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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這地方白天熙熙攘攘,晚上熱熱鬧鬧,每天都有那么多的人,仿佛有很多生意在等著大家去做,看起來天天都是生意興隆的樣子。
賣水果的,炒花生的,做糕點的,擦皮鞋的,全攪和在一起,連路也分不清,弄得那些嬌滴滴的小轎車們,喊破了嗓子也寸步難行。我經常幸災樂禍地想,這哪是小轎車能走的路,也不看看地方。
有時候上學要遲到了,擠也擠不動的時候,我就很想扔一排炮仗出去,好炸開一條路趕快跑到學校去。
還有很多專門背背簍的,要是有人買了很多東西拿不動,就請他們背回家。他們的職業名稱叫“背篼”。這里的主婦們是很嬌貴的,殺只雞都提不動,要花兩塊錢讓背篼們幫忙背回家,所以這些人的生意還是挺好的。要是實在沒有事情做的時候,他們就把空背簍墊在屁股底下,圍成一圈,“斗地主”賭錢。他們用黑黢黢的手指蘸著口水摸牌,把那些揉得皺巴巴的零錢一會兒堆到這個面前,一會兒堆到那個面前。我看不懂他們的游戲,我爸爸有時候會湊上去津津有味地看半天。
這里有很多的流動人口,他們都是從不同的農村來到這里打工的。我爸爸是個木匠,老早就來到這里,最早是給住家戶們封陽臺,后來學會了裝修,然后憑著他的木工手藝先把我和媽媽接來,又把我奶奶接來。
我讀的是一家流動人口學校,叫五里屯小學。我們學校的同學都沒有這座城市的戶口。有一回幾個漂亮的記者阿姨來我們學校采訪,問我們長大后想做什么,有人說想當解放軍,有人說想當警察,有人說想當博士,有人說想當廚師……問到我的時候,我說想當火車司機,因為我們這里附近有好多條鐵路穿過,每天都有很多輛火車從我面前飛馳過去,要是當了火車司機,開著火車就可以去很多更大的城市。
我今年12歲,最討厭剪頭發剪指甲。我的鼻屎是咸的,汗也是咸的,味道不錯。天熱得厲害的時候,就經常光著身子打條紅領巾,我覺得這樣挺自在。奶奶說我像只沒開叫的小公雞,我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是不是說我脖子上的紅領巾像小公雞的紅冠子?呵呵,“沒開叫的小公雞”,聽起來還挺酷的。
那是一個叫人心癢癢的季節。田野里的油菜花大概剛謝完,我們學校操場上那排高高的楊樹,正飛著像棉絮一樣的楊花。在那個季節里,它們總是輕輕地隨風飄下,半透明狀,融在濕潤而陰沉的空氣中,若隱若現,無聲無息。
每天早上上學的時候,都會看見操場的邊沿上密密蒙蒙鋪了一層白棉花。最開始我們都以為是學校門口那家彈棉花的師傅弄出來的,后來老師說不是的,是飛的楊絮,我才知道原來大樹上也會長出棉花一樣的東西來。
這樣的絮狀物沒完沒了地飄下來,總會讓我想起語文書里學到的“思緒”這個詞,或許“思絮”就說的是這樣一種飄浮而迷蒙的東西?或許這個季節的大樹也正在思考著什么?(注:“我”是個錯別字大王,所以把“思緒”理解成“思絮”了,就產生了這種奇妙的聯想。)我腦袋里想事情的時候,就會產生這種飄浮的若有若無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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