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巴：起步還是止步？（簡體書）

(德)漢斯·莫德羅(Hans Modrow)，1928年生。1971年至1973年擔任德國統一社會黨中央宣傳部長，1989年11月13日至1990年3月18日任民主德國總理，是與古巴打交道時間最長的德國政治家。曾撰寫多種有關歷史和時政的書籍，最近出版的一本書是與福爾克爾?赫爾姆斯多夫合著的《鐵砧或鐵錘——有關古巴的談話》。

(德)弗裏茨·施特雷利茨(Fritz Streletz)，1926年生，退役上將。1948年加入德國統一社會黨，1979年至1989年擔任國防部副部長、國家人民軍總參謀長、華沙條約組織聯合武裝力量副總司令。曾經19次訪問古巴共和國，並撰寫多份時政著作和文章。

(德)克勞斯·艾希納(Klaus Eichner)，1939年生，原德意志民主共和國國家安全部偵察總局上校。1957年加入德國統一社會黨，隨後進入國家安全部從事情報工作，曾與古巴情報機構有過密切接觸。現為自由作家和出版人。

(德)福爾克爾·赫爾姆斯多夫(Volker Hermsdorf)，1951年生，畢業于漢堡大學法律和政治系，曾任《漢堡早報》編輯。1983-2012年任德國金屬工業協會海港地區行業報紙的編輯，現為自由作家。

王建政，1954年生於上海，1980年畢業於北京大學西語系德國語言文學專業。曾在歐洲工作20多年，先後任中國駐民主德國、奧地利武官助理，駐瑞士、聯邦德國武官等職，少將軍銜。2014年起任中國國際戰略學會高級顧問。

曾經是社會主義大家庭的兄弟國家，如今則分屬不同的政治營壘。隨著冷戰的結束，德意志民主共和國已化為歷史塵埃，而古巴共和國，這條“加勒比海的綠色鱷魚”，卻仍舊昂著高貴的頭顱，堅守自己選擇的政治制度和發展道路。

如果以音樂比喻民族性格，德意志民族就像它們引以為傲的交響樂一樣，深沉多思；而古巴人民卻彈著西班牙吉他，漫步在街頭和海灘，自由而歡暢。拉丁音樂的熱情和黑人音樂的憂鬱仿佛已經滲入這個民族的血液。那麼，深沉的德國人是如何看待他們樂觀活潑的拉美小兄弟呢？為何富於批判精神的民族會輕易放棄獨立思考，而有時僅憑直覺和經驗，卻往往能直抵事物真相呢？對於渴望瞭解古巴故事的人來說，這本訪談錄當有助益。

前 言

從第一次帝國主義瓜分世界的戰爭，亦即1898年美國與西班牙爭奪古巴、菲律賓和其他大陸的戰爭以來，就流傳著一段逸聞趣事。在古巴這個加勒比海島國上，古巴的朋友和敵人都對那個故事耳熟能詳，並不斷地重複講述。因為，凡是在本書中讀到福爾克爾·赫爾姆斯多夫和克勞斯·艾希納所談論的，美國國家民主基金會和媒體大亨針對古巴的計畫時，必然情不自禁地回憶起那個故事。

故事的主要情節如下：1897年，美國報界鉅子威廉·藍道夫·赫斯特男爵（1863～1951），憑藉聳人聽聞的報導不斷提高其報紙發行量，一舉成為全世界最富有的報業大王。他派遣了一位名叫弗雷德里克·雷明頓（1861～1909）的著名記者兼插圖畫家前往古巴，其使命是報導即將發生的美國對西班牙戰爭。這位記者百無聊賴，通過海底電纜拍發了一封電報：“There is no trouble here.There will be no war.”（“這裏沒有煩惱，戰爭不會發生。”）赫斯特回了一封電報：“You furnish the pictures.I’ll furnish the war.”（“您只管提供照片，我會提供戰爭。”）

不是等待能夠摧毀整個國家的新聞事件，而是自己編造戰爭起因，然後通過大規模的媒體咆哮將責任指向他人——帝國主義的這種政策，尤其是戰爭政策和媒體政策的樣式，時至今日並沒有多少變化。

當時的一切都按照赫斯特的設想順利進行——其後果影響至今。1898年2月15日，裝滿彈藥的戰列艦“緬因號”突然爆炸，造成艦上266名乘員死亡。該艦自1897年起停泊在哈瓦那港，名義上承擔著保護美國公民的使命，有些人至今還這樣認為。美國對這次事件進行了秘密調查。隨後華盛頓方面宣佈，是一枚西班牙的魚雷擊中了軍艦，並稱之為“恐怖襲擊”。戰爭的由頭找到了。赫斯特的媒體發出了戰爭叫囂：“Remember the Maine，to hell with Spain!”（“想一想‘緬因號’，把西班牙送進地獄！”）這一口號在美國一下子就家喻戶曉了，以至於美國前總統羅奈爾得?雷根（1911～2004）1987年在軍營裏進行戰爭動員時還加以引用。於是，對西班牙的戰爭打響了，古巴被“解放”了，也就是說被美軍佔領了。以參議員奧維爾·H.普拉特命名的“普拉特修正案”，對1901年的美國軍備預算增加了“補充條款”，作為美國撤軍的先決條件。這項法案的第VII條規定，美國任何時候都可以對古巴進行軍事干預，並有權“購買或租賃”土地用於海軍基地建設。這份“解放證書”在哈瓦那制憲會議上被兩度拒絕，直到第三次表決才獲得通過。美國事先威脅，將一直佔領古巴，直到這項法案被古巴政府認可。在之後的幾年內，古巴一直被置於美國大使館的領導下，美國每年都會定期進行干涉。1934年，“普拉特法案”被時任美國總統佛蘭克林·D.羅斯福（1882～1945）宣佈廢除，但是保留了第VII條款。他的聲明險些危及迄今仍然存在的關塔那摩美軍基地。

赫斯特在發起反西班牙的戰爭挑唆時，面臨著另一個美國媒體經理人的競爭，他叫約瑟夫·普利策（1847～1911）。他們兩家媒體在描述西班牙殖民部隊的戰爭暴行時，真真假假、相互攀比。他們一起抨擊古巴島國上的集中營，但是赫斯特發表的照片尤其吸引眼球，其揭示西班牙兵痞虐待古巴平民的圖片以往從來沒有在媒體上曝過光。二人確實可以稱得上是古巴的“朋友”，他們在反對西班牙“戰爭罪犯”方面勇氣可嘉。最大的戰爭障礙曾經是美國公民的厭戰情緒，但是在軍艦爆炸案發生之後，沙文主義浪潮就取代了厭戰情緒。從這個意義上講，事實的確如此：媒體提供了戰爭，然後再去報導戰爭。

美國有一位戰爭英雄，名叫希歐多爾·羅斯福（1858～1919）。作為海軍部副部長，他是當時最雄心勃勃的戰爭支持者和策劃者。為了參加這場戰爭，他辭去了自己的職務，報名成為志願者，因此獲得了媒體聲譽，以至於1900年當選副總統，並于1901年總統遇刺身亡後繼任總統。他在當年就推出了自己的座右銘：“低聲說話，揮舞大棒，你就可以走得遠。”1906年，他獲得諾貝爾和平獎。他推行的是扼殺古巴解放運動的政策，他贊成的是“黑人和女子”不得參加選舉的憲法。當然，他打的是“文明”的旗號，而當時“文明”就是“種族主義”的代名詞，因為“種族主義”聽起來不太入耳。

對比今日，歷史事件並非偶然現象。美國的地理位置沒有變，帝國主義的規矩也沒有變。和平獎再次頒給了一個發動戰爭的美國總統。但是有一點發生了變化。1959年，在美國1898年發動戰爭60年後，古巴發生了革命。這場革命導致古巴不得不抵禦來自美國的，主要是以國家恐怖主義手段發起的持續進攻。截至2015年初，據古巴政府統計，總共有超過700次針對古巴人民生命、健康和財產的襲擊，3500多人在襲擊中喪生。

這場戰爭，美國與蘇聯之間持續了幾乎25年之久的這場冷戰，至今還沒有終結。但是，古巴贏得了各次關鍵性的戰役。華盛頓贏取這場戰爭勝利的目標沒有改變，但是面臨著一些困難。古巴革命具有國際政治意義。古巴過去和現在都是拉丁美洲的要津，因為她是社會主義國家，或許恰恰因為她是社會主義國家，所以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重要。本書表明，古巴的經濟意義和戰略意義似乎也在提升——特別是馬列爾深水港，其建設和運營的參與者包括金磚五國中的三個國家。

即便是北美洲和西班牙語世界的反革命媒體康采恩嗅出了古巴與美國重新塑造關係的晨風，即便是政府支援的所謂非政府組織已經較少支援持不同政見者，轉而更多地致力於促進“公民社會”倡議運動，問題的關鍵是，他們是否還能激發古巴民眾回憶起古巴的歷史，回憶起古巴的反美解放鬥爭。古巴領導人所指的“理想的鬥爭”，正在進入一個新的階段，其重要性超過以往任何時期。這裏指的是西方的顛覆計畫和媒體影響，它既是本書討論的內容，也是古巴共產黨闡述的重點。

當德國共產黨2015年11月14日～15日在萊茵河畔的法蘭克福召開第21次代表大會時，古巴共產黨中央委員會發來的賀電稱，與美利堅合眾國恢復外交關係是一個“重要的轉變”。賀電同時還指出：“我們知道，這一事實儘管代表了一個積極的步驟，有助於雙邊緊張關係的緩和，但是並非意味著古巴與那個帝國主義強權之間鬥爭的結束。只要北美針對古巴的罪惡封鎖依然存在，只要關塔那摩海軍基地這樣被非法佔據的領土還沒有歸還，只要北美政府支持和操縱的針對我國人民的顛覆綱領還沒有終結，只要50年侵略政策對我國人民帶來的巨大傷害還沒有得到補償，我們就不能輕言古巴與美國的關係已經正常化。”

福爾克爾·赫爾姆斯多夫的這本書獨立城冊，但同時也是他與漢斯·莫德羅合著的《鐵砧或鐵錘》一書的續篇。那本書付梓之時，正是古巴主席勞爾·卡斯楚和美國總統貝拉克·奧巴馬於2014年12月17日的歷史性會見前夕。如今這本書中所記錄的談話內容，是對前書出版後一年間有關事件的印象集成。此書提供了政治、軍事、情報領域的專家分析，也包含了各位專家的精闢建議。

古巴並不需要這些建議。世界上沒有誰比古巴距離帝國主義的中心更近，沒有誰比古巴更清楚地認識到他們制定的進步政策所面臨的危險。

今天的赫斯特，當然依舊很活躍。曾經為推翻歐洲社會主義做出“巨大貢獻”的美國投機者、億萬富翁喬治·索羅斯，自1990年以來一直在“公眾社會”的主題詞下資助世界各地的顏色革命。由他資助的塞爾維亞“反抗”（Otpor）運動，得以在“人民憤怒”的情緒和示威者的幫助下於2000年贏得了貝爾格萊德政權更迭的目的。西方主流媒體將此作為轟動性的新聞，四處兜售其經驗，為全世界有意或無意間追隨億萬富翁的擁護者們樹立了樣板。2014年底有消息披露，“反抗”運動也曾在哈瓦那進行過嘗試，其音樂劇本與第比利斯、基輔、明斯克和其他地方所上演的完全一樣——均是在美國國際發展署（USAID）2009～2012年的支持下。後來，這些運動被古巴政府禁止。

這只是許多次嘗試中的一次。索羅斯在2011年接受德國《明鏡》週刊採訪時，就其社會發展的信條所做的闡述，與當年赫斯特先生所言幾乎一模一樣：“金融市場有一條十分可靠的途徑可以預言未來：市場自己創造未來。”他在國際性階級戰爭的高層所從事的“革命性”活動，證明了他可以用金錢和組織來預言未來並加以實現，而不僅在金融領域中擁有天下無敵的模式。他及其同類的那一套，自1959年以來在古巴不再奏效。本書有助於瞭解其中的歷史原因和現實原因。本書傳遞著一種信心，即這種現狀將繼續下去。

阿諾爾德·舍爾策爾

（Arnold Schlzel）

原《青年世界》總編輯

2015年12月于柏林

前　言1

漢斯·莫德羅：每次觀察古巴都須兼顧全球局勢發展／1

弗裏茨·施特雷利茨：美國擴大其軍事存在對古巴和拉美的和平構成威脅／34

克勞斯·艾希納：美國和反動派夢想將哈瓦那變成邁丹廣場／69

結束語：古巴的繼續存在，承載著“可以建設另一個世界”的希望／104

談話夥伴簡歷／108

大事年表／112

參考文獻／143

人名索引／147

譯者的話

《古巴：起步還是止步？》一書德文版發行於2016年1月。三位主要作者中，有兩位是我的多年好友：一是原東德總理莫德羅博士，二是原東德國家人民軍總參謀長施特雷利茨上將。第三位作者是原東德國家安全部美國問題專家艾希納上校，雖然與我素昧平生，但是他的名字早就如雷貫耳了。三位作者都是古巴問題專家，都是古巴人民的老朋友。其中，施特雷利茨將軍一人就曾20次訪問古巴，算得上是菲德爾·卡斯楚和勞爾·卡斯楚兄弟的“鐵杆戰友”。

今年2月中旬，莫德羅博士托中國大使館白偉參贊給我帶來了《古巴：起步還是止步？》德文原版圖書，並附了一封熱情洋溢的來信，激起了我把它翻譯成中文的衝動。

莫德羅在兩德統一後寫的第一本回憶錄《起點與終點》（1991年）就是我翻譯成中文的。1994年，該書中文版由軍事科學出版社內部印發，印數僅150冊，屬於大字版內部參考資料，閱讀範圍十分嚴格。2002年，軍事科學出版社在時隔8年之後終於發行了公開版。

《起點與終點》之後，莫德羅陸續寫了十多本書，幾乎每次都會收到他的簽名贈書。但是，由於公務繁忙，一直沒有時間再翻譯他的書。如今我退休賦閑，可以任性翻譯了。

從2月16日拿到書，到3月16日翻譯完畢，《古巴：起步還是止步？》的翻譯用時僅一個月。之所以這樣任性突擊，主要動因有三：

（1）美國總統奧巴馬定於北京時間3月21～22日偕夫人及兩個女兒訪問古巴，成為88年來首次訪問古巴的美國總統。

（2）古巴共產黨中央委員會定於今年4月16日至18日召開第七次代表大會，勞爾·卡斯楚是否可能在此期間宣佈辭去國務委員會主席的職務？屆時古巴是否會進入後卡斯楚時代？古巴社會主義發展道路是否會經歷挫折？這一系列問題成為世人關注的焦點。

（3）原東德總理莫德羅夫婦和原國家人民軍總參謀長施特雷利茨上將擬於今年9月應中國國際戰略學會邀請訪問中國。

本書翻譯印發過程中，感謝中國國際戰略學會辦公室主任祝捷、前駐古巴武官林保國高級研究員和戰略學會虞爽同志給予的大力支持。感謝德國駐華使館翻譯室主任魏珍（Margaritha Wilke）女士在翻譯過程中給予的熱情指導。

王建政

中國國際戰略學會高級顧問

2016年3月21日於北京

致中國讀者

古巴的革命進程面臨新的挑戰。這或許是美國1961年發動豬灣入侵行動以來最大的挑戰。

在入侵行動失敗之後，美國中斷了與古巴的外交關係，並對古巴實施了極端的經濟封鎖。菲德爾·卡斯楚及其戰友們的回應是，決定在古巴開始建設社會主義社會的革命進程。從此，古巴成為拉丁美洲一個希望的小島。

歐洲現實社會主義的終結和蘇聯的解體，使古巴進入了一個特殊階段，給古巴人民帶來了極其巨大的負擔。然而，這個階段並沒有導致美國所期待的社會挫折。歐洲局勢的發展和蘇聯國體的終結，卻迎來了拉丁美洲幾個國家“21世紀社會主義”的實現——這是委內瑞拉總統查韋斯冠以的稱謂。

美國必須認清，以武力和封鎖促使古巴社會體制更替的路線已經失敗。2014年12月，古巴國務委員會主席和美國總統宣佈，兩國關係在恢復外交關係的基礎上進入一個新的階段。

本書作者試圖將這一新的態勢作為機遇加以闡述，也針對問題和危險加以審視。曾經圍繞本書的書名產生過爭議：這是一個機遇？機遇究竟何在？危險是否大於機遇？怎樣才能遏制危險？於是，我們開始回顧民主德國時代的自身經驗，開始審視民德淪亡的自身經歷。我們很快就發現：雖然有著類似的經歷，但是區別甚大。

民主德國，包括聯邦德國，均是四大同盟國戰勝德國法西斯的結果。蘇聯作為德國東部的佔領國，為建立一個新的社會主義體制、設立一種新的所有制關係奠定了關鍵的基礎。古巴革命的進程則是由自身力量所發動和承載。我們認為，古巴在蘇聯終結後仍然能夠抵禦美國的帝國主義企圖，其根源在於1959年的革命。

我們的中國讀者，同樣生活在一個社會主義特色的國家，其社會主義體制同樣來自於一場革命。古巴的機遇，與始終努力保持經濟和社會的穩定密不可分。古巴共產黨的第七次代表大會，將釋放出新的動力。與美國和歐盟國家建立的新關係，可以給古巴帶來開放，古巴能夠更多地進入資本主義市場，並能夠推動各項革新。放眼古巴的未來，哈瓦那附近的馬列爾深水大港和連接大西洋與太平洋的尼加拉瓜運河，將起到重要作用。

本書的書名，也應指出古巴面臨的巨大挑戰。德國外交政策的立場是“通過接近促使演變”。美國沒有展示將其佔據了100多年的關塔那摩基地歸還古巴的意願，沒有展示結束封鎖的意願。帝國主義對古巴的威脅意圖並沒有停止。我們呼籲所有進步力量保持和增強對古巴的團結聲援。我們希望本書對此做出貢獻。我們希望中國讀者一起加入聲援古巴的行列。

漢斯·莫德羅

2016年3月于柏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