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魅麗。花火原創小說66折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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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品簡介
作者簡介
名人/編輯推薦
書摘/試閱

商品簡介

買《三人》就有機會獲得閱讀恐怖小說的好幫手——MUJI無印良品充氣頸枕

即日起至103/10/31止(郵戳為憑),剪下《三人》書腰活動截角,置入信封內,並註明姓名、地址、聯絡電話(影印及未詳載資料者,即喪失資格;每一封參加抽獎回函需單獨郵寄,多封合併郵寄視為僅有單一抽獎資格),寄至「10550台北市南京東路4段25號12樓《三人》活動小組」收,即可抽【MUJI無印良品】棉混圈絨攜帶式充氣頸枕1個(市價約410元),共3個名額。

*本活動僅限台澎金馬居民參加。

哦,天哪,這麼多……他們來抓我了。我們很快都要走了。我們所有的人。藍牧師,要警告他們,那個孩子,他不是……──潘蜜拉的遺言

黑色星期四。一個永遠不能忘記的日子。
四架客機在地球上四個不同的角落,在短短一個鐘頭之內失事墜毀。
全世界為之震驚。

排除了恐怖份子攻擊與環境因素之後,四起意外似乎沒有任何關聯,除了在其中三起墜機災難中都各自發現了一名孩童僥倖生還。他們從殘骸中脫困,似乎毫髮無傷,可是又不是完全沒有改變。國際媒體將這三個孩子冠以「三靈童」之名,而且他們三人都表現出令人困惑的怪異行為,咸認為是經歷過的恐怖經驗與媒體鍥而不捨的追逐所致。可是因為由一名極富群眾魅力的福音派牧師所領導的回歸升天教派信徒堅稱,這三名生還者是啟示錄中四位先驅信使的其中三人,於是外界的關注開始走調,變得不只是擾人而已。三名孩童不得不躲藏起來,但是當這些孩子的行為變得愈來愈令人不安時,連他們的監護人都開始質疑他們奇蹟式的生還……

南非小說家莎拉•羅茲藉由一本名為《黑色星期四:從墜機到陰謀──三靈童的內幕真相》的虛構非文學類書籍,由同樣也是虛構的作家艾絲培‧瑪汀絲執筆,蒐羅各種資料,包括電子郵件、訪談、新聞報導、線上聊天室的紀錄、回憶錄等等,拼貼出整個故事的全貌;以非文學類口述歷史的偽裝,巧妙地以不同角色的聲音,講述一個恐怖驚悚、令人不安的故事。羅茲完全投入每一個角色的觀點,讓我們無法判斷誰說的才是「事實真相」──如果真有事實真相的話。

作者簡介

莎拉•羅茲(Sarah Lotz)
編劇、小說家,喜歡一切與死亡相關的話題與假名。除了其他創作之外,她也以SL•葛瑞(SL Grey)為名,與露薏絲•葛林柏格(Louis Greenberg)合作撰寫都會恐怖小說,又與她的女兒薩凡娜(Savannah)共同以莉莉•賀恩(Lily Herne)為筆名,創作殭屍系列的青少年小說。目前她跟家人和其他動物一起住在開普頓。

譯者簡介
劉泗翰
資深翻譯,悠遊於兩種文字與文化之間,賣譯為生近二十年,譯作有《四的法則》、《卡瓦利與克雷的神奇冒險》、《裴少校的最後一戰》、《陌生人的孩子》、《非普通家庭》、《愛的哲學課》等二十餘本。

 

名人/編輯推薦

[媒體推薦]

《三人》真的很棒!融合了麥可•克萊頓和雪莉.傑克森,一看就愛不釋手,真是太有趣了!──史蒂芬•金(Stephen King)

羅茲是個說故事的高手,想像力豐富得驚人,書中曲折的情節會讓你跌破眼鏡。是值得期待的新秀。──羅倫•布克斯(Lauren Beukes),著有《我會回來找你》(The Shining Girls)

準備好享受一段處處充滿意外驚喜、有時魅惑有時沮喪、有時令人毛骨悚然卻又娛樂性十足的閱讀旅程吧!不時的提醒自己,這些都不是真的,不過為了安全起見,還是不要在飛機上看!──亞馬遜網站

從一開始,讀者處於一種近乎始終摸不著頭緒的狀態,然後隨著各個敘事者開始看清楚事情的全貌,那些迷惑也慢慢地被不安與恐懼所取代。這是一本非常非常讓人不寒而慄,又震撼力十足的小說。──《書單》

結合了科幻小說、宗教狂熱與瘋狂媒體,一個引人入勝的故事,讓人忍不住懷疑,到底誰才是真正的怪物。──《華盛頓郵報》

一本令人震懾又深感不安的小說……羅茲編織了一個災難與盲目信仰的故事,既有趣,又寫實得讓人恐懼。《三人》真的是一本好書:扣人心弦、出人意表,看完之後絕對令人心滿意足。──《書頁》

一本迷人的驚悚小說,提供線索,讓你一路猜到底。──《科克斯評論》

羅茲說故事的功力一流,偏好幽微的影射暗示,而非大震撼。這個令人神經緊繃難安的故事,力道漸次加強,直到高潮,讓讀者看完之後不敢關燈。──《圖書館期刊》

《三人》一書不但讓人聯想起史蒂芬•金的《魔女嘉莉》,也備受這位驚悚大師本人的讚譽;這本迭宕有致又引人入勝的驚悚小說,如平地一聲雷,得此讚賞,堪稱實至名歸。──《衛報》

宛如在幻想與恐怖之間,踱著腳尖走在高空鋼索上。──《每日郵報》

非讀不可。──《美麗佳人》

莎拉•羅茲完成一本完美的恐怖小說,無疑是本年度最好看的一本恐怖小說。──「書版」網站(The Book Plank)

是我看過最好也最奇特的一本恐怖小說。──查克•溫迪格(Chuck Wendig),著有《黑鳥》(Blackbirds)

 

書摘/試閱

故事緣起

快點啊,快點啊,快點啊。

 阿潘盯著繫緊安全帶的警示燈,巴望著燈號趕快熄滅。她快要忍不住了,耳邊還依稀聽到登機前吉姆絮絮叨叨地駡她,叫她不要去的聲音:妳明明知道自己的膀胱無力呀,阿潘,妳到底在想些什麼?
 老實說,她不敢上機場的廁所。萬一碰到她在旅遊指南上看到的那種前衛廁所而她卻不知道該如何沖水的話,要怎麼辦?萬一不小心把自己鎖在廁所裡然後錯過了班機,又該怎麼辦?瓊妮還建議她在轉機飛往大阪之前,花個幾天時間好好的探索一下東京咧!只要想到她一個人在東京市區內那些陌生的街道上鑽來鑽去,就足以讓阿潘已經濕答答的手心更加冷汗直冒了!──其實,光是在機場就已經夠讓她暈頭轉向了!從渥斯堡飛到這裡,惶惶不安又渾身髒兮兮地拖著艱困的步履走往第二航廈轉機,她覺得自己像個行動遲緩的巨人,而身邊的每個人似乎都神采奕奕,充滿了自信與效率;他們小巧靈活的身軀從她旁邊蜂擁而過,每個人手上都甩著公事包,眼睛藏在太陽眼鏡後方,看不出神情。在她跟著人潮擠上接駁車之際,突然意識到自己身上多出來的每一磅贅肉,只要有人往她這邊看過來,她就忍不住臉紅。
 還好,在飛往東京的班機上還有不少美國人(坐在她旁邊的小男孩人很好,還耐心地教她如何使用機上的視聽系統),但是在這班飛機上,她卻覺得痛苦萬分,因為只有她一個……一個什麼?是哪一個字啊?就是吉姆很喜歡看的那些警匪偵探片裡常用的那個字啊?──啊,對了,就是白種人──而且座位也實在太小了,她整個人像罐頭肉似的擠在椅子裡;不過至少她跟坐在靠走道位子上那個看似生意人的傢伙之間還有一個空位,這樣她就不必擔心會不小心推擠到他。話雖如此,等到她要擠出去上廁所時,還是會打擾到他,不是嗎?哦,天哪,他看起來好像睡著了,這就表示她得叫醒他才行。
 飛機繼續爬升,警示燈仍然亮著。她從窗戶窺看外面漆黑的一片,只看到機翼上的紅燈一閃一閃地穿透雲層;她緊握著座椅的扶手,感覺到飛機的五臟六腑都在震動,她的五臟六腑也一樣。
 吉姆說的沒錯。她還沒有抵達目的地,這整件事情就已經超過她力所能及的範圍了。他警告過她,說她不適合長途飛行,也試圖說服她相信這樣做絕對行不通。瓊妮如果想回來,隨時都可以飛回來啊,阿潘,妳又何必巴巴兒地飛過大半個地球去看她呢?真是的,她幹麼大老遠地跑到亞洲去教書?難道美國小孩還不夠她教嗎?再說,阿潘,妳根本就不喜歡吃中國菜,到了那裡,要怎麼適應去吃生海豚或是他們在那邊吃的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呢?可是阿潘堅持不讓步,不顧他的反對,打死不退,也讓他嚇了一跳。瓊妮一去就是兩年,她很想念她,非得見她一面不可,而且從網路上的照片看來,大阪那一棟棟閃閃發亮的摩天大廈,跟一般美國城市裡看到的,沒什麼太大差別嘛!瓊妮警告過她,一開始,她可能會有一些文化衝擊,會有一些困惑不解,畢竟日本不全都是櫻花和躲在扇子後面含春帶笑、羞人答答的藝妓;不過阿潘自認她可以適應,她甚至還愚蠢到認為這會是一趟有趣的冒險,以後足以讓她跟蕾貝大吹大擂個好幾年。
 機身恢復水平,安全帶警示燈號也終於熄滅了;機艙內起了一陣小小的騷動,因為有好幾名乘客從座位上跳起來,開始搜索頭頂上的行李艙。她一邊解開安全帶,一邊祈禱著:希望廁所前面不會大排長龍,然後鼓起勇氣,準備要將龐大的身軀從坐在靠走道位置的乘客前面擠出去。這時候,一聲轟然巨響震動了整架飛機。阿潘立刻想到汽車的引擎逆火,可是飛機應該不會有逆火吧,會嗎?她尖叫一聲──遲來的反應讓她自己都覺得有點蠢。沒什麼啦,也許只是打雷。對了,一定是這樣。旅遊指南上也說了,被暴風雨擊中也不是什麼非比尋常之事──
 又是另一聲巨響──這一次比較像是槍聲。一陣像蘆笛般的尖叫聲從機艙前方傳來,此起彼落,宛如和聲。安全帶警示燈又再度亮起,阿潘摸索著尋找安全帶,但是她的手指頭麻了,想不起來該如何繫上安全帶。機身向下墜,像是一隻巨大的手壓在她的肩膀上,彷彿有一股力量將胃推擠到了喉頭。哦哦,不會,不會發生這種事吧。不會是她,這種事不會發生在像她這樣的平凡人身上,像她這樣的好人。又是一陣劇烈震動──頭頂上的行李艙乒乓作響,所幸,天可憐見,飛機似乎穩住了。
 噹的一聲,一陣含糊的日文廣播,然後是:「請留在座位上坐好,繫緊安全帶。」阿潘終於恢復正常呼吸了;那個聲音聽起來很冷靜,一點也不擔心,不會是什麼太嚴重的事情,也沒什麼好讓她驚惶失措的。她回頭偷看坐在後面的旅客,想知道大家的反應如何,但是卻只能看到一顆顆低下來的頭顱。
 她又再次抓緊扶手;飛機震得愈來愈厲害,連她的手也跟著震動,甚至還從腳下反彈回來,令人惶惶不安的搏動。在她前方座椅的空隙,出現一隻藏在漆黑劉海後方的眼睛;她想起來了:一定是那個在起飛前才被媽媽沿著走道一路拖到座位上的小男孩。他母親是個嚴肅的年輕婦人,口紅搽得很厚。小男孩盯著她看,顯然覺得很好奇(不管你對亞洲的看法如何,不過他們的小孩還真的是非常嬌小可愛)。她對他揮揮手,笑了一下,但是他沒有反應;然後他母親不知道對著他吼了一句什麼,他就乖乖地坐好,看不到了。她想擠出一個笑容,但是嘴巴很乾,乾到連嘴唇都黏在牙齒上,而且,哦,天哪,飛機又震動得更厲害了。
 一陣白煙沿著走道飄過來,聚攏在她的腳邊,阿潘發現自己徒勞地拍打前方的小螢幕,還一邊找耳機。不可能發生這種事。現在不可能發生這種事。哦哦,不會,不會,不會。如果她能夠讓螢幕恢復正常,好好地看場電影,心情就能安定下來──像是她飛過來時看的那部浪漫喜劇,那個誰……那個叫萊恩什麼的人演的。機身再次劇烈傾斜──感覺上好像要整個倒栽蔥似的翻過去,她的胃又往上竄──她反射性地嚥下去,她可不能吐出來,哦哦。
 坐在隔壁的生意人站了起來,機身上下劇烈震動,他的雙手則在半空中揮舞──好像要打開頭頂上的行李艙卻無法保持平衡。你要做什麼啊?阿潘想對他尖叫──她有一種感覺,好像他若是不坐下來,情況就會更惡化似的──飛機的晃動愈來愈厲害,讓她想起有一次家裡洗衣機的穩定裝置壞了,那個鬼東西竟然一路顛跳到地板的另外一邊。一名空服員從煙霧中走出來,緊抓著她旁邊的椅背,作勢指指那個生意人,他只好溫順地坐回椅子上,伸手在西裝內側的口袋裡翻找,掏出一支手機,然後將頭抵在前座的椅背,開始對著手機講話。
 她也該這樣做。她應該打電話給吉姆,跟他說史努基的事,提醒他別餵它吃那種便宜貨;她應該打電話給瓊妮,可是要跟她說什麼呢?──她幾乎笑了出來──說她可能會遲到?不對,要跟她說她真的以她為榮,可是──他們這裡會有訊號嗎?打手機不是會影響到飛機的導航系統嗎?如果要用椅背上的電話,需不需要信用卡?
 她的手機在哪裡?跟她的錢、護照和藥丸一起放在她的霹靂包裡嗎?還是放進了大包包?她怎麼都不記得了呢?她伸手去拿皮包,覺得整個胃都擠壓在脊椎上。她要吐了,她只知道自己要吐了,可是這時候手指頭摸到了皮包的帶子──那是兩年前瓊妮在離家之前的那個耶誕節送給她的禮物──那個耶誕節過得還真不錯,連吉姆也維持了一整天的好心情。又是一陣顛簸,帶子從她手上滑掉。她不想就像這樣死掉──不能像這樣。她不要跟陌生人死在一起,不要這樣蓬頭垢面的一副邋遢樣死掉──新燙的頭髮更是一記錯著──她的腳踝腫脹,哦哦。絕對不可以。快點──想點什麼好事,什麼有趣的事吧。這只是一場夢而已,其實她正坐在沙發上大啖雞肉美乃滋三明治,史努基坐在她腿上,吉姆坐在他的按摩椅上打盹。她知道自己應該禱告,知道藍牧師一定會叫她這樣做──如果她禱告了,這一切就會消失嗎?──可是這也是她生平唯一一次想不到任何話可說。她勉強擠出一句:「耶穌基督,求祢幫幫我!」然後其他的思緒就不斷地闖進腦子裡。如果她出了事,誰要來照顧史努基?史努基老了,快要十歲了,她為什麼要離開它呢?狗是不會明白的。哦,天哪,還有她藏在內褲抽屜後面,那堆本來打算要丟掉的破褲襪──要是被人發現了,他們會怎麼想?
 煙霧愈來愈濃,灼熱的膽汁湧上她的喉頭,視線也開始模糊。一聲尖銳的爆裂聲,一只黃色的塑膠杯飛進她的視線。她的耳朵裡砰砰作響,她嚥了一口口水,竟然嘗到她在前一班飛機上吃的辛辣麵條的味道,甚至還有時間覺得鬆了一口氣,因為她已經不需要小便了。然後一陣英文廣播:什麼什麼協助旅客什麼什麼。
 那個生意人一直在講手機,飛機一抖,他手上的手機也跟著飛了出去,可是他的嘴巴持續在動,似乎完全不知道手上已經沒有手機了。她覺得肺部吸不到足夠的空氣,有一種罐頭的、人工的、砂土的味道,又讓她反胃乾嘔。一陣明亮的光芒在眼前一閃,讓她霎時什麼都看不到;她伸手去拿氧氣面罩,但是面罩在眼前晃來晃去,她怎麼樣都拿不到。然後,她聞到燒焦的味道──像是塑膠物品留在爐子上。她曾經這樣做過一次,把塑膠鍋鏟放在爐口──吉姆念了她好幾個星期。妳會把整個房子燒掉吔,女人。
 又是廣播:……準備迫降,準備迫降。
 她腦海裡浮現一張空椅子的畫面,頓時心裡充滿了自憐自艾,如此的尖銳激烈,讓她不覺心痛──那是她的椅子,每個星期三在讀經社團裡,她總是坐在那張椅子上。那是一張堅固、可靠、友善的椅子,從來不曾抱怨她的體重,椅面也因久坐而凹陷。她總是提早到社團幫凱德拉排椅子,每個人都知道,她一定坐在藍牧師的右邊,就在咖啡機的旁邊。在她出發之前,他們還一起為她禱告──連蕾貝也祝她一路順風。驕傲與感激充滿了她的心胸,臉頰也因為成為眾人注目的焦點而羞怯發燙。親愛的耶穌啊,請照顧我們的姐妹和親愛的朋友,潘蜜拉,因為她……飛機又上下顫動──而且這一次還伴隨著砰砰聲響,因為皮包、筆記型電腦和其他瑣碎的東西紛紛從頭頂行李艙飛出來;但是如果她專心地想著那張空椅子,一切就會沒事。就像她有時候從店裡開車回家的路上會玩的一個遊戲:只要她看到三輛白車,藍牧師就會請她負責插花,而不是找蕾貝幫忙。
 一陣尖銳刺耳的聲音,像是巨大的金屬指甲用力刮搔黑板;地板劇烈震動,莫名的重量用力壓著她的頭往大腿靠,她覺得兩排牙齒撞在一起,想要對著不管是什麼人大聲尖叫:不要再這麼用力地向上拉扯她的雙臂了!多年前,她開著車準備去學校接瓊妮下課,有輛小貨車突然從她的車子前面撞過來,當時一切的情景都變成了慢動作──她知道所有的細節:擋風玻璃上的裂痕、另外一輛車的引擎蓋上布滿了點點鐵鏽、還有戴著棒球帽的司機身影──可是現在,這一切都發生得太快了!快停下來!這拖得太久了!──她遭到鞭笞、拳擊、痛毆;她的頭,她的頭抬不起來,這時前面的椅子朝著她的面門飛過來,然後刺眼的白光一閃,害她什麼都看不見,她也不能──

 營火噼哩啪啦地響,還不時地冒出火花,可是她的雙頰卻很冷,其實幾乎快要結冰了,空氣當真是凍得刺骨。她在外面嗎?當然是!笨蛋!在室內不能生營火啊,不是嗎?可是她在哪裡呢?每年的耶誕夜,他們總是在藍牧師的農莊聚會──而她一定是在外面的院子裡看煙火。她總是會帶她最出名的藍黴起司沾醬。啊,難怪她會如此心神不寧!她忘了帶沾醬來,一定是放在流理台上忘了──藍牧師會多麼失望啊!還有──
 有人在尖叫──耶誕節不可以尖叫,你為什麼要在耶誕節尖叫呢?這可是快樂的時候啊!
 她想抬起左手抹抹臉,但是似乎做不到……這樣不對,她壓著手臂,扭到背後去了。她為什麼是躺著的?她睡著了嗎?怎麼可以在耶誕節打瞌睡呢?有這麼多事情要做……她得起來,為自己的失禮道歉,吉姆總是說她必須打起精神來,試著更積極一點……
 她用舌頭舔舔牙齒,感覺不太對勁;有顆門牙缺了一角,缺角的牙齒扎痛了她的舌頭。她嘎吱嘎吱地咬了幾下,嚥了一口口水──媽呀!她覺得喉嚨裡好像吞下了剃刀的刀片,難道她──
 然後,她立刻想起自己發生了什麼事,這個認知的力道讓她喘不過氣來,隨之而來的,就是一陣劇痛從右腿向上擴散,直竄入她的胃部。起來,起來,起來。她試著抬起頭來,可是她才一動,立刻像是一根熱辣的尖針刺進她的頸背。
 又是一聲尖叫──聽起來離她相當近。她從未聽過像這樣的尖叫聲──那是最赤裸、最原始、而且毫無掩飾的人聲。她必須遏止這個聲音,這讓她的五臟六腑痛得更厲害,彷彿那尖叫聲跟她的內臟相連,每一聲哀嚎都拉扯著她。
 哦,謝謝祢,耶穌基督,她的右手可以動了。她一吋吋慢慢地抬起來,摸摸自己的肚子,碰到什麼軟軟的、濕濕的東西,就是覺得不對勁。她暫時不去想。哦,耶穌基督,她需要幫助,她需要有人來幫她。要是她聽吉姆的話,跟史努基留在家裡,不要老是想著蕾貝的壞話就好了……
 別想了!她不能慌。他們不都是這樣說嗎?不要慌。她還活著。她應該心存感激。她必須起來,看看自己到底在哪裡。她已經不在自己的座位上,這一點她很確定;她躺在某種濕濕黏黏的表面。她數到三,試著用完好的那隻手撐起來,翻身側躺,可是又不得不停止動作,因為突然爆發的劇痛竄過她整個軀體,像電擊一樣的尖銳,還讓人措手不及。如此劇烈的痛楚讓她幾乎不敢相信真的是屬於她的疼痛。她保持靜止不動,所幸,天可憐見,痛楚開始消褪,然後留下令人擔心的麻木(可是她也暫時不去想,哦哦,不能想)。
 她用力閉緊眼睛,再睜開,用力眨眨眼,澄清自己的視線。她試探性地把頭向右轉,這一次,沒有那種摧人心肺的可怕劇痛,所以她可以轉動頭部。好。背景裡一道橘紅色的強光,讓眼前的一切都只能看到陰影的輪廓,可是她可以看出那是濃密的樹叢──怪異扭曲的樹幹,她也認不出來那是什麼樹──然後,就在那裡,就在樹叢的前方,有塊扭曲的金屬。哦,天哪,那是飛機嗎?是……她可以看到橢圓形的窗戶。砰的一聲,一個柔和的嘶嘶聲響,現場突然燈火通明,有如白晝,刺眼得讓她淚水直流,但是她不肯轉過頭去。她就是不肯。她可以看到機身斷裂後參差不齊的切口,跟其他部位完全分離──其他部位到哪裡去了呢?她就坐在那個部分嗎?不可能。若是如此,她不可能還活著。飛機殘骸像是壞掉的巨大玩具,讓她想起吉姆的母親以前住的那個拖車附近的空地,到處散落著垃圾、舊的汽車零件和破爛的三輪車;她始終不喜歡去那裡,雖然吉姆的母親對她一直都很好……由於她所處的位置,導致她的視線受限。她就這樣歪著脖子,讓臉頰緊貼在肩膀上,不理會耳邊聽到的噼哩啪啦聲響。
 尖叫聲哀嚎到一半,戛然而止。太好了。她不希望這個時候還有別人的痛苦和噪音模糊了她的焦點。
 等一下……有什麼東西在動。就在那裡,在樹叢輪廓線的旁邊。一個深色的影子──是個人──個子很小的人,或許是小孩子?會是坐在她前面的那個小孩子嗎?她心裡充滿了愧疚──飛機掉下來的時候,她完全沒有想到他或他的母親。她只想到自己。難怪她無法禱告,她這算哪門子的基督徒啊?那條人影又飛掠出了她的視線,真令人沮喪,可是她的脖子已經彎到底了,再也不能多挪動一吋。
 她試著開口喊叫,可是這一次似乎連下巴都卡住了。拜託。我在這裡。醫院。救命。
 砰的一聲,輕柔的腳步聲從她頭頂後方傳來。「啊,」她勉強發出聲音。「啊。」不知道什麼東西碰到她的頭髮,她覺得眼淚滾落臉頰──她得救了。他們來救她了。
 跑開的腳步聲。別走啊。別丟下我不管啊。
 赤裸的腳突然出現在她眼前。小小的腳,很髒,膚色很深,很深很深,看起來好像沾到什麼黑色黏糊糊的東西──是泥巴?還是血?
 「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是啦,她在說話了。好女孩。如果她能說話,就不會有事。她只是受到驚嚇而已。對,就是這樣。「救救我。」
 一張臉突然浮現她的眼前,靠得好近好近,讓她幾乎可以感覺到那個男孩的氣息如低語般地吹在她的臉頰上。她想專注地看著他的眼睛。怎麼是……不是,不是。只是光線不足罷了。他的眼睛是白的,全都是白的,沒有瞳孔。哦,耶穌基督救救我。她想尖叫,一股氣從胸膛往上湧,聚集在喉頭,卻叫不出聲,讓她快要窒息了。那張臉扭過頭去。她的肺好沈重,像是淹滿了水。現在,連呼吸都會痛。
 在她視野右側的遠方,有莫名的東西一閃而過。會是同一個孩子嗎?他怎麼能這麼快就跑到那邊去?他不知道指著什麼東西……他們旁邊圍繞著比樹影顏色更深的影子。是人吧。一定是人。橘紅色的光漸漸黯淡下來,可是她仍然可以清楚地看到他們的輪廓;看起來有好幾百人,全都往她這邊過來,慢慢地離開那些樹叢,那些怪異的樹,樹節交纏,盤根錯節,像是手指頭。
 他們的腳呢?他們沒有腳。那不對呀!
 哦哦。他們不是真的,他們不可能是真的。她看不到他們的眼睛,而且不論他們身後的燈光明亮或是黯淡,他們的臉全都像一團墨水般的漆黑,一樣的平淡,沒有任何表情。
 他們來抓她了──她知道。
 恐懼逐漸退潮,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確定感──她確定自己時間不多了。那種感覺好像是有個冷靜自信的阿潘──一個全新的阿潘,一個她一直想要變成的阿潘──進入了她殘破的軀體,接管了這個垂死的身軀。她不理會原本天翻地覆的胃,摸索著她的霹靂包。還在,不過已經跑到了她的身側。她閉上眼睛,專心地拉開拉鏈;她的手指濕濕滑滑的,但是她現在還沒打算放棄。
 啪噠啪噠的腳步聲充斥在耳際,這一次比先前更響亮;一道光線從天而降,飄浮在她的上方,也在她的身邊飛舞。她看到一排脫落的座椅,金屬支柱反射燈光;還看到一隻看起來像全新的高跟鞋。她等著看這道光會不會阻止人群逼近;可是他們仍然繼續向前,而她仍然看不到那些人的臉孔。那男孩呢?要是她能警告他,要他別靠近他們就好了,因為她知道他們要幹麼,哦,是的,她完全知道他們想做什麼。可是她現在不能想這個,不能在她如此靠近的時候想這件事。她繼續在霹靂包裡摸索著,當她的手指頭摸到手機平滑的背板時,鬆了一口氣,忍不住輕聲尖叫起來。她小心翼翼地將手機從包包裡掏出來,千萬別掉了──而且還有時間為了她剛剛記不起來把手機放在哪裡而驚恐萬分感到詫異──她指使手臂將手機拿到臉旁。萬一不能用了怎麼辦?萬一它壞了怎麼辦?
 不會壞的,她不會讓它壞掉的;當她聽到手機裡傳來嘟嘟嘟的迎賓訊號時,又輕輕地發出勝利的歡呼。就快到了……惱怒地嘖了一聲──她真是個骯髒鬼!搞得螢幕上全都是血。她用盡最後一絲氣力,努力地專注在鍵盤上,終於找到了應用工具箱,選擇了「語音錄音」。啪噠啪噠的腳步聲幾乎震耳欲聾,可是阿潘卻充耳不聞,也無視於自己再也看不到的事實。
 她把手機拿到嘴邊,開始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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