章(一):加賀恭一郎的記錄

過去之章(二):認識他們的人所說的話

過去之章(三):加賀恭一郎的回憶

真相之章:加賀恭一郎的闡明

書摘/試閱

事件之章

野野口修的手記

1

事情發生在四月十六日,星期二。

那天下午三點半,我從家裡出發,前往日高邦彥的住處。日高家距我住的地方不遠,僅需坐一站電車,到達車站改搭巴士,再走上一小段路,大約二十分鐘就到了。

平常就算沒什麼事,我也常到日高家走走,不過那天卻是有特別的事要辦—這麼說好了,要是錯過那天,我就再也見不到他了。

他的家位於美麗整齊的住宅區裡,該地區清一色的高級住宅,偶爾可見一般稱之為豪宅的氣派房子。這附近曾經是一片雜樹林,有不少住戶依然讓庭院保有原本的面貌。圍牆內山毛櫸和櫟樹長得十分茂盛,濃密的樹蔭覆滿整條巷道。

嚴格說起來,這附近的路並沒有那麼狹窄,可是一律規劃成了單行道。或許講究行走的安全也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一種象徵吧!

幾年前,當我聽說日高買了這附近的房子時,心裡就想,果不出所料。對於在這個地區長大的少年而言,把家安在這裡乃人生必須實現的夢想之一。

日高家稱不上豪宅,不過光夫妻倆居住,可說綽綽有餘,十分寬敞。主屋的屋頂採用了純和式風格,邊窗、拱形玄關、二樓窗際的花壇則全是西式設計。這些想必是夫妻倆各拿一半主意的結果。不,就磚砌的圍牆來看,應該是夫人占了上風。她曾經透露,一直想住在歐洲古堡般的家裡。

更正,不是夫人,應該說是“前夫人”才對。

沿著圍牆走,我終於來到方形紅磚砌起的大門前,按下門鈴。

等了很久都沒人來應門,我往停車場一看,日高的薩博車不在,可能是出門去了。

這下要如何打發時間?我突然想起那株櫻花。日高家的庭院裡種了一株八重櫻,上次來的時候只開了三分,算算已經又過了十天,不知現在怎麼樣了。

雖然是別人的家,但仗著自己是主人的朋友,就不請自入了。通往玄關的小路在途中岔開來,往建築的南邊延伸而去。我踏上小徑,朝庭院的方向走。

櫻花早已散落一地,樹枝上還殘留著些許尚堪觀賞的花瓣。不過這會兒我可無心觀賞,因為有個陌生的女人站在那裡。

那女人彎著腰,好像正看著地上的什麼東西。她身著簡單的牛仔褲和毛衣,手裡拿著一塊像白布的東西。

“請問⋯⋯”我出聲問道。

女子好像嚇了一大跳,猛地轉過身來,迅速挺直腰杆。

“啊,對不起。”她說,“我的東西被風吹到院子裡了,這家人好像不在,我就自己進來了。”她將手裡的東西拿給我看,是一頂白色的帽子。

她的年齡看來應在三十五到四十之間,眼睛、鼻子、嘴巴都很小,長相平凡,臉色也不太好。

剛才的風有那麼強,會把帽子吹掉?我心裡犯著嘀咕。

“您好像很專注地在審視地面呢。”

“哎,因為草皮很漂亮,我在猜是怎麼保養的。”

“唔,這我就不知道了,這是我朋友的家。”

她點了點頭,好像知道我不是這家的主人。

“不好意思,打擾了。”她點了點頭,與我擦肩而過,往門那一頭走去。

大概過了五分鐘,停車場那邊傳來汽車引擎的聲音,好像是日高回來了。

我走回玄關時,深藍色的轎車正倒入停車場,駕駛座上的日高注意到我,微微地點了下頭。

副駕駛座上的理惠一邊微笑一邊對我解釋:“對不起,本想出門去買點東西,結果碰到了大堵車,真傷腦筋。”

一下車,日高馬上舉起手做了個手刀的姿勢,表示抱歉。“等很久了嗎?”

“沒有,並沒有多久,我去院子裡看櫻花了。”

“已經開始凋落了吧?”

“有一點,不過真是棵漂亮的樹啊。”

“開花的時候是很好,之後就麻煩了。工作室的視窗離得比較近,毛毛蟲都從外面跑進來了。”

“這就傷腦筋了。不過,反正你也不會在這裡工作了,對吧?”

“嗯,一想到可以從那毛毛蟲地獄裡逃出來,我就松了一口氣。啊,還是先進來吧,我們還留著一些器具,可以請你喝杯咖啡。”

通過垂拱的玄關,我們魚貫而入。

屋子已經整理得差不多了,牆壁上的掛畫也已收起。

“行李都收拾好了?”我問日高。

“除了工作室外,大致都收拾好了,剩下的就交給搬家公司。”

“今晚打算住在哪裡?”

“早就定好皇冠酒店了。不過我可能要睡在這裡。”

我和日高走進工作室。那是一間約十疊大的西式房間,裡面只剩下電腦、書桌和一個小書架,看起來空蕩蕩的,其餘的東西大概都打包了。

“這麼說來,你明天還有稿子要交差?”

日高眉頭一皺,點了點頭。

“連載的部分還剩下一回,預定今晚半夜要傳給出版社,所以到現在電話都沒敢切斷。”

“是聰明社月刊的稿子?”

“是啊。”

“還有幾頁要寫?”

“三十頁。啊,總會有辦法的。”

房裡有兩把椅子,我們分坐在書桌一角的兩側。不久,理惠端了咖啡進來。

“不知溫哥華的天氣怎樣,應該比這邊冷吧?”我向兩人問道。

“緯度完全不一樣,那邊涼多了。”

“不過能過個涼涼爽爽的夏天真是不錯,一直待在空調房裡對身體不好。”

“待在涼爽的屋子裡順利工作⋯⋯如果能這樣就太好了,不過大概不可能吧。”日高自嘲地笑著。

“野野口先生,到時你一定要來玩,我可以當你的嚮導。”理惠說。

“謝謝,我一定去。”

“你們慢慢聊。”說完,理惠就離開了房間。

日高拿著咖啡杯站了起來,倚在窗邊望向庭院。

“能看到這株櫻花盛開的樣子真好。”他說。

“從明年起,我會拍下花開的美麗照片寄給你。對了,加拿大那邊也有櫻花吧?”

“不知道。不過即將搬進去的房子附近好像沒有。”他啜著咖啡說道。

“說到這個,我剛才在院子裡碰到一個奇怪的女人。”我本來有點猶豫,不知該不該說,後來還是決定讓他知道。

“奇怪的女人?”日高挑起了眉毛。

我把剛才的情景說給他聽,結果他的表情從一開始的驚訝轉為了然於胸。

“你說的那個女人是不是長得像木刻的鄉土玩偶?”

“啊,沒錯,你這麼一說,好像真是這樣。”日高比喻得真貼切,我笑了出來。

“她好像姓新見,住在附近。外表看來比實際年齡年輕,但也應該已經超過四十了。有個讀初中的兒子—一個不折不扣的小渾蛋。丈夫很少在家,大概是一個人在外地工作,這是理惠的推斷。”

“你知道得還真詳細,你們感情很好啊?”

“和那個女人?怎麼可能!”他把窗子打開,拉起紗窗,涼風徐徐地吹了進來,風裡混雜著樹葉的氣味。“正好相反,”他繼續說道,“應該說她恨我們才對。”

“恨?她看起來很正常啊!是什麼原因?”

“為了貓。”

“貓?這和貓有什麼關係?”

“最近那個女人養的貓死了。聽說是忽然倒在路邊,帶它去看獸醫,得知可能被人下了毒。”

“這和你又有什麼關係?”

“她似乎懷疑貓是吃了我做的毒丸子才死的。”

“你?為什麼她會這麼認為?”

“就是這篇,”日高從僅存的那方書架裡抽出一本月刊,翻開放到我面前,“你讀讀這個。”

那是一則約半頁篇幅的短文,題為“忍耐的極限”,文章上方擺著日高的照片。內容主要是說到處亂跑的貓讓他極為苦惱:早上,院子裡一定會出現貓糞;將汽車停在停車場,引擎蓋上佈滿貓的腳印;花盆裡植物的葉子被啃得亂七八糟。雖然知道這些罪行全是一隻帶白棕斑點的花貓犯下的,卻苦無對策,就算立了一整排礦泉水瓶擋它,也一點效果都沒有,每天都在挑戰自己忍耐的極限⋯⋯

“死掉的那只貓是帶白棕斑點的?”

“唔,好像是。”

“那難怪了,”我苦笑著點了點頭,“她懷疑你也不是沒有道理。”

“上個禮拜吧,她氣衝衝地跑到這裡來,雖然沒指名道姓說是我下的毒,但話裡就是這個意思。理惠很生氣地說我們才不會幹這種事,並將她轟了回去,不過就她在院子裡徘徊的行徑看來,想必還在懷疑我們。大概想找尋是否有毒丸子殘餘的痕跡。”

“還真執著。”

“那種女人就是這樣。”

“她不知道你們就要搬到加拿大去住了嗎?”

“理惠跟她說過,說我們下禮拜就要到溫哥華住上好一陣子,她家的貓再怎麼作亂,我們也只要忍耐一下子就好了。這樣看來,理惠倒也挺強悍的。”日高好像頗覺有趣地笑了。

“理惠的話很有道理,你們根本沒有必要急著在這個時候殺死那只貓嘛!”

不知何故,日高並沒有馬上附和我的話。他依然面帶微笑,眺望著窗外的風景。將咖啡喝光後,他陰沉地說道:“是我做的。”

“啊?”我不明所指,便問,“什麼意思?”

他將咖啡杯放到桌上,拿出了香煙和打火機。

“是我殺的。我把毒丸子放到院子裡,只是沒想到事情竟然會這麼順利。”

聽到這些話從他嘴裡說出,我以為他只是在開玩笑。然而他雖維持一貫的笑臉,卻不像在開玩笑。

“你說的毒丸子怎麼做?”

“還用怎麼做?貓罐頭裡摻入農藥放到院子裡就結了,沒教養的貓好像什麼都吃。”

日高將香煙拿近,點燃,愜意地吞雲吐霧。從紗窗吹入的風霎時將煙霧吹散了。

“你幹嗎要做那種事?”我問道,心裡感覺不太舒服。

“我跟你說過這房子到現在都還租不出去吧?”他面容一整,認真地說道。

“嗯。”

日高夫婦打算在旅居加拿大期間將這套房子租給別人。

“倒是不斷有仲介來詢問,可是他們告訴我,這裡有一個缺點。”

“什麼?”

“他們說房子前面擺了一排擋貓的瓶子,好像深受貓害的困擾。這種狀況確實會影響租房者的意願。”

“那你把擋貓瓶拿掉不就好了?”

“這並非根本的解決之道。如果有想租的人來看房子,看到滿院貓糞,又該怎麼辦?若我們還在,是可以天天打掃,可明天這裡就沒人住了,肯定會臭得要命。”

“所以你就殺了它?”

“這應該是飼主的責任,不過你剛才看到的那位太太好像不明白這一點。”日高在煙灰缸裡把香煙撚滅。

“理惠知道這件事嗎?”

日高揚起半邊臉,一邊笑一邊搖頭:“哪能讓她知道!女人啊,百分之八十都喜歡貓,要是我跟她講了實話,她肯定會說我是魔鬼。”

我不知該怎麼接下去,只好沉默以對。這時恰好電話響起,日高拿起話筒。

“喂?啊,你好,我正想你也該打電話來了⋯⋯嗯,按照計畫進行⋯⋯哈,被你識破啦?我這才要開始寫呢⋯⋯是啊,我想今天晚上一定能搞定⋯⋯好,我一完成就馬上傳過去⋯⋯不行,這電話只能用到明天中午,所以我打電話過去好了⋯⋯嗯,我會從酒店打過去。好,那先這樣。”

掛斷電話,他輕輕地歎了口氣。

“編輯?”我問。

“聰明社的山邊先生。雖然我拖稿拖習慣了,不過這次他真的不放心。他怕我跑掉,畢竟我後天就不在日本了。”

“那我就不多打擾,告辭了。”我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就在此時,聽到屋內對講機的聲音。我原以為是推銷員之類,不過似乎不然。走廊上傳來理惠走近的腳步聲,接著是敲門的聲音。

“什麼事?”日高問。

門打開了,理惠一臉沮喪地探進頭來。

“藤尾小姐來了。”聲音悶悶的。

日高的臉就像暴風雨前的天空一樣,佈滿陰霾。

“藤尾⋯⋯藤尾美彌子?”

“嗯,她說今天無論如何都要跟你談。”

“真糟糕。”日高咬著下唇,“大概是聽到我們要去加拿大的風聲了。”

“要我告訴她你很忙,請她回去嗎?”

“這個嘛,”他想了一下,“不,我見她好了。我也覺得就在這裡把事情解決掉會更輕鬆,你帶她過來吧。”

“好倒是好⋯⋯”理惠擔心地往我這邊看來。

“啊,我正打算要離開。”我說。

“對不起。”理惠說完,就消失在門口。

“真傷腦筋。”日高歎道。

“你們剛剛說的藤尾小姐,是藤尾正哉的⋯⋯”

“妹妹。”他搔著略長的頭髮,“如果她們想要錢還好辦,可是如果要我將書全部收回或改寫,就恕難從命了。”

聽到腳步聲越來越近,日高趕緊閉上了嘴。門外依稀傳來理惠的聲音—“走廊很暗,對不起”,接著有人敲門,日高應了一聲。

“藤尾小姐來了。”理惠打開門說道。

站在她背後的,是一位看起來二十六七歲的長髮女子,身著女大學生去企業面試時會穿的那種套裝,讓人覺得這位不速之客在刻意維持著應有的禮貌。

“那我先走了。”我向日高說道。我原本想告訴他,如果可以,後天我會去送行,但沒說出口。我心裡琢磨著,要是在這種時候刺激到藤尾美彌子就不好了。

日高沉默地點了點頭。

我在理惠的陪伴下走出了日高家。

“招待不周,真是不好意思。”理惠合起雙掌,眨著眼,抱歉地說道。由於身材嬌小纖細,這樣的動作讓她散發出少女般的氣息,令人一點也感覺不出她已年過三十。

“後天我會去送你們。”

“你不是很忙嗎?”

“沒關係,拜拜。”

“再見。”她說道,一直看著我轉入下一個街角。

2

我回到家,剛做完一點事,門鈴就響了。我的住所和日高家相比天差地遠,只不過是一棟五層建築裡的一個小套間,工作室兼臥室約占了六疊,剩下的十六疊空間既是客廳也是飯廳,還包含了廚房,而且我也沒有像理惠那樣的美眷,所以鈴響時,只好自己去應門。

從門鏡裡確認來訪物件後,我將鎖一扳,打開了門,是童子社的大島。

“你還是一樣,非常準時。”我說。

“這可是我唯一的優點。我帶來了這個。”他拿出一個四方包裹,上面印有知名日式點心店的店名。他知道我是個嗜吃甜食的人。

“不好意思,還讓你特地跑一趟。”

“哪裡,反正我回家順路。”

我將大島讓進狹窄的客廳,泡了茶,接著走回工作室,將擺在書桌上的原稿拿了過來。“哪,這個,寫得好不好就不知道了。”

“我來拜讀一下。”他將茶杯放下,伸手接過稿子,讀了起來,我則翻開報紙。一如往常,讓人當面閱讀自己的作品,總令我不太自在。

大概是大島快讀完一半的時候,餐桌上的無繩電話突然響了。我說聲“失陪一下”,離開了座位。

“你好,我是野野口。”

“喂,是我。”是日高的聲音,聽來有點沉重。

“啊,怎麼了?”我心裡還掛念著藤尾美彌子的事,不過日高並未正面回答。他停了一下,問道:“你現在忙嗎?”

“談不上忙,只是有客人在這裡。”

“哦,幾點會結束?”

我看了一下牆上的時鐘,剛過六點不久。

“還要一會兒,到底怎麼了?”

“嗯,電話裡講不清楚,我有事想找你商量,你可不可以來我這裡一趟?”

“可以。”我差點忘了大島就在一旁,幾乎要脫口問他是不是有關藤尾美彌子的事。

“八點怎麼樣?”他說。

“好。”

“那我等你。”他說完就把電話掛了。

我一把聽筒放好,大島就趕忙從沙發上站起,說道:“如果你還有事,那我就⋯⋯”

“不,沒關係,沒關係。”我以手勢示意他坐回去,“我和人約在八點,還有時間,你就慢慢讀好了。”

“這樣啊,那我就不客氣了。”他拿起原稿繼續讀了起來。

我也再度攤開報紙盯著上頭的文字,腦海裡卻不停猜測著日高要說的是哪件事。我猜多半跟藤尾美彌子有關,除此以外,我實在想不出來還會有什麼事。

日高寫了一本叫《禁獵地》的小說,內容描寫某位元版畫家的一生。表面上雖稱之為小說,實際上作品中的主角確有其人,是一名叫藤尾正哉的男子。

藤尾正哉和我以及日高讀的是同一所初中。或許是因為這段淵源,讓日高興起想把藤尾的故事寫成小說的念頭。只是這本小說有幾點亟待商榷的地方,即其中連藤尾正哉之前做過的一些不太光彩的事情也如實描寫,特別是他學生時代的各種奇怪行徑,日高幾乎是原版重現。就我看來,除了人物名字不同之外,書裡的內容根本不像是虛構的小說,就連主角後來被妓女刺死也與現實情況完全吻合。

這本書榮登暢銷書排行榜,對於認識藤尾正哉的人而言,要猜出小說主角的原型是誰實在太過容易。終於,藤尾的家人也看到了這本書。

藤尾的父親早已去世,出來抗議的是他的母親和妹妹。她們認為:很明顯,小說主角以藤尾正哉為原型,可是她們不記得曾允許誰寫這樣的小說。而且這本書暴露了藤尾正哉的隱私,使他的名譽受到不當的詆毀,她們要求將作品全部收回,全面改寫⋯⋯

日高也說過,對方並未要求賠償金之類的實際補償。她們真的只是要求改寫作品,還是有其他更深層次的企圖,至今仍無法斷定。

從日高剛剛在電話中的聲音判斷,恐怕和藤尾美彌子的交涉不太順利。可是,把我叫過去又是怎麼一回事?如果他們真的談判破裂,那我又能幫上什麼忙呢?

就在我左思右想之際,對面的大島好像把稿子讀完了。我把視線從報紙上移開。

“寫得不錯嘛,”大島說,“挺溫暖的,透著一股懷舊氣息,我覺得挺好的。”

“是嗎?聽你這麼說,我就安心多了。”我的確松了口氣,趕緊喝了口茶。大島這個年輕人雖然和氣,卻不隨便講諂媚逢迎的話。

若是平時,我們接下來會討論往後的計畫,不過待會兒和日高有約。我看了一下表,已經六點半了。

“您來得及嗎?”大島機靈地問。

“嗯,還來得及。怎樣?這附近有一家餐館,我們去那兒邊吃邊討論?這樣也算幫了我一個大忙。”

“好啊,反正我也要吃晚飯。”他將原稿放進皮包。如果我沒記錯,他應該快三十了,卻還是單身。

距離我家大概兩三分鐘的路程就有一家餐館,我們一邊吃著焗烤料理,一邊商量公事。說是商量公事,其實聊的都是雜事。談話中,我無意間說出接下來跟我約的人正是作家日高邦彥,大島聽後顯得有些驚訝。

“您認識那位元先生啊?”

“嗯,我們小學、初中都同校,住得也很近,從這邊走過去就到了,只是我們的老家都已經拆了,目前正在蓋公寓。”

“就是所謂的童年舊識對吧?”

“差不多吧,現在我們也還有來往。”

“啊,”大島露出羡慕和憧憬的目光,“我竟然不知道。”

“我為你們公司寫稿,也是通過他介紹的。”

“咦?是這樣嗎?”

“一開始是你們公司的總編向日高約稿,不過他不寫兒童文學,就拒絕了,又把我介紹給你們,也就是說,他算是提拔我的貴人。”我一邊用叉子將焗烤通心粉送進嘴裡,一邊說道。

“嗯,竟然有這回事。日高邦彥的兒童文學,這樣的標題確實挺吸引人的。”大島接著問我:“野野口先生,您不想寫針對成人讀者的小說嗎?”

“我很想寫啊,如果有機會。”這是我的真心話。

七點半,我們離開了餐館,往車站走去。我站在月臺上目送大島坐上反方向的電車,不久我等的電車也來了。

抵達日高家正好是八點。我站在門前,覺得有點奇怪,屋裡一片漆黑,連門外的燈也沒有開。

我還是按下了對講機的按鈕,只是沒想到竟被我料中,無人應答。

莫非是自己搞錯了?日高電話裡說的八點,說不定指的不是八點到“他家”。

我回到來時的路上,不遠處有座小公園,我邊掏出零錢邊走進公園旁的電話亭。

從電話簿裡,我找到了皇冠酒店的電話號碼。酒店職員聽到我要找一位姓日高的客人,馬上幫我轉接過去。

“您好,我是日高。”是理惠的聲音。

“我是野野口,日高邦彥在嗎?”

“不,他沒來這裡。應該還在家吧。因為還有工作要趕。”

“不,他好像不在⋯⋯”我告訴她她家一片漆黑,裡面好像沒人。

“這就怪了。”電話那頭的她似乎頗為困惑,“他跟我說到這裡的時候恐怕要半夜了。”

“大概只是出去一下吧。”

“應該不會啊。”理惠像在思索,沉默了片刻,道,“這樣好了,我現在就到那邊去。大概四十分鐘就會到了。啊,野野口先生,你現在在哪裡?”

我說了自己的位置,告訴她會先到附近的咖啡店打發時間,就掛了電話。

走出電話亭,在去咖啡店前,我又繞到日高家去看了看。還是一樣,燈全部黑著,停車場裡日高的薩博好端端地停在那裡。總覺得哪裡怪怪的。

這家咖啡專賣店是日高平日調適心情時常去的,我也來過好幾次,店主認出了我,問今天怎麼沒跟日高先生一起來。我說,他和我約了見面,可是家裡沒有人。

就這麼和老闆聊著職業棒球賽,東拉西扯的,三十分鐘就過去了。我付了賬,出了店門,快步往日高家走去。

才走到門前,就看到理惠從計程車上下來。聽到我出聲相喚,她回了我一個笑臉。可是,當她看向屋子的時候,臉色忽然沉了下來,顯得十分不安。

“真的是全黑著。”她說。

“好像還沒回來。”

“可是他不可能出去啊。”

她從皮包裡拿出鑰匙,往玄關走去,我跟在後面。

大門鎖著,理惠打開門進入屋子,接著把各處的燈一一摁亮。室內空氣冰冷,似乎沒有人在。

理惠穿過走廊,去擰日高工作室的門把手。門鎖上了。

“他出門的時候,都會上鎖嗎?”我問。

她一邊掏鑰匙,一邊側著頭回想:“最近他不太鎖門的。”

鑰匙一轉,門順勢敞開來。工作室裡同樣沒有開燈,卻不是全黑的。電腦的電源還插著,螢幕發出亮光。

理惠摸索著牆壁,按下日光燈的按鈕。

房間中央,日高腳朝我們,倒在地上。

停頓了幾秒,理惠沉默地走上前去。走到一半,她突然停了下來,兩手捂著嘴,全身瞬間僵直,一言不發。

我也戰戰兢兢地往前挪去。日高趴著,頭轉向一旁,露出左半邊臉頰。他的眼睛微微睜著,眼神渙散。

“他死了。”我說。

理惠整個人慢慢地癱軟下來,就在膝蓋碰到地板的同時,她發出仿佛來自身體深處的悲鳴。

3

警視廳派來的偵查員在現場勘查的時候,我和理惠就在客廳等。雖說是客廳,卻連桌椅都沒有。我讓理惠坐在裝滿雜誌的紙箱上面,自己則像熊一樣來回踱著方步,還不時將頭探出走廊,窺看現場調查的情形。理惠一直在哭,我看了看手錶,已經是晚上十點半了。

敲門聲響起,門打開了,迫田警部走了進來。他年約五十,態度沉穩大方。一開始叫我們在這房裡稍等的也是他,看來他是這次偵查行動的總指揮官。

“我有話想跟你談,可以嗎?”警部瞄了理惠一眼後,轉身向我說道。

“我無所謂⋯⋯”

“我也可以。”理惠拿起手帕按著眼角說道。她的聲音還帶點哽咽,口氣卻很堅決。我突然想起日高白天曾經講過,她的個性其實挺強悍的。

“好,那就麻煩你們了。”

於是,迫田警部就站著盤問起我倆發現屍體前的所有事情。談著談著,我不得不說到關於藤尾美彌子的事。

“你接到日高的電話大概是幾點?”

“我想應該是六點過後吧。”

“那時日高先生提到過任何有關藤尾女士的事嗎?”

“沒有,他只說有事要跟我商量。”

“所以也有可能是其他事?”

“或許吧。”

“關於這點,你想到什麼了嗎?”

“沒有。”

警部點了點頭,接著把臉轉向理惠:“那位藤尾小姐是幾點回去的?”

“大約五點過後。”

“在那之後,你跟你先生談過話嗎?”

“我們聊了一下。”

“你先生看上去怎樣?”

“因為跟藤尾小姐談不攏,他顯得有些煩躁。不過,他要我不用擔心。”

“之後你就離開家,去了酒店,對吧?”

“是的。”

“我看看,你們打算今明兩晚都住在皇冠酒店,後天出發去加拿大。不過,因為你先生還有工作沒做完,只好一個人先留在家裡⋯⋯”警部一邊看著自己的記錄,一邊說道,接著他抬起了頭,“知道這件事的人總共有幾個?”

“我,還有⋯⋯”理惠向我這邊看來。

“我當然也知道。除此之外,還有聰明社的人。”我向警部說明日高今晚打算趕的就是聰明社的稿子。“不過,就憑這點來鎖定案犯未免⋯⋯”

“嗯,我知道,這只是作個參考。”迫田警部臉上的肌肉稍微鬆弛了一些。

之後,他又問理惠,最近住宅附近是否曾發現什麼可疑的人,理惠說沒有印象。我想起今天白天在院子裡見到的那位太太,猶豫著該不該講,最後還是決定保持沉默。只因為貓被害死就殺人報仇,這怎麼想都太離譜了。

訊問告一段落後,警部告訴我,他會讓手下送我回去。我原想留在理惠身邊陪她,不過警部說他已聯絡理惠娘家的人,不久他們就會來接她。

隨著發現日高屍體帶來的震驚漸漸平復,疲倦悄悄襲來。一想到等一下得自己坐電車回去,老實說真的有點沮喪,所以我不客氣地接受了警部的安排。

走出房間,我發現還有很多員警在走廊上走來走去。工作室的門開著,不過看不到裡面的情況,屍體應該已經運出去了。

穿著制服的年輕員警前來招呼我,將我領到停在門口的警車前。我突然想起,自從上次因為超速被捕後,已經很久沒坐過警車了。

警車旁站著一名男子,身材頗高,因為光線不足,看不清楚五官。他開口說道:“野野口老師,好久不見。”

“咦?”我停下腳步,想看清對方的長相。

那人往前走來,從陰影中露出臉龐。眉毛和眼睛的距離很近,臉部輪廓立體感十足。

這張臉我曾經見過,我的記憶復蘇了。

“啊,是你!”

“您想起來了?”

“想起來了,你是⋯⋯”我在腦袋裡再確認一遍,“加賀⋯⋯對吧?”

“是,我是加賀。”他鄭重地朝我欠身行禮,說道,“以前承蒙您照顧。”

“哪裡,我才是。”彎腰答禮後,我再度端詳起他來。已經十年了,不,應該更久,他那精悍的神色似乎磨礪得更加銳利。“聽說你改行做了員警,沒想到會在這裡碰面。”

“我也很驚訝,一開始還以為認錯了人,直到看到名字才確定。”

“因為我的姓很特別嘛。不過,”我搖了搖頭,“這也實在太湊巧了。”

“我們到車裡再談好了,我送您一程⋯⋯雖說在警車上沒什麼氣氛。”說完,他幫我打開後車門,同時,那名穿制服的員警也坐上了駕駛座。

加賀老師曾經在我執過教鞭的那所中學擔任社會科(地理)教師。就像許多剛畢業就投入教職的老師一樣,他也充滿幹勁和熱情。再加上他又是劍道方面的專才,主持劍道社時展現的英姿,讓人對他的熱誠印象更加深刻。

這樣的人只做了兩年就捨棄了教職,歸咎於諸多原因。不過就我這個旁觀者來看,他本身可是毫無責任。不過,真的可以這樣說嗎?每個人都有適合與不適合做的事。教師這份工作對加賀而言到底合不合適,真的有待商榷。當然,這樣的結果也跟當時的潮流密切相關。

“野野口老師,您現在在哪個學校教書?”汽車剛行駛不久,加賀老師就問起我的近況。不,再叫加賀老師就太奇怪了,就稱他加賀警官好了。

我搖了搖頭:“我最後任教的地方是本地的第三初中,不過今年三月已經離職了。”

加賀警官好像頗為驚訝:“哦?那您現在做什麼?”

“嘿,說來有點丟臉,我現在在寫給兒童看的小說。”

“啊,難怪。”他點了點頭,“所以才會認識日高邦彥先生?”

“不,情況有點不一樣。”

我向他解釋,我和日高從小就是朋友,因為他,我才找到現在的工作。加賀警官好像懂了,一邊點頭一邊聽著我說。沒想到迫田警部什麼都沒告訴他,這倒叫我有些詫異,這番話我剛才已經跟警部說過了。

“那麼,您之前是一邊當老師,一邊寫小說?”

“也可以這麼說,不過我那時一年才寫兩篇三十頁左右的短篇而已。我一直在想,有朝一日要成為真正的作家,於是心一橫就把學校的工作辭了。”

“這樣啊,那真的需要很大的勇氣。”加賀很欽佩地說道,或許是想起自己之前的事。二十幾歲轉行和近四十歲才換工作的景況相比,可謂天差地別,這點他應該也能體會。

“日高邦彥寫的是什麼樣的小說?”

我看著他的臉問道:“你不知道日高邦彥?”

“對不起,名字是聽過,可書就沒讀過了,尤其最近我幾乎很少看書。”

“大概是太忙了。”

“不,是我自己太懶,我也在想一個月應該讀兩三本書的。”他搔搔頭。一個月至少要讀兩三本書—這是我當語文老師時的口頭禪。我不確定加賀是否因為記得這個,才特意說出來。

我大略地介紹了日高這個人,說他大概是十年前出道的,還得過某某文學獎,是現今少數幾位暢銷作家之一。他的作品十分多樣化,從純文學到僅供娛樂的小品都有。

“有沒有我可以讀的東西?”加賀問,“譬如推理小說之類?”

“這類作品比較少,不過還是有的。”我答道。

“可不可以告訴我書名以供參考?”

於是我告訴他一本叫《螢火蟲》的書,是我很久以前讀的,內容不太記得了,不過裡面有關於謀殺的描寫,肯定錯不了。

“日高先生為什麼會想搬到加拿大去住呢?”

“好像有很多原因,不過他大概是覺得有點累了。好幾年前他就曾經講過要到國外休養一番,而溫哥華似乎是理惠相中的地方。”

“您剛剛說的理惠是他的太太吧?看起來很年輕。”

“上個月他們才剛登記結婚,這是他的第二次婚姻。”

“哦?他離過婚?”

“不,第一任妻子因車禍去世,已經五年了。”

和加賀聊著的同時,思及話題的主角日高邦彥已經不在人世,我的心情又沉重起來。他到底要跟我談些什麼?要是我早早結束那無關緊要的會談,早點去見他,或許他就不會死了。我心裡也知道這麼想於事無補,卻忍不住懊悔。

“我聽說因為親人被影射為小說的主角,有一位藤尾小姐跑來抗議⋯⋯”加賀說,“除此之外,日高先生有沒有捲入其他風波?不管是和小說還是和私生活有關的都可以。”

“嗯,我一時也想不出來。”這麼回答的同時,我發覺了一件事—我正在接受偵訊。驚覺于此,連在前方握著方向盤、始終不發一語的員警都讓人覺得很不舒服。

“對了,”加賀打開了記事本,“您知道西崎菜美子這個名字嗎?”

“咦?”

“還有小左野哲司、和中根肇?”

“啊,”我恍然點了點頭,“那是《冰之扉》中的出場人物,目前月刊正連載的日高小說。”我一邊說一邊想,不知那篇連載接下來怎麼辦。

“一直到死之前,日高先生好像還在趕那篇小說。”

“聽你這麼一說,我想起電腦的電源一直是開著的。”

“螢幕上出現的就是那篇小說的內容。”

“果然如此。”我突然想起什麼,於是問加賀,“他的小說寫了多少?”

“什麼意思?”

“就是寫了幾頁。”

我告訴加賀,日高曾提過今晚必須趕出三十頁。

“電腦的排字方式和稿紙不一樣,所以總共寫了多少,我不是很確定,不過至少不是一兩頁。”

“從他寫的頁數就可以推斷出他是幾點被殺的,不是嗎?我從日高家出來的時候,他還沒著手工作呢。”

“這點我們也想到了,只是寫稿這種事的速度不是固定的吧?”

“話是沒錯,不過就算是以最快速度寫也是有極限的。”

“那日高先生的極限大概是多少?”

“這個嘛,記得他之前曾經講過,一個小時大概是四頁。”

“那麼,就算趕工也只能一小時寫六頁?”

“應該是。”

聽我這樣說,加賀沉默了一會兒,好像正計算著什麼。

“哪裡不對嗎?”我問。

“嗯,還不知道。”加賀搖了搖頭,“我也還無法確定,電腦上殘留的畫面是否就是這次要連載的部分。”

“也對,說不定他只是把之前曾經刊載過的內容調了出來。”

“關於這點,我們打算明天找出版社談談。”

我的腦子快速轉了一圈。根據理惠的說法,藤尾美彌子是在五點左右離開的,而我接到日高打來的電話是在六點過後。其間如果他寫了稿,應該可以寫出五六頁。問題是,此外還有幾頁呢?

“啊,或許這是辦案時應該緊守的秘密。”我試著問加賀,“不過,你們應該推測過死亡時間吧?警方認為是什麼時候?”

“這確實是應該保密的事,”加賀苦笑著說,“不過⋯⋯詳細情形要等到解剖報告出來才知道,但根據我們的推斷,大概是在五點到七點之間,結果應該不會相差太多。”

“我是在六點過後接到電話的⋯⋯”

“嗯,那就是在六點到七點之間了。”

應該是這樣。

日高在和我通完電話後就馬上被殺了?

“日高是怎麼被殺的呢?”

聽到我的喃喃自語,加賀露出十分驚訝的表情,他大概覺得這種話出自屍體發現者之口,未免太奇怪了。可是,我對日高是如何死的真的沒有印象,坦白說,當時我嚇壞了,根本不敢正視他。

我把這點說明後,加賀好像也能理解。

“這也要等到解剖報告出來。但簡單地說,他是被勒死的。”

“你說的勒死是指勒住脖子嗎?用繩子還是⋯⋯”

“他脖子上纏著電話線。”

“怎麼會⋯⋯”

“還有一處外傷,他的後腦好像遭到重擊,現場找到了兇器—黃銅鎮紙。”

“就是說有人從背後打昏他,再把他勒死?”

“目前看來是這樣。”加賀突然壓低了聲音,“剛剛講的,我想日後會對外公佈,在此之前,請不要向任何人提起。”

“啊,那是當然。”

終於,警車抵達了我的公寓。

“謝謝你送我回來,幫了我一個大忙。”我向他道謝。

“我才是,得到了很多有用的資訊。”

“那,再見了。”我下了車,可是剛走到一半—“啊,等一下!”身後傳來加賀的聲音,“可不可以告訴我,連載小說的是哪本雜誌?”

我告訴他是聰明社月刊,他卻搖了搖頭,說:“我是說刊登您的小說的雜誌。”

為掩飾尷尬,我故意皺起眉頭,略顯生硬地說出雜誌的名字。加賀拿出筆記了下來。

回到屋裡,我在沙發上呆坐良久。回想起今天發生的事,恍若夢中。這一生中,我從來沒有經歷過這麼悲慘的日子。思及至此,我卻捨不得去睡。不,就算我想睡,今晚恐怕也睡不著了。

我突然興起一個想法,想把這番體驗記錄下來,就用我的手寫下朋友遇害的悲劇吧。

這本手記產生的經過就是如此。我在想,我會一直寫下去,直到真相曝光。

4

日高之死很快登上了早報。昨晚我沒看新聞,不過似乎各家電視臺都在大肆炒作。最近連十一點過後都有新聞節目。

報紙的某個版面打出大大的標題,從社會新聞的角度,詳細報導整起事件。報上登著日高家的大幅照片,旁邊配著日高的肖像照,這原本是交給雜誌社使用的。

報導的內容大部分與事實相符。只不過關於發現屍體的部分,上面只寫著“接到友人通知家裡燈光全暗的消息,妻子理惠回到住處,竟然發現日高先生倒臥在一樓的工作室中”。我的名字從頭到尾都沒出現過,或許讀者會因而誤以為發現者只有理惠一人。

根據報導,警方現在正朝臨時起意或蓄意謀殺的方向進行調查。由於大門深鎖,他們推斷案犯應該是從工作室的視窗進出。

合上報紙,我正打算起身張羅早餐,門鈴響了。看了一下時鐘,才八點多,這麼早應該不會有人來拜訪,我拿起平常不太使用的對講機。

“喂?”

“啊,請問是野野口老師嗎?”是女性的聲音,呼吸顯得很急促。

“我是。”

“一大早來打擾真對不起,我是××電視臺的,關於昨晚發生的事件,可不可以和您談一談?”

我大吃一驚!報紙上明明沒有我的名字,電視臺的人卻已經風聞我是發現者之一了。

“這個⋯⋯”我思索著應對之策,這可不能隨便亂講,“你想談什麼?”

“關於昨晚日高先生在家被害一事。我聽說和理惠夫人一起發現屍體的就是野野口老師您,這是真的嗎?”

大概是談話類節目派來的女記者,竟然大剌剌地就直呼我老師,粗心得令人有些不快。

不過,不管怎樣,也不能因此就口無遮攔。

“嗯,是真的。”我答道。

媒體人特有的興奮通過門傳了進來:“老師您為什麼去日高家呢?”

“對不起,該講的我都對警方講了。”

“聽說您是因為發覺屋子怪怪的,才通知了理惠夫人,可否請您具體說明怪在哪裡呢?”

“請你們去問警方。”我掛上了對講機。

之前就風聞記者的犀利,沒想到電視記者的採訪當真無禮至極。難道他們就無法體會這一兩天我還無法跟人討論這件事的心情嗎?

我當即決定,今天就不出門了。雖然我很關心日高家的事,可是要到現場去探看恐怕已不可行。

沒想到,我正用微波爐熱牛奶時,門鈴又響了。

“我是電視臺的,可否打擾一下,和您談談?”這次是個男人,“全國民眾都很想進一步瞭解事件的真相。”

如果日高不死就好了,我腦子裡不禁冒出這種悲痛萬分的臺詞。

“我也只是發現了情況而已。”

“不過您一直和日高先生很親密吧?”

“就算是這樣,關於此事,我也沒什麼好說的。”

“可還是想打擾您一下。”這男人死不甘休。

我歎了口氣。讓他一直在門口哀求也不是辦法,會打擾到鄰居。對這些後生晚輩,我就是沒轍。

我放好對講機話筒,走出玄關。門一開,麥克風全湊了上來。

結果,在訪問的夾擊下,整個早晨都泡湯了,連要好好吃頓早餐都無法做到。午後,我一邊看電視上的訪談節目,一邊吃著烏冬泡面。突然,螢幕上出現了我的臉部特寫,驚得我噎住了。那是今天早上才拍的,沒想到這麼快就播了出來。

“聽說您小學時就認識日高先生了。從您的角度來看,他是個怎樣的人呢?”女記者以尖銳的聲音問道。

面對這一問題,鏡頭前的我想了很久。當時我自己沒有發現,這段沉默竟意外地漫長,影像就這麼定住了,大概是電視臺來不及剪輯。可以想像,當時在場的記者們肯定很不耐煩,這樣看著畫面,我才徹底意識到。

“我想,他是個個性很強的人,”鏡頭前的我終於開口了,“有時你會覺得他為人很好,不過他也有冷酷得令人驚訝的一面,其實大部分人都是這樣吧?”

“您說的冷酷,可否舉例加以說明?”

“比如⋯⋯”我略一沉吟,“不,我一時也想不出來,何況這種事我也不想在這裡講。”

其實,當時我腦海裡浮現的是日高殺貓那件事,不過,它並不適合向媒體公開。

“對於殺死日高先生的兇手,您有話想對他說嗎?”問了幾個流俗的問題後,女記者不忘補上這句陳腔濫調。

“沒有。”聽到我的回答,一旁的記者顯得頗為失望。

之後,演播間內的主持人開始介紹日高生前的寫作活動。就擅長描寫人間百態的背景來看,作家本人的人際關係肯定也很複雜,這次事件恐怕也是受此牽連—主持人的話裡隱約透著這層意思。

接著主持人又提到,最近日高因為《禁獵地》這部作品而捲入風波,某已故版畫家被影射為小說的男主角,他的家人還因此提出抗議。不過,媒體似乎還沒查到,身為畫家家屬之一的藤尾美彌子昨天曾造訪日高。

不只是主持人,連以來賓身份偶爾參加這類節目的藝人也都大放厥詞,各自發表他們對日高之死的看法。不知為何,我忽然感到一陣厭惡,關掉了電視機。想知道重要事件的相關消息,NHK當然是最好的選擇,但日高之死還沒到值得公共頻道專門製作特別節目的程度。

這時,電話響了,我已數不清這是今天的第幾通電話了。我總是想,或許是和工作有關的來電,所以都會拿起聽筒,可是迄今為止,都是媒體打來的。

“喂,我是野野口。”我的口氣已經有點不悅了。

“你好,我是日高。”

咬字清晰的聲音,肯定是理惠。

“啊,你好。”這時候該講些什麼,我一時想不出來,只能勉強湊出一句奇怪的話,“後來怎麼樣了?”

“我昨天住在娘家。雖然心裡知道必須和很多地方聯絡,可是一點力氣都沒有。”

“是啊。你現在在哪裡?”

“在家裡。今天早上警方與我聯絡,說希望我到案發現場再次接受訊問。”

“訊問已經結束了嗎?”

“已經結束了,但員警還在。”

“媒體很討厭吧?”

“嗯,不過,出版社的人,還有之前我丈夫認識的電視臺的人都來了,就全交給他們去應付,我輕鬆了不少。”

“這樣啊。”我本想說“這真是太好了”,轉念一想,這句話對昨天才痛失丈夫的遺孀而言好像不太恰當,就又咽了回去。

“倒是野野口先生被電視臺的人追著跑,肯定十分困擾吧?我沒看電視,是出版社的人告訴了我這情形,我感到很抱歉,所以才打電話問一下。”

“哦?哪裡,你不用擔心我,採訪攻勢已經告一段落了。”

“真的很對不起。”

那是從心底感到愧疚的語氣。明明如今她才是這世上最悲慘的人,卻還有心思替別人著想,這點讓我深感佩服。我再度感受到她的堅強。

“如果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請不要客氣,儘管跟我說。”

“謝謝,夫家的人和我媽媽都來了,我還好。”

“哦。”

我想起日高有個大他兩歲的哥哥,年邁的母親和兄嫂同住。

“如果真的有我可以做的,請務必告訴我。”

“謝謝,那我就先掛了。”

“謝謝你特地打過來。”

掛斷電話後,我一直想著理惠的事。她打算怎麼生活下去?她還年輕,聽說娘家是開貨運行的,經濟條件不錯,生活應該不成問題。可是,要從打擊中站起來恐怕需要不少時間,畢竟他們才結婚一個月。

理惠原來只是日高的一名書迷,因為工作的關係,認識了日高,因而開始交往。這意味著,昨夜她同時失去了兩樣寶貴的東西,一個是丈夫,另一個則是作家日高邦彥的新作。

正這麼想著,電話又響了。對方請我去上談話類節目,我當場拒絕。

5

加賀警官來的時候,已經是傍晚六點以後。聽到對講機的鈴聲,我還厭煩地以為又是哪家媒體的記者。不過,這次他不是一個人來,身邊還跟著一個看上去比他年輕、姓牧村的員警。

“對不起,我還有兩三個問題想請教。”

“我早料到了,你們進來吧。”

加賀並未脫鞋,直接問道:“您正在吃飯?”

“不,我還沒吃,正在想要吃什麼。”

“那我們到外面去吃吧。老實說,一整天忙著偵訊,我們連午飯都沒吃呢,是吧?”

牧村附和著沖我苦笑。

“好啊,那去哪裡?我知道有家店的豬排飯很好吃,怎樣?”

“哪兒都行。”說著,加賀好像想到了什麼,用大拇指朝後頭比了比,“那邊有一家餐館,老師昨晚去的就是那裡嗎?”

“是啊,你想去?”

“就那裡好了,那家店近,咖啡又可以免費續杯。”

“太好了。”牧村幫腔似的說道。

“無所謂,那我去換一下衣服。”

趁著他們等我換衣服的空當,我思索了一番加賀找我去那家餐館的理由,是有什麼特別的用意,還是真如他所說,只是因為近,又有咖啡可喝?

我終究還是想不通,只好走出了房間。

來到餐館,我點了焗烤蝦飯,加賀和牧村各點了烤羊排套餐和漢堡肉套餐。

“之前講的那部小說,”等女侍離開後,加賀馬上開口說道,“啊,就是日高先生留在電腦螢幕上的那部,叫《冰之扉》的。”

“嗯,我知道。昨天你還說要去查清楚,看那是昨天剛寫的,還是把之前已經發表的部分調出到螢幕上,已經有答案了嗎?”

“有了,應該是昨天寫的。我問了聰明社的負責人,他說剛好接上之前連載的部分。”

“這麼說來,在被殺害之前,他一直在很努力地工作。”

去加拿大的日子迫在眉睫,恐怕就連日高也得拼命趕工。雖說他之前總是找各種搪塞的藉口,毫不在意讓編輯焦急等待。

“只是,有一個地方很奇怪。”加賀將身體微微前傾,右肘撐在桌子上。

“哪裡奇怪?”

“原稿的張數。按一頁四百字算好了,他總共寫了二十七頁之多。就算他在藤尾小姐走後的五點就開始寫,這也未免太多了。昨晚我剛聽您提過,日高先生的寫作速度一小時頂多四到六頁。”

“二十七頁?確實很多。”

我到日高家時是八點,假設在這之前日高還活著,那他一小時不就要寫九頁了?

“所以,”我說,“他有可能是說了謊。”

“說謊?”

“很可能他昨天白天就已經寫好十頁或二十頁了,可是依照他個人的習性,他總是說自己一頁都沒寫。”

“出版社的人也是這麼說的。”

“應該是吧。”我點了點頭。

“可是,他的太太理惠出門的時候,他跟她說自己恐怕要到半夜才會到酒店。而事實上最晚到八點,他已經寫好了二十七頁。如果就《冰之扉》連載一期約需三十頁來算,他已經快完成了。若是延後還可以理解,可是有像這樣進度超前的嗎?”

“應該有吧。寫作這種事又不是機械作業,如果靈感不來,可能杵在書桌前好幾個小時都寫不出來;相反,一旦文思如泉湧,可能一會兒工夫就寫好了。”

“日高先生有這樣的可能嗎?”

“有吧,其實幾乎所有作家大概都是這樣。”

“哦?我不太能夠想像你們那個世界的事。”加賀重新坐直。

“我不太明白你為什麼要在頁數上打轉。”我說,“總之,理惠出門的時候,日高的小說還沒寫好,可是發現屍體的時候,小說已經快要完成了,對吧?也就是說直到日高被殺之前,他都一直在工作,不就這麼簡單嗎?”

“或許是吧。”加賀點了點頭,但還是一副無法完全說服自己的樣子。

從這位曾是我後進的教師身上,我總算見識到,警方辦案時真的連一個細節都不放過。

女侍將餐點端了上來,我們的談話稍微中斷了一下。

“對了,日高的遺體怎麼樣了?”我試著問道,“你不是說要解剖嗎?”

“今天已經進行了。”說完,加賀看向牧村,“你不是也在場嗎?”

“不,我沒去,如果我在場,現在怎麼還吃得下?”牧村皺起眉頭,將叉子叉向漢堡肉。

“這倒也是。”加賀也一臉苦笑,“您問解剖幹什麼?”

“沒什麼,我在想死亡時間是不是已經推斷出來了。”

“我還沒仔細看解剖報告,不過應該會很清楚。”

“那一定正確嗎?”

“那要看基於什麼來判斷,例如⋯⋯”他欲言又止,搖了搖頭,“算了,還是不講了。”

“為什麼?”

“焗蝦飯會變難吃的。”他指著我的盤子。

“也對,”我點了點頭,“那我還是別問了。”

加賀用力地點了點頭,好像在說這樣才對。

吃飯的時候,他不再提起謀殺,淨問我一些關於寫作兒童讀物的事。譬如,最近流行哪一種書、對於時下兒童遠離書本有什麼看法等等。

我告訴他,賣得好的都是文部科學省推薦的所謂優秀圖書,至於小孩不愛看書,主要是受到父母的影響。

“簡單來說,現在的父母自己都不看書了,卻一味逼著小孩去讀。可是由於自己沒有閱讀的習慣,所以也不知道該給孩子看什麼才好,結果只能把政府推薦的圖書硬塞給他們。不過,那種書通常內容生硬又無趣,只會讓孩子更討厭書本。這種惡性循環應該會周而復始吧。”

聽到我這番話,兩名員警邊吃邊露出欽佩的神情,也不知道他們到底聽進去多少。

他們點的都是套餐,所以最後都有咖啡送上來,我則加點了一杯熱牛奶。

“您大概想抽一根吧?”加賀邊將手探向煙灰缸邊問。

“不,不用。”我說。

“咦,您已經戒煙了嗎?”

“嗯,兩年前戒了。醫生叫我不要抽,因為我的胃不好。”

“這樣啊?早知道就坐非吸煙區好了。”他將手縮了回去,“我一直以為當作家的都要抽煙呢,日高先生似乎也是個老煙槍。”

“沒錯,他工作的時候整個房間煙霧彌漫,會讓人以為正在驅蟲呢。”

“昨晚發現屍體的時候怎麼樣?房間裡有煙霧嗎?”

“讓我想想,畢竟當時太混亂了。”我喝了一口牛奶,沉吟道,“應該有一點煙吧。唔,我想是這樣。”

“哦。”加賀也將咖啡杯送到嘴邊,又慢條斯理地拿出筆記本,“有一件事我想再作確認,與您八點抵達日高家有關。”

“嗯。”

“當時因為按對講機沒有人接,再加上屋裡的燈全黑著,您才往理惠夫人住的酒店打電話,對吧?”

“是啊。”

“屋裡的燈光,”加賀直勾勾地盯著我,“您確定是全黑著嗎?”

“是全黑著,沒錯。”我看著他的眼睛回答。

“不過,從正門口應該看不到工作室的視窗,難道您繞進院子了?”

“沒有。不過工作室的燈亮沒亮,站在門口伸長脖子看就知道了。”

“哦?”加賀的表情有一點疑惑。

“工作室的窗戶旁正好有一株高大的八重櫻,如果裡面的燈亮著,一眼就能看到櫻花。”

“啊,沒錯。”加賀和牧村相視點頭,“這樣我們就明白了。”

“這個問題那麼重要嗎?”

“不,請把它當成單純的確認。像這種地方如果我們報告得不清不楚,會挨上司訓斥。”

“真是嚴格。”

“哪裡都是一樣。”加賀露出從前教書時的笑容。

“對了,偵查的情況怎麼樣了?有沒有新的進展?”我輪番看著兩位員警,最後將目光落在加賀的臉上。

“才剛開始。”加賀沉著地回答,同時也在暗示,偵辦的情況不便透露。

“電視上提到也有可能是臨時起意的犯案,意即案犯本以盜竊為目的潛入日高家,不料被日高撞見,才失手殺了他。”

“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可是,你不是不太相信這個假設嗎?”牧村說。

“是啊。”加賀好像瞪了旁邊的牧村一眼,“我個人認為這種可能性很低。”

“為什麼?”

“一般闖空門都是從大門進去,以便萬一被發現,可以隨便找個藉口搪塞,再從門口大搖大擺地出來。不過,如您所知,日高家的大門是鎖著的。”

“有沒有可能是案犯特地把門鎖上?”

“日高家的鑰匙總共有三把,兩把在理惠夫人身上,一把在日高先生的長褲口袋裡。”

“可是,也有小偷是從窗戶進出的吧?”

“也有,不過這種手法的計畫就周詳多了。小偷會事先暗中調查,看這家人什麼時候不在、會不會被路過的行人目擊到,這些都確認了,他們才會採取行動。”

“這不就對了?”

“可是,”加賀露出雪白的牙齒,“如果小偷事先調查過,就應該知道那個家什麼都不剩了,對吧?”

“啊,正是。”我張大嘴巴看著他們,牧村也露出淺淺的笑容。

“我覺得⋯⋯”加賀說到一半,略微猶豫地頓了一下,又道,“應該是認識的人所為。”

“看,結論不就出來了?”

“這些話只能在這裡講。”他用食指碰觸著嘴唇。

“嗯,我知道。”我點了點頭。

接著,他對牧村使了個眼色,年輕的警官拿過帳單站起身來。

“哎呀,讓我來。”

“不,”加賀伸手阻止了我,“是我們找您來的。”

“不過,這不能報銷吧?”

“是不行,因為只是晚餐。”

“不好意思。”

“請別放在心上。”

“可是⋯⋯”我看向櫃檯那邊,牧村正在付帳。

不一會兒,我發現他的樣子很奇怪,好像正和櫃檯小姐說著什麼。櫃檯小姐邊往我這兒看過來,邊回答他的問題。

“對不起。”加賀並未看向櫃檯,而是繼續面朝著我,表情也沒有變化,“我們正在確認您的不在場證明。”

“我的?”

“對。”他微微點頭,“我們向童子社的大島先生作過確認了,不過,警方必須盡可能掌握所有相關證據,請原諒。”

“所以才挑這家店?”

“如果不是同一個時間段,值班的女服務員就會不一樣。”

“真有你的。”我由衷地感到佩服。

牧村回來了,加賀問他:“時間合得起來嗎?”

“嗯,合得起來。”

“那真是太好了。”說完,加賀看著我,忽地眯起了眼睛。

我們離開餐館後不久,我談到把整起事件記錄下來的事,加賀表現出莫大的關心。如果我沒提起這件事,大夥兒走到我的公寓前,應該就會各自散去了。

“我想這種經歷大概一輩子都不會再有,所以才想用某種形式把它記錄下來。唉,你們大可把它當成是作家的天性在作祟。”

聽我這樣一說,加賀好像盤算起什麼,不發一語。過了一會兒,他說:“可不可以借看一下?”

“借看一下?你?不行,我不是為了要給別人看才寫的。”

“拜託。”他欠身央求,牧村也彎下腰。

“饒了我吧!眾目睽睽之下,這樣讓我很尷尬。我寫的內容,剛剛已經全告訴你們了。”

“那也沒有關係。”

“真是拗不過你。”我搔著頭,歎了口氣,“那你們上去坐一坐好了,我把它存在文字處理機裡,列印得需要一點時間。”

“謝謝。”加賀說。

兩人跟著我回到住處。我開始列印,加賀來到旁邊探頭探腦。

“這是專門處理文稿的打字機?”

“是啊。”

“日高先生家裝的可是電腦呢。”

“因為他喜歡嘗鮮嘛!”我說,“上網發送信件、玩線上遊戲什麼的,他好像用它做很多事情。”

“野野口老師不用電腦嗎?”

“我有這個就夠了。”

“是因為稿子都會有人來拿嗎?出版社的人?”

“不,大部分時候我都用傳真,喏。”我指向屋內一角的傳真機。因為共用一條電話線,旁邊還接了無繩電話的主機。

“但出版社的人昨天過來取稿了。”加賀抬起頭。

是無心的嗎?我總覺得他的眼底藏著另一層深意。

是認識的人做的—我不禁想起他剛剛說過的話。

“我們有很多事情得面談,昨天他是特地過來的。”

聽了我的回答,加賀只是沉默地點了點頭,沒再說什麼。

列印結束,在把東西交給他之前,我說:“老實說,我隱瞞了一點事。”

“是嗎?”加賀好像不怎麼驚訝。

“你看了就知道。我覺得那和事件無關,而且也不想平白無故冤枉人。”

是有關日高殺貓的事。

“我知道了,我早料到會有這種情形。”接過手記,兩人再三致謝後離去。

他們一走,我馬上開始撰寫今天的進展,即接著他們拿走的部分寫下去。或許他們會想要接著讀,不過我想我還是儘量不去想這件事會更好。不然,繼續撰寫也就失去了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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